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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 飄花夫人


  轉身對岳秀福了一福,接道:“小妹代幫主謝過岳兄。”
  她目光犀利,值交談之際,已然很快把岳秀一覽無遺。
  岳秀揮手一笑道:“黃舵主言重了。”
  于化龍微微一笑,道:“岳少俠,來!在下先敬一杯。”
  端起面前酒杯,一飲而盡。
  青衣少女和譚云,也都各舉酒杯,陪了一杯。
  酒過三巡,于化龍忽然對岳秀說道:“听說岳少俠在七王爺府中听差?”
  還未等岳秀開口,青衣少女已搶先接道:“不會吧!岳少俠神仙中人,怎會和官府中人往來?”
  岳秀淡淡一笑,道:“黃舵主說的也是,岳某人雖不肖,但還未把功名富貴看在眼中,不過,在下确在七王爺府中听差。”
  青衣少女道:“恕小妹愚拙,听不懂岳少俠的話。”
  岳秀道:“簡明些說,兄弟在王府中,是賓客的身份。”
  青衣少女道:“七王爺朱毅的貴賓?”
  岳秀道:“承七王爺看得起岳某,和在下布衣論交。”
  青衣少女道:“原來如此,我們得改稱你岳王爺了。”
  于化龍一皺眉頭,道:“黃舵主不可胡說。”
  岳秀道:“不要緊,黃舵主快人快語,何況說的也不能算錯。”
  岳秀轉了話題,問道:“黃舵主在金陵住的很久了嗎?”
  青衣少女道:“我一直住在金陵,大概有五六年了。”
  岳秀道:“那黃舵主對金陵的人人事事都很熟悉了。”
  青衣少女道:“談不上很熟悉,不過大部分我都知道。”
  岳秀道:“在下听七王爺之邀進入王府,只為了辦一件事。”
  青衣少女道:“什么事?”
  岳秀道:“七王爺困于一個江湖組合,所以請兄弟到此,助他一臂之力。”
  青衣少女道:“哦!”
  岳秀道:“那組合很神秘,在金陵的活動,卻十分頻繁,以黃舵主在金陵的勢力,自然會了如指掌了。”
  青衣少女道:“但不知是怎么樣的一個組合?”
  岳秀道:“龍風會。”
  青衣少女一皺眉頭,道:“龍鳳會?不知他們在哪里開山立寨?”
  岳秀道:“黃舵主這一問,實叫在下無法回答。”
  青衣少女淡淡一笑,道:“岳少俠太客气了。”
  岳秀道:“貴幫耳目之眾都不知道那龍鳳會的地方,在下怎會知曉這事呢?”
  青衣少女道:“如若能知道那龍鳳會在金陵活動的很利害,丐幫應該知道,不知道那是表示我們丐幫無能,還有一個原因,可能是他們沒有侵犯到丐幫,也沒有在金陵城中鬧出什么大案子來。”
  岳秀道:“黃舵主說的也是,不過在下覺著以黃舵主在金陵這份實力,至少應該有些耳聞才是?”
  青衣少女沉吟一陣,道:“關于龍風會的事,倒有一些耳聞,不過不如岳少俠講的這樣詳盡。”
  岳秀淡淡一笑,道:“黃舵主是否想見見龍鳳會中的人?”
  青衣少女道:“我看不用了,至少他們目前還未侵犯到丐幫。”
  岳秀笑一笑,道:“哦!”
  青衣少女道:“再說,這些年丐幫對付敵人,一向是只用幫中力量,從不借重外人。”
  岳秀道:“黃舵主,如若他們侵犯到了貴幫呢?”
  青衣少女望了于化龍一眼,道:“那真是一件很遺憾的事,丐幫不惹事,但也從不怕事。”
  岳秀道:“在下能和丐幫結緣,能和于幫主論交,說起來也是龍鳳會的幫助了。”
  青衣少女道:“岳少俠,關于龍鳳會的事我不想再說了,我只是一座分舵的舵主,岳少俠要談龍鳳會中事,也該和我們幫主談談。”
  岳秀笑笑道:“黃舵主,有一件事在下不便出口。”
  青衣少女道:“如与丐幫金陵分舵無關,那就不用說了。”
  岳秀道:“很不巧的是,這件事极可能和丐幫金陵分舵有關。”
  青衣少女狡猾一笑,道:“那應該去找駱舵主了。……”
  岳秀心中暗暗忖道:這丫頭口利如刀,神情問一片冷漠,實在是叫人難測深淺,看來确非簡單人物。
  心中想反唇相激,但又怕使于化龍下不了台,目光轉動,望了于化龍一眼。
  于化龍突然站起了身子,道:“黃舵主,你陪陪岳少俠,我有點事去去就來。”
  青衣少女道:“幫主几時歸來?”
  于化龍道:“我盡快回來,還有事請教岳少俠兄。”
  不再等青衣少女回答,轉身大步而去。
  望著于化龍的背影,青衣少女星目中閃起了一抹冷漠的目光,但只一瞬間又恢复了常態。
  如非特別留心的人,決難發現。
  青衣少女緩緩轉過身子,道:“岳少俠,男女有別,只怕我也不能奉陪兩位了。”
  岳秀道:“姑娘可是在下逐客令?”
  青衣少女道:“兩位千万不能走,敝幫主臨去交代,回來之后還有事請教岳少俠,如是兩位去了,要我如何交待?”
  岳秀道:“姑娘總不能要我們兩個客人坐這里吧?”
  青衣少女道:“岳少俠的意思是,非要小女子相陪不可了?”
  岳秀道:“姑娘女中丈夫,一方領袖,如能免為其難,還望能留此等候貴幫主回來。”
  青衣少女道:“我听傳說,岳少俠是一位很冷傲的人物,但今日一見,倒是和傳言不符。”
  岳秀笑一笑道:“傳言一向誤會,姑娘怎可相信……”
  語聲一頓,接道:“在下有一事請教黃舵主,不知可否見告?”
  青衣少女道:“希望你問的不要使我為難。”
  岳秀道:“黃舵主識得居無上吧?”
  青衣少女柳眉一挑,道:“居無上乃本幫中的長老,极受本幫敬重,我豈有不識之理,岳少俠如非有意說笑,那是有意戲弄了。”
  她說的很嚴肅,柳眉帶做,杏眼放光,大有立刻翻臉之意。
  岳秀臉色一整,道:“那么也認識高小云了?”
  青衣少女冷笑一聲,道:“不認識。”
  岳秀道:“但高小云卻認識你黃舵主。”
  這句話大出青衣少女的意外,不禁微微一呆。
  岳秀接道:“有一件事,奉告姑娘,岳某不但是貴幫主的貴賓,也是七王爺的代表,姑娘只不過是個分舵主的身份,如是言行過激,對雙方都無好處。”
  青衣少女臉色一變,道:“姓岳的,我們當你是客,可不是怕你,我黃玉姍自掌金陵分舵以來,從未有人敢在這里撒野,你不要太過分了。”
  岳秀心中盤算,局面已難善了,而且對方的犀利詞鋒,也激起了岳秀的怒意,當下冷笑一聲,道:“黃舵主,過分的是你,丐幫中以于幫主身份最高,姑娘敢對幫主的貴賓如此說話?”
  黃玉姍霍然站起身子,道:“岳少俠既然自恃和幫主交往,那就找敝幫主去談,恕不奉陪。”
  岳秀冷笑一聲,道:“站住。”
  黃玉姍冷然一笑道:“姓岳的!你對誰說話。”
  岳秀道:“對你黃玉姍,黃舵主。”
  黃玉姍道:“哼!岳秀你好放肆啊!”
  岳秀道:“在下既敢放肆,就有放肆的本錢,黃舵主,看在你是女人的份,岳某人對你已极盡容忍了。”
  黃玉姍道:“不容忍你又能如何?”
  岳秀道:“我擒你到王府中去,定你個口舌傷人的罪名。”
  黃玉姍气急而笑,道:“岳秀,你敢動手嗎?”
  岳秀道:“姑娘,我沒有什么不敢的,你只要再出言無狀,在下就再不容忍了。”
  黃玉姍原本十分激怒的臉色,突然平靜下來,淡淡一笑,道:“看來,你姓岳的是專門找我的麻煩來了。”
  岳秀笑一笑,道:“為人不作虧心事,夜半叫門心不惊,如若姑娘心中不怕龍鳳會,也不用避忌龍鳳會了。”
  黃玉姍忽然坐了下去,笑一笑道:“哦,原來岳少俠怀疑我和龍鳳會有關?”
  岳秀道:“在下沒有這么說過,但你黃舵主應該明白。”
  黃玉姍道:“我不明白,姓岳的,此事很重大,你不要含血噴人。”
  岳秀道:“似乎是用不著,姑娘很忙,在下也很忙,咱們似是用不著開這樣的玩笑,是嗎?”
