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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九宮山黑夜遭襲


  方兆南和袁九逵合登一艇,他一直瞧著方兆南微笑,但卻不發一語。
  方兆南被瞧的心中甚覺厭惡,終于忍耐不住,說道:“兄合這般的瞧著我,難道這也有什么用意不成?”
  袁九逵微微一笑道:“在下有一事,想不明白。不知兄台能否見告?”
  方兆南冷笑一聲,道:“不妨先請說出,讓我斟酌一下再說。”
  他雖身陷龍潭虎穴之中,生死操人手中,但仍然倔強异常。
  笑面一梟臉上笑容依舊.絲毫不露慍色,笑道:“看樣子。兄台似非常在江南一帶走動之人,不知為問肯踏入在下這江南地面,可是單為找言老前輩,求取九轉續命生肌散和辟毒鎮神丹。兩种靈藥?”
  方兆南不愿和他多話,隨口應道:“不錯,怎么樣?”
  袁九逵陰森一笑,低頭想了半天道:“在下雖未見過九轉續命生肌散和辟毒鎮神丹兩种藥物,但卻常听人談過這兩种藥物的功能,辟毒丹功解百毒,九轉續命生肌散,力能去腐生肌,為當今江湖上第一療治外傷靈藥。
  兄台不惜千里迢迢,跑到我江南地面上來,訪晤言老前輩。可是專為討取這兩种藥么?”
  方兆南听得心中一動,暗道:“此人果然陰詐無比,以后對他言行,倒是得小心應付,免得被他找出破綻。”
  當下冷冷說道:“這兩种藥物,乃闖蕩江湖必備之物,在下向言老前輩討來,只是備而不用。”
  袁九逵不再講話,戳然微笑。
  快艇裂波疾進,片刻間到達對岸。
  這個匹長程健馬,似都有著乘舟渡水的經驗,置身快艇之中,競不嘶叫;待快艇一靠岸,紛紛自動躍登岸上。
  袁九逵當先飛身上馬,放轡向前奔去,十匹健馬放蹄竟走,奔行在寒風之下,風馳電掣一般,直向九官山中而去。
  几人日夜兼程急赶,果然在次日黃昏時分,到了九宮山下。
  方兆南一心想早日回到山東抱犢崗去,以藥易人,救助師妹出險,是以登山之后,立時帶著凡人直向知机于言陵甫所居寒水潭而去。
  山勢愈走愈崎嶇,袁九逵不得不下令棄馬步行,十匹長程健馬由一個隨行的大漢控候在一座山崖之下。
  那一直緊隨在袁九逵身側,留著八字胡的矮小漢子,突然向前搶了兩步,緊隨方兆南身側而行。
  此人雖然身材矮小,但瞧上去卻一臉精明干練,兩道眼神有如冷電一般,炯炯迫人。
  他側臉望了方兆南一眼,笑道:“不知言老前輩居住之處,离此尚有多少路程?”
  方兆南打量一下山勢,道:“暮色籠山,已難辨去路……“
  話還來說完,陡聞袁九逵冷哼一聲,縱身向左側一片亂草叢中躍去。
  他一停下腳步,隨行群豪,一個個隨著他停了下來。
  那位經常寒著的臉的白發白髯老叟,忽的一睜經常闔在一起的眼皮。緩步向袁九逵停身的草叢邊走會。
  方兆南轉臉瞧去,只見那亂草叢中,并排仰臥兩人,眼睛緊閉,四肢平伸,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袁九逵鷂眼中神光暴射,望了方兆南一眼,道:“這一帶除言陵甫外,還有什么人住在此處?”
  方兆南道:“這個,在下就不清楚了。”
  袁九逵陰沉一笑,吩咐身后相隨之人道:“你們摸摸看,還有沒有救。”
  兩個佩帶兵刃的彪形大漢,一左一右躍出,一人一個,扶起那并肩仰臥之人。
  方兆南仔細一瞧之下,不禁身子一顫,向后退下一步。
  原來那仰臥在草叢中的兩人,正是自己出山之時所遇的灰袍老者。和中年大漢。
  只見那兩個佩帶兵刃的大漢,伸手在兩人胸前摸了一下,道,“已經气絕多時了。”
  袁九逵嘴角問仍然帶著笑意,目光在兩個尸体上瞧了半晌工夫,微微點了點頭,笑道:“把他們埋起來吧。”
  兩個扶持尸体的大漢,躬身應命,挾著尸体,向草叢中深入四五尺。拔出兵刃,就地挖了一個土坑,埋了兩人。
  袁九逵低沉的冷笑一陣,對方兆南道,“方兄可見過兄弟那兩位死去的屬下么?”
