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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回 鎖二怪少林蒙難


  風起云涌的狂,挾帶著浸入肌膚的陰寒之气,周圍七尺內,都隱隱覺得寒意襲人。
  那黃衣麗人獨斗南北二怪,甚感吃力。
  二怪數十年的石室囚禁,終日以調息運气,排遣寂寞歲月,內力大進,招術上雖不及那黃衣麗人詭奇辛辣,但渾雄的內力,卻彌補了招術上的奇變不足。
  北怪黃煉似是看出了那黃衣麗人弱點,立時閃身退出,然后以雄厚的內力,和她硬拼,是以用盡了全力,雙掌連環劈擊出手。
  那黃衣麗人嬌叱一聲,疾發兩指,迫得南怪辛奇回劍自保,人卻借机躍退,雙掌平胸,并腕推出。
  南怪辛奇雖然兼通各种兵刃技擊之術,但用劍終非所長,雖然寶刀在手,但仍有著礙手礙腳的感覺。
  那黃衣麗人,縱身而退,南怪立時也借机停手,回頭喝道:“兄弟接劍。”
  手腕一抖,白蛟劍疾射而出,喳的微響,插在方兆南身前數尺之處的堅地上,直沒及柄。
  南、北二怪,搭擋半生,雖然因生性孤傲,從未和顏悅色歡洽相處過一日,但彼此心意,卻是早已相通。
  昔年二怪雙斗羅玄,不過百招,雙雙傷在羅玄的手下。
  那時冥岳岳主,還不過十一二歲,頭梳雙辮,一片天真,看雙怪傷在師父手中,心中甚覺好玩,她童心未泯,曾經出言譏笑二怪,南北二怪心畏羅玄,不敢出手傷她,但是兩人气度狹小,雖對三尺之童,亦有著极強的記恨之心。
  當時曾把那女童特征、面貌,默記在心,數十年來這女童的音容笑貌,仍然經常盤旋在兩人的腦際之中。
  她雖已由天真爛漫的女童成人,但面形特正并未改變,是以兩人見那黃衣麗人,立時認出正是昔年追隨羅玄的女童。
  在南北二怪的心中,仍留著羅玄曾力敗過兩人的往事印象,那是他們生平之中最慘的一次失敗。
  在二怪心地之處,潛在著矛盾的結,兩人都深恨羅玄,但也畏怯羅玄,因這矛盾的死結作祟,使兩人初見那黃衣麗人時,心中又恨又怕。
  怕的是她繼了羅玄武功的衣缽,恨的是受她譏笑之辱,尚未一雪,這心理使一向自負的南北二怪,遲遲不敢出手。
  方兆南巧言激動,使南怪在無法下台的情勢下,勉強出手,斗了几十個照面之后,怯敵之心大減。
  原來他發覺了這位繼承羅玄衣缽的黃衣麗人,在招數上,雖然和羅玄一般奇詭辛辣,但掌指之間,卻沒羅玄那一股凜厲的勁道。幻奇而不夠扎實,辛辣而不夠犀銳,膽气大增。
  北怪黃煉出手之后,形勢更是一變,但因那黃衣麗人忽掌忽指,變化莫測的招數,使得南北二怪亦有胜敵不易之感。
  黃煉默查敵勢,最弱的一環,是內力不足,當机立斷,躍退發掌,想以深厚的功力和她硬拼。
  但見那黃衣麗人緩緩推出的掌勢,接触到北怪黃煉波翻浪涌般的玄冰掌之后,有如撞擊在一堵無形的堅壁之上,去勢受到了強力的阻擋,激蕩排空的陰寒之气,突然倒卷回來。
  黃衣麗人心頭一震,暗道:“這是什么武功?”
  她赶忙凝神運掌,准備硬接那強大的反震之力。
  南怪辛奇投卻了白蛟劍,回過身形,倏然疾發一掌。
  赤焰掌力,挾著灼人肌膚的熱風,緊接著北怪黃煉的玄冰掌力,直撞過去。
  那黃衣麗人嬌軀微一顫動,向后退了兩步,但卻仍然把南怪辛奇這一掌接下。
  那停在丈外觀戰的紅衣少女,似是看出師父不敵,高舉右手長劍一揮,帶著蕭遙子等疾沖而上。
  只听那黃衣麗人冷漠嬌脆的聲音,傳入了耳際,道:“站住!誰要你們亂出手了?”