  黃玉姍道:“但你岳少俠的興致很高,拿小妹來開這么大的玩笑。”
  岳秀道:“我說的很庄嚴,一點沒有開玩笑,黃姑娘准備如何?應該自己作打算?”
  黃玉姍目光一掠侍酒白衣少女,道:“你們都下去,守在外面任何人都不許進入廳中。”
  四個侍酒的白衣少女應了一聲,退了下去。
  黃玉姍目光轉注到岳秀的身上,道:“岳少俠你敢在丐幫金陵舵,對我如此無禮,想來必有所据了。”
  岳秀冷冷說道:“貴幫中一向規令森嚴,貴幫主受盡了中原人的尊敬,但你黃舵主似乎是反其道。”
  黃玉姍道:“這話怎么說?”
  岳秀道:“貴幫主至少對你容忍,這有兩個可能,一個是你和他有著特殊的關系,一個是你有很硬的仗恃,使他有所顧慮。”
  黃玉姍道:“岳少俠,我們幫主人格崇高,你不要胡亂猜。”
  岳秀道:“姑娘,你誤會了,在下之意是姑娘和貴幫主可能有親屬之情。”
  黃玉姍道:“他是我的師兄。”
  岳秀道:“那就難怪了。”
  黃玉姍突然歎息一聲,欲言又止。
  岳秀道:“姑娘掌理丐幫江南總分舵,身价何等崇高,在貴幫也十分敬重,我相信你不會背叛丐幫。”
  黃玉姍道:“我……我不會。”
  岳秀道:“但你的舉動,卻背叛了丐幫。”
  黃玉姍道:“我……我……我沒有。”
  岳秀道:“黃姑娘,老實說令師兄是一位公正無私,但又眷顧親情的人,他發覺了姑娘,但他体念兄妹之情,無法下手,所以他只好請我幫忙。”
  黃玉姍道:“看起來,我師兄告訴你的事不止這些。”
  岳秀道:“不錯,他告訴我你們之間的關系,你是他同門師妹,他無法不管,也不能不管,所以他很為難。”
  黃玉姍道:“我知道了,你岳少俠請吧!”
  岳秀微微一怔道:“姑娘,咱們之間的事情還沒有解決。”
  黃玉姍道:“解決了,以后的事是我們丐幫的事,你是外人,不便插手。”
  岳秀沉吟了一陣,道:“姑娘之言,倒也有理。”
  黃玉姍道:“所以你可以去了。”
  譚云突然接口說道:“黃姑娘,到此為止,咱們還沒有听到黃姑娘承諾之言。”
  黃玉姍道:“要我承諾什么?”
  譚云道:“姑娘究竟是不是龍鳳會中的人?”
  黃玉姍道:“不是。”
  岳秀一皺眉頭道:“姑娘這話是何用心?”
  黃玉姍道:“沒有什么,我真的不是龍鳳會中人,你們總不能強迫我承認吧!”
  岳秀道:“姑娘剛才說的難道完全不算數了?”
  黃玉姍道:“剛才,我几時說過我是龍風會中人了。”
  岳秀道:“在下早該明白,凡是和龍鳳會中有過來往的人,都是奸滑無比的人,在下几乎被姑娘言語給騙走了。”
  黃玉姍道:“至少我不是。”
  岳秀道:“不論姑娘如何狡辯,在咱們的內心之中,早已認定姑娘是龍鳳會中的人。”
  黃玉姍淡淡一笑,道:“好吧,就算我是龍鳳會中人,兩位走吧!”
  岳秀道:“姑娘。見到了令師兄后,你也肯承認嗎?”
  黃玉珊道:“岳少俠,兩位已經得償心頭,何苦……”
  只听一陣步履聲響,于化龍大步行了過來。
  岳秀站起身子,一拱手,道:“于幫主。”
  于化龍道:“我都听到了。”
  岳秀哦了一聲,未再多言。
  黃玉姍目光轉注于化龍的身上,道:“幫主,原來岳少俠這番探訪,是你們早已安排好的机關?”
  于化龍神情肅然,道:“若是交由長老會調查,只怕此刻你已為階下囚了。”
  黃玉姍星目中寒光一閃,道:“你要辦我?”
  于化龍道:“公誼上,我是丐幫的幫主,任何人只要對丐幫有所損傷,我就不會放過……”
  語聲一頓,接道:“你几時參加了龍鳳會?”
  黃玉姍道:“我沒有加入龍鳳會。”
  于化龍道:“黃舵主,你已經承認了,說的极為明白,你是不肯承認,那我只有交長老會追查了。”
  黃玉姍道:“我……我真的沒有參加龍鳳會。”
  于化龍臉色一變,道:“小師妹,私情上我雖然要對你善盡保護之責,但私情不能誤公,如是你有了危害丐幫的事,我雖然是你的師兄,但不能袒護你了。”
  黃五姍道:“我不要你袒護,我只要你公正調查就行了。”
  于化龍道:“好,告訴我,你究竟是否參加了龍鳳會?”
  黃玉姍道:“我本人沒有。”
  于化龍一皺眉頭,道:“玉姍,你把我說糊涂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岳秀接道:“令師妹的意思是她沒有參加龍鳳會,但并沒有說她未和龍鳳會有所來往。”
  于化龍道:“是這樣嗎?”
  黃玉姍點點頭。
  于化龍道:“你認識高小云?”
  黃玉姍道:“不認識,不過我知道這個人。”
  于化龍道:“她是龍鳳會中的人?”
  黃玉姍道:“是!”
  于化龍道:“玉姍,你掌理暗組江南總分舵,職務是何等重要,咱們暗組的實力,不在明組之下,但你竟和龍鳳會勾結一起。”
  黃玉姍突然垂下頭,兩行清淚奪眶而出。
  岳秀站起身子道:“于幫主,你們師兄妹談談吧,令師妹端庄冷重,不是反复的人,這中間定然有著莫可名狀的疙瘩,也許不足為外人道,我暫告辭了。”
  黃玉姍突然抬起頭來,道:“岳少俠,你不能走!”
  岳秀道:“為什么?”
  黃玉姍道:“因為,我想先和你談談。”
  岳秀道:“這個,這個方便嗎?”
  于化龍道:“方便得很……”
  目光轉注到黃玉姍的臉上,接道:“可要我回避一下嗎?”
  黃玉姍點點頭。
  于化龍一聲未再吭,轉頭就走。
  譚云笑一笑,也起身而去。
  整座的大廳中,只余下了黃玉姍和岳秀兩人。
  黃玉姍突然眨動一下星目,滾落下兩行淚水。
  岳秀輕輕歎息一聲,道:“黃姑娘,江湖上陷阱處處,難免有失足之處,但如能及時悔悟,仍屬完人。姑娘如能但然相告你的際遇,在下也許能為姑娘盡一份心力。”
  黃玉姍道:“我……我被人拖下了水,我對不起丐幫,對不起師兄。”
  岳秀道:“姑娘,能不能說的詳盡一點?”
  黃玉姍沉吟了一陣,臉上突然飛起了兩頰紅暈,道:“你們只知道龍風會中有很多的美麗少女,不知道龍鳳會中還有很多的年少美男子。”
  黃玉姍羞的望了岳秀一眼,接道:“事情發生在一年之前,那是一個特殊的集會?”
  岳秀道:”什么樣子的一种集會。”
  黃玉姍道:“我雖是丐幫的金陵分舵主,但在金陵活動,大都以私人的身份參与。”
  岳秀道:“姑娘仍用黃玉姍的名字嗎?”
  黃玉姍道:“不是,我有一個特殊的名字,在金陵的名媛之中,還有几分名气。”
  岳秀道:“什么樣的名字?”
  黃玉姍道:“飄花夫人。”
  岳秀怔了一怔,道:“姑娘,你不覺得一個少女,在那些應酬場合中活動起來,特別受人注目嗎!”
  黃玉姍點點頭,道:“我充滿著自信心,覺得傾盡世界上的美男子,也未必能夠打動我的心……”
  雙目的淚水,泉涌而出,接道:“但我失敗了。”
  岳秀道:“那人是誰?”
  黃玉姍道:“江公子,一個豪門貴公子,但我想不到他竟是龍鳳會中人。”
  岳秀道:“那位江公子現在何處?”
  黃玉姍搖搖頭,道:“不知道,我無法說出他在哪里,他時時可以出現,他無處不在,但卻沒有一定的地方。”
  岳秀道:“他不是一位豪門公子嗎?”
  黃玉姍道:“那是冒充的,根本就沒有那位江公子。”
  岳秀卻很輕松,瀟洒一笑,道:“居長老常到金陵來吧?”