  方兆南暗自忖道:“此人心机深沉,狡詐百出,必已看到我剛才神色,我如不据實相告——只怕要引起他的疑心。”
  他乃极為聰明之人,略一一轉動心念,立時答道:“在下出山之時,曾和兩位屬下相遇旁道,想不到數已之隔,兩人已然死去。”
  袁九逵听他言詞之中毫無破綻,察言觀色,知他所言非虛,點頭一笑。道:“方兄武功高強,想必早已瞧出他們兩人如何死法了?”
  方兆南接口答道,“以在下的看法,貴屬似被人用重手點中要穴而亡。”
  那留著八字胡的矮小漢子,突然插嘴,接著說道:“以在下的看法,兩人气絕時間,不會超過半日工夫。”
  笑面一梟袁九逵點頭道:“他們先被入點傷重穴,倒臥在亂草叢中,直待元气耗盡而死,如果我的推斷不錯,他們受傷日期。當在兩日之前……”
  他微微沉吟一陣,又道:“當今江南道上,敢和我袁某作對之人,除了天風牛鼻子一群人外,實難再找得出,但這兩人又似非傷在天風老道的手里,不知何人有此能耐,竟能一擊點中了成武的要穴。”
  那留有八字胡的矮小漢子,道:“事已至此,瓢把子也不必為此煩惱……”他轉臉投瞥了方兆南一眼,道:“要不要我先到前面瞧瞧?”
  袁九逵笑道:“不用啦!据我看成武是被人用一种獨門手法點中了要穴,就是咱們能在兩人未死之前赶到,只怕也束手元策,難以救得兩人,眼下不宜再分散實力。”
  方兆南心中突然一頓,暗道:“天下點穴手法,大部相差不遠。以笑面一裊的深厚功力,江湖聲譽,竟然承認自己無法解得屬下被點穴道,奠非那紅衣少女還未离開此處不成?”
  袁九逵是何等人物,隨時隨地,均在留心著方兆南的神色表情。看他沉思不言,心中疑慮頓生。
  但他乃城府沉深之人,雖然動了疑念,但卻不肯貿然追問,故作不覺,緩步向前走去。
  那白發白髯的枯瘦老者,忽然一晃身軀,迅快絕倫的欺到方兆南身側,冷冷的問道:“言陵甫居住之處,除他之外,還有些什么?”
  話聲甫落,探手一把,直向方兆南左腕之上抓去。
  方兆南側身一讓,向右側疾跨三步,讓開那枯瘦老叟一招擒拿。
  白發老叟一擊不中,微閉的雙目突然一睜,第二招連綿出手,指風似剪,掃向了方兆南前胸。
  這一擊,來勢奇快無比,方兆南退避不及被迫的舉手封架,一招“迎風斷草”橫掌向對方右肘上劈去。
  只听那白髯老叟嘿嘿一聲冷笑,掃擊而出的右手陡然一縮,左手趁勢而出,一把抓住方兆南的右腕。
  方北南只覺對方扣在大手腕之上的五指一緊,脈門穴道受制。行血返攻內腑,全身勁力頓失。
  忽听冷森森的大喝道:“耿三元,快些給我放手!”抬頭望去,只見笑面一梟袁九逵背手卓立在丈余外處,怒目望著那白發白髯的枯老叟。
  气焰万丈,滿臉殺机的耿三元,在听得袁九逵大喝之后,竟然乖乖的松開了方兆南的右腕,退到一側。
  笑面一梟舉手一招,說道:“方兄請這邊來。”
  方兆南,心知眼下形勢十分惡劣,袁九逵隨來之人,都已對自己動了疑心,隨時隨地都有被殺之危。
  袁九逵雖然未必真有相護之意,但他眼下正需自己相助之時,絕不去放任屬下,加害自己,當下直向袁九逵這身側走去
  這位臉上永遠帶著陰森笑容的江南綠林盜首,此刻、卻似有著無与倫比的心思憂慮,那經常挂在嘴角上得笑意,也暫時斂去不見。
  “他緩緩的舉起右手,一拍方兆南肩膀,說道:”那死去的灰袍老者成武,和耿三元有著結盟之義,睹尸傷情,一時心急,冒犯了方兄,請兄台不要放在心上才好。”
  他几經思慮之后,覺著在眼下這微妙環境之中,隨時有被殺之危,單以鎮靜應付,只怕不足以自保性命,他乃极端聰明之人。念頭一轉,故作神秘之態。
  果然他這种异常的鎮靜輕松神情,引起了笑面一梟袁九逵的更大疑慮,但一時間,又不便出口追問,恐怕方兆南笑他膽小。只得故作大方,舉步和方兆南并肩而進。
