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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周慧瑛亡命習武


  方兆南依言走近壁角,仔細一瞻,果然至依壁角處,有一座可容兩人并肩而過的石洞。
  他略一猶豫,舉步向洞中走會。
  轉了兩三個彎,形勢突然開朗,只見一座丈余大小的石室中,有一位全身綠衣少女,支顧靜坐在石墩之上。
  她似是有著很沉重的心事,秀眉徽羹,呆呆的望著室頂出神。
  方兆南一瞥之下,立時辨認出那綠衣少女,正是他日夜紊繞心頭,兩年未晤的師妹周慧瑛。
  目睛玉人無恙,風姿依舊,也不知是惊是喜,只覺心頭一陣跳動,呆在當地,良久才心波靜止,低聲喊道:“瑛師妹。”
  那綠衣少女思想心事,似正入神,方兆南走近石室門側,她仍然毫無所覺,直待听到了那一聲瑛師妹的呼喚,才霍然轉過臉來。
  此時此地,驟然間看到她料想不到之人,好像甚愿意外,眨動了兩下又圓又大的眼睛,才盈盈笑道:“啊!你是方師兄么?”
  忽的站起身子,一躍出室。
  方兆南看她見到自己的惊怔喜悅表情,洋溢在眉宇之間,心中忽然想到了恩師夫婦并棺陳尸的悲修景象,只覺心頭一區,淚水涌到眼眶。
  周慧瑛躍落到方兆甫的身們,正想開口問他何以會來此地。
  忽見方兆南滿眶熱淚,懦楊欲滴,不党芳心微生惊駭。
  略一怔神,道:“方師兄,你怎么啦y忽然若有所感的又追著問道:“師兄可到我家里去過么?我爹娘都好吧?”
  方兆南只覺一股熱血,直沖上來,身子微微一顫,笑道:
  “師父、師母都很好。”
  周慧瑛秀眉輕扭,略一沉吟,說道:“那你怎么無端的流出淚呢?”
  方兆南只覺她每一句話,都問的如巨錘擊胸一般,叫人難以忍受。
  赶忙舉起右手,借著拂拭淚痕,掩遮住激動情緒,強作笑容說道:“咱們師兄妹已兩年未見,今日驟然相逢,師兄心中太過高興,以致有失常態,望師妹不要見怪才好。”
  周慧瑛听他說的親熱,不禁嬌靨泛羞,鈕泥一笑,縝道:
  “師兄的坏毛病,總改不了,兩年沒有見面啦!一見面,就尋人家開心。”
  嘴中雖然在斥責對方,右手卻從衣袋之中,摸出一方素帕,多情的交到方兆南手中,又道:“哼!二十多歲的人了,還像小孩似的,用衣袖擦拭眼淚。也不怕人家看了笑話。”
  方兆南接過手帕,拂拭一下臉上淚痕,道:“師妹怎生跑夾此地,害我連夜奔走,找得你好苦。”
  周慧瑛微微一笑道:“半月之前,爹爹突然拿出一枚金錢,要我跑到這抱犢崗朝陽坪來,我什么袖手樵隱史謀遁,要他傳授我一种武功,誰知那老頭子又冷又怪,話也不肯和我多說,見面之后,就把那金錢收下。
  他好像一輩子沒有見過錢一樣,拿在手里瞧來瞧去,高興的哈哈大笑,待我說出要學武功之事,他就突然沉下臉色,要他徒弟把我送到這石室之中。
  第二天,他才來石室中傳授我初步功夫,并且不准我擅自走出這石室,每日由他那個黑臉徒弟給我送飯,這那里是來學武,簡直像是坐牢一般。
  現在算來,已經快半個月了,那史老頭就沒有再來過第二次了,早知如此,拼著爹爹生气,挨頓打罵,我也不會來學什么武功的。”
  方兆南知她從小在恩師夫婦嬌寵下長大,生平從未受過別人的閒气。當下微微一笑,道:“師父要你來學習什么武功?”
  口里說著話,心中卻在暗暗付道:“這么說來,師父确實已預知有人尋仇,既然能把師妹遣來避禍,何以自己不肯棄家走避,世界這等遼闊,到處都可以安家立命,為什么偏偏保守宅院之中,等待修禍臨頭?”
  他想到感厭之處,不自覺黯然一聲長歎。
  周慧瑛一皺眉頭,道,“你是怎么啦?一付神不守舍的樣子!”
  方兆南如夢初醒級,口中啊了兩聲,笑道:“袖手椎隱史老前輩,生性雖然冷僻,但他一身武功卻是精奧絕倫,師妹能得他指點,定當獲益不淺。”
  周慧瑛唆的一笑,道:“你呀!你的心不知飛到那里去了?
