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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水小華一邊赶路,一邊暗自思忖著。
  江湖上的人怎么都怪得很?
  德高望重的乾坤一叟公孫業竟為了一句話,突然翻臉,賭气离去,不顧自己師徒的安危,像如此心胸狹窄气量太小的人,被譽為武林二圣,是不是沽名釣譽,用手段換來的呢?
  至于剛才和宇宙神丐相見的一幕,更使他好笑,這么大年紀的人,竟像小孩子一樣,喜怒無常,口無遮攔,見面就叫姬大哥駝子,更妙的是竟遇到更怪的姬天云,二人一見如故,隨便開起玩笑來了。
  說起姬天云,更使我們這位水小俠摸不清頭腦,以他的年齡、武功,不會在江湖上一點名聲沒有,但竟沒有人認識他。
  而最使水小華奇怪的是:這位駝背怪人對江湖上的人物似乎特別熟悉。
  要知水小華自幼未离開深山一步,焦一閔除了傳授武功,督促他的學藝之外,根本沒有對他說過江湖上的這些怪人怪事,難怪他越想越糊涂了。
  想到最后,水小華實在忍不住了,便對姬天云問道:“姬大哥,江湖上的人你好像都認識,怎么他們沒有一個認識你呢?”
  姬天云听了,不由心頭一顫,暗想:這個少年人怎么突然問起這個,是不是對自己的身份發生了怀疑?
  不由的他把腳步放慢,朝水小華打量兩眼,看他臉上一片誠摯,沒有怀疑自己的樣子,這才放心地笑道:“我不是說過了嗎,這些人成名時,我還是無名小卒,老哥是七十歲中秀才,老年才得到异人傳授一點武學,踏入江湖之后,自覺老邁,對名利已不放在心上,爭強斗胜之事,更沒有我的份儿,因此,始終就沒有和別人動過招,所以他們自然是不會認識我了。”
  水小華一听,這番話不但入情入理,更使他對姬天云的為人,佩服的五体投地,不由心中自言自語地道:“要是武林中人,都像我姬大哥一樣,江湖上不就是平平靜靜的,沒有什么事嗎?”
  水小華在讀書時,對老子、庄子哲學很感興趣,因此,人雖在少壯之期,卻帶看与世無爭的淡薄心胸。
  所以,難免不通世務,呆呆的!
  在沉思中,水小華突然想起霞云峰頂姬天云代自己出手,与天魔谷主喪門神君章之雨沖突之事。
  暗想:人家說与世無爭,但竟然給自己惹上了是非。
  不由內心大感不安,無限感慨地道:“姬大哥心胸如此清明、豁達,小弟万分欽佩,不想為小弟師徒之事,使大哥与天魔谷結下梁子,踏入江湖上的是非,小弟內心實感万分不安。”
  姬天云一听,知道這秉性仁厚的年輕人,把剛才的話想到牛角尖去了,不由哈哈一陣笑,道:“少兄弟,老哥哥不是圣賢,也不想出家當和尚,我過去与人無爭,是因為根本沒有該爭的事,不瞞你說,自遇到小兄弟你之后,我就決定把這几根老骨頭送給你了,只要是你小兄弟的事情,叫老哥哥把江湖翻過來,我都愿意干。”
  水小華一听這駝背怪人的話,如此情重,不禁突然停住了腳步,楞楞的望著姬天云,滿臉惶惑地道:“水小華有什么地方值得姬大哥如此愛戴呢?”
  姬天云也止住了腳步,經此一問,半天沒有回答上來,最后,才徐徐地道:“愛是沒有辦法解釋的,等你慢慢長大之后,就可以体會出此中道理了,老哥哥活了七十多歲,沒有個親人,孤獨寂寞了一輩子,自見到你之后,才覺得充實起來,也許這是緣份,說難听點,也許是我欠你的,才讓我活到現在還不死。”
  姬天云說到此比,長吁了一聲,接著又說道:“不管怎么說吧,老哥哥已經認了,只要你不見外,能領老哥哥這份薄情,把我當作親人看待,我也不算枉度這一生了。”
  說著說著,深陷的眼眶中已注滿了淚水。
  水小華看著這個駝背的怪老頭子,如此激動,內心說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急忙掏出手巾,走過去輕輕的替姬天云抹掉眼淚。
  一邊堅決地說道:“姬大哥對小弟愛護深情,令人感激五內,小弟此生,誓愿以子弟之情侍你終生,稍有二義,天誅地滅。”
  哇!這誓未免也發得太毒了些。
  水小華乃至情至愛之人,這番表明心跡的話,無非是看到姬天云孤獨可怜,用來安慰他,使怪老頭子心有所依。
  姬天云望遮著神態肅然,滿臉虔誠的水小華,吶吶地說道:“何必立比重誓,老哥哥相信你就是。”
  說著,看看天色,又接道:“天已快晚了,咱們赶路吧!”