  翻越過一座山岭,到一座人谷的山口所在,兩株巨松,分列入口兩側。
  忽听袁九逵冷哼一聲,停步不前,兩只鷂眼中神光暴射,左右轉動,在兩株巨松上面打轉。
  方兆南隨著他目光瞧去,只見左右兩株巨松之上,各自吊著一人,在夜風中不停搖擺,顯然這兩人已經死去多時。
  這時,天色已經入夜,微弱的星光之下,更增了几分陰森之气,饒他笑面一梟袁九逵殺人不眨眼睛,此刻也覺著背脊冒上來一股寒意。
  但他究竟是一方霸主之才,心中雖感惊駭,而外形仍能保持鎮靜,冷笑一聲,說道:“這兩個道裝之人,看來极像是無風道長門下。哈哈!江南黑白兩道中人,這一次都算栽到九宮山了/
  他想到天風道長門下,也被人殺死兩個吊在樹上,他日傳言江湖上,自己不致被人嘲笑,惊駭之中,又有著几分歡愉心情。
  是以,一時之間情難自禁,哈哈長笑不絕。
  方兆南仔細瞧那兩具吊在松樹上的尸体,果然身著道裝,樹身之上,還釘著兩柄長劍,看身材极似自己离山之時,所見的兩個道人,·
  袁九逵突然頓住了那午夜梟啼般的長笑之聲,側臉對方兆南道:“兄弟久聞知机子言陵甫精通丹道醫術,被江湖尊稱為神醫之名,想不到竟然是這么一個心狠手辣之人……”
  他微微一頓后,又道:“咱們距他的居住之處,還有多遠。在下倒极欲一見其人之面,也好討教几手絕學。”
  言詞之間,已把方兆南看作言陵甫同道之人。方兆南也不解釋,淡淡一笑,道:“言老前輩居住之處,已离此不遠。大約估計,約在十里左右。”
  袁九逵嘴角又浮現出令人難測高深的陰冷笑意,說道:“很好,很好,那就請方兄帶路,咱們赶緊一程吧!”
  方兆南突然一挺胸說道,“在下有一個不情之求,不知袁兄能否答應?”
  袁九逵微微一怔,但瞬即恢复鎮靜,笑道:“方兄有事,但請說出,在下力所能及,無不照辦。”
  方兆南道:“等會見著言老前輩之時,他如問起我相贈的兩瓶丹藥何在,在下很難回答,言老前輩生性冷怪,人盡皆知,万一因此惹起爭端……”
  袁九逵冷然一笑,道:“在下倒不是害怕惹起爭端,但方兄既有討回失物之心,在下自當原壁奉還。”
  說完,立時從怀中取出兩個玉瓶,交還方兆南。
  方兆南仔細的檢查了一遍,看瓶中丹藥不錯,收入怀中,笑道:“言老前輩生性怪僻,對人未免冷漠,如果袁兄見著他時,還望忍耐一二。”
  袁九逵笑道:“方兄盡管放心,除非言老前輩迫的在下無路可走,但有一步退路,在下絕不出手。”
  方兆南道:“袁兄這等宏大气度,實非常人能及,無怪能領袖江南水旱兩路英雄。”
  他乃极為聰明之人,已瞧出眼下情勢凶險异常,如果据實相告,不但難獲得對方信任,只怕還要招來殺身之禍,倒不如裝的若無其事,騙他一騙再說。
  袁九逵道:“好說,好說,大江南北武林同道,有誰不知我袁九逵是南七省黑道中總瓢把子,方兄這般抬舉我,叫兄弟如何敢當。”
  方兆南微微一笑,不再答話,當先向前奔去,
  他心中卻在暗暗忖道,“知机子言陵甫早已气息而瘋,眼下生死難料,如著他敗在那紅衣少女手中,自是難保者命,如若胜了那紅衣少女,像他那瘋癲之狀,早已不知跑到那里去了,決然下去仍留在寒水潭浮閣之中。
  如今,我縱然能騙得他們一時,但立時就有揭穿之危,屆時絕難逃人毒手,怎生想個法子,擺脫這般人才好。”
  心中打著主意,腳下卻未停留,不覺間,已奔出數里路程,抬頭瞧去,到了一處兩山挾持的谷口,不覺心頭一震,停下腳步。
  原來他只顧索思脫身之策,忽略了四外景物,只待看到谷口,才陡想起已快到寒水潭邊,只要再轉兩個山彎,就可見浩瀚銀波中兩座浮閣了。
  言陵甫既已不在浮閣之中,自己必將招致殺身大禍,是以。他瞧到了谷口之后,立時停了下來。
  只听身后響起袁九逵陰森的冷笑道:“方兄怎么不往前走了?不知此地相距言老前輩的居住之處,尚有多遠?”