  說話顛三倒四,哼!不知道在想什么鬼心事。”
  方兆南看她說話神憎,仍是和兩年前一般的嬌憨神態,可怜這天真無邪的少女,竟然一點也不知道父母已身罹侈禍。
  他赶忙振起精神,排除心中雜念,笑道,“你說師父要你來學武功,但還未告訴我學的什么武功?”
  周怠真笑道:“好像是閃避敵人襲擊的身法,我也看不出有什么新奇之處,但他姓史的傳授我初步武功之時,卻十分鄭重的告訴我,這是一种根深奧的身法,并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學得成功的。
  他只管接著心法教我,能不能學會,是我的事,他決不藏私,但也不傳第二遍,按部就班,三個月中傳完,我能學多少,就算多少。
  三個月后,就把我送出朝陽坪,傳人武功竟有這等傳法,不授第二遍、不准人問,那怎么能學得好呢?”
  方兆南微一沉吟,道:“師妹可知道你學的身法,叫什么名字嗎?”
  周慧瑛道:“父親告訴我什么‘七星遁’,倒是不錯,只有七個基本步法,走來走去,身不离方丈之地,我就不信,在這一丈左右的地方轉來轉去,能夠讓避開敵人襲擊之勢!”
  方兆南仔細望去,果然在石室地上,發現了人工划出的七個腳印,依照天罡北斗之位,分布在一丈方圓的中心。
  他暗暗付道:“恩師武學精博,劍木、內功造詣均深,輕功提縱術更是冠絕群倫,師妹幼承衣缽,輕功本已在我之上,何以會要師妹來學這閃擊避敵的身法,而下讓她學劍術。指掌之類功夫?莫非這七星遁形身法,其中有什么奇奧之處不成?”
  細看那七個腳印方位,除了暗合天罡七墾之外,實難看出什么出奇之處。
  心中雖然不解,但口中卻微笑說道:“師父既然指定你來學這門功夫,那是決然不會有錯,油手樵隱乃一代武林奇人,師妹千万不可放過!”
  周慧瑛笑道:“你問我半天,我還沒問你呢!你怎么會知道我到朝陽坪來了?”
  方兆南借和她談話机會,心念已九回百轉,決定暫時把恩師夫婦已罹難之事隱瞞起來,是以,在神色之間勉強裝出歡愉之色,笑道:“師父告訴我你在此地:特地要我赶來看你。”
  周慧瑛道:“哼!你別打算在我面前說謊,不錯,爹爹會告訴你我到朝陽坪,但是他絕不會要你來看我。”
  方兆南一時之間想不透她問話含意,不禁微微一怔,道:
  “為什么?”
  周慧瑛格格一笑,道:“這件事最是容易想得明白,爹爹在給我索恩金錢之時,再三告誡于我,說這索恩金餞只有一枚,要我珍重收藏,親手交給袖手譙隱,當面向他提出求學,七星遁身法’。
  朝陽坪斷石樁惊險絕倫,如沒有人接迎你,你怎么能過得來?我雖帶有索恩金餞,仍被他那個黑臉徒弟刁難了半天,爹縱然要你來看我,但也沒有第二枚索恩金餞給你。
  袖手譙隱又冷又怪,只認錢不認人,你若沒有索恩金錢,他絕下會允許你停日在朝陽坪,所以我知道絕不是爹要你來的。
  方兆南微徽一笑,道:“兩年來見,師妹長了許多見識……”
  說著話,探手入怀,摸出索恩金錢,托在掌心。
  周慧瑛瞧得呆了一呆,道:“你那里來的索恩金錢?難道爹爹……”
  方兆南急道:“師妹不要亂想,這枚索恩金錢,乃是張師伯所有之物,承他老人家慨然相贈……”
  話至此處,腦際突然泛起恩師夫婦并棺陳尸的凄修景象,只感胸中熱血向上一沖,再也接不下去,赶忙宣咳一聲,含含糊糊的拖了過去。
  周慧瑛看他雙頰漲紅,言未盡意,卻修然中止,眼眶中淚水懦橋,心中疑慮陡生,目光凝注在方兆南臉上,緩級問道:“師兄今日神情大异往昔,莫不是有什么隱衷之苦么?”
  方兆南急道:“我那有什么隱衷,師妹千万不要多疑,只因……”
  他雖是聰意之人,但要他隨口捏造謊言,欺騙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師妹,總覺有些難出口,只因了半響,還是只因不出個所以然來。
  周慧瑛疑心大起,突然一沉臉色,道:“只因什么?哼!
  今天你如下把心中隱密之事相告于我,咱們今后就別再見面!”