  那向前奔的紅衣少女,听得這聲喝叱之言后,立時停下腳步。
  北怪黃煉大喝一聲,又是一掌劈了過去。
  這一掌的勢道,比起第一掌更加凌厲,隨手涌起一股狂,直撞過來。
  這等真功實力的硬拼,那黃衣麗人极顯然的難敵二怪,但她卻有著無比的鎮靜,似是早已胸有成竹。
  南怪辛奇緊隨著北怪黃煉的玄冰掌,又發出一記赤焰掌。
  掌風竦然,寒熱交集,南怪的赤焰掌,銜接著北怪的玄冰掌后,重疊擊去。
  北怪二次發出玄冰掌力,已啟動了南怪辛奇的殺机,想以兩人合擊之力,一舉之力,把冥岳岳主震斃。
  但見那黃衣麗人嬌軀一側,右腕一甩,突然撒出一片形如云彩的白影。
  二怪排山倒海的掌風潛力,一和那白云般的絹布接触,那白絹突然向上升去,呼嘯而去的掌風,盡在那白絹之下,疾沖而去。
  原來,她自知難以硬接南北二怪雙掌合擊之力,立時把預藏在袖中的天絲絹,振腕抖開,默算了和二怪相隔的距离,取准角度,暗運真气,布滿那天絲絹上。
  此絹薄如蟬翼,但卻光滑堅韌,世無其匹。二怪掌力擊在絲絹上,強猛的掌風碰到柔軟光滑的天絲絹,登時被擋,向下滑撞過去。
  那黃衣麗人手中的天絲絹,早已取好了一定的斜度,那滑落之勢,甚是迅快,直待那滑落的強猛掌力,撞擊在地上之后,一部分反彈而起,一部分掠地而過。
  南北二怪合力強猛的一擊,就這般輕易的被人解去。
  但見黃影閃動,那黃衣麗人有如踏云而降,由天絲絹上一躍而下,疾快絕倫的扑向南怪辛奇,左手一揮,一道金芒,橫削過去。
  南怪辛奇內功耳目靈敏,听得衣袖飄風之聲,立時警覺,忽忙之間急向一側跨了兩步避開了一旁。
  黃衣麗人殺机已起,那還容南怪輕易逃出,手腕一送,手中金芒,忽的脫手而出,直向那南怪辛奇追擊過去。
  這一擊,迅快無比,南怪雖然身負絕世的武功,也未料到對方竟肯把兵刃當作暗器,投擲出手。
  北怪黃煉橫里疾發出一掌,一股強猛勁力,應手而出,把那疾襲辛奇的黃芒撞得向一側斜飛過去。
  那黃衣麗人,一擊未中,立時欺身而上,一掌拍向南怪前胸。
  她發掌极快,掌指攻取之處,又是人身要害大穴,迫得南怪辛奇沒有運气發掌的机會。
  北怪黃煉雖可遙發掌力,但那黃衣麗人,卻借南怪辛奇的身子,掩擋自己身軀。
  南怪辛奇在那黃衣麗人掌指交互迫攻之下,只有揮掌拒敵。
  轉瞬之間,兩人又對拆了三十余招。
  那黃衣麗人一出手搶去了先机之后,招招緊迫,著著逼進,南怪辛奇始終被迫處于下風,只有拆解招架之功,沒有還擊之能。
  北怪雙目圓睜,注視著兩人動手的情形,運集了功力,蓄勢以待,只要有机會,全力發出掌力擊敵。
  但那黃衣麗人乖巧异常,始終以辛辣凌厲的近身相搏招數,和南怪辛奇纏在一起,不肯离開半步。
  方兆南冷眼旁觀,發覺那冥岳岳主以搶得先机爭取到的主動,有意的把南怪辛奇向北怪黃煉停身之處相逼。
  他不禁心中一動,高聲叫道:“黃老前輩留心,那妖婦定有什么陰謀……。”
  黃煉冷笑一聲道:“你不用擔心,辛老怪雖失先机,也不致傷到她的手中,今夜之戰,他們絕難討得便宜!”