  方兆南鎮靜了一下心神,答道:“再轉過几個山彎就到了
  瞥眼谷口處一塊大岩石上,寫道:
  “擅入一步,寒潭埋骨。”八個紅色大字。
  袁九逵似是也瞧到了那大岩山的紅色大字,冷哼了一聲,道:“好大的口气,這倒要試上一試。”
  方兆南靈机一動,說道:“言老前輩就住在這谷中一片水潭浮閣之上。數日前兄弟來此相訪之時,這塊岩石之上,并無字跡,眼下這八個大字,不知是何人所留的,看來又不像言老前輩的筆跡。”
  袁九逵听他說筆跡不似出自知机子言陵甫之手,心中微有所感。
  只見他低頭沉思了一陣,說道:“方兄再請仔細的瞧上一瞧,看這字跡是否是言陵甫的手筆。”
  方兆南淡然一笑,道:“在下和言老前輩忘年論交,對于他的手筆字跡,認定甚准,一望即知,也許他出外采集什么藥物去了,請人代為守候居住之處,這八個字是他請的守候人所寫的也說不定。”
  袁九逵點頭答道:“方兄之言,頗有道理,……”他微一沉忖之后,又道:“言陵甫那居住之外,除了他外,不知還有何人?”
  方兆南道:“除了一個守候丹爐的童子外,別無他人,”
  袁九逵低沉的冷笑一陣,高聲的說道:“毛通,讓他們暫時守在谷口,你和耿三元跟我進去瞧瞧。”
  那矮小之人應了一聲,和那白發白髯的枯瘦老者,聯袂躍奔過來,余下五個隨來之人,亦都是江南綠林道中的高手。
  他們不待袁九逵吩咐,立時散開埋伏在谷日之處,眨眼間,隱去了身子。
  方兆南看得暗自歎道:“此人作事,精細無比,進則可攻,退則可守,果然是一方霸主之才。”
  毛通目光一掃大岩石的八個大字,沉聲說道:“如果這几個字不是知机子言陵甫的手筆,只怕已讓人捷足先登了一步。”
  袁九逵微微頷首,道:“事情确有可疑之處,但我算計時日。天風老道決然赶不到咱們前面,除了那牛鼻子外,我想不出眼下江南武林之中,還有什么人敢和咱們作對。”
  方兆南道,“江湖之中,盡多奇人,袁兄所說,未免太過武斷了吧?”
  他深知此刻和他故意辯上几句,愈能使他相信自己之言不虛。
  袁九逵冷冷一笑,道:“方兄高見不錯。”
  說完一縱身。躍人各國。
  方兆南看他飛行身法。不但迅速無比。而且不帶一點聲息。可見他的輕功已達爐火純青的上乘境界。
  耿三元、毛通,一瞧總瓢把子當先涉險人谷,立時雙雙一躍,緊隨身后迫去。
  方兆南略一猶豫。也緊隨而入。
  但見袁九逵身如离弦流矢一般,待方兆南等躍入谷中時,他已奔到了另一個山彎的轉角所在。
  毛通、耿三元疾赶直追,衣袂隨帶起飄鳳之聲。
  方兆南左右一看,見兩側山勢如削.除了向前或退后之外。再好的輕功,也難攀登兩側山壁逃走。
  忽听山彎那面傳出來了袁九逵一聲大喝,似是遇上什么強敵突襲一般。不禁好奇心動,急向前面奔去。
  轉過一個山彎,只見袁九逵呆呆的站在路中,毛通。耿三元并肩站在他的身后。
  方兆南仔細瞧去,只見袁九逞右手中抓住一根尺許長短的竹枝,沉思不語,不禁心中感到奇怪,加緊腳步,走近袁九逵一看。
  只見他左手之中還拿著一紙白箋,上面畫著十具尸体,旁邊也寫著八個小紅字,道:“敬候光臨,恕不備棺。”
  他本是聰明之人,略一思索,立時明白對方借用一段竹枝。把白箋傳送到袁九逵的手中。
  袁九逞呆呆的出了一陣子神,回頭對毛通和耿三元道:“咱們的行蹤,早已經落在對方的眼中了……”
  他陡然揚了一下兩條濃眉,目光轉投到方兆南臉上,冷冷地問道:“這是怎么回事?方兄如再不据實相告在下,可不要怪我袁某人不夠朋友了!”·
  劑匕南搖搖頭。道:“這個我也糊涂了!……”他探頭又瞧了那白箋一眼,道,“這字跡亦非言老前輩的手筆。”
  袁九逵目光中凶焰暴射,陰森森的一笑,道:“方兄既然熟悉此地道路,就請前面帶路如何?”
