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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少女情愫


  程姑娘大膽地盯住田大公子看,想估一估花心公子有多大歲數?
  哪知看了半天,仍是估不出他的年齡。
  他有三十多歲的練達、成熟,也似只有二十几歲的熱情、飆勁。
  田大公子不怕看,程姑娘卻禁不起人家的眉目傳情了。
  他的眼睛會說話,說的是甜言蜜語,程姑娘罩不住,臉上一熱,低下頭去。
  “怎敢勞動四兄和諸位嫂夫人親自迎接!”方怀冰口中說著客气話,人也一個長揖拜過去。
  八個女人掩口笑,一下子全部閃開去,齊聲說道:“言重了!我們是妾婢,大公子還未成親,那哪來的嫂夫人?”
  程小蝶暗暗歎道:“真是自甘下賤啊!不講話也就就算了,為什么要异口同聲地自稱妾婢呢?”
  抬頭看去,立刻發覺了穿的藝術,八個女子一色綠衣,綠裙綠繡鞋,由深到淺,款式一樣,綠玉戒指、綠王釵,但卻綠得顏色分明,真難為了田大公子啊!怎么能把“綠”分出得這樣清楚。一眼就看出不同,八种綠顏色,綠的是那么鮮明獨立,一目了然,隱隱間又分出大小。
  方怀冰沒有夸張,八個綠衣小佳人都很美。
  田大公子是鄉野至尊,平民帝王,會享受啊!享盡了人間艷福。
  田大公子忽然一把抓住了方怀冰,道:“兄弟啊!我是哪里虧侍你了,你把廬州府的總捕頭,也帶入我田園中來?”
  “官字兩個口,小弟說不過他們,只好來向田兄求援了。”方怀冰道:“還望四兄原諒!’”
  “廬州府總捕頭郭寶元隨侍大小姐程小蝶,拜候田大公子。”
  說完話抱拳一揖。
  “大小姐?”田公子目光轉注在程小姐的臉上。
  “家父是廬州知府。”
  “噢!知府大人的大小姐造訪寒舍,必有見教了?”田大公子的微笑非常迷人,道:“先請入廳堂待茶!”
  “不用了!我是來和你談筆交易。”
  程小蝶說得非常直率,只听得郭寶元心頭大震。
  事實上,方怀冰也听得愣住了。
  程小蝶一路盤算,既然准備了舍身飼虎,就不扭扭捏捏,要完全掌握主動,一照面就把事情談清楚。
  見過了田大公子,更是堅此主張,這個人既好色得要命,又很讓女人動心,磨下去被他給白白吃了,那才是賠了身子又折兵啊!
  “千金之軀,坐不垂堂,竟敢來這里和我談交易,佩服啊!佩服!”田大公子道:“說吧!什么交易?”
  “一筆价值不菲的珠寶……”
  “金銀珠寶!乃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何況,我田長青有的是錢,非我所好也!”
  “你八房姬妾不娶妻,早該知道你是什么樣的人了。”程小蝶道:“那就看看我吧!值不值得你拿命去換?”
  她膽大得讓郭寶元直打冷顫,方怀冰也听得雞皮都掉滿地。
  田長青揮揮手,八房妾婢,悄然退下。
  他這位花心公子,獵艷老手,可也是第一次遇上了這种事情,有些儿失去了玩世風采。長長吁一口气,道:“有趣的交易,膽大的姑娘,說下去吧!”
  郭寶元想避開,但見方怀冰站著未動,一咬牙,也就站著不走了,總不能把大小姐一個人丟下不管。
  這是他自己想的理由。事實上,他是想開開眼界,看看由名門閨秀入身天鳳門下的大小姐,要如何處理這樁棘手的難題。江湖走了十几年,還未遇到這种事情。
  其實——
  程姑娘的內心里,可也是小鹿亂撞,撞得她心都疼了,但卻咬咬牙,擺出個嬌俏的微笑,道:“物取其值,你是采花魁首,估算一下,我這株含苞蓓蕾,請你去搏命交換,能不能請得動你?”
  “搏命一戰,未必就死?”田長青點點頭,道:“姑娘之美,卻也值得在下去冒險了。”
  “那很好!現在輪到我估量一下田公子了。”程小蝶道:“方怀冰把你說成是武林奇葩,江湖少有的高手,我卻有些不信,傳聞不如一見……”
  “姑娘的意思,是要考量一下田某人的武功?”