  方兆南被她一陣怒斥,心中更覺慌亂,一時之間,呆在當地,不知如何是好。
  忽听身后響起一個冷冰冰的聲音,道,“現在該是傳你身法變化的時候了。”
  轉頭室去,只見袖手樵隱史謀遁雙手背在身后。
  他來的無聲無息,不知何時進了這石室,昂首望著室頂,看也不著兩人一眼,真不知他是對誰說話的。
  方兆南借机下台,笑對周慧瑛道:“師妹學習武功要緊,咱們等會再談不遲。”
  也不待對方答活,轉身對袖手樵隱恭恭敬敬的一個長揖,疾向石室外面退去。
  袖手樵隱史謀遁,直似沒有看到方兆南一般,頭也沒有轉動一下,神情冷漠至极。
  周慧瑛气不過,哼了一聲,說道:“老前輩傳我那‘七星遁形’身法,不知可否縮短几日.每日把我關在這石室之中,三個月悶也要把我悶死了,別說再學武功啦!”
  史謀遁目光仍然望著石室頂上,冷冷的答道:“三個月,一天也不能少!”
  周慧瑛道:“我要是不學呢?”
  史謀遁臉色一變,怒道:一你學不學我不管你,但我非要教完不可,老夫生平不愿欠人點滴恩惠。”
  周慧瑛听他說話,句句強詞奪理,心中越發生气,嬌軀一側,疾向石室外面奔去,口中大聲應道,“我就是不要學你傳的武功,怎么樣?”
  袖手樵隱大怒,背在身后的左掌突然疾拍而出,一道奇功潛力,把石室門口封住。
  周慧瑛疾向前沖的嬌軀,奔到門口,突然被一股無形的暗勁壓了回來,不禁惊的一愣。
  只听史謀遁冷笑一聲,道:“用心看著,我現在就傳你’七星遁形’的身法正七變。”
  說完,也不管周慧瑛看了沒有,立時就在那預先划就天罡六位的腳印之上,縱躍游走起來了。
  周慧瑛賭气閉上了眼睛不看,袖手樵隱也不管她,只自管依照原定傳投之法,在天罡七位上面移動游走。
  她雖然想賭气不看,但過了片刻之后,怒气漸消,心中忽然想到臨行之前,父親諄諄告誡之官,再三叮嚀要自己珍惜這枚索恩金錢,指定以金錢易學袖手榜目的‘七星遁形’身法。
  如果自己和他賭气不學,三月期滿歸見父親之時,只怕要大傷爹娘之心,心念電轉,突然睜開眼睛望去。
  只見抽手樵隱史謀運鷹結草繩,不停旋轉飛矚,身軀有如電閃雷奔一般筒室飛繞,看得人眼花練亂。
  周慧瑛不覺一昆秀眉,心中暗自說道,“這等繞室飛轉,雜亂無章的跳來臼去,有什么好學的,只要是輕身功夫高強之人。
  那個不會。”
  正自心念轉動之間,忽見史謀遁疾轉如輪的身子倏然而停。
  冷冰冰說迫:“這‘七星遁形’正七變的身法,共有四十九步變化,每個星位六變,這是‘七星遁形’身法的基本步法,現下我已走完四個星位。
  四七二十八步,每一步一個變化,已去了二十八變,還有三個墾位未走,三六二十一步,尚余二十一變,你自己閉目下限。
  不能怪我不傳。
  不過,我這’七星遁形’身法,合則一体,分則各具妙用,每一個星位變化,都有它的用處。
  你已借過四個星位,念你中途知悔,我破例提示于你,錯過的已經設法補救,余下的三個星位變化,希望你能留神看著,只要你能記一半,就算你不虛此行了。”
  周慧瑛道:“你轉的那等快法,教人如何能看得清楚:分明是借故推倭隱技自珍,不想傳人罷了。”
  袖手樵隱一連冷笑數聲,道:“要不是看在索恩金錢份上。
  老夫早就一掌把你活活劈死了,你自己看不懂,怎么能怪老夫藏私?”
  周慧瑛大怒道:“我要能一眼就能看得懂,那個發了瘋跑到你這朝陽坪學它不成?”
  這兩句話說得理直气壯,聲色俱厲,義正詞嚴,無懈可擊。
  只見袖手樵隱史謀遁怔了半晌,伸手拍著腦袋自言自語說道:“難道真的是我教的方法錯了么?”
  周慧瑛道:“哼!自然是你教的方法錯啦,還會是我學的錯了不成?”
  袖手樵隱冷冷的說道:“不管我教的方法有沒有錯,但你自己不能一看就會,那也怪不得我,反正我沒有藏私,這后三個星位的二十一變,我走的慢點,你要再瞧不懂,看你還有什么話說。”
  說完話,身軀微晃,人已站上星位。
  突然他昔有所悟的懊了一聲,大聲問道:“你看的什么地方?”
  周慧瑛道:“看你的身子,團團亂轉,疾如風輪,看的人眼花綜亂,那里還能看出你轉動的身法。”
  袖手樵隱道:“那就難怪你看不值了,如是在對敵之時,被人看出身子轉動方位,假人以可乘之机,那還算是什么身法?”