  方兆南心中雖知前面凶險重重,但如不答應,也難逃袁九逞的毒手。
  當下一挺胸,道:“袁兄既然怀疑于我,在下有口難辯,言老前輩的丹道醫木,舉世聞名,雖然生性怪僻,但絕不致這般辣手懲人,也許在我离開他寒水潭浮閣之后,他遇了什么大變。”
  話至此處,突然想到言陵甫失圖成瘋的凄涼經過,不禁黯然神傷,長歎一聲,住口不言,大踏步向前走去。
  袁九逵看他情感激蕩,似非謊言,怀疑之心頓消,一面舉步緊隨方兆南的身后而行。他一面暗自想道:“天風道長和我能知道‘血池圖’出現之秘,別人何嘗會不知道,此人之言不錯,也許知机子言陵甫已遭了別人毒手。”
  忖思之間,又轉過了一個山彎。
  触目只見一片銀波,盈耳淙淙水聲。
  方兆南遙指著水波中兩座浮閣,說道:“那一大一小兩座浮閣。就是言老前輩的居住煉丹之處。”
  袁九逵抬頭打量那一片水潭,大約有兩百丈方圓大小,三面都是壁立如削的山峰,万泉交錯,由峭立的岩壁間倒垂而下。
  幽谷至此,陡然縮成一條丈余寬窄的狹道,中間突起一條三尺左右的石道,潭中多余積水,由突起石道兩側,緩緩排出,向外流去。
  夜色沉沉,星光閃爍。
  除了那岩壁間懸瀑人潭激起的水產之外,四周一片死寂。
  袁九逵老謀深算,轉對耿三元道:“耿兄請守住狹道人口,免得咱們歸路為人截斷,毛賢弟請隨小兄到那浮閣之上瞧瞧。”
  一語甫落,突然藍光閃動。那較大浮閣之中,驟然間亮起一片藍光。遙聞一個嬌脆有如銀鈴一般的聲音,說道:“几位才來么?我已候駕多時了。”
  聲音雖然婉轉動听,有如黃鴛嗚唱,但此時此地,此情此景。听來卻使人毛發惊然,饒是他袁九逵久走江湖,見識廣博。也不禁由心底泛上來一股寒意。
  呆了半晌。心神才逐漸靜了下來,正待答話,忽見那浮閣門帘啟動,一盞鬼燈般的藍焰,緩緩由門中出現。
  緊接著,一個瘦高有如竹竿一般的怪人,隨著那藍焰出了浮閣,緩緩向几人停身之處而來。
  定睛瞧去只見他全身僵挺的站在水中,腳不抬步,膝不彎曲,手托藍焰,身子如浮在水上一般,來勢异常緩慢。
  袁九逵只看得心頭大生震駭,暗暗忖道:“這叫什么功夫?難道今天晚上真的碰上了鬼怪不成?”
  但見那手托藍焰的怪人,愈來意近,轉眼間已到几人停身潭邊一丈左右之處。
  藍色的火焰,照著他一付奇丑無比的長像,長頸闊口,雙眼奇大,臉色又叫那藍色火焰照的變成了一片鐵青之色,真叫人無法分辨他是人是鬼。
  袁九逵、毛通兩人。都是殺人無數的綠林巨盜,但面對這樣一個丑怪的人。也不禁有點緊張起來占
  方兆南瞧了兩眼之后,突然想起此人工是在朝陽坪上和袖手樵隱史謀遁動手相搏的怪漢,心中反較袁九逵、毛通沉得住气。
  袁九逢輕輕咳了一聲,提提膽子,正待開口喝問。
  忽見那僵挺浮水而來的黑衣怪人,停在水中不動,不覺又是十,暗道:‘腳不移步的凌波而來,真是罕見之享,這停在水中不動,竟然不往下沉,簡直是駭人听聞的怪事,縱然他是真人,武功亦是高不可惻,看來今宵,想全身退离此地,倒真是千難万難的事。”
  心念及此。不禁大感气餒。
  忽听那白發白髯的老古耿三元冷笑一聲,道:“借助兩塊木板的浮力,故作惊人之舉,算不得是什么榮耀之事,哼,哼!區區雕虫小技,難道還能嚇唬住人不成?”