  余音未絕,忽听那黃衣麗人嬌叱一聲,右手拼指如箭,直向南怪前胸點去。
  辛奇一直在招架防守之下,無法還手回擊一拳一掌,心中憋著一腔怒火,看那黃衣麗人點來這一指,勢道雖狠,但招數甚慢,只要硬把她這點來的一指避開,當可把失去的先机爭回。
  當下一吸真气,突然向后退了兩步,正待舉手反擊,忽見那黃衣麗人點擊過來的右手之中,疾飛出一道青芒,電射而到。
  這一擊不但出人意料,而且隨指而出,快捷無倫,南怪辛奇的身子還未站穩,掌勢還未舉起,那青芒挾著一縷尖風,已到胸前。
  南怪辛奇雖身負絕世武功,但也無法閃避開這意外的一擊,慌忙之間,身子突然向旁一閃,避開了“玄机”要穴。
  只覺左肩一陣劇疼,那青芒直刺入左肩之上,穿透肩骨而過。
  北怪黃煉冷哼一聲,疾欺而上,一掌劈出,口中還大聲喝道:“牛鼻子羅玄,專以創出這鬼鬼祟祟的東西傷人,你這小娃儿,真實本領沒有學到,這方面倒承繼了他的衣缽。”
  那黃衣麗人身子一側,避開一掌,反手一指疾點過來。
  這一擊乃羅玄生死絕技之一的天罡指,全身功力凝集于一指之上發出,威力十分強大,雖有上乘護身气功,也是難以抵擋。
  昔年北怪黃煉,曾經吃過這一指的大虧,心中余悸猶存,听指風破空擊來,赶忙橫向一側跨去。
  那黃衣麗人不待北怪黃煉還手,左腕一揮間,又是一道青芒,疾飛而出,直刺過來。
  北怪黃煉大聲喝道:“鬼丫頭就只會暗箭傷人。”
  說完,呼的劈出一掌,把那一道青芒震飛。
  卻沒料到那黃衣麗人之左手發出袖藏短劍的同時,右手疾搶,撤出一道极細的絲网,罩了下來。
  方兆南旁觀者清,高聲喊道:“老前輩留心了……。”
  北怪黃煉目光一瞥,看那落下絲网,籠罩了數丈方圓大小,不論何等高強的輕功,也無法逃得出去。
  當下大喝一聲,用盡全力發了一掌。
  一股奇猛的掌風,直向那黃衣麗人擊去。
  雙方相距,不過八九尺遠近,那黃衣麗人如想閃身避開,勢非松手丟网不可,不丟网,就只有硬接對方這一擊。
  她微一猶豫,北怪發出的暗勁挾帶的掌風,已襲上身。
  只見那黃衣麗人長長吸一口气,身子突然隨著北怪黃煉擊來的掌風,飄飛起來。
  在一側觀戰的方兆南和大愚禪師,都已看出了情形不對,北怪黃煉全身的功力,凝聚發出的一掌,顯然已無法再擊中那黃衣麗人,而漫天疾落的絲网,卻已將要罩落在北怪黃煉的身上了。
  北怪黃煉似是也看出這种情勢,忽然一伏身子,疾快絕倫的滾到了南怪辛奇身旁,右手同時向上發出一掌,想擋一擋那絲网下落之勢。
  但那絲网細如蛛絲,也不知是何物編成,其間空隙甚大,著力之處极小,北怪黃煉然發出的一掌,雖极強猛,但卻無法擋住那絲网下落之勢。
  方兆南目睹其情,心中忽然一動,一振手中自蛟劍,縱身而起,直向那黃衣麗人沖擊過去。
  他忽然想到這白蛟劍能夠切金斷玉,削鐵如泥,或許能削破這蛛絲般的怪网。
  那黃衣麗人眼看南、北二怪盡已被罩在网下,突然一松手,施出“八步登空”上乘輕功,人如海燕掠波,直向少林群憎之中飛去,避開方兆南連人帶劍的沖擊。
  方兆南一擊落空,疾墜實地,凝目望去,不禁一呆。
  原來那細如發絲的怪网,一經那黃衣麗人松手之后。突然緊緊收縮,把南北二怪齊齊緊罩在网下。
  在這危亡生死之間,才看出了南北二怪半生相處深厚的交情,只見北怪黃煉雙手張緊,把那逐漸緊收的絲网,撐了起來。
  北怪黃煉低聲說道:“老怪快把肩上暗器拔出來,赶快運气療息一下傷勢,咱們合力把這絲网震斷。”
  大愚禪師橫舉禪杖,急急對方兆南道:“方施主設法照顧辛、黃兩位,這妖婦由老衲等對付。”
  說完,他舉起手中禪杖,一招“風起云涌”用足勁力,向那黃衣麗人掃擊過去。
  在他舉杖掃擊出手的同時,少林群憎,突然散布開去,中間空出丈余見方的一塊地方。
  那黃衣麗人突然一沉真气,疾如蒼鷹束翼,疾快的落著實地,也避開大愚禪師的一擊。
  她不過剛剛站穩了身子,少林僧侶的羅漢陣已開始了疾快的輪轉,陣勢顯然已經發動。
  她冷冷的環顧了疾轉的群僧一眼,厲聲喝道:“停下來!”