  周慧瑛被他反問的怔了一怔,暗道:“不錯,如是身子未動,先被敵人看出了方位,無异先輸敵人一著,這身法自是不必學。”
  略一沉吟,問道:“那要瞧什么地方?”
  史謀遁道,”老夫生平尚未見過像你這丫頭一般的笨人,我預先在這石室地上,布下天罡七星之位,而且又在每一星位之上,划下了一個腳印,那自然是要你瞧我的腳步移動了。”
  說完之后,不待答話,立時移步游走起來。
  周慧瑛心中想瞧他的身法,不敢分散精神,顧不得口上吃虧,屏息靜气,聚精會神看著他移動的腳步。
  這次袖手樵隱果然慢了許多,移步出足,均清晰可見。
  只見他一移步,身軀必先搖動兩下,而且著足起步的姿勢。
  無一雷同。
  在三個星位之上,交互移動了二十一步后,倏然而停,道。
  “這正七變的身法四十九步,我已傳完,你能記多少學會多少。
  和我無關,現在給你三天時間,自己練習,三日之后,我開始傳你反七變的身法。”
  說完,大跨步直向室外走去,一派冷漠神情,連望也不望周慧瑛一眼,其人生性之冷,當真如冰澆石刻一般。
  周慧瑛幼得父母悉心傳投,已具极深厚的武功基礎,雖因她天性嬌憨喜玩,未能全部承得父母衣缽,但因周佩夫婦相授得法,又是從小調教、其武功造詣已非一般江湖武師能望其項背,內外輕功,均有相當成就。
  再加上她蘭心意質,冰雪聰明,自留心目睛袖手樵隱史謀遁移動的身法之后,心中已覺這是一种极為深奧的奇罕武學。
  她不禁暗自悔恨,賭的什么閒气,白白放過于載難逢的机緣。
  但她乃心高性做之人,心中雖大感失悔,卻又不肯去相求袖手樵隱再教一遍。
  何況她心中亦很明白,縱然厚顏央求,以他那冷漠生性,也只是白受一頓訓斥譏笑,于事無補。
  呆了一陣,心中突然一動,暗自責道:“人家罵我傻丫頭,想來真是不錯,再要呆想下去,只怕連心中所記后三個星位的步法,也要忘了。”
  念轉意生,凝神澄慮,排除心中雜念,依照胸中所記,模仿袖手樵隱靨身移步之法,在后三星位上,游走起來。
  她在看人游走間,雖然覺出不易,但尚可看的清清楚楚,那知仿人一走,立時感到繁難异常,不是出步不對,就是姿勢變樣。
  走了二三十遍,竟無一步走的和人一樣,這才体會到,‘七星遁形”身法,原來是一門博大深奧,蘊蓄玄机的非常武功,不禁又急又气。
  她自幼在父母嬌寵之下長大,自恃聰慧,不論什么武功,一學就會,是以對學習武功一道,從未耗費過多少心血。
  現今聚精會神,竟難仿學一步,只覺自己從未如此笨過。心煩气躁,越走越錯,越錯越急,越急越气,索性停下身來,坐人地上休息。
  但感滿腔委屈,涌上心頭,愈想愈是難過,不覺間鳴鳴咽咽的哭了起來。
  哭了一陣,胸中的無名怨气漸消,气消神清,人遂安靜,靜生意、慧萌智明,立時盤膝坐好,閉目運气調息。
  行功一周,心神頓覺宁靜平和,綴級站起身子,重又開始仿效游走身法。
  這一次,她已智珠在握,果然覺得走對了兩步。
  但是,走對兩步之后,立即發覺以后的步法,又錯亂不對。赶忙停下,再行運調息,侍心神安靜之后,又再仿走。
  奇奧的”七星遁形”身法,占据了她全部的心神,方兆南兩度入室探看,她都毫無所覺。
  方兆南不敢惊扰她用功,只好俏然而入,又無聲無息的退走。
  冷僻的袖手樵隱,傳過周慧瑛的武功之后,一直就返回茅舍之中。
  盛金波也不知忙的什么,一出茅舍,從不停留,就又匆匆的進去,他雖和方兆甫相遇數次,但卻從未和方兆南打過一個招呼。
  方兆甫也不好自我沒趣和人攀談,只好一個人在大突岩上游來走去。
  待到天色入夜時分,才見盛金波走出茅舍,到他身側,說道:“兄弟已代方兄備好安宿之處,請隨兄弟瞧瞧去吧!”
