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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回 興妖法血雨腥風


  只听蓬然一聲,兩扇半尺厚薄,紅漆的木門突然大開……。
  方兆南凝目望去,只見一個白發白髯,手橫寶劍的獨目老人當門而立,正是被人譽為劍圣的一代大俠蕭遙子。
  在他身后緊隨著袖手樵隱史謀遁,無影神拳白作義、神刀羅昆、三劍一筆張鳳閣、九星追魂侯振方、一掌鎮三湘伍宗漢、追風雕伍宗義、大江南北的豪雄精英。
  這些人,從前都是赴會冥岳的主力,如今卻倒戈相向,為人所用,變成攻打少林寺的先鋒了。
  顯然那冥岳岳主已存心讓這般人先擋少林寺銳鋒。
  方兆南輕輕歎息一聲,道:“好辣的手段,可誅的用心!”
  大愚禪師察顏觀色,覺出方兆南和這些人似都相識,忍不住問道:“方施主可認識這些人嗎?”
  方兆南道:“認識,這些人都是從前參加泰山英雄大會的高手,赴戰冥岳的主力,如今卻成少林寺的強敵了,唉!不知那冥岳岳主用的什么法子,竟然使這般人一個個俯首听命,甘為所用?”
  大愚禪師道"這么說來,這些都是當今江湖上有名的人物了?”
  方兆南道:“不錯,那當先橫劍而立的獨目老人,就是被譽為一代劍圣的蕭遙子……。”
  大愚禪師心頭一凜,道:“老袖久聞其名,想不到他竟為冥岳利用。”
  方兆南道:“他身后那手提煙袋的樵人模樣,就是以冷傲馳譽武林的袖手樵隱史謀遁。”
  大愚禪師惊道:“什么?這老樵子竟也歸順到冥岳門下嗎?”
  方兆南接道:“那第三個又矮又胖的老人,乃西域初來中土的無影神拳白作義,此人發出拳風,強勁絕倫,但卻無聲無息,最是不易防備。”
  大愚禪師輕輕歎息一聲,又道:“這般人一個個神情肅然,似是被什么藥物控制-----”忽听一聲尖銳刺耳,似哨非哨,似嘯非嘯的聲音,突起于梵唱、鬼哭的樂戶之中。
  此聲一起,寺外強敵立時發動。
  蕭遙子手中寶劍一揮,當先直沖過去。
  大道禪師縱身而上,橫里掃出一杖,口中說道:“小弟久聞武當派劍圣之名,先接他一陣試試。”
  他手中禪杖,足有一丈二尺多長,掄動起來,威勢惊人,杖風若嘯。
  這等威猛的杖勢,蕭遙子竟然視若無睹一般,手中長劍突然一震,疾點而出。
  大愚禪師輕聲一歎道:“師弟快退下來,你不是他的敵手,讓小兄試他一陣!”
  原來蕭遙子施出一招上乘劍學"畫龍點睛"借力打力,輕輕一撥大道禪杖,使他用出的力量,不受控制,一杖掃空,帶動了身子隨著轉了半圈。
  大道禪師面孔一紅,疾退而下。
  大愚禪師緩緩舉起手中禪杖迎了上去。
  蕭遙子舉劍橫胸,目光盯注在大愚禪師的臉上,一語不發神情冷漠,有如從冰山里拖出一具冷凍了几十年的尸体,神情之間,一片冰冷。
  大愚禪師向前緩緩移動的身子,突然停了下來,凝神而立,平胸橫杖,不再向前逼進。