  “不錯!美人英雄,相得益彰,大公子如不能讓我一睹絕技,心生佩服,我就宁可把一生清白,奉還于天地之間。”程小蝶道:“我不愿拖你去死,讓八位美麗的姊姊們頓失所依,我們初次相見,說不上郎情妾意,我舍身就君,只是一次交易,君取我之貌,我取君之藝。”
  真是越說越大膽,越描越清楚。
  田長青哈哈一笑,道:
  “痛快!痛快!姑娘准備要如何估量田某?”
  “小蝶也通武功,大公子隨便露一手,我自信就能舉一反三,心中有個評斷。”
  “好刁蠻的姑娘!你早已有完全的計謀了?”田長青道:“色欲迷心,古人是誠不欺我了。”
  目光轉動,只見几只竹雞,吱吱喳喳,飛戲于翠竹林中,突然伸出右掌,向林中抓去。
  那竹雞飛戲之處,至少在三丈以外。
  但三只竹雞,竟似被网掌罩住一般,竟然向田長青飛投過來,竹雞近身,變抓為掌,三只竹雞,穩穩地站在他掌心之上。
  奇怪的是三只竹雞,六翼振動,似欲飛去,但六只足卻似被粘在了手掌上,竟然無法离開。
  “田兄的大龍真气,已到了收發隨心的境界,可喜呀!可賀。”方怀冰的目光,流現出無限的敬佩之色。
  田長青微微一笑,右掌微震,三雙竹雞脫身而去,但飛到丈許之處,卻又停了下來。但它們的羽翼仍在振動。
  這可是一种至高至難的神功,三只鳥儿,支羽未傷,卻被一种無形內力,玩弄于股掌之上,招之即來,揮之即去。
  但見田公子右掌擺動,三只鳥儿隨著他的掌勢,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繞空飛轉起來。
  有如一個技藝精純的大師,在操縱木偶一般地隨心所欲。
  但那是三只活生生的飛鳥啊!而且相距有一丈多遠。
  “大開眼界了,大開眼界!”郭寶元滿面惊奇地說道:“這比生劈虎豹,碎石斷碑,還要難上千百倍了。”
  “夸獎!夸獎!”田長青掌勢一收,三只竹雞振翼而去,果然是毫發未損。
  “雕虫小技,可入法眼?”田長青回頭看著姑娘笑,笑的是一臉詭秘,不怀好意。
  程小蝶長長吁一口气,道:“很高明啊!只不知遇上了江湖上一流高手,能不能也像三只鳥儿一樣,被你玩弄于掌指之上?”
  田長青淡淡一笑,道:“姑娘果然是無情無義,純是和田某人作交易了。也罷,不見血,是不會讓你動心了。阿橫,殺!”
  殺字出手,飛身而起,扑向竹林。
  動作快如閃電,但卻在林邊停下,右手遙向林中抓去。
  但聞一陣竹折之聲,青葉飄飛,一個全身黑衣的漢子,硬生生被他由竹林中抓了出來。
  這不是輕巧的鳥儿啦!是一百多斤重的活人啊!竟也像飛鳥一樣被隔空抓了出來。
  這一下,程小蝶看得呆住了。
  只听彭地一聲,那黑衣人被拋掉在程姑娘的身前,未再掙動,也沒有爬起來。
  人未死,只是被點穴道。田長青緩步走回原位,道:“姑娘也帶來了踩蹤的匪徒?”
  “一共兩個人,主人生擒一人,小的殺了一個。”只見那青色勁裝的阿橫,提著一顆血淋淋的人頭,行了過來。
  見血不見刀,不知他刀藏何處?“阿橫!只有兩個人嗎?”
  阿橫一欠身,道:“主人和程姑娘、方公子交談寒喧時,他們就赶到了。借竹叢隱身,暗中窺伺,小的不敢惊扰主人和程姑娘的談興,沒有通報。”
  田長青點點頭,道:“阿保呢?”
  “出林查看去了!”阿橫道:“屬下的修為不足,百丈之外,就無法聞其聲息,不敢大意。”
  “好!把尸体和人頭一起埋了吧!上天有好生之德,不能讓他暴尸荒郊。”
  “是!主人仁慈。”
  阿橫一個轉身,飛鳥般投入了竹林之中。
  “小方!你是故意引他們進入我這田園中了?”