  青衣少女冷哼一聲,道:“咱們丐幫內部的事?恕不奉告。”
  岳秀道:“以姑娘的才慧,和丐幫耳目的靈敏,難道就無法查到他的底細嗎?”
  黃玉姍接道:“他有一座高大的宅院,而且經常在七王爺府中走動,能和金陵王府中有來往,自然不是平常的人了。”
  岳秀歎一口气,道:“王府中龍鳳會的勢力很大,他們自然會幫他掩護了。”
  黃玉姍道:“我自負精明,但王府給他的掩護,坑害了我。”
  岳秀默然不語。
  黃玉姍道:“更可恨的是,他和我相識半年,一直是裝得彬彬有禮,從來沒有侵犯我的征候,所以我對他完全沒有一點防備。”
  岳秀道:“大奸大惡,表面上,都看不出一點征候。”
  黃玉姍道:“有一個明月如畫晚上,他把我帶到了他府上,那是一個小巧但卻布置非常豪華的小廳,我喝了他敬的一杯酒,以后就人事不省了……。”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以后的事,是不是還要我說下去。”
  岳秀道:“刪去丑的,接著說下去。”
  黃玉姍臉上泛起了一片羞紅,緩緩說道:“我暈倒之后,發生些什么事,我就不明白,一但我醒來之后,發覺睡在一張木床之上,我挺身而起,才發覺自己一絲未挂……”
  黃玉姍接著說道:“以后我就被他威迫利誘的幫助了龍鳳會,這像陷入了泥潭一樣,那就愈陷愈深。”
  岳秀道:“姑娘,到目前為止,你替龍鳳會做了什么事?”
  黃玉姍道:“高小云被派到居無上的身側,是經過我的安排,目下在金陵分舵中,有三位是龍鳳會派來的人。”
  岳秀道:“是姑娘引進來的?”
  黃玉姍道:“不是,本來他們都是丐幫的門下,不知何時被龍風會吸收過去,直到我替龍鳳會辦事,才知道他們的身份。”
  岳秀心一震,道:“姑娘只知道他們三個嗎?”
  黃玉姍道:“是!我只是知道他們三個!”
  岳秀道:“這么說來丐幫究竟有多少龍鳳會中人,姑娘也不清楚了?”
  黃玉姍道:“我未加入龍鳳會,所以他們也不肯告訴我真實的內情,這三個人還是因為幫他們辦事時需要人手,他才告訴我的。”
  岳秀沉吟一陣,道:“姑娘,人非圣賢,誰能無過?過而能改,仍屬完人。丐幫基業深厚,就算受到了龍鳳會一點侵蝕,也不會有太大的影響,不過,金陵分舵由于姑娘自身的際遇、痛苦,管理上難免會放縱很多,只怕被他們吸取了不少人去。”
  黃玉姍道:“我知道,我對不起丐幫。”
  岳秀道:“黃姑娘,有一事也許是在下的看法不對,如是在下說錯了,希望姑娘不要介意。”
  黃玉姍道:“你說吧,我什么都對你承認了,自然不會再介意一些小事了。”
  岳秀道:“姑娘是否對令師兄有所不滿,或是對他有什么記恨之處?”
  黃玉姍道:“在此之前,我确然是有些恨意,不過現在那些恨意都已經成了慚愧。”
  岳秀笑一笑,道:“那就好了,這不但是丐幫之福,也是姑娘的才慧,迷途知返,懸崖勒馬,非絕大智慧絕難辦到。”
  黃玉姍道:“不要夸獎我了,我能夠迷途知返,全是岳兄所賜,今后我有生之年,只求為本身贖罪。”
  岳秀笑一笑,道:“姑娘有此一念,那是武林之福……。”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姑娘,何不將計就計?”
  黃玉姍微微一怔,道:“將計就計?”
  岳秀低聲道:“是的,他們既然利用了姑娘,姑娘何不也利用他們呢?”
  黃玉姍道:“這個,只怕會引起師兄的誤會。”
  岳秀道:“我會暗中知會于幫主一聲,但此事必需机密,愈是隱密愈好。”
  黃玉姍點點頭,道:“我明白岳兄的意思。”
  突然改口稱謂岳兄,似乎是親切了不少。
  岳秀道:“姑娘准備如何著手呢?”
  黃玉姍道:“這要岳兄指點指點了。”
  岳秀道:“一切都像平常一樣,不能突然間變的對龍會太過熱心,也不能自動要為龍鳳會作些什么。”
  黃玉姍道:“我明白。”
  岳秀道:“我到此一事,龍鳳會中人是否會知道。”
  黃玉姍道:“我想他們一定會知道。”
  岳秀道:“几個侍酒的姑娘是否會有問題?”
  黃玉姍沉吟了一陣,道:“她們都是金陵暗舵上人,來自有處,應該是不會有毛病,但龍鳳會無孔不入,賤妾實也不敢妄自斷言了。”
  岳秀點點頭,道:“就算几個侍酒的有龍鳳會中人,但她們不知內情,也不足以坏大事,以姑娘才慧隨机應變,自然應付有道。”
  黃玉姍點點頭,道:“多承指教。”
  岳秀又告訴她一些應付之道,才淡淡一笑道:“姑娘,我也要告辭了。”
  黃玉姍道:“与君一席話,胜讀十年書,恨我為什么不早一年鳳見到你。”
  岳秀淡淡一笑,道:“龍鳳會如若不在你身上做手腳,必然會動在令師兄的身上,老實說,那將對丐幫更坏,說不定會使整個的丐幫,淪入了毀滅之境。”
  黃玉姍突然一欠身道:“多謝岳兄指示,使我突然明白了很多事。”
  岳秀起身一拱手,道:“姑娘冰雪聰明,只要能保持到靈智清明,我相信你能應付任何复雜的局面。”
  黃玉姍道:“我本已步入歧途,岳兄卻如夜暗明燈般,指引我迷途返回……”
  凄迷一笑,接道:“但最重要的是,岳兄使我恢复了信心和勇气,我要用全力和他們斗一斗!”
  岳秀道:“龍鳳會大約是武林中從未有過的神秘組合,正如姑娘所說,他們無所不在,但如真的找他們,卻又無處可覓,咱們要暗通聲息,互相支援,不過,除非是万不得已,不可隨便求助見面……”
  黃玉姍長長吁一口气,接道:“岳兄,我仔細的想了你的話,龍鳳會中很可能還有很多人,隱藏于丐幫之中,只怕他們也會暗中監視著我,所以我的舉動,最好讓他們無法推斷。”
  岳秀道:“這個,倒是有些為難了。”
  黃玉姍道:“小妹倒是想了一個辦法,但不知是否可行?”
  岳秀道:“岳某人洗耳恭听。”
  黃玉姍歎口气,低言數語。
  岳秀點點頭,道:“這樣豈不是太過委曲姑娘了嗎?”
  黃玉姍道:“委屈什么?公誼上我對不起丐幫,私情上我對不起師兄,就算是將我粉身碎骨,我也沒有一點怨恨之情。”
  岳秀道:“為了姑娘行事方便,我會暗中知會令兄……”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有一點,我想奉告姑娘,只怕在下很快就要离開金陵。”
  黃玉姍吃了一惊,道:“你要离開金陵,不管江湖中事了?”
  岳秀道:“姑娘不要誤會,在下离開金陵,也是為了龍鳳會的事。”
  黃玉姍道:“還回來嗎?”
  岳秀道:“回來,不過時間無法确定,如若不告訴令師兄,動用丐幫的力量,暗中支持你,只怕你獨力很難應付。”
  黃玉姍道:“龍鳳會不簡單,如是丐幫的人力參加支援,龍鳳會很快就會發現內情,所以,我要保持單人匹馬行動。”
  岳秀道:“姑娘勇气可嘉,在下十分敬佩。”
  黃玉姍道:“一失足成千古恨,我雖然粉身碎骨,也不足惜了。”
  岳秀道:“以姑娘的才慧,只要能小心一些,定然可以應付。”
  黃玉姍道:“我答應你的話,一言為定,多謝你夸獎。我是一個端庄的人,我不會讓你失望,我會盡力而為,直到死亡為止。”
  岳秀歎息一聲道:“姑娘,你……”
  黃玉姍接道:“別動我,我感謝你使我迷途知返,我希望你能快點回來,早回來一天,就多一點再見的机會,我希望我能在死亡之前,再見你一次面。”
  岳秀道:“我會赶回來,告辭了。”
  黃玉姍低聲道:“岳兄,能不能告訴我你到哪里去?”
  她的聲音很低,連她自己都听不清楚。
  但岳秀卻听到了,沉吟了片刻,道:“北上。”
  黃玉姍點點頭,高聲說道:“請幫主和言先生來。”
  片刻之后,于化龍和譚云,魚貫而入。
  未待于化龍開口相問,岳秀已快步迎了上去,低言數語。
  于化龍皺皺眉頭,未及答話,岳秀和譚云已告別而去。
  黃玉姍一雙俏麗動人的雙目,一直盯注在岳秀的身后,臉上是一种很奇怪的表情。
  于化龍回顧了廳外一眼,低聲說到:“你決定了?”