  他見多識廣,一見蕭遙子的神色,已知一代劍圣之名,并非虛傳,這等冰冷的神情,正是上乘劍術出手前的神態。
  赶忙提聚全身真气,凝神而立,蓄勢以待。
  要知劍術一道,乃武學之中,最難登峰造极的一种武功,全憑一口真气,劍術到了大成之境,攻敵之時,無孔不入,有如水銀瀉地一般,形而之上,則成馭劍之術,以功深淺,可殺人于數丈之外。
  大愚禪師雖未習劍,但他對少林一脈正宗武學,卻已有极深修為,一眼之下,已看出蕭遙子的劍術,進入了大成之境。
  方兆南目光一轉,只見南北二怪四道眼神,齊齊盯注在蕭遙子的臉上,似是兩人亦看出蕭遙子是個不可輕視之敵。
  大愚禪師的神情,也逐漸變的肅穆起來,目光一直盯注在蕭遙子的臉上。
  高昂的梵唱聲,和那刺耳的樂聲,混合成极不調和的樂章。
  只見蕭遙子緩緩舉起手中的長劍,突然欺身而進,白光閃了一閃,人已退回原位。
  他由极慢,突然間變成极快,劍光一閃,人又重歸原位,快得使人無法看清他如何攻敵施襲。
  兩人一招交接,無聲無息,听不到一點劍杖相触之聲。
  方兆南轉臉看去,不禁心頭一震。
  只見大愚禪師,手中禪杖由橫舉變成直立,寬大的僧袍上多了一道四五寸長的裂口,隱隱之間,可見血跡。
  顯然,蕭遙子這揮劍一擊,已然把大愚禪師輕傷在劍下。
  方兆南劍眉一聳,暗道:“我自學得陳玄霜祖父相授劍術之后,又學了覺夢大師傳授了達摩三劍,但始終沒法找上一個對手試試。
  這逍遙子被稱為一代劍圣,劍術上的成就,被中原武林中公認為成就最高的一個,倒不如借机會和他試上一陣。”
  一股強烈的沖動,使他忘記了凶險。一揮白蛟劍,縱身而上,橫移兩步擋在大愚禪師前面,高聲說道:“老禪師請讓晚輩一陣如何?”
  大愚禪師微微一皺眉頭,道:“此人劍術甚高,方施主------”方兆南道:“晚輩早已見識過他的武功了,老禪師只管放心。”
  大愚禪師輕輕歎息一聲,道:“如若今宵我們是比武定名,老袖已經算落敗了。"一收禪杖,向后退開了十几步遠。
  方兆南一提真气,腳下不丁不八,右手平舉白蛟劍,左手一抱拳,說道:“蕭老前輩別來無恙?”
  蕭遙子輕輕哼了一聲,但卻不答一言。
  方兆南冷笑一聲,道:“老前輩俠名滿武林,被稱為一代劍圣,想不到竟然是這等沒有骨气,不惜把一生俠名,盡付流水,甘愿投效冥岳。”
  逍遙子似欲反唇相激,但他口齒一激活,竟又閉上不言。
  方兆南看他始終不肯開口,心中甚覺奇怪,提高了聲音道:“老前輩耳聾了嗎?”
  蕭遙子右手一起,長劍緩緩指向前胸刺來。
  方兆南一招“腕底翻云"白蛟劍由下面疾翻而起,橫向蕭遙子長劍之上削去。
  哪知逍遙子向前推出的長劍,倏然向下一沉,劍勢突然由緩變快,冷芒電奔,削想方兆南的右腕。
  劍招一變,避敵還擊,同時出手,一代劍圣之名,果不虛傳。
  方兆南雙肩一晃,向后疾退三尺。
  他應變雖然迅快,但蕭遙子劍轉如惊霆迅雷,只見一陣冷芒掠腕而過,低頭一看,右袖已被劍勢划破了,鮮血點點,滴在地上。
  南怪辛奇長眉一聳,冷冰冰的問道:“兄弟,傷的很重嗎?”