  二人都念看青衫客焦一閔的病勢能早日好轉,因此,晝夜不停,一路急赶。
  一連赶了五天,二人已進了陝西蒼龍山。
  此山連綿几百里,奇峰層出,怪石林立。
  入山之后,姬天云站在一處空地,對水小華道:“小兄弟,南邊那座很遠的山峰,就是天魔谷老巢的位置,這一帶都是他們的勢力范圍,如見到人能躲開最好,万一躲不開,也不要道出你的真實姓名。”
  說著,望望水小華那种不以為然的神色,又道:“并不是老哥哥怕事,和他們纏上,會耽誤咱們的行程。”
  水小華點點頭。
  几天的勞碌,使他感到有點疲勞。原來這些日子,他們一直沒有坐下好好的吃過一餐飯,喝過半杯水。
  姬天云一看,心中甚感不忍,道:“小兄弟,你坐在這里歇歇,不要動,我到下面看看,弄點水上來,有飛禽走獸之類的,抓個一只半只來,咱們吃飽了,好有精神赶路。”
  說罷,正待离去。
  突然──
  北面嘯聲連起,響遍山谷。
  二人一怔,齊轉頭望去。
  只見山頂上人影幢幢,好像有人在動武。
  水小華年輕好奇,沒和姬天云商量,只說一聲:“姬大哥,咱們過去看看。”
  人已躍身而起,向前奔去。
  他也挺急性子的!
  姬天云本想喝止,既而轉念一想,讓他有机會見識一下也好,隨即縱身跟去。
  二人爬過山谷,不久即登上對面山頂,只听拳風呼呼,殺聲頻起,似乎已打得非常的激烈。
  二人又一連几個縱躍,轉瞬已到達跟前。
  水小華駐足一看,不由一怔,原來交手之人竟是宇宙神丐徐非t對方是身穿黃袍手持鐵笛的四龍幫幫主海天神笛余泉波。
  另外廝殺的一對,一個是身背一個大酒葫蘆的老者,只見他身体搖晃,腳步不穩,像是喝醉了酒一樣。
  和他交手的人長得非常奇怪,白發蓬松。几乎把整個臉孔都遮了起來,只露出兩道綠光閃閃的大眼,身体非常高大,頭卻特別小,看起來有點怕人。
  這兩個人,水小華都不認識。
  站在一旁觀戰的鐘氏二杰,一看突然來了兩個人,急忙縱身擋在前面,水小華正待開口。
  突听姬天云哈哈一陣笑,道:“賢昆仲不要緊張,小老儿和我小兄弟是來看熱鬧的,這种武林高手格斗,出手部是稀世絕學,小老頭也特地赶來開開眼界,長長見識。”
  正在格斗的人,突听有人說話,立即各自躍退,罷手不戰,齊向姬天云和水小華二人望去。
  鍾氏二杰藉机閃在一邊。
  水小華正在納悶之際,突听姬天云在他耳邊低聲說道:“這位白發蓬松、小腦袋的老頭子,叫蛇頭叟林昆,是西北道上有名的辣手人物,掌內含有劇毒,中人必死,以后遇上此人,千万不可和他硬打硬拚。”
  水小華暗暗點點頭,又接著問道:“那個背大酒葫蘆的是不是江湖醉客舒亦覺老英雄呢?”
  姬天云道:“正是他,此人游戲人間,玩世不恭,和你師父是過命之交,你向前見過他們。”
  水小華一看場內之人都已停手,急忙趨前半步,遙對宇宙神丐和江湖醉客深施一禮,朗聲說道:“晚輩水小華叩見徐老前輩和舒老前輩。”
  徐非一皺眉,對姬天云道:“駝子,你怎么帶他跑到這里來了?”