  黃玉姍點點頭道:“是!”
  于化龍歎口气,突然出手,點中了黃玉姍的穴道,高聲說道:“來人啊!”
  兩個白衣少女,快步奔入房中,道:“幫主有何指示?”
  于化龍道:“黃舵主背棄了丐幫,犯下了死亡重律,先把她給押下去。”
  兩個白衣女子無可奈何地扶起了黃玉姍,行出了廳外。
  于化龍道:“你們派人看好,如是黃舵主被人救走了,唯你們兩人是問。”
  兩個白衣女子應了一聲,轉身而去。
  干化龍望著兩個人的背影,輕輕歎息一聲,搖搖頭。
  且說岳秀和譚云一路上小心翼翼的回入王府。
  兩人行到了譚云的房中,譚云卸下了臉上的偽裝,道:“岳兄,那位黃姑娘,真是龍鳳會中人嗎?”
  岳秀道:“是的!不過,她本人還保持了一點性格,未加入龍鳳會中。”
  譚云道:“岳兄,咱們要怎么幫助她?”
  岳秀道:“無暇兼顧了,咱們要早日北上。”
  譚云道:“岳兄,事情很嚴重嗎?”
  岳秀道:“很嚴重,如若一旦由宮內發下圣旨,那就鐵案如山,咱們再想翻案,那就要大費手腳了。”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你見過白龍張越嗎?”
  譚云道:“見過了,白龍似是受了王召的影響很大,极愿意和咱們同路北上。”
  岳秀道:“我想咱們要把計划修正一下。”
  譚云道:“小弟已經想好了人手的分配,但不知岳兄是否同意?”
  岳秀道:“譚兄請說說看。”
  譚云道:“我想把楊總捕頭留在這里,其余的人手,全部護送王爺北上,計有白龍張越,墨龍王召,江湖浪子歐陽俊、朱奇、唐嘯,再加上兄弟和岳兄,及楊姑娘玉燕,毒用郎中馬鵬,合計九人,兄弟的計划分乘五輛馬車,然后再乘八匹健馬?”
  岳秀道:“為什么要乘五輛馬車?”
  譚云道:“咱們九個人,最好都坐在馬車上,真假兩位王爺,再加上照顧王爺的兩位童子,兩個丫頭,合走有十五人,每三人一輛馬車,經常調換乘坐,兄弟八位家將,分乘八匹快馬,車要快車,輕車簡從,也可以赶快一些,早些進京。”
  岳秀笑一笑,道:“外面人手,就請勞譚兄調配一下,兄弟去和王爺談談。”
  起身向外行去。
  第二天一大早,七王爺的府中,出現了五輛大馬車,和八匹快馬。
  八個騎馬人,年約三十左右,都穿一色輕裝,背插一般的雁翎刀。
  五輛篷車,都垂著車帘,無法看清楚車中坐的是什么人。
  但車前面寬大的車轅上卻坐著兩個人,一個是身著武官服侍,身佩腰刀的壯漢,一個是手執皮鞭的車夫。
  四匹快馬開道,當先領路。
  另外四匹快馬,卻走在篷車后面。
  篷車的速度很快,直奔津浦渡口。
  車馬一行,沿北上官道,直奔北京。
  一連三天,平安無事。
  這日,車馬已過了南丘,中午時分,到了一座樹林前面。
  這是一片黃土平原,一行數十里不見綠蔭,這一片樹林,乃是數十里內官道旁僅見的一片樹林。
  樹林旁側,搭建了一個草柵。
  兩個穿著土布衣服的老人,閉著雙目,躺在竹子做成的躺椅上,享受著徐徐來的涼風。
  不論任何人,只要經過這條路,必會在這座樹林中,停了下來,吃一杯,或是歇馬休息片刻。
  地理形勢的限制,使得這座樹林中的生意很好,所以,這座茶棚很大,大的可容下近百人的休息。
  赶車的和騎馬的,都跑的滿身塵土,和一臉汗水。
  沒有人下令休息,很自然的,車輛都在這座茶棚中停了下來。
  第一輛篷車走下來毒手郎中馬鵬和朱奇、唐嘯。
  緊接著是岳秀、楊玉燕和一個身著青衫的青年人。
  第四輛篷車上,下來的是一身黃衣的七王爺,和江湖浪子歐陽俊,加上一位服侍七王爺的書童。
  譚云、岳秀等一字安排開,把七王爺讓在中間,群豪分坐在周圍的桌上,但自然的形成了一個保護圈子。
  那青年人緊傍岳秀而坐。
  譚云輕咳了一聲,舉手一招,道:“兩位老人家,請過來一下。”
  車馬停下一大堆,兩個閉目養神的賣茶老人家,早已醒了過來,看看形勢,知道來人不是平常的過往商旅,听譚云一招呼,立刻奔了過去,道:“這位大爺,有什么吩咐?”
  譚云道:“每位送上一大碗茶。”
  譚家八家將,和几個赶車的雖迫不及待,但王爺未食用之前,都不敢搶先食用,只好端著碗,等候在那里。
  馬鵬霍然站起身子,行到那穿著黃衣的身旁,一躬身,端起茶碗查看了一陣,道:“請王爺用茶。”
  七王爺這才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馬鵬坐的位置,距离岳秀很近,順眼望了岳秀的茶杯一眼。
  七王爺喝一口茶,茶棚中群豪立刻端起茶杯,大喝起來。
  馬鵬手上和腿上,仍然包著白紗,他兩道目光,卻是不停的左右轉動,四面流顧,照顧著全場的變化。
  岳秀很聰明,把沿途調動人手的大任,完全委托了譚云。
  這就使譚二公子不得不負起責任,全力策划,所以,一下車譚云就暗中示意頑童唐嘯和江湖浪子歐陽俊,暗中監視著兩個賣茶的老人。
  歇馬、飲水,坐了大半個時辰,沒有發生任何變故。
  譚云正准備下令上馬動身,突聞一陣急快的蹄聲,傳了過來。
  一皺眉頭,突然改變了主意。
  原來,這蹄聲不是來自一方,而是來自官道的兩面。
  在場中人,大都是江湖閱歷丰富的人物,一听兩面傳來了馬蹄之聲,立時覺出不對,不用譚云吩咐,已然各自戒備,移動坐位、身形,選擇了最有利的地位,准備出手。
  譚云寨中八家將,一齊散布開去。
  几乎是雙方的快馬,一齊到了茶棚的前面。
  南面來的一群人,一行八人,八匹長程健馬,但任何人一眼間,都可以看出來,八個人中,只有兩個人才是真正的首腦,另外六個人,都是從屬。
  北面來了四匹馬,騎著四個天藍色勁服佩劍中年大漢,馬后面,也有一輛篷車,車身狹長,一看之下,就知是制造特殊,專為長程奔馳的馬車。
  赶車的是五旬左右的黑衣老嫗。
  但最為刺眼的是那輛篷車,大紅顏色刺眼鮮紅,紅的像血。
  時間算得是那么准确,兩面的快馬,剛好在茶棚前面碰了頭。
  雙方收韁,馬在茶篷前面,一齊停了下來。
  兩方面似不相識,對望了一眼,還帶著一點仇視意味。
  譚云望了那大紅篷車一眼,不禁一皺眉頭,回顧了身側的白龍張越一眼,道:“張兄,兄弟見識不多,認不出這輛刺眼紅車的來歷,張兄……”
  張越搖搖頭,接道:“兄弟一向在領南活動,對中原事物,知曉不多。”
  朱奇輕輕咳了一聲,道:“自從三十年前,赤地千里,乘坐的紅色篷車之后,三十年來,沒有人再乘坐紅色的篷車。”
  譚云道:“這人會不會是赤地千里呢?”
  朱奇道:“不會,赤地千里,三十年前,已經被武林中各大門派聯手搏殺黃山老巢。”
  譚云道:“赤地千里會不會有后人在此?”
  朱奇道:“不會。”
  譚云道:“近年來,崛起江湖的人物中,有什么人乘坐這特殊的座車?”
  朱奇道:“沒有听人說過。”
  譚云道:“可能是龍鳳會中的人,故意設計很多花招出來。”
  一面發出令諭,要群豪戒備,一面向岳秀示意。
  六個身著灰色勁裝的大漢,突然舉步向茶棚行了過來。
  頑童唐嘯一橫身,攔住了去路,道:“諸位沒有長眼睛嗎?”
  當先而行的灰衣大漢,正待發作,那一身白衫的人,突然越眾而出,喝退了灰衣人,望望唐嘯,笑道:“你是什么人?”