  方兆南暗中運气一試,真气仍能貫達握劍手指,心知并未傷到筋骨,當下答道:“多謝大哥關心,兄弟還能戰得。”
  舉手一劍,"冰河開凍"白蛟劍幻起一片劍影,疾刺過去。
  這一招乃武當派太极慧劍中一記絕學,蕭遙子早已熟知于胸,本可隨手破解,但他眼見對方劍招竟是武當派鎮山劍法中不傳之秘。
  不覺心頭一震,就這一緩,方兆南劍招威力已發揮出來。
  蕭遙子再想封架時,已來不及,只好橫向旁側跨了兩步,避開一劍。
  方兆南一見蕭遙子退避開去,白蛟劍斜削而出,劍光閃動橫斬過去。
  這一招乃昆侖派中一記絕招"落日斜照"專以用作追襲,劍勢變動之間,迅捷如雷奔,縱是一流高手,在這一劍攻襲之中,亦有著措手不及之感。
  蕭遙子一著失机,陷入被動,再加上方兆南手中白蛟劍寶光耀目,一眼之下,立可分辨出是一柄可削金斷玉的寶刃。
  蕭遙子不敢用劍封架,兵刃上已吃了虧,又被迫的向后退了三步。
  方兆南反擊兩劍,已使他消去輕敵之心,不待方兆南第三劍出手,立時振腕反擊,長劍揮動,劍風如輪。
  倏然之間,連續點出三劍,分襲方兆南三處部位,逼得方兆南回劍自保,搶回先机。
  突听方兆南一聲大喝,白蛟劍奇學突出,寒光閃閃,反守為攻,一招"巧奪造化"幻起了滿天流星。
  蕭遙子登時被這一劍奇攻,逼得疾向后面退去。
  可惜方兆南未把這招劍式學全,眼看玄奇的劍勢,逼開了蕭遙子重重護身劍影,迫近前胸之際,劍勢突然頓挫不前,停了下來。
  蕭遙子微微一怔,長劍突地一招"分花拂柳"由左側疾翻而起,削斬方兆南的右腕,又把方兆南逼退了一步。
  突然間由身后傳來一個清脆冰冷的聲音,道:“住手!”
  這聲音雖然不大,但卻如瀉地水銀一般,鑽入人們的雙耳之中,清晰無比,震人心弦。
  蕭遙子、方兆南同時停下了手。
  只見那身著黃衣,妖艷動人的冥岳岳主,蓮步款款走了過來,她走路的姿態,优美至极。柳腰輕擺,衣領飄飄,充滿著動人心魄的誘感。
  蕭遙子抱劍而退,讓到一側。
  那黃衣麗人緩緩走到方兆南身前,星目逼視在方兆南臉上,說道:“你剛才用的一招劍法,是何人傳給你的?”
  方兆南道:“我如不告訴你呢?”
  那黃衣麗人冷笑一聲,道:“我說出的話,從來無人敢不听從,你如有膽子不妨試試,那時候只怕你要自愿告訴我,已經遲了------。”
  方兆南縱聲大笑道:“大不了一個死字,有什么可怕的?”
  那黃衣麗人美麗的臉上,突然泛起一股忿怒之容,說道:“想死嗎?只怕沒有那樣輕松?”
  方兆南凝目沉吟了片刻,道:“在下也相信,岳主能夠把我擺弄到不死不活之境,但我并非在你的威嚇之下屈服,岳主既能看出我這一招劍式,自是知道這一招的源出之處。
  我如把那傳我此一劍招的經過相告,但深望岳主也答复在下几個問題,至于今宵之戰,不論如何,都得分個胜敗出來,岳主縱然不問此事,咱們也得拼上一陣。
  生死胜敗已非人力所能主宰,岳主請三思在下之言,當知非岳主的威勢,能予迫使在下屈服的了。”
  那黃衣麗人微一點頭,說道:“后生晚輩之中,從未有人敢這般對我說話,你這般抗我令諭,雖已罪該万死,但你講的話倒是有几分道理。”
  她看去只不過二十几歲,長的嬌若春花,這等托大的口气,听來和她的形貌,大不相襯。
  方兆南道:“這么說來,岳主是答應了?”
  那黃衣麗人目光環掃了四周一眼,道:“此地之人,都已活不過五更了,縱然讓他們听去,也是無關緊要。”
  方兆南微微一笑道:“在下剛才施出的一劍"巧奪造化"想來岳主十分熟悉,克敵變化之間,比在下更精妙了!”
  黃衣麗人道:“不錯,你用那一招“巧奪造化”,不但變化不夠精妙,而且這一招下面尚有甚多奇妙變化,也未用出。”
  方兆南道:“這一招劍式,不知源出那一大劍派的門下?”
  黃衣麗人冷笑一聲,道:“這一招劍式,乃近年來武林中劍術一道中最高的成就之學,豈是平常之人所能會得。”
  方兆南心念一轉,暗暗忖道:“這一劍式,既非當今武林中大劍派之學,那定然是有人創此一劍了。”
  黃衣麗人微一點頭,繼道:“當今武林之世,除我之外,應該已無再會此一劍之人,不知你筋誰學得此劍?”