  姬天云笑道:“小老儿知道叫化子今天有難,特地來救你的。”
  姬天云這句話雖是戲笑之言,但說的确是實情,因為那位相貌奇陋之人,乃是當今武林上有名的難纏人物之一的蛇頭叟林昆。
  此人練就五毒陰風掌,江湖上很少人敢硬接他一掌,而且此人心狠手辣,和他交手的人,很少能逃出他的毒掌之下。
  這次海天神笛余泉波為了去天池討取万年雪蛹,救治三堂主刁大鵬中的子午斷魂芒毒,适逢蛇頭叟來看望他的師弟刁大鵬的傷勢,這才讓他同赴天池,准備對付天池神嫗姬翠英,沒想半路遇上了宇宙神丐徐非和背看大葫蘆的江湖醉客舒亦覺,二人這一對上面,非和他動手不可。
  徐非一見到水小華就皺眉頭的原因,就是因為知道蛇頭叟的厲害,江湖醉客舒亦覺仗著他的醉仙拳雖可游斗一陣,但時間久了,非吃蛇頭叟的虧不可。
  他正想招呼舒亦覺离去,不想姬天云把水小華帶來了,這樣一來,要走脫就不容易了,因為,他知道水小華的輕功決逃不出蛇頭叟的毒掌之下。
  這下子可就麻煩啦!
  宇宙神丐徐非一听姬天云仍在打哈哈,不由急道:“老叫化再膿包,還不至于叫人家把人留下,你赶快帶他去辦正事要緊。”
  姬天云也看出當前情勢,徐非叫他們快走,然后他好和江湖醉客脫身。
  姬天云想不通宇宙神丐和江湖醉客二人和四龍幫結下了什么梁子,本想問個明白,一听叫化子一說,暗想:“何必管這些濫帳,也免得水小華和四龍幫結仇,就此离開也是正好。”
  于是,姬天云抱拳對在場之人略施一禮笑道:“既然各位不想讓小老儿兄弟倆瞻仰絕學,我們就此告別了。”
  說罷,正想招呼水小華赶路。
  突听蛇頭叟陰森森地道:“既然來了,要走可沒那么容易。”
  話聲剛落,人已飛身擋住二人的去路。
  原來蛇頭叟有個絕脾气,見了他動手的人,休想平平安安的离開。
  姬天云笑道:“怎么?你想打架么?江湖醉客舒大俠在等著你,小老儿不愿和滿身毒气的人動手。”
  這几句話使在場的人都內心一怔。
  暗想:這個駝背老儿是誰?他好像對每個人都很熟悉,但卻沒有人認識他,即連足跡滿江湖的江湖醉客舒亦覺竟然以前也沒見過此人。看他口气如此托大,又不像無名之輩。
  這可真是怪透了。
  此時最惱怒的還是蛇頭叟林昆。
  他自入江湖以來,還沒有听過這等輕視自己的話語,只气得他陰森森地一聲怪笑,道:“你既然如此夸口,老夫倒要領教了,閣下叫什么名字?”
  姬天云道:“名字嚇不倒人,說出來有啥用,要看手底下的貨儿才行,再說,小老儿不愿揚名于世,不說也罷。”
  蛇頭叟一听,那里還忍得住,大喝一聲:“好,老夫倒要試試你有多大能耐?”
  右掌一翻,猛力推出。
  五毒陰風掌乃蛇頭叟費了几十年功夫才練成的,掌勢劈出,帶起一股陰寒之气,直向姬天云、水小華身前襲到。
  勢如風卷寒霜,冷气逼人。
  姬天云忙把水小華推開,自己卻身子一轉,溜到蛇頭叟右側,一邊叫道:“舒大俠快來啊,這是你的主儿,小老儿耍不起。”
  姬天云的身法,在場之人,都沒有看出有什么奇妙,但竟能輕易躲過蛇頭叟的全力一擊,大家都不由暗自稱奇,看不出他用的是什么身法。
  江湖醉客舒亦覺一听人家直呼自己,像是老朋友一樣,自己竟認不出對方是誰,隨即移步到宇宙神丐徐非身邊,低聲問道:“老化子,這個駝背老儿是誰?那個小家伙怎么認識我呢?”
  宇宙神丐翻動一下白眼,道:“他叫姬天云,我也只見過一次,詳細身世,老化子也不知道,那個年輕人是青衫客焦一閔老儿的徒弟,叫水小華。”
  江湖醉客一听,不禁“啊!”了一聲,神情凝重地說道:“怎么,竟是他?”