  唐嘯道:“你自己不會睜眼瞧瞧么?這是金陵七王爺歇馬的地方。”
  白衣人道:“原來皇親貴族,無怪乎如此狂妄了。”
  唐嘯冷冷說道:“閣下,你是有意找麻煩來了。”
  白衣人道:“好說,好說,咱們江湖上人,眼中看法和常人有些不同。”
  唐嘯不見岳秀、譚云下令,也就故意拖延時間,道:“不論你看法如何?這地方不容你放肆,南邊茶棚一角,足夠八位休息了,那邊去坐坐吧!”
  白衣人冷冷一笑,道:“七王爺官勢很大,不過,咱們跑江湖的,一視同仁,皇親貴族,和販夫走卒,在我們的眼中,全無區別。”
  唐嘯冷冷說道:“國有國法,你們沖撞了王爺的駕,就不怕依法懲辦嗎?”
  白衣人道:“對于你們的國法,那要看對什么人而言了。”
  唐嘯冷笑一聲,道:“七王爺這樣好的修養,不計小節,閣下這等不知羞恥,不覺著鬧的太過分了嗎?”
  白衣人道:“一點也不過分……”
  這時,譚云也站起了身子,大步行了過來,一抱拳道:“閣下,怎么稱呼?”
  白衣人淡淡一笑,說道:“閣下你姓名呢,可否先行見告?”
  譚云淡淡一笑,道:“在下湘西譚云。”
  白衣人道:“原來是湘西譚二公子。”
  譚云道:“不敢,閣下呢?”
  白衣人道:“在下無名小卒,說出來只怕譚二公子也不知道。”
  譚云道:“說說看,也許我會知道閣下。”
  白衣人冷冷說道:“你不會知道……”
  語聲一頓,接道:“我不明白,湘西譚家寨,在江湖上也是很有聲望的人,為什么竟然甘作公門鷹犬。”
  譚云道:“閣下,你實在太放肆了一些,別說你沖撞了七王爺,就是區區在下,也無法忍受你閣下這种狂妄。”
  白衣人道:“狂妄也該有一些狂妄的本錢。”
  譚云笑一笑,道:“咱們會用最大的忍耐,對付閣下。”
  退回原位,坐了下去。
  譚云雖然退回了原座,但卻暗中下令,把七王爺保護得更為嚴密一些。
  唐嘯未料到譚云會忽然回去坐下,不禁一呆。
  他年紀雖然不大,但如論江湖閱歷之丰,決不在譚二公子之下,一呆之后,立時橫行了一步,完全攔住那白衣人。
  白衣人也未料到譚云會忍气歸座,一時間,也不禁為之一呆。
  直待唐嘯移步擋在他的身前,白衣人才似是突然清醒了一般,道:“姓譚的,你這是什么意思?”
  譚云听見裝作未听見,望也未望那白衣人一眼。似乎是那白衣人的喝罵,對他完全無關一般。
  唐嘯卻已明白,岳秀、譚云所以忍住气,不下令出手,用心是想瞧那輛紅色篷車中人,會有些什么樣的動靜,以及這里竟還有些什么人?”
  一旦岳秀、譚云了然了敵勢之后,就會安排下對敵之策。
  心中念轉,仰臉大笑三聲。
  白衣人道:“你笑什么?”
  唐嘯道:“你想知譚二公子為什么不理會你嗎?”
  白衣人道:“譚二公子無法自圓其說,所以他不敢說了。”
  唐嘯冷冷的說道:“不用往臉上貼金了,這件事大約你自己也明白,以譚二公子在江湖上的顯赫聲威,大約還不致于被你嚇倒,人家不理你,那是因為你不配。”
  白衣人怒道:“你是說在下不配?”
  唐嘯道:“不錯,在下是這么一個看法。”
  白衣人冷哼了一聲,道:“在下倒是有些不信,譚二公子有那樣大的架子。”
  突然側身,准備向前沖去,但唐嘯卻一橫身又攔在白衣人的前面。
  白衣人冷冷說道:“你要攔阻嗎?”
  唐嘯道:“不錯,我覺著你閣下那點身份,只配和我唐某人玩玩。”
  白衣人怒道:“你找死!”
  唐嘯道:“世上有很多人,狂妄自大,卻不知天高地厚,狂吠不止。”
  這几句話,罵的十分刻薄,也罵的白衣人臉上泛起了一片蒙蒙白气,冷冷喝道:“小頑童,你真要找死?”
  呼的一掌,劈了過去。
  唐嘯一閃避開,右手一探,反向白衣人腕上搭去。
  在白衣人的心目中,只要三五拳,就可將唐嘯傷在手下,哪知一動上手,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唐嘯不僅功力深厚,拳拳帶風,掌掌力道強猛,而且招數變化的靈活,叫人莫可預測。
  片刻之間,雙方已搏殺了五十余招。
  白衣人愈是惊心,竟然難越雷池一步。
  白龍張越已看的不耐,冷哼一聲,道:“譚兄,王爺大駕在此,咱們用不著和人逗著玩了。”
  譚云笑一笑,道:“張兄意思呢?”
  張越冷冷說道:“兄弟的意思是,早些把他們結果了,免得耽誤咱們的時間。”
  那淡金臉色的大漢,冷冷接道:“什么人,說話如此無禮,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張越怒道:“譚二公子,你一句話,我去摘下他的腦袋瓜子。”
  譚云笑道:“張兄,七王爺是仁德君子,不希望見到流血慘事,所以非万不得已,咱們最好不要殺人。”
  張越道:“譚兄如此吩咐,兄弟手下留點分寸就是。”
  站起身子,大步行了過去。
  黃衣金面人冷哼一聲,飛沖了過來,迎面就是一拳。
  這一拳威勢奇大,有如飛翔杵撞一般,帶一股呼呼風聲。
  白龍張越冷笑一聲,不閃不避,迎面一拳,擊了過去。
  這一擊,有如鐵錘相撞,兩個人,都不自覺的向后退了一步。
  張越搶先發動,飛起一腳,踢向黃衣人的肋間。
  黃衣人一閃避開,左掌一晃,迎面劈下。
  張越左掌一抬,又硬接一掌。
  雙掌接實,又響起了一聲大震。
  王召忽然站了起來,大步向前行去。
  這當儿,突聞一個冷冷的聲音,傳了過來,道:“住手,打打鬧鬧的,吵了我們的主人。”
  聲音很尖,一听就知道是女子的口音。
  岳秀轉頭望去,只見那說話的,正是那赶車的老嫗。
  那黑衣老嫗手中還拿著一條赶車長鞭,冷冷說道:“動手過招,三五掌,就可決定了胜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像你們這樣的打了個大半天,仍然分不出胜敗來!”
  唐嘯已得譚云的暗示故意向后退了三步,沒有答話。
  那白衣人也沒有接口。
  黑衣老嫗怒道:“你們都聾了嗎,怎的听不到老身的說話?”
  白衣人道:“咱們听到了。”
  黑衣老嫗道:“听到了,為什么不答复老身的問話呢?”
  白衣人道:“咱們不一定要答复,是嗎?”
  黑衣老嫗道:“就憑你這句話,老身就該摔你兩個跟頭。”
  白衣人道:“摔我兩個跟頭?”
  黑衣老嫗道:“不錯,你小子可是不信?”
  白衣人道:“在下确實有些不信。”
  黑衣老嫗冷哼一聲,道:“不信咱們就試試看如何?”
  白衣人道:“試試可以,但你一把年紀了,万一在下失手,只怕會傷到了你的性命。”
  黑衣老嫗怒道:“你這小子,當真是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忽然一鞭子抽了過去。
  眼看到長鞭攔腰掃來,那白衣人就是避讓不開。
  黑衣老嫗右腕一抖,白衣人突然飛了起來,身不由主地摔到了一丈開外。
  本來,那白衣人應該摔飛的更遠一些,卻似撞在一棵大樹上,落了下來。
  他摔得不輕,半晌工夫,才爬起來。
  這一手震動全場,所有的目光,都投注在那老嫗身上。
  岳秀身軀微微移動一下,低聲對身側的青衣人,道:“不論發生什么事,你都要沉得住气。”
  青衣人點頭一笑,道:“兄弟放心。”
  岳秀很沉著,譚云也沉得住气。
  兩人雖為那黑衣老嫗揮出的一鞭,有些震惊,但并未有激烈的措施。
  那老嫗一鞭摔開了白衣人,頗有洋洋自得之色。
  她目光一掃唐嘯、張越,接道:“兩位怎么樣?”