  方兆南忽然想到那埋葬在冰雪之下的老人,由心底泛起一陣凄苦之感,仰臉長長歎呼一口气,道:“有一位姓陳的老人,我不知他的姓名……。”
  那黃衣麗人道:“你為什么不問他?”
  方兆南道:“那老人很固執,他不愿講的事,你問他也是無用,他要你作的事,你不做,也不行。”
  黃衣麗人道:“那你總該記得他的形貌了。”
  方兆南輕輕歎息一聲道:“他是個很痛苦的老人,滿身痼疾,已非任何的藥物所能奏效,一副刮風燭殘年的形態,不論任何人見到他,都會覺著他隨時隨地可以气絕而死,但他身負著絕世武功,和那博遠的見識。
  他告訴我一件事,那就是他已在死亡的邊緣上生存了几十年,那是一种非人所能想象的事,他半身已經癱瘓了,每天還要忍受經脈擴大硬化的痛苦……。”
  那黃衣麗人突然抬頭望著天上閃閃的星河,避開方兆南投注在她臉上的目光,接道:“他的臉上可有著一塊很大的疤痕嗎?”
  方兆南道:“有一塊,而且那疤痕似是被兵刃所傷,占了他半個面頰,想他昔年所受的傷,定然十分慘重。”
  那冷若冰霜的黃衣麗人,仍然抬頭望著天上的星辰,道:
  講下去,二十年來,我第一次這樣耐心的听人說話。
  方兆南道:“每天他的傷勢要發作一次。發作時就像死去一般,我想縱然是手下無縛雞之力的人,在那個時間里,也可一刀把他殺死……。”
  黃衣麗人輕輕喔了一聲,道:“說呀!”
  方兆南道:“這一段傳奇的際遇,我們萍水相逢,但他傳授了我很多武功,這一招“巧奪造化”的劍式,就是他傳授的,可惜我還未能把這一招劍式學會,他就突然的死去了。”
  那黃衣麗人道:“不知他的尸体,現在何處?”
  方兆南沉吟了片刻,道:“這個恕我不能奉告了,他是個謎樣的人物,身負著惊世駭人的武功,但武林中卻不知有這樣一個人。
  他有著博深的醫學知識,但卻無法治療好自身的疾病,當今之世,知道他身世的人,只怕絕無僅有。”
  那黃衣麗人突然一轉臉,星目電閃,逼視到方兆南臉上,說道:“不錯,知道他身世際遇的人,當今之世,恐怕只有我一個人。”
  方兆南道:“在下也有此感。”
  黃衣麗人冷漠一笑,道:“你很聰明,可惜你只有片刻生命了,我縱然最后殺你,你也無法看到明天的太陽。”
  方兆南淡然一笑,道:“生死之事,我早已不放在心上----”他微微一頓之后笑道:“現在該我問問你了!”
  黃衣麗人道:“你問吧!”
  方兆南提高了聲音,道:“數十年前用黑紗蒙面,橫行在江湖上,被武林中人稱作妖婦之人,可是岳主嗎?”
  黃衣麗人點點頭,道:“不錯!”
  方兆南道:“那陳姓老人可是岳主的同門師兄嗎?”
  黃衣麗人星目中神光暴射,冷冷說道:“你的聯想之力很強。”
  方兆南沉聲說道:“你們師兄妹可都是羅玄的弟子?”