  說著,對水小華又仔細打量一番,低聲贊歎道:“這小子長像不錯,就是眉宇間煞气太重,看來我這碗酒又吃不清閒了。”
  宇宙神丐和舒亦覺相識以來,從來未听過他用這种語气和認真的神色說話,不由白他一眼,喝道:“你在發什么酒瘋。”
  江湖醉客反問道:“老化子,你知道那娃娃是誰么?”
  宇宙神丐一怔,暗道:這酒鬼當真醉了,嘀咕半天,又問我他是誰。不由气道:“我剛才不是告訴了你么?”
  舒亦覺一看宇宙神丐的臉色,笑道:“老化子,你几天沒吃飯了,怎么這樣大的火气,我是說那娃娃的身世,你可知道?”
  宇宙神丐一听,也不禁啞然失笑,把頭一搖,正待開口說話。
  突听姬天云喊道:“老化子,你們惹的禍,怎么在那里聊起來不管了?叫駝子替你們擋災,我受不了這股毒气。”
  原來蛇頭叟一掌落空,心里又惊又怒,不由殺机頓起,雙掌齊出,一連攻了五掌,但卻仍未沾到駝背怪人姬天云的一點衣角。
  姬天云游走于掌風之間,如同無事人一般,一邊仍不停的打哈哈。
  蛇頭叟住手怒喝道:“一味閃避,算那門英雄,有种接老夫一掌試試。”
  姬天云也停住腳步,正色道:“五毒陰風掌算不上武林絕學,三掌兩掌,小老儿還承受得起,不過,咱們倆素無怨仇,何必一定要拚命呢?”
  蛇頭叟林昆此時已怒火攻心,那里還听得姬天云的話,怒喝道:“別說廢話,只要你能硬接下老夫一掌,我這邊拔腿就走,有你駝子在,老夫不再涉足江湖。”
  姬天云暗忖:這個老頭子的火頭還真不小,我接他一掌,把他激回老巢,倒是江湖一大功德。
  好!就這么辦。
  姬天云心念既定,硬朗聲道:“你自己要丟人現眼,可怪不得小老儿逞能喲,來!來!你發掌吧!”
  擺出了一付無所謂、大剌剌的模樣儿。
  蛇頭叟一听,暗想:這是你自己找死,除非你是金剛之身,否則,非讓你橫尸當場不可。
  他一邊暗自發狠,一邊暗提真气,力貫右臂,正待全力推出。
  突听,海天神笛余泉波急喝道:“林兄且慢出手。”
  說著,人已竄到蛇頭叟身邊,又陪笑說道:“林兄暫息雷霆,待小弟和他說兩句。”
  原來余泉波站在一邊,許久一言不發,是想觀察一下對方的來歷,看了半天,始終看不出來。
  但看這個駝背怪老頭躲避掌力的動作,以自己閱歷之廣,竟不知人家用的是什么身法,不禁暗暗惊訝,心知今天遇到了高手。
  一個化子和酒鬼已不好應付,半路又跑來這么一個武功高不可測的駝背怪老頭子,更使他傷腦筋。
  及至蛇頭叟要以毒掌硬拚,駝背怪人竟毫無懼色,就知他必有克敵之法,否則,他明知對方用的五毒陰風掌,沾身必死,怎肯隨便就答應。
  海天神笛余泉波領袖北方武林,手創四龍幫,平素做事持重,經驗老練,計多智廣,那里會看不出姬天云的心意,因此,才出來打圓場。
  余泉波把蛇頭叟安撫下來之后,抱拳對姬天云道:“在下余泉波,剛才看到閣下的身法,乃系武林絕傳之學,恕余某眼拙,不識閣下是何方高人?”
  姬天云也抱拳一禮,笑笑道:“余幫主太客气了,小老儿姬天云自編了几手毛拳,沒有什么看頭的,那里還能算得上高人。”
  海天神笛余泉波一听,暗自把姬天云的名字在腦里默念了几遍,仍想不出江湖上有這一號人物。
  他乃閱歷极廣的人,知道越身份不明的人物越不好惹,自己身有急務,犯不著再樹此強敵,但就此脫身,又恐他幫著化子和酒鬼阻攔自己,因為听他的口气,他們像是同一伙的人。
  余泉波心念轉了几轉,突然計上心來,后退一步,抱拳環施一禮,朗聲說道:“在下和各位素無怨仇,不知為何攔阻在下行程,余某人身有要務,不克在此久留,以后有時間,再領教各位絕學。”
  站在余泉波身旁的鍾氏二杰突然大吼一聲,在場的人不由心頭一震,齊轉頭向他兄弟二人望去。
  只見他兄弟二人并沒有任何行動,像是故意吼一聲亮亮嗓子。
  但,這是不可能的!