  方兆南只覺這師徒兩人,冷俗得直似要把世上之人,全部摒棄一般,也不愿和他扯談,點點頭,淡淡一笑,道:“有勞盛兄了。”隨他身后定會。
  盛金波領他進了茅舍寓門,伸手指指左側兩間茅屋說道:
  “方兄宿處,就在那廂房之中,兄弟已在方兄室中備好食用之物。”
  說完話,隨即轉頭而去。
  方兆南級步走人房中,果見靠壁角處,放著一塊尺許見方的山石,上面放著兩碗冗菜,一張麥面大餅,一大碗小米稀粥。
  另一個窒角處,放著兩張羊皮,堆著一床氈毯,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他腹中早已覺著饑餓,匆匆的吃曇餅粥,便解下佩劍和衣仰臥在茅草上面,徑拉氈毯覆体。
  方兆南輾轉在茅草堆上,久久不能成寐,師妹一向在仆女環恃之下長大,嬌生慣養,眼下獨處石室,不知她如何能受得了。
  還有,恩師夫婦遲難怪死之事,也絕不能長久瞞騙著,他想她在知道此凶訊之后,定然要哭個死去活來,悲痛欲絕……
  就在他長歎未絕之際,暮聞一聲長嘯,划破夜空傳來。
  方兆南聞聲吝覺,霍然挺身坐起,隨手抓起長劍,身軀一晃,穿門而出,直向那斷石樁來路處奔去已他剛到突岩邊緣,已瞥見一條人影,冒著夜暗,躍踏斷石樁飛度而來,眨眼之間,來人已到最后一道斷石樁上。
  這時,方兆南和來人相距不過三丈多遠,運足目力,藉繁皇微光望去,看來人身著一襲長衫,正是他念念不忘,急干早見的張一平。
  不覺心頭一喜,立時高聲叫道:“張師伯,晚輩方兆南特來迎駕。”
  只听張一平口中輕微一哼,聲音异常低弱的說道:“賢侄快請助我一曾之力,接引我越渡這斷壁絕壑。”
  方兆南听他說話聲音有气無力,心中大感惊駭,赶忙解下身上披風,但聞一陣嘶嘶聲響,一件黃緞披風,被他撕成數條,迅速的結連在一起,抖手向張一平投擲過去。
  最后一道斷石樁,和突岩相距約有三丈多遠,他這連結的披風,只不過一丈有余,情急之下,沒有想到,投擲出手,才知相差一半還多,赶快收回,說道:“師伯暫請稍等待,我去找條長索來接你。”
  張一平歎息一聲,叫道:“不必了,我已無能再控制發作的傷勢,時机轉瞬即逝,你用力拉住,投擲過來吧!”
  方兆南听他說話之聲,時斷時續,心中雖感此舉大過冒險。
  但又怕自己去找絹索的時間,他真的傷勢突然發作,跌下斷崖。
  當下喝聲:“師伯小心。”第二次把手中連結的披風投擲出去。
  張一平在他披風擲出手的同時,強提一口真气,從最后一道斷石柱上躍起,身軀橫越絕壑,凌空直飛過來。
  他身負之傷,似是很重,雙手剛剛抓到投來的披風的一端,身子已真向下面墜去,當真是生死一發,諒險万狀。
  方兆南知他身負重傷,如果在中途真气散消,定然要急墜下去,早已气沉丹日,穩住馬步,一見張一平雙手抓住披風,立即用盡生平之力,往回一帶。
  但見張一平疾沉而下的身軀,忽然間又升飛起來,直向大突岩上沖來,方兆南雙臂疾張,一把抱住張一平的身子,急退兩步,卸去急撞而來的一股猛勁。緩圣粑張一平放在岩石之上,問道:“師伯的傷勢很重么?”
  張一平急喘了口气,微微點頭道:“我……傷的很重……”
  話未完,忽的一張嘴,吐出一大口鮮血,又緩緩閉上雙目。
  方兆南看他傷勢修重,不覺心神大亂。
  正待把他抱入自己住的廂房之中,再去求袖手樵隱替他療治,那知一轉臉,即見袖手樵隱就站在自己身后四五尺處,雙手背在后面,仰臉望著天上星辰。
  不知他何時已經到來,也不知他是否看到張一平受傷之情。
  只見他神態之間,卻是一派悠然自得,不覺一皺眉頭,道:“史老前輩,這位是……”
  袖手樵隱頭也不回的冷冷答道:“不必說了,他叫張一平,三十年前,已和老夫相識,那里還用你引見!”
  方兆南听得心頭一涼,暗道:“好啊!你對三十年前相認之人,竟也是這般冷漠,看來那袖手二字,恐怕還不足以形容你的為人。”
  心中在暗責他冷漠寡情,但口中卻道:“老前輩既和在下師伯誼矚老友,那是更好不過,現下他身受內傷甚重,深望老前輩,看在故舊憎誼之上,能為我師怕療治一下。”
  袖手樵隱道:“如果你以索恩金餞相求于我,我自然要立時替他療治,如果不愿以索恩金錢交換,請恕老夫沒有這份香他療治傷勢的逸興。”
  方兆南道:“救人一命,胜造六級浮屠,何況老前輩還和我師伯早已相識呢!一個人的生死大事,自可當作儿戲說笑?”