  黃衣麗人冷笑一聲道:“你全都說中了,不用我再多費唇舌答复你了。”
  突然舉起素手一揮,立時有數十個人一擁而上。
  蕭遙子一馬當先,舉手一劍"平沙落雁"直刺過來。
  他的劍術已到了出神入化之境,內力充沛,雖是平平常常的一招,但在他手中施用出來,威勢卻自不同。
  方兆南舉手一劍“鐵索橫舟”白蛟劍橫里掃出,一封蕭遙子的劍勢,人卻疾向后面退去。
  他低聲的對大愚禪師道:“咱們退入羅漢陣中,保全實力,准備對付五更時分,最后一場決戰。”
  大愚禪師還未及講話,突覺前兄之上,被人重重的擊了一拳,聲不由主的向后連退了五步。
  幸得他早已暗中運气戒備,這一拳雖然打的奇重,內腑卻未受到傷害。
  方兆南長劍突出一招"星河倒挂"綿連八變,一气呵成,迫退搶攻過來的袖手樵隱,急聲說道:“老禪師當心白作義的無影神拳,那人長得又矮又胖,一眼之下,就可以看出……。”
  話還未完,忽听北怪黃煉冷哼一聲,身軀微一晃動,顯然也中了白作義遙發的一記無影神拳了。
  這一擊,激怒了北怪黃煉的野性,大喝一聲,劈出了一掌。
  強猛的掌力,有如突起猛挾著一股陰寒之气,直撞過去,威勢有如排山倒海一般。
  方兆南心中忽然一動,暗道:“冥岳有備而來,今夜一戰,不論胜負,都難免造成一場慘重的殺劫,我如能仗著覺夢大師傳授的"達摩三劍"和南北二怪之力,和他們單打獨斗几場,以決胜負,或可挽救一場殺劫……。”
  忖思之間,那黃衣麗人已自出手,只見素手一揮,一股柔和的暗勁,直通過來,竟然把北怪黃煉的玄冰掌力擋住。
  袖手樵隱突然施出"七星遁形"的身法,身子閃了几閃,人已直逼過來,讓過方兆南的劍勢,直取大愚禪師。
  那沉寂的刺耳樂聲,重又吹打起來,五隊服色不同的鬼形怪人,齊齊向寺中沖來。
  南怪辛奇大喝一聲,發出一記赤焰掌,擊向那黃衣麗人。
  那黃衣麗人冷笑一聲,左手一揮,接下一掌,右手食二指一并,遙向辛奇點去。
  冷傲無雙的南怪辛奇,一見那黃衣麗人并指點來,臉色一變,疾向旁側橫躍六尺。
  方兆南看在眼里,心頭大為凜駭,忖道:“辛奇的功力,何等深厚,為人何等狂傲,但竟然不敢硬接她這遙遙點來的一指,如非昔年吃過苦頭,絕不致這等畏怯。”
  只听大愚禪師用低聲對方兆南道:“咱們退回寺中吧!”
  方兆南眼看那五种服色不同的鬼形怪人,已拔出兵刃,大決戰的形勢已成,慘酷的殺戳,勢所難免。
  八百少林僧侶,都有著以身衛寺的決心,這一股銳气,己到了高潮之頂,倒不如先讓群僧拒擋一陣,然后再隨机應變。
  心念一轉,忽然大喝一聲,白蛟劍施出了一招"西來梵音”閃動的劍芒,幻洒出一片劍影,逼退了蕭遙子和袖手樵隱。
  那黃衣麗人似是為方兆南這一招劍勢吸引,凝視而觀。
  方兆南一劍逼退強敵,橫里一躍落到南北二怪身側,說道:
  少林寺的羅漢陣馳譽武林,咱們退入寺中去,見識一下此陣的拒敵變化如何?”
  冷傲的南北二怪,似是亦看出今夜情勢非兩人之力所能解決,兩人互相望了一眼,當先向寺中退去。
  方兆南橫劍斷后,緩緩向后退去。
  突然間,一聲悠長的鐘聲,飄傳過來,嗡嗡余音,掩蔽了群僧的梵唱,和那刺耳難听的樂聲。
  少林寺大門內三丈之處,突然亮起一只火炬,光焰熊熊,照亮了兩丈方圓。
  十二個灰衣僧人,排成八字陣,每人的形色,都有著無比的庄嚴,六個手橫禪杖,六個手握戒刀,火炬光芒耀射下,銀光閃閃。
  群僧迅快的向兩側移動數尺,讓開一條通路,放過了大愚禪師和方兆南等。
  但見火光連連閃動,片刻間,亮起數十道火炬,光耀如畫,綿連四十丈,銜接不斷的少林僧侶。
  剎那間,無邊無際,火炬和那排列的僧侶們,似是都有著一定的距离,人影幢幢,刀光閃爍,壯大的行列,庄嚴的气氛,交織成一幅殺气騰騰的畫面。
  以南北二怪那等冷傲自負的人,看到這等气勢,也不禁為之暗自歎服。
  那黃衣麗人,也似被少林寺這壯大的气勢所怯,右手向下一按,五隊服色不同的鬼形怪人突然停住。
  她凝神仔細打量了一陣,回手一招,那兩個分著藍衣、紅衣的少女,突然急奔而上,齊聲說道:“師父有什么指示?”