  姬天云何等精明,心知不好,已中了敵人亂神之計。
  這時猛听海天神笛余泉波叫道:“讓這位小俠送老夫一程。”
  姬天云一听心內大急,霍的縱身而起,同時舉目望去,這一看,使他躍起的身勢,又直上直下的墜落當地。
  你猜他看到了什么?
  原來余泉波趁大家分神之際,以最快的身法欺身到了水小華跟前,猛探左掌,扣住水小華臂腕要穴。
  一則水小華沒有想到四龍幫幫主會偷襲他,再則距离太近,使他措手不及,因此吃了大虧。
  姬天云一見水小華被人家扣住臂腕要穴,要強出手的話,對方一定會先把他的小兄弟擊傷,只好忍下一腔怒火,站立當地,冷笑几聲,怒喝道:“堂堂四龍幫幫主竟是如此卑鄙的人,如果你傷了我小兄弟的一根汗毛,我要不把你的老巢翻過來今后我就倒著走路。”
  宇宙神丐和江湖醉客也同時喊道:“余幫主快把他放下,我們不再攔阻你們就是。”
  二人說著,身子慢慢向前逼近。
  余泉波喝道:“站住!你們再向前一步,我馬上用真力震碎他的五髒。”
  姬天云也急喝道:“老化子,不要再逼他。”
  又轉頭對余泉波道:“你要什么條件,快說吧!”
  余泉波扣著水小華的手腕,鐵笛指看他背上的命門穴,正色地道:“余某人在江湖上可不是省油的燈,豈能讓人隨意攔阻行程?當然怪不得余某人出此下策,我將這小子帶走,如果不服,可到河西四龍幫總堂,余某人定當候教。”
  姬天云一听,忙說道:“你把我小兄弟放掉,我們決不再攔阻你行程就是。”
  誰有那閒工夫跑到四龍幫總堂去啊!
  海天神笛余泉波望望蛇頭叟,又望望姬天云,擔心放了水小華,怕姬天云舊事重提,和蛇頭叟賭掌,雖然他拿不定蛇頭叟准輸,但此時不是冒險的時候,正事要緊哪!
  余泉波走前几步,對怒气未息的蛇頭叟低聲說道:“林儿,此時不宜嘔气,我們辦完正事再找他們算帳。”
  說著,又轉頭對姬天云道:“各位之言,在下不敢深信,讓這位小俠送我們一程,你們在此等候,如有人偷偷跟隨,我就先把他擊斃,此去大約不到一個時辰,他就可以平安地回來。”
  姬天云道:“一切都听你的,如果你對他暗地施了手腳,小老儿拚上這條老命不要,也要和你算清這筆帳。如果你把他平安放回,今天的事算一筆勾銷,小老儿決不找你們四龍幫的麻煩。”
  余泉波厲聲說道:“你把我余某人當做什么人?我今天出此下策,實因徐大俠和舒大俠欺人太甚,而在下又沒有時間奉陪,因此才委屈了這位小俠,余某人從不打誑語,再說,我再卑鄙,也不屑對一個后生下毒手,不過,你那几句恫嚇之言,使人听了很不舒服,自出江湖以來,余某人還不是怕事的人。”
  姬天云一听,才知道自己一時情急,出言太重,傷了人家的尊嚴,忙陪笑道:“小老儿一時情急,出言無狀,幫主不要見怪,余幫主名震四海,一言九鼎,小老儿那里會信不過呢!”
  說罷,又對水小華道:“小兄弟不要難過,你和他們去,老哥哥在此等你。”
  語气中充滿關怀之情。
  水小華在出事時,早將生死置之度外,他乃是生性高傲之人,當著那么多人面前,有什么好說,心中又想起恩師身染劇毒之事,真是万念俱灰。
  只怪自己的經歷太差了。
  余泉波這時仔細的看了看水小華,見他龍眉虎目,秀拔不群,真是清秀絕倫,暗想:這不是霞云峰頂爭奪金瓜的孩子嗎?