  那黑衣瘦長的怪人,听得被人揭守真象,立時哈哈一陣大笑,左袖一拂,呼的一聲躍出水面,落在突起石道上,說道:“几位既然都是不怕死的,就請渡潭到浮閣之上瞧瞧吧!”
  此人聲音沙啞,說話如擊破鑼,听來极是刺耳。
  袁九逵低頭瞧去,果見他雙足之上緊系著一塊木板,不禁陰冷一笑,道:“請恕兄弟眼拙,不識大駕何人?”
  黑衣瘦長怪人冷笑一聲;道:“凡是認得我之人,無一能生在人世,我看你還是別問的好。”
  袁九逵知他是借木板浮力渡水而來之后,膽气已复,當下微微一笑,道:“有這等事,那在下倒是非問一下不可。”
  黑衣怪人怒道:“到你該死之時,我再通報姓名不遲,眼下還是快些到浮閣之中瞧瞧,別誤了你們該死的時机。”
  他把目光緩緩移注在方兆南臉上,冷冷又接了一句道:“你這小子又跑到這里來了,看你是命中注定的非死不可。”
  說完徑自轉身,躍入水中,踏波而去。
  耿三元瞧了方兆南一眼.罵道:,“沒有想到,你還是一個相識滿天下的人物。”
  袁九逵怒視了耿三元一眼,低聲的向方兆南間道:“方兄既然識得此人,想必知他們的來歷了。”
  方兆南道:“此人雖和兄弟有過匆勿一面之緣,但卻并非相識。至于他們來歷,兄弟倒是略知一二,袁兄可听人說過冥岳之處么?”
  在他想來,袁九逵既是江南道上的總瓢把子、耳目定然极為靈敏,一提冥岳,他自然是耳熟能詳。
  那知袁九運重复了一句:“冥岳……”
  只見他沉忖了一陣,接道:“當今武林中黑白兩道上有名之人,我雖然不敢說個個認識,但姓名形貌,大都听人說過,此人生像這等怪异,如若常在江沏之上走動,定然早已傳播江湖,但卻從未听到談過其人,冥岳其地。也未曾听人說過。方兄既然知道,就請不吝賜教。以增廣兄弟見聞。”
  方兆南察言觀色,知他所言非虛,略一思索,道:“冥岳系指何地何處,兄弟雖不清楚,但這般人。确都是由冥岳介人江湖的,其真正首腦之人,正值閉關期間。”
  眼下主持其事的,是三十穿藍、紅、白的少女,而且個個貌美如花,心似蛇蝎,武功十分詭异,叫人難測深淺。
  那個黑衣怪人,看上去武功雖然不錯,但并非什么重要之人。充其量也不過是個較大的頭目之流……“
  他本是十分聰明之人,雖然只听得片片段段,但略經推想揣測,說起來有條不紊。淡淡凡句話。說的有頭有尾,叫入無法再多追問,而且避重就輕,未泄露“血池圖”只字經過。
  袁九逵轉頭瞧了耿三元、毛通一眼,說道:“看來知机子言陵甫如非已遭人毒手,定已离此他往,但咱們千里迢迢赶來此地,豈可就此退走?不管如何。也要到那浮閣之中看看。
  但是,此行或將難免一場沖突搏斗,屆時你們要看我眼色行事,除非對方先行出手。否則絕不可輕舉妄動。”
  說完。一提丹田真气,踏入湖波施展“登萍渡水”的功夫。疾向浮閣之上奔去。
  耿三元緊隨著笑面一聚身后,縱身入潭,追奔而去。
  毛通瞧了方兆甫一眼,道::“方兄請。”
  方兆南道:“慚愧得很.兄弟自知輕功火候不夠,只怕難以飛渡這一段水面。”
  毛通道:“這么說來,方兄是不愿到那浮閣上面去了?”