  那黃衣麗人輕輕歎息一聲,說道:“少林寺這等戒備,分明是已存了宁為玉碎,不作瓦全之想,南、北二怪突然出現于少林寺中助戰,更是出人意料。
  羅漢陣的變化奇奧,早已馳譽江湖,今宵之戰,恐非我事先想的那么容易,你們准備七毒神筒備用,傳令下去,只要一入敵陣,立時燃起‘迷神香’展開慘酷殺戮,先挫強敵一真銳气,借勢沖破他們的羅漢陣。”
  二女一齊躬身說道:“弟子等遵命。”
  黃衣麗人未待兩人离去,急急接道:“那施劍少年功力雖不足畏,但他詭計多端,而且劍招精奧,隱隱是主持大局的幕后人物,遇上此人之時,不要輕易放過。”
  這時,大愚禪師和方兆南等已然深入了四五丈遠,仍不聞動手之聲,方兆南心中忽然一動,暗道:“怎么他們仍然不發動呢?”
  心念電轉,停下腳步,回頭望去。
  火炬光焰強烈,雖有四五丈的距离,景物仍然清晰可見。
  只見那些服色不同的鬼形怪人,左手提著兵刃,右手卻從背上取下一個粗如鴿蛋,長約兩尺的東西拿在手中。
  突然間鐘聲再起,連聲鳴警,排列的少林僧侶,聞得鐘聲,立時開始移動起來。
  顯然,這三聲鐘鳴,乃指揮羅漢陣發動的訊號。
  但見群僧移動之勢,由緩漸快,片刻間行列已散,門戶大變,揮動的威力,在火炬照耀下,閃動著奪目的寒光。
  方兆南眼珠儿轉了兩轉,低聲說道:“大哥請慢行一步,小弟有事請教。”
  南怪辛奇霍然停下腳步,回過頭來,說道:“什么事?”
  方兆南道:“大哥見多識廣,可能看出些鬼形怪人手中,拿的是什么東西嗎?”
  南怪辛奇凝目一望,道:“似乎是熏香一類之物。”
  方兆南道:“這些人可是想用熏香迷倒少林僧侶嗎?”
  辛奇道:“牛鼻子羅玄,一肚皮古怪精靈的東西,那丫頭既然是他的嫡傳衣缽弟子,定然得了他的傳授。”
  方兆南道:“少林寺數百年來,一直領袖著中原武林,寺中僧侶雖非個個身負絕世武功,但對付冥岳中人,當是個勢均力敵之局,再加上羅漢陣的精奇變化,冥岳中人縱然能沖入寺內,亦將要付出巨大的代价,但他們如果施用熏香一類的藥物,先把人迷倒,今夜之戰,我們算敗定了。”
  南怪辛奇微一沉吟,道:“對于醫學一門,我是素無研究------”方兆南接道:“小弟之意,是想要大哥想一個法子對付他們,使他們無法施用此物。”
  南怪搖著長及腰間的須發,說道:“沒法子,沒法子……。”
  這時,大愚、大道,都同時停下了腳步,望著遙在數丈外的鬼形怪人手中升起的縷縷濃煙,滿臉愁苦之色。
  顯然,他們已為方兆南提出的問題,感到束手無策。
  方兆南凝目沉思了一陣,突然回頭對大愚禪師說道:“貴寺這羅漢陣,不知是否可以伸縮移動?”
  大愚道:“除了拒敵的方位和攻守的層次變化之外,陣圖的大小和移動,均可由主陣人隨心所欲。”
  方兆南笑道:“那就好了。”
  大愚禪師已對方兆南有些莫測高深,將信將疑的問道:“方施主可是已想到拒敵使用熏香的法子?”