  大愚禪師目睹羅漢陣已擺出沖擊之勢,當下舉手一揮,全陣登時停了下來,肅容說道:“岳主有什么話,快些請說,老衲洗耳恭听”
  那黃衣麗人冷漠一笑道:“你們憑仗的不過是南北二怪,不錯,這兩個老魔頭,确是我一大勁敵,被你們請出來助戰,大出我意料之外,可是眼下兩人都已為我罩在天□网下,自身已然難保,自無余力為你們助戰……。”
  她突然提高了聲音,道:“這是你們最后的机會了,束手听命,尚可勉強,如再一味頑抗,可別怪我心狠手辣,放火屠殺了。”
  大愚禪師慈和的臉上,泛起一片悲壯之情,肅然說道:“老衲和本寺中千余名弟子,都存下了宁作玉碎之心,岳主想放火燒寺,勢非先把老衲等殺完誅絕!”
  那黃衣麗人冷然一笑道:“我先試試你們馳名武林的羅漢陣,究竟有多大威力?”
  說話之間,隨手向上一拋,一點黑影,破空而上,直升起七八丈高,呼的一聲,爆散出一片火花。
  只听北怪黃煉的聲音,由那絲网中傳了出來,道:“l羅玄那牛鼻子老道,最是愛弄玄虛,你們要小心一點了。”
  這時,方兆南正手舉白蛟劍,面對著南北二怪發楞。
  原來那細如發絲,空間极大的絲网,眨眼之間,已收縮得十分緊密,包緊了南北二怪的身軀。
  似是那剛才大張的絲网,有著极大的收縮之力,那細如發,肉眼難見的网絲,此刻已根根可見,而且粗壯了甚多,有如打魚的网般,撤開時暴張數丈方圓,收縮時卻只余下几尺大小,緊緊的貼在南北二怪身上。
  方兆南發覺其中有著一种原理,但一時間,卻是想它不出。
  他手中雖有著削鐵如泥的白蛟劍,但因那絲网緊貼南北二怪身上,卻無法下手把它斬斷。
  只听南怪辛奇冷冷的說道:“她袖中藏劍之上,早有劇毒,此刻我已感受劍下之毒,十分猛烈,如若拔出短劍,只怕將促使毒性提早發作。”
  這時,北怪黃煉憑借著雙手之力,支撐著那迅快收縮的絲网,以便南怪辛奇有著舒适的休息了。
  方兆南一直被那張大絲网,突然會收縮起來一事困□,心神集中在思索此事,直待听到那黃衣麗人投出的流星火炮,在高空暴響之后,神智才忽然一清。
  他暗道:“不論這絲网如何能暴張收縮,我手中現在鋒利無倫的寶刀,先試試看能否把這細絲斬斷,只要能夠斬斷,就不難設法使他們脫出此网之困。”
  心念一轉,舉劍向那絲网之上划去。
  那白蛟劍一和那絲网相触,那絲网收縮之勢,突然加速起來。
  方兆南怔了一怔,暗運腕力,猛的向外一挑,一個网結應手而斷。
  只听北怪黃煉冷哼一聲,那絲网突然又向里收縮了甚多。
  方兆南不敢揮劍再斬,立時停了下來。
  他聰明絕頂,發覺手中白蛟劍雖有斬斷那絲网之能,但必須极大的腕力才行,而且白蛟劍每一和那絲网相触,那絲网收束之勢,必然加快了甚多。
  如若挑斷一個結,絲网會強力的收縮甚多,似乎每個細小的网結,都和整個网子有著极大的連帶關系,動一結而牽全网。
  這絲网之上,小結孔洞,近干近万,如若把每個小結個個挑斷,勢非要需對其久,而且那一股迅快的收縮,只怕也不是南北二怪所能承受。