  唐嘯未得譚云的令諭,還可忍下。
  但張越忍不住雙眉聳動,似要發作。
  幸好譚云及時示意,攔住了張越。
  黑衣老嫗冷笑一聲,高聲說道:“你們都給我听著,咱們姑娘的身体,不大舒服,她需要安靜,听不得吵鬧之聲,不論你們是什么身份,皇親國戚,或是江湖豪雄,只要你們再吵鬧下去,老身不再客气了。”
  譚云緩緩站起身子,一拱手,道:“這位老人家。”
  黑衣老嫗一瞪雙目道:“你是什么人?”
  譚云道:“區區譚云。”
  黑衣老嫗道:“我不管你是譚云,什么云的,但必須听者身的話……”
  譚云啊了一聲,接道:“請教老前輩的大名?”
  黑衣老嫗道:“老身么?只是個赶車的,哪有什么姓名。”
  譚云笑一笑,道:“老人家太客气了……”
  語气一頓,接道:“你老人家可是准備在此停車休息嗎?”
  黑衣老嫗回顧了一眼,道:“怎么?難道這座大茶棚,只許別人歇馬,就不許我們停車嗎?”
  譚云道:“你老人家誤會了……”
  黑衣老嫗道:“誤會什么?”
  譚云道:“棚中人多,太過狹窄,你老人家如要歇馬,咱們可以讓讓你老人家。”
  這話說的太客气,客气得使那黑衣老嫗連想找個碴的机會也沒有。
  沉吟良久,終于被她想起一個找麻煩的事來,冷冷說道:“你是同老身開玩笑,還是欺侮我老人家沒有見過世面?”
  譚云淡淡一笑,道:“你老人家這話是何用意?”
  黑衣老嫗道:“老身眼還未瞎,看出你們是官府中人對不對?”
  譚云道:“不錯啊!這是金陵七王爺的車駕。”
  黑衣老嫗道:“老身不知什么王爺不王爺,但我看得出,這气派不像一般的老百姓……”
  上下打量了譚云一眼,接道:“你好像不是什么大官吧!”
  譚云道:“在下本就不是。”
  黑衣老嫗道:“你既然不是什么大官,如何能夠作得了主?”
  譚云道:“七王爺親眼看到你老人家幫助咱們,七王爺是一位很賢明的親王,勤政愛民,敬重江湖豪俠之士,你老人家要停車休息,咱們只好奉讓了。”
  黑衣老嫗道:“嗯,是這么回事,如是老身不歇馬呢?”
  譚云道:“咱們再休息片刻,也就要离去了!”
  黑衣老嫗道:“你的意思是,不愿意和我們一起休息了?”
  譚云道:“話不是這么說,實是因為這茶棚太小,容不下兩班篷車。”
  黑衣老嫗似是找麻煩而來,但譚云太和气,和气的使那黑衣老嫗連發脾气的机會也沒有。
  沉吟了一陣,才緩緩說道:“老身嘛,也作不了主,我去問問我咱姑娘再說了。”
  譚云道:“老前輩請便。”
  黑衣老嫗行出樹林,走近馬車,低言了數句。
  篷車中傳出些什么話,場中人都未听清楚,因為那聲音很低。只見黑衣老嫗行了出來,道:“公子,看來事情有些麻煩了。”
  譚云道:“什么麻煩?”
  黑衣老嫗道:“我們姑娘說,她希望在這里歇馬,但也不希望王爺离開,如是王爺堅持要走,那她就不休息了。”
  譚云道:“這個嘛?在下也得請教一下王爺。”
  黑衣老驅道:“那穿黃衣服的可是七王爺嗎?”
  譚云道:“不錯。”
  黑衣老嫗道:“他已經听到咱們說話了,用不著再去問他。”
  七王爺好修養,笑一笑,沒有說話。
  譚云卻鄭重其事地行近七王爺,一抱拳道:“王爺——”
  七王爺道:“咱們該休息好久,就休息好久,不用改變計划。”
  譚云一躬身道:“譚云遵命。”
  回首間,掃掠了岳秀一眼,大步行到黑衣老嫗的身前,接道:“王爺已吩咐下了。”
  黑衣老嫗道:“我都听到了,不勞轉達。”
  譚云道:“咱們還得休息半個時辰,老前輩是否歇馬,要你們自己決定了。”
  黑衣老嫗行近紅色篷車,道:“姑娘一路行來,极盡辛苦,最好能了車來透一口气。”
  車中人道:“方便嗎?”
  黑衣老嫗道:“姑娘帶上面紗蓋頭,不瞧他們就是。”
  車中人道:“我不瞧他們可以,但他們要瞧我又怎么辦?”
  黑衣老嫗道:“反正他們看不到你的臉,也看不到你的手,瞧瞧身上的衣服,那又能怎樣?”
  車中人道:“既然如此,我就下車透透气了。”
  這一番對話,听起來平平淡淡,不見有什么可疑之處,但兩人之間做作,實已到天衣無縫之境了。
  但見車帘啟動,兩個青衣女婢當先下了篷車。
  兩個女婢,都在十六七歲的年紀,一臉端庄凝重神情。
  在兩個女婢挽扶之下,走下來一個全身紅衣的女子。
  她頭上真的有一蓋頭,雙手也隱入長袖之中,一眼看去,難見一片肌膚。
  譚云暗中打出了手勢,使得群豪戒備更為小心一些。
  馬鵬大步行了過來,走到了張越身前,緩緩說道:“張兄,給兄弟看看你的右手。”
  張越伸出手去,馬鵬凝神看了一陣,道:“傷到了筋骨沒有?”
  馬鵬取出一粒丹藥,低聲道:“吃下去,張兄,可能還要有一場搏殺。”
  張越接過藥丸,瞧也未瞧,就吞了下去。也低聲道:“馬兄,瞧出什么可疑的事嗎?”
  張越目光一轉,發覺唐嘯、歐陽俊,都已移動身軀,站在了一定的位置上。
  因而來不及再和馬鵬談話,張越也快速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這時,那黑衣者嫗已帶著紅衣姑娘,直向七王爺停身的地方行去。
  歐陽俊笑一笑,道:“諸位,請留步了。”
  那黑衣老嫗冷笑一聲,道:“你要攔住俺們的去路?”
  歐陽俊道:“不錯,再往前走,那就是七王爺的大駕了。”
  只听她冷哼一聲,道:“老身已經說過了,不管是皇親國戚,老身也不把他們放到眼中,我們姑娘的病勢沉重,非得找一個适當地方,坐下來才行。”
  歐陽俊道:“你是你們姑娘的仆人,在下是七王爺的侍衛,咱們有責任保護七王爺。”
  黑衣者嫗道:“問題在你能不能保護得了。”
  歐陽俊道:“這個嘛很難說了。”
  黑衣老嫗道:“人貴自知之明,何不早些閃開。”
  歐陽俊目光微轉,看布置已成,才冷笑一聲,道:“七王爺雖然愛民,但他究竟是干金之軀,你這番話,未免說的太過放肆了。”
  黑衣老嫗怒道:“你敢污辱老身?”右手一揮,長鞭掃出。
  歐陽俊目睹鞭卷白衣人的利害,哪里還敢怠慢,急急閃身避開。
  避開了那黑衣老嫗的正面鞭勢,卻無法閃開那黑衣老嫗長鞭的尾梢。
  但聞刷的一聲,鞭梢抽在歐陽俊的左臂,衣衫綻裂,左臂上出現了一條紅色的鞭痕。
  譚云右手疾出,一把抓住了長鞭。
  原來,那黑衣老慪長鞭揮出中人之后,力道用盡,不便控制,被譚云一把抓中。
  黑衣老嫗用力一帶,譚云卻全力緊握不放,生牛皮扭制的長鞭,卻突然被拉作了兩段。
  黑衣老嫗冷哼一聲,一連攻出五招。
  譚云避開了五招,淡淡一笑,道:“既是有意的找事而來,如若不分一個胜敗出來,那是很難罷手了。”
  喝聲中,側身而上,攻出四拳兩腳。
  黑衣者嫗被逼的向后退了三步,才算把譚云的拳、腳避開。
  但她立刻展開反擊,斷鞭疾揮,呼呼風聲。
  片刻之間,幻起了重重鞭影。
  譚云的攻勢,完全被阻于重重的鞭影之外。
  岳秀冷眼旁觀,發覺這黑衣老嫗确是一位身具才學的人物,不可輕敵,正想喝退譚云,親自出手,譚云已展開強猛的反攻。
  湘西譚家的推龍手,在江湖上流傳的武功中,向稱一絕,這种攻守兼具的武功,确也高明的很。
  譚云施出了看家本領,赤手空拳,迫得那黑衣老嫗變攻為守。
  那黑衣老嫗不但武功高強,而且,脾气似是也暴烈得很,在譚云的逼迫之下,只急的怒目圓睜。
  岳秀目睹譚云已穩住了形勢,也就坐著未動。
  雙方搏斗了數十合,雖然未分出胜敗,但譚云已然占盡了优勢。
  這時,忽听那紅衣女子的聲音,傳了出來,道:“于婆婆,你在和人動手嗎?”