  方兆南道:“他們定要施用,外人豈能阻止。不過咱們只要想出一個破他的辦法就行了。”
  大愚道:“事關本寺成敗安危,深望方施主早些說出,也好早些准備。”
  方兆南略一沉吟,說道:“我這辦法是否能行還難預料,但卻不妨一試,老禪師先請下令,為免無謂的傷亡,羅漢陣緩向后撤,并盡量搶占上風,借陣法變動掩蔽調息。
  另外,一部分僧侶,設法取些水來,以水克火,燒減他們燃起的熏香,這法子是否有用,我不知道,但想來總算是一個克敵的辦法。”
  大愚禪師歎道:“此法雖非新奇,但方施主能及時想到,非有過人的聰慧莫辨,老袖這就傳下令諭,著令兩位主持陣勢變化的師弟赶辦。”
  這時,那分著紅、黃、藍、白、黑五色衣服的鬼形怪人,已開始向前移動,大有沖向羅漢陣中的來勢。
  每人左手高舉一根濃煙橫生,二尺長短黃色之物,右手仗著兵刃,隨著服色的不同,排列成五隊,對著一個陣法。
  只待那黃衣麗人一聲令下,立時將五隊并進。
  可是那黃衣麗人卻似渾然不覺一般,只管揚臉看去,望著那天上半隱半現的星辰,口中不停的低聲誦言,右手食指在空間划來划去。
  方兆南看了一陣,突然心中一動,道:“老禪師,快些傳諭,要那些取水的弟子,盡快赶來,對方分著五色衣服,絕非無因。
  那黃衣麗人現下似是在計算什么,料想她那分著五色衣服的屬下,定然也是一种變化詭奇的陣法,如若被他們沖入羅漢陣,憑仗那迷香之力,迷倒咱們几個人后,只怕全陣都要受到制-----”說話之間,只見大玄禪師帶著數十個少林僧侶,急奔過來這些人手中都捧著一只銅缽,缽中滿裝清水。
  眨眼間,已奔近大愚身側。
  這時,那黃衣麗人也停下了手,兩道清澈的眼神,盯住在少林僧侶排成的羅漢陣上,緩緩舉起了右手。
  大玄禪師欠身向大愚說道:“我已調集二代弟子中高手八十人,擔水而來,敬候令諭。”
  大愚道:“他們快些上去,那些鬼形怪人,一沖入陣,你就用銅缽中的清水,向他手中冒著濃煙之物上潑。”
  大玄道:“小弟記下來了。”
  說罷,合掌一禮,直向前面沖去。
  但見那高舉右手的黃衣麗人,突然一揮,那五隊蓄勢待發的鬼形怪人,應手而起,直向那羅漢陣沖去。
  方兆南道:“几位請走前一步,在下要去幫大玄禪師對付那些熏香。”
  大愚道:“他們已經帶有清水對付那些鬼形怪人手中燃燒的藥物,你上去于事何補,而目下借重之處正多,万一你有了失閃,那就不是少林寺任何損失所能彌補了。”
  他說話的神情,誠摯無比。
  顯然,已把方兆南視作今宵一戰中主持大局的首腦人物。
  方兆南暗暗想道:“你們少林寺,代代以慈悲相傳,對付這等鬼詐的敵人,卻必須心狠手辣不可,一著失机,全盤皆輸。”
  當下故意把臉色一沉,說道:“貴寺中的弟子,雖然個個武功高強,但不善机詐,穩健有余,應變不足,晚輩之意,老禪師盡管力主持陣勢變化,由晚輩和南北二怪,机動的應付大局變化。”
  大愚禪師略一忖思,道:“老衲恭敬不如從命,一切借仗大力了。”
  方兆南回目對南北二怪一拱手,道:“兩位先請養息一陣,以便對付冥岳岳主。”
  說完,縱身一躍,直追大玄禪師而去。
  這當儿,少林僧侶已和沖進羅漢陣中的鬼形怪人短兵相接。
  火炬熊熊,光耀如畫,刀光如雪,禪杖嘯風,這是一場慘烈無比的群斗,一動手間,就是數十個高手相接。
  羅漢陣變化奇奧,方位移換之間,有如轉動的車輪,動手的僧侶經常變換。
  那沖上來的鬼形怪人,也似有著一定的變化。人如分撥,前面動手三人,猛攻上十几二十招后突然分向兩側退去,第二撥立時疾沖而到,展開快攻。