  因為那絲网太過細微,收縮起來,鋒利如刃,雖有著极上乘的內功,也是不能長久抵受。
  那黃衣麗人倒十分輕松,連回頭望那絲网一言也沒有,似是她心中已成竹在胸,方兆南有斬鐵如泥的白蛟劍,也是無法斬開那一片緊快收縮的絲网。
  這時,羅漢陣已正式發動,禪杖、戒刀一波接一波的攻向那黃衣麗人。
  這些和尚,無一不是少林寺中選了又選的高手,出手的攻勢,不但力道強猛,招術上亦极辛辣,陣勢又是變化最為靈活的一百零八人組成。
  大立、大道分据南、北斗之位,主持陣勢變化,更增加了這陣勢的威力。
  大愚禪師橫握禪杖,監視著遠距數丈的蕭遙子,和那五隊鬼形怪人。
  他預料那黃衣麗人放出的流星火炮,定然有她的用意。
  果然那五對鬼形怪人,每人手中多了一把碧光閃閃的綠火。
  那紅衣少女一擺手中拂塵,帶著逍遙子等群豪,疾向前面沖來。
  剎那間,庄嚴的少林寺中,閃起了片片綠火,佛門胜地,被那螢螢碧光一照,變成了人間鬼域。
  方兆南迅快的從怀中取出磁瓶,打開了瓶蓋,一連吞下了三粒續命金丹,大喝一聲,急躍而上。
  右手白蛟劍一招“西來梵音”撒出點點寒芒,擋住了那紅衣少女和群豪沖進之勢,緊接著移劍換掌,一招“佛法無邊”欺入人群,一掌擊在蕭遙子的前胸之上。
  這一掌蓄勢而發,勁道极是強大,蕭遙子被那一掌震的向后退了三步。
  方兆南一掌擊傷了蕭遙子,白蛟劍一揮,疾向無影神拳白作義刺去。
  忽听袖手樵隱冷哼一聲,施開“七星遁形”身法,疾快無倫的閃了過來,斜里一掌,劈向方兆南握劍右腕。
  方兆南左腕一沉,白蛟劍忽然變了一招“巧奪造化”仍然攻向無影神拳白作義,左手一揮,硬接了袖手樵隱的一掌。
  只听砰然一聲大震,方兆南被袖手樵隱深厚的內力,震得身体亂晃,刺向白作義的劍勢,不自主的一偏。
  森森劍鋒,划破了白作義的右臂,鮮血泉涌而出。
  但方兆南也被袖手樵隱震得血翻气涌,張嘴噴出一口鮮血。
  只听袖手樵隱冷哼一聲,掩面疾退,已近方兆南前胸的掌勢,也突然收了回去。
  原來方兆南一口鮮血,正噴在袖手樵隱的臉上,迷了他的雙目,迫得他不得不收掌而退,如非這一口鮮血及時噴出,方兆南勢必將傷在袖手樵隱的掌下。
  噴出一口鮮血后,方兆南的神志一清,疾快的向后退了五步,又吞服了兩粒丹藥。
  大愚禪師此刻才了然了方兆南討藥之心,不禁黯然一歎,暗道:“他中那妖婦一掌之時,已知內腑受了重傷,只怕再無拒敵之能,才討去這瓶靈丹,借靈丹的藥力,助他迎敵……。”
  忖思之間,三劍一筆張鳳閣、九星追魂侯振方,已又向方兆南扑了過去。
  那紅衣少女卻悄無聲息的繞過方兆南,直向南北二怪走去。
  大愚高喧一聲佛號,縱身而起,僧袍飄處,人已到了方兆南的身前,暗運真力,鐵禪杖一招“力掃五岳”橫輪了半周。
  杖風如嘯,迫得三劍一筆張鳳閣、九星追魂侯振方急急避開。
  方兆南低聲說道:“老禪師快去保護南北二怪,這里有晚輩對付。”
  大愚沉聲說道:“方施主小心了,你的傷勢……。”
  方兆南一揮手道:“快去吧!”話未完,又張嘴噴出一口鮮血,振腕一劍“一柱擎天”直攻過去。