  余泉波乃江湖成名的人物,偷襲晚輩也實在覺得丟臉,想到這儿。他把鐵笛緩緩放下,左手也松開,笑道:“老夫事出無奈,唐突小俠,望万勿見怪,老夫以后,定有一番報答。”
  說著,招呼一下蛇頭叟和鍾氏二杰,一路向前奔去。
  姬天云望著遠去的人影,回頭對宇宙神丐徐非道:“老化子怎么和他們結下梁子?”
  徐非先替他和江湖醉客引見,然后歎了口气,道:“講起來,老化子也是迫不得已。”
  原來宇宙神丐徐非自和姬天云、水小華二人分別后,正想去找紫衣少女蕭紫倩,不想半路遇到掌門師弟南天一丐冷洪,命他截擊四龍幫幫主余泉波,延遲他們到天池尋万年雪蛹的行程,以便丐幫取得先机,把寶物取到手中,好救治大弟子何志清的子午斷魂芒毒。
  徐非受命之后,雖万分為難,但丐幫幫規甚嚴,掌門人之命難違,就只好答應了。
  要知四龍幫不但勢力浩大,幫主海天神笛余泉波更是雄心万丈,而且為人也不失正派作風。
  徐非知道這一攔,說不定會惹起江湖是非,使丐幫樹下強敵,但掌門師弟愛弟子心切,不顧一切后果,非把万年雪蛹取到手不可。
  沒法子,只好干上了。
  等徐非一打听,四龍幫幫主還請了蛇頭叟同行,忖度自己一人之力,慢說攔阻人家,照面之后,恐怕自己的老骨頭都難保住了。
  憑武功,他倒怕不了誰,但對這种旁門左道的成名人物,他卻有點儿顧忌。
  因為三十六式打狗棒法,除了靈、巧之外,讓的是硬拚硬打,而蛇頭叟的五毒陰風掌沾身必死,即使武功再高的人,也不敢硬接他的掌力。
  宇宙神丐正在為難之際,正好遇上江湖醉客舒亦覺,他才拖著他攔住了余泉波等人。
  二人不好意思說出為万年雪蛹之事找喳,只說一時手痒,听說蛇頭叟毒掌厲害,二人要來嘗嘗是什么味道。
  海天神笛余泉波那里信得過,知道這兩位江湖怪杰必另有原因,再三詢問,他就是不說,一气之下,這才彼此動起手來。
  反正還是達到了宇宙神丐的目的啦!
  姬天云听完了宇宙神丐徐非的一番敘述,不由笑道:“你那位掌門師弟也真是活寶,就算把四龍幫一行人拖住,他到天池之后,准保能從神嫗手里把藥取來么?”
  宇宙神丐笑笑道:“這一點,是你駝子多慮了,神嫗姬翠英老婆子和我們丐幫有點淵源,只要掌門人親到,藥准可以取到手中。”
  姬天云听了一怔,暗忖:如果万年雪蛹只有一只,万一被丐幫取去的話,小兄弟的恩師怎么辦?
  姬天云想到這里,不禁低頭沉思不語。
  江湖醉客舒亦覺和青衫客焦一閔乃過命之交,自听到焦一閔中毒之后,已是心急如焚”現在听到万年雪蛹即將溶入丐幫之手,更是內心大急。
  只見他連忙插嘴道:“老叫化子,你怎么不早告訴我,你們掌門人是去天池取万年雪蛹之事?如果被你們丐幫搶了先去,焦老頭子的毒怎么辦?”
  徐非一听,暗忖:人到了患難之際,才現出情感的遠近,像醉鬼和丐幫雖算不上至交,但和我老叫化子,卻是三十多年的交情了,現在兩家的情形一樣,他竟如此認真的護者焦老頭子。
  本來丐幫掌門人動身天池之初,宇宙神丐徐非就覺出事態嚴重,撇開四龍幫不談,單就焦一閔這一方面,就夠使他為難了。
  一個是掌門的愛徒,一個是多年的老友,而且他當年還是天心派掌門人水金澤的摯友,自天心派一夜之間被敵人消滅以后,只好把复仇和重建天心派的重任完全寄托在焦一閔身上,不想他隱居了十五年,剛剛一出門就中了子午斷魂芒,偏巧掌門人的愛徒也中了子午斷魂芒毒。
  按情,他是同情焦一閔的境遇,按理,他應該為自己的丐幫盡力,因此使他左右為難,不知如何處置才好。
  即至掌門師弟命他阻遏四龍幫,他才把心一橫,只要自己不去天池,不親眼見到那尷尬的場面,讓水小華和姬天云去碰運气好了。
  但他知道江湖醉客舒亦覺和焦一閔之間的交情,怕他得悉之后,再插手管這件事,因此沒有告訴他,現在經舒亦覺一問,真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他心里一急,竟道:“醉鬼,你別不講理,難道丐幫弟子的痛就不重要了?”