  袖手樵隱怒道;“誰和你說笑,我說的句句都是真實之言,老夫生平只認那索恩金錢,除此之外;什么人也和我沒有關系。
  生死由他。与我何干?”
  方兆南冷笑一聲、道:“老前輩當真是鐵石心腸,晚輩今宵算是開了眼界,見了一代奇人啦!”
  袖手樵隱冷冷的接道:“張一平昔日雖曾相助過我,但我已贈送給他索恩金錢一枚,他要把金錢轉送于人,我豈能還他兩次恩不成?”
  方兆南緩緩從怀中摸出索恩金錢,正待交于袖手樵隱,忽見張一平睜開眼睛,立時一縮手,又把索恩金錢放回怀中。
  張一平目光緩級由袖手樵隱的臉上掃過,投注在方兆南身上,一字一字的問道:“我那慧瑛侄女儿可在這朝陽坪么?”
  方兆南道:“不出師伯所料,師妹已得師父賜受的索恩金錢,以錢來易換史者前輩的“七星遁形’身法。”
  袖手樵隱側頭冷冷望了方兆南一眼,但卻默然未言。
  張一平突然哈哈大笑道;“很好,很好,那你就把身怀索恩金錢易學他的’伏虎八掌,……”
  他身受之傷,异常慘重,哈哈一笑,牽動內腑傷勢,話未說完,只覺胸前劇痛如絞,雙手捧胸,接不下去。
  方兆南道:“師伯內傷甚重,晚輩想以索恩金錢,索求史老前輩先替師伯醫好傷勢再說。”
  袖手樵隱道:“以錢索恩,要我療傷,那才是公平之事,不是老夫夸口,他這點區區傷勢,老夫手到病除。”
  張一平手捧胸,右手亂搖著對方兆南說道:“不可,不可,那’七星遁形’和‘伏虎八掌’,乃是他生平精力聚革的武功。
  精奇深奧,獨步武林,你們師兄妹,如各得他一种絕技,強似我一條命了。”
  袖手樵隱冷哼了一聲,道:“我那‘七星遁形’法,博血畸,’伏虎八掌’威勢無濤,豈是三五個月之內,能夠學得精髓,縱然老夫悉心相授一遍,只怕他們也未必能學得十之一二,你以生死作賭,不覺得太可惜么?”
  張一平道:“莫說在下未必就會死,就算死定了,也不會用你那索恩金錢求命。”
  方兆南道:“家師夫婦含恨慘死之仇,尚要依賴師怕運籌策划,謀求洗雪,師伯任重道遠,豈能以命作注,再說那‘优虎八掌”也未必就是武林絕學了,晚輩不學也罷。”
  張一平細想方兆南之言,頗有道理,万一自己難以自療內腑傷勢,就此死去,只剩下這兩個孩子無人照管,難免心急親仇,罔顧利害,到處尋找仇人,那時無人勸阻他帆只怕大仇朱雪,反而送了兩個孩子的性命。
  心念一轉,長歎一聲,不再言語。
  方兆南看他不言,已知他心中同意,當下又取出怀中系恩金錢、向袖手椎隱遞去。
  史謀遁冷著冰霜的臉上,忽然間現出笑容,正待伸手接錢,突聞一陣衣袂飄風之聲,劍破夜空傳來。
  星光下閃起一道銀虹,迅如電光一般,疾向張J干劈下。
  袖手樵隱微一晁身,陡然向后躍退了五步,讓了開會。
  方兆南左手抱著張一平旁側一滾,右手長劍反手一招“天王托塔”硬架來人一擊。
  但聞骼然一聲大震,方兆南手中長劍吃來人一擊之下,反彈回去,雖未脫手飛出,但已覺虎口發麻。
  他急中生智,不待來人第二次出手,一抖手,把長劍當作暗器,用盡全身勁道,向來人投擲過去,人卻藉勢一躍而走,飛落袖手樵隱身邊,道:“還你索恩金錢。”
  袖手樵隱伸手接過金錢,橫跨一步,擋在方兆南前面,冷然喝道:“什么人?深更半夜跑到我這朝陽坪來胡鬧!”