  方兆甫道:“兄弟無力踏水越渡,不知兄台有什么法子”
  毛通暗暗想道:“這倒是很難想得出辦法的事。”
  忽然,他想到那黑衣瘦長怪人,信用木板浮力,挺立水面而來之事,不禁心中一動,說道:“方兄請略候片刻,容兄弟想個
  渡水之法……”
  他身向前走了兩步,又回過頭說道:“這出口之儿早已埋伏了人,這個方兄已是親目所睹了……”
  方兆南冷笑一聲,接道:“兄台盡管放心,在下絕無逃走之念。”
  毛通笑道:“那很好”
  兩個疾躍,已消失在夜色之中不見。
  片刻之后,手中提著兩根粗逾儿臂,長約三尺左右的枯枝而來。
  毛通說道:“方兄我們一同行來,腳程并不在兄弟之下,縱然未習過登萍渡水之技,代理這兩根枯枝,也足可越渡這段水面了。”
  方兆南暗暗想道:“不知言陵甫言老前輩是否已遭那紅衣少女的毒手,倒不如和他進入浮閣之中瞧瞧。”
  伸手接過兩根枯枝,綁在腳上,躍入湖中。
  他的輕身功夫,本已有很好的基礎;再加上這兩根枯枝的浮力。走去毫不費力。
  毛通一提真气,躍人湖波,疾如流矢般向前奔去。
  而入到了那較大浮閣邊,笑面一梟袁九逵和耿三元,已然進
  入浮閣之中。
  毛通臂一振,飛上浮閣,轉身伸出手來。
  方兆南冷然一笑,道:“不用啦”一提真气左腳借浮枝之力,穩住身子,右腳大邁一步,上了浮閣,解下枯枝,推門而入。
  只見笑面一梟袁九逵和耿三元。并肩站在一側,那黑衣瘦長怪人,緊靠在浮閣門側而立。似是防備兩人逃走一般。
  浮閣中的景物,仍然和數日前相差下多。
  只見屋中間垂吊著一盞藍色火焰。此物似燈非燈。似是經人工選材特制而成,忽綠忽藍。照的滿室中一片陰森之气。
  除了那黑衣瘦長怪人之外.室中再無別人。
  袁九逵似已等的心中不耐,轉頭瞧了方兆南一眼,高聲說道:“既把我們接入浮閣。為什么又故作神秘,避不見面…”
  他話還沒有說完,忽听那絞壁之中,傳來了一個十分嬌脆的聲音說道,“既然來了,多等上些時間,又有什么要緊。”
  壁間紫綾,忽然一陣波動,開啟了一個兩尺寬窄的門來,緩步走出一個紅衣裙的嬌美少女。滿臉盈盈笑意。
  只見那一揚手中拂塵,指著袁九逵等人數道:“一、二、三、四,不對呀!你們不是一起來了十個么?”
  袁九逵還未及開口,那紅衣少女又指著方兆南,搶先說道:“好啊!咱們已經是親戚啦!你還要幫人和我來作對?”
  那黑衣瘦長怪人微微一怔。道,“二姑狼,這小子怎么和咱們攀上親戚了?”
  那紅衣少女格格一陣嬌笑。道:“你還不知道么?他已是咱們三姑娘的心上人啦。”
  黑衣瘦長怪人搖搖頭,說道,“三姑娘艷麗絕倫,生性冷若冰霜,從來就瞧不起男人,這小子武功有限的很.豈會放在三姑娘的眼中……”
  紅衣少女笑道:“二姑娘几時騙過你了,你要不信,去問三姑娘吧。”
  黑衣瘦長怪人忽然一掌向外擊去,激起一陣水波,大聲叫道:“果真如此,那真是鳳凰配烏鴉,太委屈咱們三姑娘了。”
  此人不但長像難看無比,而且嗓音沙啞,大聲叫起來,有如破鑼一般,讓人听來极是刺耳。
  袁九逵過了一段時間,心中逐漸冷靜下來,環掃了四周一眼。暗暗忖道,“這浮閣只不過丈余方圓大小,綾壁之間,能有多大的地方,縱然暗藏有人,也不至能藏多少。
  這個紅衣少女,看來只不過十八九歲的年齡,就算她一出娘胎就開始習武,又能有多大的成就。”
  一念及此,膽气突壯,瞧了方兆南一眼,冷冷問道:“你所說那三個女娃几中,可有此人么?”
  方兆南點頭應道,“不錯。”
  紅衣少女盈盈一笑,道:“好啊!你已經早已把我們的底子泄露給人家了?…”她微微一頓后,又道:“不過,泄露了也不要緊,反正你們也不能活著回去了。”
  袁九逵冷森的一笑,道:“好大的口气……”
  紅衣少女道:“怎么?你不信我的話嗎?”