  江湖醉客正色地道:“我和焦老頭子的交情不必談,即就他所負的重任,我也要先把他的病治療。”
  他望望宇宙神丐和姬天云一眼,又道:“剛才那位年輕人,你們知道是誰么?他就是天心派掌門人水金澤之后裔,焦老頭子花了十五年心血,為的是什么?還不是要重建天心派雪恥复仇嗎?老叫化子,你想想看,我能袖手不管么?”
  宇宙神丐听了,不禁一怔,道:“怎么,那娃儿是天心派掌門人水金澤的后裔?嗯,是的,很像,這叫我老化子怎么辦呢?”
  姬天云似乎沒有對江湖醉客的話感到意外,他看了老叫化子為難的神色,淡淡一笑,道:“老叫化子,你不必為難,為朋友兩肋插刀,乃是江湖人本色,你既有門規限制,屆時最好不要在天池露面,否則,咱們之間說不定也得動手了,万年雪蛹我駝子是勢在必得,即使是得罪了天下所有的英雄,也在所不計。”
  江湖醉客位笑道:“對,駝子,我也陪你去天池。”
  咦!怎么這樣說話?
  話已出口,江湖醉客才覺有點不妥,暗忖:自己隨便慣了,隨口竟叫人家駝子,人怕揭短,万一駝背怪人生了气,豈不討個沒趣。
  姬天云卻哈哈笑道:“好哇,你先叫我駝子,怪不得我叫你醉鬼了,此去天池,可不是好玩的,別把你的酒葫蘆叫人家打碎了。”
  舒亦覺也笑笑道:“這一點,不用你駝子操心,酒葫蘆背了三十多年,還沒有人敢動過一指頭,叫你這一提,我的酒虫又上來了。”
  說罷,從背上解下酒葫蘆,拔開塞子,咕嚕咕嚕喝了好几口。
  老叫化子徐非看著二人說笑的神態,不禁感歎道:“老叫化子不愿掌門,就是意圖個自在,不料碰上了這回事,等那娃娃回來,你們就快快去天池吧,如能赶在我掌門人的前面,把東西由神嫗手里取來,當然我叫化子沒有話說,否則……”
  宇宙神丐說到這里把話頓住了,臉上充滿了為難之色。
  唉!這也難怪他為難。
  姬天云望了他一眼,道:“天心派能否复仇雪恥,重建門戶,就在這一只万年雪蛹,只要是天心派的好友,都該同情這一點,万一見到你那位掌門人,我們再見机行事,老叫化子也不必先發愁。”
  江湖醉客抹抹嘴巴,道:“駝子,你認識酸老頭子焦一閔么?怎么我以前沒見過你的人呢?”
  姬天云笑笑道:“駝子是七十歲中秀才,老年得道,江湖之人還不知道有我駝子這號人物,青衫客焦大俠我只見過几面,他不會認識我,不過,我和水小華小兄弟一見投緣,才決心為他效命。”
  江湖醉客廳人家言外之意,不愿詳述身世,又笑看接道:“對了,駝子,我問你,剛才蛇頭叟老怪物的五毒陰風掌,你真敢硬接一下試試嗎?”
  姬天云稍一遲疑,笑道:“怎么,酒鬼要盤問我的家底么?兵不厭詐,我只是嚇嚇他而已。”
  江湖醉客舒亦覺道:“你不知道那老怪物的脾气,他就是不怕硬,你沒有把握,怎么敢冒然答應?”
  宇宙神丐早看出姬天云身怀絕技,只是藏而不露,忙道:“你這酒鬼又說醉話了,你替別人操什么心,駝子活了那么大年紀,還會孩子气么?你真是糊涂了。”
  江湖醉客被宇宙神丐說了一頓,不禁翻了翻白眼,暗想:對啊!既然人家知道對方用的是五毒陰風掌,當然自有破解之法了,這么一問,豈不是顯得很幼稚了么?真是呆!