  但見白光暴張,有如無際大海中,翻涌起一片波濤,直向群豪倒壓下去,劍勢威力遍及一丈方圓。
  群豪之中被尊為劍圣的蕭遙子,前胸被擊,內腑受傷,正在運气調息,無影神拳白作義,右臂劍創极重,無法再發無影神拳。
  群豪人手雖眾,從未見過方兆南這等凌厲奇奧的劍招,個個被駭得倒躍而退。
  精奇的劍招,必須要以深厚的內力為佐,才能把劍招上的威力,發揮出來。
  方兆南內腑已受重傷,勉強運劍擊敵,已盡了最大之力,雖然一擊駭退了強敵,但已無追襲之能,勉強收住劍勢。
  扶劍而立,只覺內腑之中气血翻滾,背上如負千斤重鉛,眼前黑影亂閃,搖搖欲倒。
  但他神智仍然十分清楚,心知只要自己摔倒下去,強敵必將一涌而上。
  他用盡了所有的气力,才站穩了腳根。
  圓睜星目,逼視著強敵,神威凜凜,其實他已到了精疲力竭之境,雙目凝注著強敵,只不過看到一團團黑影而已。
  這時,只要對方有人沖了上來,方兆南都無法擋得一擊。
  可借三劍一筆張鳳閣、九星追魂侯振方等,都已被方兆南的劍勢所振怯,看他怒目而立的威武神態,竟然無人敢當先沖上。
  耳際間杖風如嘯,大愚禪師也和那紅衣少女展開了激烈絕倫的搏斗。
  仗著少林寺續命金丹之力,方兆南經過片刻調息之后,体力稍复,眼前閃動的黑影也逐漸的消去,已可看清楚人体形貌。
  他長長吸一口气,緩緩提起白蛟劍,橫在胸前,封往門戶,右手迅快的探入怀中,摸出磁瓶,倒出兩粒續命金丹,吞了下去。
  少林寺這續命金丹本有益神補气之效,乃療治內傷的奇藥,但因几味主藥難尋,配治极是不易。
  方兆南卻借這靈丹,作了壓制傷勢發作之用,一瓶奇藥,在片刻之間亦被他吃下了一半之多。
  方兆南心知難以拒強敵之勢,頭也不回顧,一提白蛟劍,冷冷喝道:“站著,再要前進一步,當心寶劍無眼。”
  逼近群豪,果然都依言停了下來,只有袖手樵隱,仍然向前逼近。
  方兆南提聚真气,准備把所有的力量全用了出來,作同歸于盡的一擊。
  驀地,又響起一聲暴震,半空中散起一片火花,流星橫飛。
  方兆南和袖手樵隱,似是都被那一聲暴響所動,齊齊抬頭望去。
  那空中暴散的火花未熄,少林寺挑選出精銳高手擺成的羅漢陣,突然一陣大亂。
  隱隱的,听出了几聲悶哼。
  那尖銳刺耳,鬼哭一般的樂聲,緊接著響了起來。
  方兆南聞聲惊心,那隱隱的悶哼,似是一個人身受了极重的劍傷之后,勉強忍耐而又忍耐不住所發出來的聲音。
  這聲音,他已非第一次听到。
  他意識到那黃衣麗人,又施出絕毒的暗器,不知有多少少林和尚,送命在她的手中。
  袖手樵隱抹去了臉上的血跡之后,目光環掃了四周一眼,看那黃衣麗人,縱橫在羅漢陣中,和群僧搏斗。
  那紅衣少女和大愚禪師放單獨斗,那藍衣少女帶領著五隊鬼形怪人,每人手中舉著一把碧光瑩瑩的綠火,靜站不動,不知在干什么。
  除了那黃衣麗人之外,冥岳中人,還沒有第二個沖入羅漢陣中。
  他自負武功領袖群豪,當下冷笑一聲,舉手一揮,道:“咱們沖過去吧!”