  袁九逵哈哈一笑,道:“這個么,暫且不談也罷!在下倒是有一件正事,想請教姑娘兩句。”。
  這兩人開口之前,都是笑意迎人,不同的是一樣笑容,卻給人兩种感覺,紅衣少女笑的聲如銀鈴,嬌媚橫生,袁九逵卻笑的冷厲刺耳,陰气森森。
  紅衣少女忽然舉起手中拂塵一揮j吊在室中的藍焰燭光…應手熄去,浮閣中驟然問黑暗如漆,伸手難辨五指。
  她這突然的動作,使全場之人心弦為之一震,各自暗運功力戒備。
  只听黝暗的浮閣中,晌起了清脆的嬌笑之聲,道:“什么話快些說吧!說完了,你再死也許可以瞑目泉下!”
  袁九逵敞聲大笑,凄厲的笑聲,震的人耳際中嗡嗡作響,打斷了那紅衣少女未完之言,接道:“這浮閣的主人,知机子言陵甫那里去了?”
  紅衣少女道:“你要找言陵甫么?”
  袁九遣道:“不錯,在下久慕言老前輩之名,特來相訪。”
  紅衣少女突然欺身而進,拂塵揮處,直向袁九逵前胸擊去。口中嬌笑不絕的答道:“你想見言陵甫,那很好……”
  袁九逵大喝一聲,側身避過拂塵,舉手一招“浪撞礁岩”。還擊一掌,問道:“言陵甫怎么樣了?”
  紅衣少女嬌軀橫移,避開掌鳳,反手一招“倒打金鐘”拂塵疾向耿三元點擊過去,口中卻嬌聲答道:“他呀……”
  耿三元一頓腳,震的浮閣亂晃,人卻借勢向左側閃避過去。
  紅衣少女拂塵出于之勢,十分勁急,又在夜暗之間,瞧不清對方攻勢虛實,匆急間只顧讓避紅衣少女的攻勢,忘記了門側還站著那黑衣瘦長怪人,剛好落在那怪人身側。
  腳步還未站穩,忽覺一股強猛的暗勁,直襲過來。耳听一個沙啞的嗓門喝道:“格老子滾過去。”
  此人滿口四川土語,加上破鑼般的喉嚨、大叫起來,增加了不少凶悍之气。
  耿三元久隨袁九逵闖蕩江湖,身經數百次大小劇戰,應變的反應极是迅快,不待身子站穩,右手已向后拍出一掌。
  兩股暗勁一接,耿三元突然心頭一震,他乃久經大敵之人。心知強行接這一掌,定要被震傷內腑,借勢一躍而起,身軀橫飛過去。
  那紅衣少女一擊逼開耿三元,翻身一招“疾風拂柳”.又向毛通攻去。
  毛通早已凝聚全神戒備,覺出勁風襲來。立時向左橫跨一步。
  但嬌笑之聲,響澈浮閣。紅衣少女疾如穿棱一般。忽而攻向毛通,忽而又指擊耿三元,片刻之間,被她忽東忽西迅厲的攻勢,鬧的全室大亂。
  笑面一梟袁九逵武功雖高,但他一則形勢不熟,二則擔心浮閣暗中暗藏什么埋伏,不若紅衣少女的靈活,
  是以,他十成本領,只有用出六成,守多攻少,又擔心誤傷了耿三元和毛通兩人,又不敢全力發掌,被那紅衣少女逼的三人
  團團亂轉。
  那紅衣少女打了一陣,突然自動停了下來,說道:“這不過是先給你們一點顏色瞧瞧,現在生死兩條路,由你們自己選擇。”
  袁九逵冷哼一聲,道:“生路如何,死路又如何?”
  紅衣少女道:“你們要是想活,就束手就擒,隨我到一處世上最好的地方去開開眼界,要是想死呢,那最容易不過,我給你們一人一記三陰掌,十個時辰以內,就可以如愿以償了。”
  袁九逵借那紅衣少女講話的机會,暗中打量了浮閣的形勢,紅衣少女余音甫落,突然大喝一聲,轉身劈出一掌。
  他內功深厚,掌力异常雄厲。
  但聞砰然一聲大震,浮閣木牆震破了數尺方圓一個大侗,室中的景物因而立時清晰不少。
  要知浮閣中人,個個都是內外兼修的高手,只要有少許星光透入,即可辨認景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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