  來人一擊未中,方兆南長劍已脫手飛到。
  這等把兵刃當作暗器投擲之事,江湖上很少見聞,雙方距离又近,飛來劍勢,既快且猛,待他揮刀磕開長劍,方兆南已躍落到袖手樵隱身邊。
  油手樵隱手中托著金錢,目光抬望著天上寒星,始終未正眼瞧過來人。
  就這一瞬之間,那斷石樁上,又連續躍越過來兩條人影,能一舉橫越這三丈寬窄的絕壑,如非有极佳的輕功,絕難辦到。
  方兆南在一眼之間,連續目睹三個人,橫越斷石樁絕壑而來,不禁心頭大感駭然。
  定神望去,只見先來之人,年約四十開外,身材瘦小,一身勁裝,留著兩撇八字須,滿臉精悍之气,手中橫著一柄厚背薄刃的鬼頭刀。
  隨后兩人年齡相若,都在三十四五左右,黑絹包頭,背插刀。
  這三人有一個相同之處,都是不足五尺的身材,但個個眼神如電,分明都有著精湛的內功。
  袖手樵隱微一轉臉,看了一眼,冷冷的問道:“你們還有几個?”
  那當先躍上突岩的矮瘦之人,道,“就是我們弟兄三個,怎么?覺得太多了么?”
  袖手樵隱面色一直陰沉沉的,叫人看不出他是喜是怒,听完那話,淡淡一笑,道:“不多,不多,不知几位到我這朝陽坪來。
  有何貴干?”
  那最后躍落實岩的矮子,怒道:“老大,這人說話陰陽怪气的,叫人听著刺耳,他既然敢窩藏著咱們追殺乏人,想必有關系,索性連他一起殺算啦!”
  那矮瘦之人,輕輕一哼,道,“老三不要胡說……”
  拱手對袖手樵隱道:“我們弟兄因追殺一個仇人,誤入貴地。
  并非有心相犯,只要你能袖手不同,那就沒有你的事,我們兄弟殺了仇人,立時就走。”
  袖手樵隱道,“老夫生平最不愛管人閒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不知三位要殺那個?”
  那瘦矮之人一指張一平,道:“就是這個。”
  袖手檐隱望望手中金錢,道:“你們追殺于他,本來不關我事,但必須要等我替他療好傷勢之后,你們才能動手,你們未得我的允可,擅渡斷石樁,闖進我這朝陽坪,各人自行斷去一指,以抵擅闖我禁地之罪。
  三日后,你們再來這朝陽坪斷石樁處等他,但是你們能否殺得了他,那可不夫我的事。”
  說的不疾不徐,心平气和,毫無侃怒之意,好像別人定會俯首听命于他一般。
  那年紀較長的矮瘦之人,突然仰臉呵呵大笑一陣,道:“咱們冥岳三僚自出道江湖以來,還是第一次听到人對我們這般說話,听來倒是新奇別致得很……”
  袖手樵隱臉色一沉,怒道:“什么冥岳天堂,三燎六燎的,老夫不喜和人多說廢話,你們三人听是不听?”
  矮瘦之人回頭望著同來的兩人,笑道:“這糟老頭子火气倒是不小.老三去教訓他一頓。”
  左面站的人應聲而出,身軀微晃,人已向袖手樵隱欺去。
  呼的一拳,當胸擊去。
  袖手樵隱左腳微抬,突然向后一退,輕描淡寫,把一記凌厲迅猛的拳風讓開。
  他這一讓之勢,看來隨隨便便,十分容易,其實步步玄机,叫人難以猜測得到他讓避的地位。
  方兆南還看不出什么奧妙之處,但冥岳三撩卻是識貨之人,不覺心頭大感一駭。
  那出手的矮子,右手一擊落空,左手緊接著遞出一掌,平推過去,右拳卻在左掌擊出的同時收回來。
  袖手樵隱冷笑一聲,左腳抬動,身軀忽然一轉,疾如風輪。
  閃到那矮子身后,左手一伸,喳的一聲,把矮子斜插背上的單刀拔了出來,隨手一揮。
  但聞那出于的矮子悶哼了一聲,左手小指應聲而落。
  方兆南只覺兩人動手几招之間,出手之快,身法之奇,無一下是生平罕聞罕見之學。
  他不禁豪气頓消,暗自歎道:“風塵之中,果然不乏高人,像我這點微未之技,真是渺如蒼海一粟了。”
  就在他心念轉動之間,場中形勢,已有了极大的變化。
  那瘦矮之人,一見袖手樵隱身法奇奧,出手迅快無比,一掃狂做之气,立時一掄手中鬼頭刀,縱身而上,一招“陰云掩月”
  鬼頭刀幻化成一片光影,當頭罩下。
  袖手樵隱冷笑一聲,身子忽的一轉,竟自刀光中脫身而出。
  反向另一個矮子欺去。
  那瘦矮之人一刀落空,奢勢長身;凌空而起,刀光電奔,猛然轉向張一平劈去。
  方兆南吃了一惊,他手中早已沒有了兵刃,無法拒擋敵勢又知憑自己輕身功夫,絕難以避讓敵人追襲之勢,正感為難之際,忽見眼前人影一閃。
  袖手樵隱不知施的什么身法,竟在那瘦矮之人身軀尚未落下之前赶了回來,擋在兩人面前,手中單刀一揮,硬接那瘦矮之人一招。
  金鐵大震聲中,飛出一串火星;那瘦矮之人向下疾落的身軀,又被霍飛起來,連在空中翻兩個跟斗,但袖手樵隱卻也被震的向后退了一步。
  冥岳三獠,自從出道江湖以后,尚未栽過跟斗,想不到今宵逢此勁敵,動手數招之間,連續吃了大虧。
  平日凶焰驕气,一掃而空,井肩而立,瞪著袖手樵隱發愣。
  袖手樵隱冷冷一笑道:“老夫一向言出必踐,識時務的,赶快自斷一指,退出我這朝陽坪,三日后在斷石樁出口之處等候你們追殺之人,如奢再和老夫嘈嘈咳晾、今宵就別想活著出去。”
  那瘦矮之人望了斷指矮子一眼,道:“你傷勢如何?”