  這是用陣勢推動的一种車輪群戰,交接几招之間,猛烈絕倫。
  少林僧侶已得到大愚禪師的令渝,和敵人動手之間,盡量搶上風,閉住呼吸,以免被熏香迷倒。
  方兆南閃身在變化莫測的羅漢陣中,只覺全陣發動之后,謹嚴無比,心中甚是惊服,暗道:“少林寺的羅漢陣果然是名不虛傳,數百年來一直被武林中公認為第一奇陣,看來确實是毫無夸張之意。”
  他的行動受了陣勢變化的影響,顯得十分緩慢,四五丈的距离,他足足走了一盞熱茶的工夫。
  忽听扑通一聲,兩個少林僧侶,突然栽倒地上,只見兩個鬼形怪人手中兵刃一閃,兩顆光頭,登時飛离軀体,滾開了五六尺外。
  原來那冒起的濃煙愈來愈多,少林僧侶雖搶了上風,也無法完全避開扑鼻的异香,只聞少許,便告暈倒。
  迷香生效之后,那些鬼形怪人,精神隨著大振,個個齊發怪嘯,沖擊之勢,更見凌厲。
  這些怪人的嘯聲,難听至极,似是受傷的猛禽,發出了陣陣的怒嘯之聲,動人心魄。
  只听扑通之聲,不絕于耳,少林僧侶們一個個的倒了下去,血雨噴洒,片刻間,已有十五個少林僧侶傷在那鬼形怪人手中,但卻無一個是傷在對方武功兵刃之下,全都是先中迷香,后被殺害。
  要知羅漢陣,前排群僧,都是少林寺二三代弟子中選出的高手,個個武功高強,再加上陣勢輪轉般的變化,雖然傷亡狼借,血尸遍地,但防守之勢,仍是謹嚴無比。
  任那鬼形怪人猛力沖打,卻無法攻越雷池一步。
  但這連續不斷的傷亡,使整個陣勢變化,受了极大的影響。
  處身陣中,已有著一种迎接不暇的感覺,如非這些少林僧侶們個個存著舍身衛寺之心,只怕羅漢陣早已被強敵沖亂。
  方兆南看得心頭大急,高聲對大玄禪師說道:“老禪師還不快些沖上前去,難道要等到羅漢陣被人攻破不成?”
  他那知道,這羅漢陣的奧妙,一處牽動,全陣都隨著開始變化,愈是近敵,變化愈快,傷亡愈多,移形換位的速度愈大。
  大玄禪師雖然深知此陣變化,但也無法沖得過去,眼看弟子們傷亡重大,心中早已痛苦万分,再听得方兆南大喝之聲,心中更是焦急。
  當下低聲對主持前陣變化一個二代弟子喝道:“快把陣勢向后撤去,我先對付他們手中迷香之后,再發動陣勢接戰。”
  要知少林寺的羅漢陣,小由十八人,大到一百零八人組成,但人數如再增加,全陣的運用,即將失去靈活。
  這次,大愚禪師為拒強敵,盡出少林僧侶,以八百僧侶,組成少林寺有史以來,最大的羅漢陣,但為求運用靈活,又把全陣分成五段,每一段有一個主持陣勢變化的人,五段連接成一個總陣。
  那主持第一段陣勢變化的僧侶,听得大玄禪師一聲低喝。立時把輪轉拒敵的變化停了下來,群僧進退攻拒,全部有一定時間路子,主持人一停,全陣立時失去了作用,由兩側紛紛退下,那五隊鬼形怪人,亦借机沖了上來。
  大玄禪師大喝一聲,首先發動,雙手一振,手中銅缽存水,疾射而出。
  當先兩個先至的鬼形怪人,忽覺臉上一涼,手中高燃的迷香,登時被水澆滅。
  一動群應,十個僧侶齊揮動手中銅缽,剎那間水气彌漫,空中水滴如雨,三丈內鬼形怪人手中的迷香,盡都被水勢澆滅。
  方兆南目睹此情,微微一笑,暗道:“想不到這种辦法,竟有點效能,可見天下之事,繁簡之便,主要取精細二字……。”
  忖思之間,兩個鬼形怪人已然沖近身前,兩柄鬼頭刀,分由左右一齊襲到。
  方兆南早已握劍在手,身子微一向后撤。揮手一劍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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