  姬天云抬頭望望天色,說道:“我小兄弟怎么還不回來呢?你們在這里等看,我下去看看,等他回來,叫他在這里等我。”
  宇宙神丐徐非道:“你不必擔心,余泉波為人還不失正大,他不會為難一個小孩子的哪!”
  姬天云道:“我擔心蛇頭叟那個老怪物記看我气他的話,我下去看看,找不著他,我馬上再回來。”
  說罷,即躍身向水小華去的路向馳去。
  ※※※
  水小華陪著四龍幫幫主余泉波一行人,走了約有頓飯光景,到了另外一座山坡。
  海天神笛余泉波停住腳步,放開他的手臂,笑笑道:“到此為止,老夫不敢再勞小俠大駕,不過,老夫有几句話想請教,不知小俠是否能見告?”
  說得是客客气气的。
  水小華見人家如此客气,也不好再發火,隨躬身一禮,道:“老前輩有什么教言,恭請明講,晚輩如無不言。”
  比他說的更規矩,更客气。
  余泉波道:“小俠叫什么名字?令師是誰?”
  水小華道:“晚輩叫水小華,恩師已多年不問江湖之事,恕不便奉告。”
  水小華跟隨駝背怪人長了不少江湖見識,知道恩師當年一定有很多仇人,因此沒有說出師父的大名,免得又惹出什么麻煩來。
  余泉波一听人家不愿意說出自己師父之名,也不好再強問,又接著道:“和小俠一起的那位駝背老人是小俠什么人?”
  水小華道:“那是晚輩的義兄。”
  余泉波道:“他是誰的門下?叫什么名字?”
  水小華道:“他叫姬天云,其他的事晚輩也不清楚,我們剛認識不久。”
  余泉波道:“小俠在霞云峰頂上擄帶的假金瓜不知從何處得來的?那時候老夫好像就見過那位姬大俠似的,不知當時是不是他?”
  水小華看他盡在問,便略顯不耐煩地道:“我們就是那個時候認識的,至于金瓜之事,既然是膺品,當然沒有再說的必要,老前輩如再無要事,晚輩就此告別。”
  說罷,一拱手,轉身欲去。
  忽听蛇頭叟陰森森地道:“且慢,老夫還有几句話要問你。”
  水小華抬頭一看蛇頭叟那對閃著綠光的眼睛,知道這個老怪物要找碴了,一邊留神戒備,一邊說道:“老前輩有什么事,請快說,晚輩還有急事待辦。”
  蛇頭叟冷冷地道:“你回去告訴那個老駝子,老夫和余幫主有急事,破例讓他多活几天,也好讓他有時間料理后事,叫他八月十五在原地方等死。”
  瞧他說得多霸道!
  水小華一听,這個老怪物說話如此無禮,不禁怒火高升,大聲說道:“你說話如此驕橫,也不知害羞,要不是余老前輩把你拉走,說不定你早已見閻王去了。”
  哈!比林昆講的更難听了。
  蛇頭叟沒想到這小子如此說話,气得哇哇大叫,道:“好小子,你敢對老夫如此無禮,我先結果了你再說。”
  話聲未落,掌已劈出。
  掌風宛如北風摧雪,寒气逼人。
  水小華听過姬天云說此掌的厲害,那里還敢硬接,兩腳一合,施出四象連環步法,閃身到了蛇頭叟的右側,舉手一招“長虹貫日”,猛力推出。
  這一掌乃是天罡掌絕學,再加他服過武林仙丹金剛丸,和駝背怪人替他打通任督二脈,功力大進,勢道自是不凡。
  只見一股強硬無比的掌風,如排山倒海般,向蛇頭叟襲去。
  蛇頭叟乃是自負甚高之人。沒想到這位少年人竟身怀絕技,眼看自己一掌落空,對方掌勢已到,而且力道奇猛,不禁內心暗惊,腰身猛扭,橫跨三尺,雙掌同時推出。
  水小華知道對方毒堂厲害,處處存有戒心,一看對方雙掌齊出,知道這老怪物已存了拚命之心,猛將劈出的掌勢收回,搖身一晃,人又到了蛇頭叟左側,天罡掌也同時劈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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