  斷指矮子朗朗一笑,道:“大哥放心,別說斷去一枚手指。
  就是斷去一臂,又有何妨!”
  瘦矮之人一揮子中鬼頭刀,對袖手樵隱說道:“咱們冥岳三獠,自出道以來,還未遇過敵手,你能在數招之中,削去我兄弟一枚手指,武功自然在我們兄弟之上,不過……”
  袖手樵隱怒道:“你們若不服,不妨一起上來試試,老夫讓你每人十掌,在十掌之內,我不還手……”
  那瘦矮之人冷笑一聲,接道:“如若我們十掌內傷你不著,自愿斷指而退。”
  袖手樵隱微一沉吟,道:“老夫如非急于清結恩債,洗手歸隱,那有這等便宜之事,生平之中,破此一例,你們快些出手吧!”
  說完,左腕一抬,把手中單刀投向那斷指矮子,接道:“老夫索性給你們更大的便宜沾沾,讓你們十掌改為十刀,”
  他這等狂做口气,不單使冥岳三獠听得心頭火起,就是方兆南和張一平,也覺得他口气太過托大。
  那斷指矮子,探手撿起單刀,當先縱身而上,一刀橫掃過去。
  他一發動,另兩人也緊接出手,剎那間,刀光交錯,直砍橫掃,密如光幕罩体。
  袖手樵隱身軀晃動,在那刀光之中穿來閃去,飄忽如風,每一舉步落足,無不恰到好處,均是對方招術用老,力盡招收之時。
  冥岳三獠劈出的刀勢雖然迅猛,但卻被他奇异輕靈的閃避身法讓開,眨眼間,冥岳三獠已各自劈出了十刀。
  但聞那瘦矮之人,大喝一聲,“住手!”波翻浪涌的刀光,應聲而斂。
  他當先舉起左手,回頭望了站在左側的老二一眼,刀光一閃,削去小指,振腕把鬼頭刀投下絕壑,俯身撿起斷指,一口吞下。
  左側矮子一皺眉頭,也把左手小指削去,三人一齊轉身,魚貫躍上斷石樁,疾奔而去。
  袖手樵隱望著三人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微微一聳雙眉,回頭對方兆南道:“你把他送到茅廬之內;我現在就動手替他療傷。”
  說完話,隨即緩步离去。
  方兆南本想說几句感謝之言,但見他冷漠之態,不禁心中有气,一言下發,抱起張一平,直回到臥室之中。
  片刻之后,盛金波左手高舉著一支松油火燭,右手提著藥箱,椎門而入。
  袖手樵隱綴步隨在身后,冷冷的望了張一平一眼道:“快盤膝坐好,運气調息,我要先用金針,洞透你受傷穴道,再用本身真气,助你行血過穴,然后再服我九轉活血丹,三日內,大概就可以复元了。”
  張一平冷笑一聲,道:“但請放心,不營傷勢能否好轉,張一平三日內自當离開你這朝陽坪就是。”
  袖手樵隱道:“老夫決不愿拖欠別人恩債,你傷勢一日不好就別想离開我這朝陽坪一步,傷勢好了,也別想多留我這朝陽坪一天。”
  張一平淡淡一笑,不再和他多說,盤膝坐好,緩緩閉上雙目,運气行功。
  他內腑傷勢极重,一運气,立覺痛苦難當,頭上汗水如雨,滾滾而下。
  袖手樵隱打開藥箱,取出兩根三寸多長的金針,分握兩手,目光凝注在張一平的前胸,直待張一平運行真气,逼的胸中淤血上翻,張口吐血之時,他才突然雙手齊出,兩根金針——刺入張一平的前胸。
  隔衣施針,毫厘不差,雙針中穴,張一平翻動的气血,立時平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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