  黑衣老嫗道:“是!老身遇上了從未遇到過的勁敵。”
  紅衣女子道:“可惜,我不能拿下蓋頭來,看看你們搏殺的情形。”
  于婆婆道:“對,你怎么能讓這些臭男人看你。”
  譚云掌勢一緊,突然欺入了鞭影之中,大喝一聲,“放手。”
  一掌拍落了于婆婆手中皮鞭。
  同時,譚云右手一翻,扣住了黑衣老嫗脈穴。
  激烈的打斗,突然間靜止下來。
  紅衣女子一直靜靜的站在于婆婆的身側。
  那激烈的打斗,似乎是對她毫無影響。
  直待打斗聲止,紅衣女子才歎口气,道:“于婆婆,怎么不打了?”
  于婆婆道:“老身被人家扣住了手腕的脈穴。”
  紅衣女子道:“這么說來,你敗了。”
  于婆婆道:“看來是敗了。”
  紅衣女子道:“你敗在什么人的手中?”
  于婆婆道:“譚家寨的譚二公子譚云的手中。”
  紅衣女子道:“湘西譚家寨,以十二推龍手最為馳名,你應該和他動兵刃的。”
  于婆婆道:“可是現在晚了。”
  紅衣女子道:“不算大晚,我會要他放開你的脈穴。”
  語聲一頓,接道:“譚云,放開她。”
  譚云淡淡一笑,道:“為什么?”
  紅衣女子道:“因為我要你放開她。”
  譚云嗯了一聲,道:“可以,不過得先請姑娘亮出身份,譚云掂掂姑娘你夠不夠這個分量。”
  紅衣女子道:“對一個婦道人家,講出這樣難听的話,不覺著有些過分嗎?”
  譚云道:“如若你也知道過分二字,那你就不該逾分太多。”
  紅衣女子道:“有些人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你該屬于那一种人。”
  譚云道:“江湖人的可悲地方,就在它過于自負,姑娘有什么手段,只管施展就是,就算是譚某人接不下來,還有別的人,接下你姑娘的手段。”
  紅衣女子道:“這話說來,大名鼎鼎的譚二公子,原來只是一個二等跟班。”
  譚云笑一笑,道:“姑娘,就算譚某人是個二等跟班吧,卻是堂堂正正,以真正面目和人見面,不像你姑娘一樣,蓋頭遮臉,見不得天日。”
  紅衣女子的口气,突然轉變的十分冷利,道:“禍從口出,你敢對我如此無禮,那是自找苦吃了。”
  突然一揮手,長袖如蛇,卷了出去。
  她臉上蒙著厚厚的蓋頭,應該是目難見物,但她認位奇准,竟然纏上了譚云扣拿于婆婆的右手的腕上。
  譚云心頭微微一震,還未來得及有什么應變措施,那纏在手腕上的衣袖,已然收緊。握在于婆婆腕上的五指,力道大減。
  紅衣女子格格一笑,道:“于婆婆,可以拿開你的手了。”
  于婆婆微一用力,果然掙脫了譚云的五指。
  唐嘯一上步,閻王判寒芒閃動,搶到了譚云身前,防止了于婆婆加害譚云。
  只听那紅衣女子說道:“听說這位湘西譚家寨二公子,只是個二號人物,在他之上,還有武功更強的人是嗎?”
  于婆婆道:“听口气好像如此。”
  這兩人一拉一唱,說的諷刺無比。
  譚云暗中運气,希望解脫纏在腕上的衣袖,但他兩番努力之后,不但未能解開纏在腕上的衣袖,而且那衣袖纏得更緊。
  兩人兩度暗較內勁,但表面上仍然維持著相當的鎮靜,很少人能夠瞧得出來。
  譚云感覺到遇上第一等強敵,自己無能解得,其他人也難為力,只好發出暗記。
  那是招呼岳秀的暗記。
  岳秀站起了身子,暗暗一皺眉頭,大步行了過去,道:“哪一位要找在下?”
  紅衣女子道:“于婆婆,這一位是正主儿么?”
  岳秀道:“不錯,姑娘要的就是在下了。”
  紅衣女子道:“于婆婆,問問他的姓名,別誤傷了故人。”
  不容于婆婆說話,岳秀已開口接道:“在下岳秀。”
  紅衣女子道:“于婆婆,岳秀是何許人物?”
  于婆婆道:“沒有听人說過,只是一位名不見經傳的人。”
  紅衣女子道:“問問他的師承?”
  于婆婆道:“咱們姑娘不知岳秀是何許人?報上你師父的姓名。”
  岳秀道:“在下覺著似乎用不著,岳某本人,應該已有能力解危了。”
  紅衣女子道:“那閣下何不試試……”
  岳秀接道:“在下正要試試。”
  右手一探,疾伸而出抓向紅衣女子纏在譚云腕的衣袖。
  岳秀五指已搭上那白綾衣袖,立時感覺到一股暗勁直逼過來。
  譚云感覺到那纏在手腕上的衣袖一緊,手臂突然一麻,不禁心頭震動,暗道:她用衣袖傳出的力量,竟然如此強烈,這個女人內功的精深,實已到駭人听聞之境。
  心念轉動之間,那涌上來的力道,突然消失不見,纏在手腕上的衣袖,也自行松開。
  原來,岳秀已接下紅衣女子發出的力道,使譚云腕上的綾帶自解。
  譚云橫移兩步,站在一側。
  紅衣女子的臉上被蓋頭遮去,沒有人瞧到她臉上的神情變化,但岳秀的臉色卻是十分凝重。
  雙方相持了一盞熱茶的工夫之久,那紅綢所包身軀突然一陣抖動,筆直的衣袖,軟軟地垂了下去。
  岳秀不為已甚,放開了右手。
  紅衣女子忽然輕輕歎息一聲,道:“于婆婆,咱們走吧!”
  也不再理會于婆婆,轉身向外行去。
  于婆婆低聲說道:“姑娘,咱們……”
  紅衣女子冷冷接道:“我說得很清楚了,你沒有听到嗎?”
  岳秀望著那紅衣女子的背影,道:“咱們也動身吧!”
  那紅衣女子一走,另外一批人馬和那金面大漢等,也悄然离去。
  他們來的轟轟烈烈,走的卻悄無聲息。
  那紅衣女子离開茶棚,馬車直登上官道,飛馳而去。譚云立刻下令,准備出動。
  岳秀一直靜靜地看著,看到了馬車行動,才一拉譚云,兩個人同時坐上一輛車。
  譚云道:“岳兄,那紅衣女子是不是龍風會中人?”
  岳秀道:“我看很可能,至少她和龍風會有關。”
  譚云道:“她受到挫敗之后,龍鳳會應該有所警惕,但不知他們是否還會在途中攔劫咱們?”
  岳秀道:“會!我想他們還會有很多次的行動,譚兄,這不過是剛剛開始罷了。”
  譚云道:“岳兄,咱們如是不拿出一些手段,讓他們見識、見識,只怕他們不會善罷甘休。”
  岳秀沉吟了一陣,道:“如是情勢迫得咱們非要殺人不可,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但能不傷人,最好是不要流血,須知咱們是堂堂正正的官府人物,如是沿途殺了很多人,對七王爺而言,豈不是一樁很為難的事。”
  譚云道:“這一點,兄弟倒未想到。”
  岳秀笑一笑,道:“譚兄,但兄弟也并非是主張縱惡,如是他們明火執杖,硬劫篷車,构成了可殺之罪,咱們就放手施為。”
  譚云道:“對!恩威并濟,對那些冥頑不靈之徒,也只有殺之示警了。”
  篷車又行了數十里,已是太陽快下山的時分。
  一道土坡岭,橫攔去路。
  譚云的隨行家將,分走在篷車頭尾。
  這些人都是久年在江湖走動的人,行近土岭,立刻感覺不對。
  原來那土岭前丈許處,插著一面銅牌,上面畫著一個骷髏頭。
  當先帶路的家將,揮手示意篷車停下,立刻勒韁停下,直奔譚云乘坐的篷車前面。
  其實不用他通報,篷車已停,譚云已當先下車。
  群豪魚貫离開了篷車。
  家將一欠身,道:“二少爺,骷髏銅牌攔道。”
  譚云哦了一聲,道:“准備迎敵!”
  人卻大步行近銅牌。
  岳秀、朱奇等也魚貫跟去。
  銅牌大于面盆,挂在一杆梨花槍上,豎立道旁。
  回顧了岳秀一眼,譚云低聲說道:“岳兄,這骷髏銅牌,還有一個另外的名字。”
  岳秀道:“什么名字?”