  說罷,當先向前走去。
  他舉步行動,十分緩慢,但落足卻十分有力,一步一個腳印。
  原來他借著逼進的机會,暗中提聚功力。
  方兆南暗暗歎息一聲,忖道:“此人功力深厚,我又在重傷之下,只怕無能擋他一擊。”
  回頭望去,只見南北二怪,緊緊的被那絲网捆綁,動彈起來也十分吃力,別說讓他們震脫絲网,脫捆而出了。
  目下的情景,除了向羅漢陣中的僧侶們求援之外,已然別無可想之法。
  但聞沉重的步履之聲,自遠而近,逐漸到了身前不遠之處。
  一股忿怒之气,由胸中直沖上來,激發了他生命中所有的潛力,大喝一聲,揮劍直向袖手樵隱劈去。
  袖手樵隱听得那大喝之聲,已警覺到方兆南揮劍攻來,頭也未轉的縱身一旁閃避開去。
  他的“七星遁形”乃舉世獨步之學,奇奧無比,方兆南這一擊雖然凌厲無比,但仍被袖手樵隱輕巧的一閃,讓避開去。
  方兆南一擊未中,赶忙一沉丹田真气,運气調息。
  耳際間傳來一聲嬌笑道:“老和尚武功不錯,可惜大勢已去了,回頭看看你們的羅漢陣吧!”
  方兆南目光微轉,首先看到那紅衣少女已被大愚禪師困在鐵禪杖之下,迫得只有招架之功,沒有了還手之力。
  但羅漢陣卻顯出了零亂的跡象,那黃衣麗人飄飄衣袖,縱橫在羅漢陣中,如入無人之境一般,几十具尸体,橫七豎八的倒臥在地上。
  顯然,那羅漢陣已快被那黃衣麗人沖亂。
  這一座馳譽天下,傳言數百年來從未被人沖破的奇异陣勢,在那黃衣麗人連番沖擊之下,已經處處流露出破綻。
  此陣如若被破,少林僧侶最后一道拒敵陣線,亦將隨之瓦解,因為全寺的精英高手,都已集中此一陣中。
  忽然間,鐘聲震耳,連鳴三響,悠悠余音,繞耳不絕。
  方兆南心中輕歎一聲,忖道:“這三聲鐘響,大概就是指示其余僧侶逃亡的信號了,一座屹立于武林數百年的名剎,片刻之后,即將煙消云散了……。”
  已被黃衣麗人將要沖散的羅漢陣,在三聲鐘鳴過后,忽然又疾轉起來,那橫臥在陣中的尸体,紛紛被挑摔出陣。
  原來這三聲鐘鳴,啟發少林僧侶們衛寺之心,把橫臥陣中,有礙陣勢的尸体,紛紛的挑摔出來。
  有些僧侶雖然未死,但亦被用禪杖挑摔出來。
  這些人平日同堂學藝,一室禮佛,彼此間情意是何等深切,但形勢迫得這些和尚們,不但不能對傷殘的師兄們施以救護,而且還得殘忍的用兵刃把他們挑摔出來,以免他們防礙陣勢的變化。
  群僧似都已忘記了自己的血肉之軀,個個勇猛絕倫,揮杖沖打,只求傷敵,不顧自保。
  這一來,那黃衣麗人奇猛無比的攻勢,又被壓制下來。
  方兆南又探手入怀,摸出磁瓶,一口气把瓶中所余的續命金丹,完全吞了下去,長長吸一口气,揮劍疾沖而上。
  他似是已知自己這等飲鳩止渴之法,已把用以保心護命的精力,完全發揮了出來,縱有起死回生的靈丹也難以保得性命,与其坐以待斃,倒不如轟轟烈烈戰死的好。
  他已存下必死之心,劍摺上也沒有了顧忌,每一劍式,都發揮出十二成的威力,寒芒閃爍,充滿著殺机。
  袖手樵隱等群豪,竟然被他凌厲的劍勢擋住,難越雷池。
  這時,那藍衣少女卻悄然無聲的率領五隊鬼形怪人,繞過羅漢陣,扑熄了那高燃的火炬,火光熊熊,光耀如畫的少林寺,片刻間恢复了一片夜暗,一團團碧綠的火光,到處閃動,景象忽然轉變得十分恐怖。