  譚云道:“叫做死亡的標識!”
  岳秀道:“譚兄對這銅牌的來歷,是否很清楚?”
  譚云道:“兄弟只是听人約略的說過,對于詳細內情,我還不太了解……”
  譚云道:“朱兄以你江湖閱歷之丰,在場者無出其右,對這骷髏銅牌的來歷,大概知道了。”
  朱奇道:“略知一二,這骷髏銅牌在江湖上出現的次數不多,所以,江湖上對他們的來龍去脈,還不太清楚。”
  岳秀道:“這骷髏銅牌,和龍鳳會也有關系嗎?”
  朱奇道:“應該是沒有關系。”
  岳秀道:“這就叫人不解了,七王爺不會得罪這樣多江湖人,尤其是一個不常在江湖上出現的組合。”
  朱奇道:“這骷髏銅牌,又號稱死亡標識,那是一般江湖人對這骷髏銅牌的稱呼,因為見到過銅牌的人,沒有一個會活得下去。”
  岳秀道:“真有這樣厲害嗎?”
  朱奇道:“過去确然如此,因為它不常在江湖上出現,所以,并未在江湖上造成大多的紛爭。”
  岳秀沉吟了一陣,道:“他們的組合,有一個特殊的稱呼嗎?”
  朱奇道:“有!好像叫作骷髏教。”
  岳秀道:“這么說來,他們也是受了龍鳳會的利用了。”
  譚云道:“這真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龍鳳會有什么力量,能夠把骷髏教中的人,也安排的和咱們作對。”
  岳秀道:“朱兄,你知道骷髏教,有什么特殊的殺人方法嗎?”
  朱奇道:“似乎是有一种很特殊的方法,不過是什么方法,咱們就無法知道了,凡是見過那骷髏銅牌的人,很少能夠逃得性命。”
  岳秀道:“如若無人能逃得性命,這骷髏銅牌,被稱作死亡標識的事,別人又怎會知曉的呢?”
  朱奇道:“公子說的有理,如若無人能在骷髏銅牌下逃得性命,這骷髏銅牌怎會傳出死亡標識之稱。”
  岳秀淡淡一笑,道:“今天,我倒要見識一下,這死亡的標識,如何能叫人死亡。”
  唐嘯道:“這牌子挂在路中,討厭的很,把它除去算了。”
  伸手向銅牌抓去。
  只听一個急促的聲音喝道:“不要動它。”
  唐嘯手已接近了銅牌,聞聲收住了右手。
  回頭看去,只見說話的,竟是毒手郎中馬鵬。
  唐嘯停下了手,緩緩說道:“銅牌上可是有毒?”
  馬鵬道:“不錯,有毒。”
  大步行近銅牌,伸手在地上,掃起几只螞蟻,投在銅牌之上。
  螞蟻落地,身子忽然掙動了一下,翻轉身子死去。
  馬鵬搖搖頭道:“好厲害的毒藥。”
  唐嘯道:“我明白了,這骷髏銅牌,所以被人稱為死亡的標識,就是因為上面涂有劇烈之毒。”
  馬鵬四顧了一眼,道:“除了這銅牌上的劇毒之外,前面一片大道上,全都布滿了奇毒。”
  岳秀一皺眉頭,道:“那是說,咱們只要踏在那片土地之上,就要中毒死亡嗎?”
  馬鵬道:“到目下為止,在下還未瞧出這毒藥的來路。”
  岳秀道:“此刻,咱們應該如何?”
  馬鵬沉吟了一陣,道:“最好的辦法,咱們是繞道而過。”
  岳秀道:“咱們這多車輛,如何能夠改道呢?”
  馬鵬道:“那么,只有在下去試試毒性了。”
  岳秀道:“試出來又能如何?”
  馬鵬道:“在下帶了不少藥材,也許能很快的配出解毒之物。”
  岳秀道:“對方只是為了加害咱們,在大道中布下奇毒,所以,咱們不能退避,而且,要想法子掃除奇毒。”
  馬鵬一躬身道:“在下盡力而為。”
  譚云輕輕吁一口气,道:“馬鵬如需助手,請先吩咐一聲。”
  馬鵬探手從怀中摸出一個玉瓶,打開瓶塞,道:“這玉瓶之中的丹丸,名為避一毒,一般的毒性,都可避過,但能不能避過這死亡標志的毒性,在下就無法預料了。”
  倒出丹丸,每人送了一粒,接道:“含在口中,可避毒性侵入,咱們到前面看看。”
  譚云回顧墨、白雙龍和楊玉燕一眼,道:“兩位和楊姑娘,看守篷車,朱、唐二位,和歐陽兄隨同馬兄,到前面瞧瞧。”
  岳秀道:“這骷髏銅牌,挂在道中,太過惹人注目,唐嘯去把它埋起來。”
  口中說話,右手一揚,一道寒芒直射過去。
  有如一道鋒利的鋼鏟,削了過去,那挂著銅牌的梨化槍,突然倒了下去。
  寒芒一閃而逝,場中人大都未看清楚岳秀用的什么兵刃,竟然能一擊之下,把那堅木作成的梨花槍杆,削倒在地上。
  唐嘯快步行去,揮動手中的閻羅判,掘起泥上,把整個的梨花槍連同骷髏銅牌埋了起來。
  他在埋槍的時間中,瞥見土中有一把長不過四寸的無柄短劍,隨手撿了起來,藏在袖中。
  馬鵬道:“在下走前面。”舉步行去。
  譚云搶快一步,和馬鵬并肩而行。
  唐嘯、朱奇,緊迫在兩人身后,歐陽俊和岳秀走在最后。
  登上上崗,果然是一道很險惡的行程,兩面土壁削立,高過五丈,中間是一條大路。
  馬鵬搖搖頭,示意譚云停下,獨自向前走去。
  這一段土壁挾峙的官道,大約有二十余丈,馬鵬行約五丈,就停了下來,跟著蹲在地上查看了一陣,重行返回,道:“咱們沒有猜錯,果然布下了奇毒。”
  譚云道:“馬兄能夠解去么?”
  馬鵬道:“只有兩個辦法,毒粉已混入了塵土之中,一是用水沖,使塵不揚,一是用土把它埋起來。”
  譚云道:“由兩側峭壁,推下泥土,可以掩去這條官道,但如想去找些水來,只怕不是易事。”
  岳秀沉吟一陣,道:“他們既在此布下奇毒,應該派有看守之人才是。”
  馬鵬流目四顧一眼,道:“不錯,如若他布下這陷阱沒有看守之人,似乎也用不著在道中,安排一個骷髏銅牌了。”
  譚云道:“把骷髏銅牌,插在那里,反使咱們提高了警覺之心,豈不是對咱們有了幫助嗎?”
  馬鵬道:“用毒的高才,大都自負自己的用毒手段,天下第一,這也許是他挂起骷髏銅牌的道理。”
  岳秀低聲道:“這么說,他應該藏在附近了。”
  馬鵬道:“照常理推論,應該如此。”
  岳秀道:“如若他留在此地,應該不會离此很遠了。”
  馬鵬道:“是!他如留下來,定然會留在能目睹咱們中毒的地方。”
  岳秀道:“馬鵬,你能不能看出來,這些毒藥,布于地上多久時間了。”
  馬鵬道:“不太久,不足一個時辰。”
  岳秀目光一掠車首土崖壁上一片草叢,道:“如是有人藏在那片草叢之中,居高臨下,是否可以看清楚這里的一舉一動呢?”
  馬鵬道:“應該可以。”
  岳秀提高了聲音,道:“好!咱們先把上崖草叢處那片地方包圍起來。”
  這几句話說的聲音很高,如是草叢之中有人,也該听得十分清楚了。
  果然,草叢中傳出了一聲冷笑,一條人影,由那片草叢中飛了起來,直墜而下,距地面丈余左右時,忽的一個挺身,頭上腳下,輕飄飄地落在實地上。
  那是個五旬左右的者者,穿一身黑色生絲的衣服,手中執著一把形如拐杖,但頂上卻有一個骷髏頭。
  朱奇低聲道:“骷髏杖,這人正是骷髏教中的人。”
  岳秀道:“能不能看出他的身份?”
  朱奇道:“骷髏教在江湖上出現的次數不多,所以江湖上對它的了解也不多,不過根据一般江湖土的習俗,手中兵刃,一下子能表明出他的身份來歷,不是掌門身份,至少也是能夠代表該門戶的高手。”
  岳秀點點頭,道:“馬鵬,問問他是什么身份?”
  馬鵬應了一聲,一拱手,道:“在下毒手郎中馬鵬,閣下怎么稱呼?”
  那老者道:“老夫任上人。”
  馬鵬道:“原來是任兄。”
  任上人道:“用不著稱兄道弟,任某人不吃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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