  雙方激斗間,忽听那黃衣麗人一聲嬌喝,雙臂一振,凌空而起。
  就在她躍飛而起的同時,兩手一揮,兩蓬銀芒,隨手而出。
  十個少林僧侶,應手而倒。
  那黃衣麗人卻借机沖了出來。
  大愚禪師眼見全寺中選出來的精銳高手,傷亡近半,心知大勢已去,不禁輕輕一歎,他低聲的對大道說道:“三師弟請整理殘余,再排羅漢陣,准備再戰,小兄單人去斗一下那冥岳岳主。”
  要知羅漢陣乃是群斗陣式,攻拒之間,全陣一体,武功過于高強,處身陣中,也不易全部施展出手。
  大玄禪師眼看寺中弟子傷亡慘重,激起了拼命之心,未等大愚禪師出手,一見那黃衣麗人,沖出了羅漢陣,便大步直追了過去
  那黃衣麗人飛出羅漢陣后,高聲喝道:“住手。”
  袖手樵隱和那紅衣少女等,首先停下手來,縱身而退。
  那黃衣麗人清脆的聲音,響蕩在耳際,道:“這是你們最后机會了,如若再不束手就縛,全寺僧侶,一体誅絕。”
  大愚禪師環視四周一眼,看那選出的高手,已然傷亡過半,不禁暗暗一歎,高聲說道:“岳主盡管下令出手,若不把我們少林寺中的僧侶悉數誅絕,只怕你也難動少林寺中的一瓦一木。”
  黃衣麗人冷笑一聲,突然舉手一掌,遙遙推出。
  她劈出的掌力,未顯出強猛的威勢,也沒有一點嘯風之聲,但那疾奔而來的大玄禪師,卻悶哼一聲,身軀向后倒退了四五步遠。
  忽听砰的一聲輕響,大玄禪師,倒了下去。
  大愚禪師暗提一口真气,大步而上,滿臉肅穆之色,說道:“老袖先和岳主絕一死戰……。”
  黃衣麗人冷笑一聲,接道:“你們既是至死不悟,我只有一体誅絕了。”
  大愚禪師一揮禪杖,道:“老衲先行領教,岳主請亮兵刃。”
  少林寺的僧侶們,雖已經傷亡累累,但大愚禪師仍然不肯有失身份。
  扶劍站在一側的方兆南,突然插口說道:“老禪師請退開兩步,這第一陣就讓給在下打吧!”
  黃衣麗人環顧四周一眼,笑道:你們已被困入了五鬼陣中,只要我一聲令下,同時有三十二种不同見血封喉的淬毒暗器,一齊發出,在這暗夜之下,縱然有著過人的眼力,也是無法避開,一盞熱茶工夫之內,你們都將与世長辭了。”
  大愚流目四顧,果然發覺已被困入重圍,原來那些鬼形怪人,借著四下閃動的碧火,掩人耳目,大部分卻悄無聲息地把群僧包圍起來。
  方兆南仔細的打量了几眼,發覺那些鬼形怪人,都選了一定的方位,如若他們當真的齊齊發出暗器,場中所有的少林僧侶,都無法避開那交叉射出的暗器。
  心知那黃衣麗人并非恫嚇之言,心中暗暗忖道:“眼下之策,只有纏住那冥岳岳主,使她不能下令,讓那些鬼形怪人們發出暗器……”
  心念一轉,立時大喝一聲,揮劍向那黃衣麗人攻去。
  他未出手前,已覺內腑傷勢,有了急劇的變化,目下所以能支持著不倒下去,全靠那一瓶續命金丹的藥力。
  當那藥力耗盡之前,他即將隨著那惡化的傷勢,离開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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