  “不關我事啊!”方怀冰道:“我們三人一行,由程姑娘為首。這一切,也就唯姑娘之命是從了。”
  程小蝶桃花般的臉儿,突然變成一片蒼白,身軀也微微地顫抖起來,好像遇上了一件十分恐懼的大事。
  長長歎一口气,穩住了顫動的心情,道:“郭總捕頭!帶他去問個清楚,是不是沙府中人?你是逼供老手,用不著我交代了。”
  郭寶元心中忖道:以方怀冰之能,應該是早知道有人跟蹤了,難道程小蝶這個丫頭先前也已經知道了?
  心中念轉,人卻提起那黑衣人向竹林中行去。
  逼供的手法,可不是什么光彩事情。
  程小蝶嬌靨上青一陣,白一陣,顯示出她心中交戰的痛苦,終于迸出來一句話,道:“田大公子,我跟你去!”
  她伸出抖動的手,抓住了田長青的右腕,臉上是一片庄嚴之色。
  田長青雙手一合,反握住程姑娘抖動的玉掌,笑道:“好冷的小手,跟我到哪里去啊?”
  “不要捉弄我,我心里好怕好怕,你知道嗎?我用盡了全身气力,才說出了這句話。”
  程小蝶眨動了一下眼睛,兩行清淚,順腮而下,接道:“唉!但我不能賴帳哪!”
  拍拍程小蝶的肩膀,田長青笑一笑,道:“我知道,一定是小方把我形容得好色如命,你才把我看作一只色狼……”
  “難道你不是?”程小蝶問得單刀直入。
  “不好色,怎么會收容了八房姬妾。人生苦短,及時行樂,是我的一貫主張。”田長青道:“重要的是個樂字,我快樂,別人也快樂,像你這樣心惊膽顫,全身發抖,有何快樂可言,你如心疼如絞,還有何樂趣可言?”
  “田公子!我和別的女人不同啊!”程小蝶道:“她們對你,是發乎于情,傾心相愛,我們盡是一筆交易,我要借重你的武功,為我冒險搏命,你得到了我的清白身軀,人生只能死一次,真要仔細地算起來,還是你吃了虧啊!更不能怪小方,他只是提供了一個訊息,這一切都是我自己決定的。”
  田長青道:“清白玷污,明珠蒙塵,那可是人生一大恨事,暫時記到帳上,就算你欠我一次吧!”
  “我不會后悔,我只是害怕,你要包涵些,畢竟我是第一次啊!哪像你,花叢老手!……”程小蝶揮去淚痕,笑一笑,道:“何況,我心中也有點喜歡你,此去沙府,破除法壇,是一場凶險絕倫的惡戰,能不能留下性命?完全無法預料,就算活下來,也未必活得很完整。缺個胳臂,少條腿,可能算是幸事了。那時,我又怎么還你?走吧!我會拿出最大的勇气,迎接新奇、迎接你恣意的蹂躪。”
  田長青搖搖頭,笑道:“人之大欲,世上至樂,你把它形容得如此不堪,我不干……”
  程小蝶急道:“那你是不肯幫我們了?”
  “看樣子,不幫也不行了。你引來了敵人,田園的隱秘已泄,我不幫你,他們也會找上我,与其等敵人找上門,倒不如先下手為強了。”
  “你可以躲起來,离開這里!”程小蝶道:“天下之大,你可以找一處風景更好的地方,安居下來。”
  矛盾啊!她擔心田長青不肯答應幫忙,卻又要他避難遠走!
  少女心啊!是那樣難以捉摸。
  “夠了!听到這番話,我已經很窩心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說吧!”田長青道:“小方!你似是很了解沙九府上的實力,你、我,再加上阿橫、阿保,能不能應付得了?”
  方怀冰一直靜靜地坐在旁邊,看著事情的發展,直到田長青問起他,才笑一笑,道:“胜算不大,但見到你大龍真气又有了新的進境,逃走的机會,應該很大。”
  “我也要去!”程小蝶道:“你們好像沒有把我算進去!”
  “最好別去!我可不希望抱一個缺胳臂少條腿的美女上床。”
  程小蝶羞紅滿臉地道:“我武功雖然不好,但也不是很差,尤其是,這几天,我覺得進境很大。”
  她修習吳先生三招劍法,离開沙府中暗中練習,收獲頗大,但又無法完全說出內情。”
  “小美人!”田長青道:“是動手搏命啊!刀光劍影的,有什么好玩,我們也許會自顧不暇,沒有時間照顧你。”
  “可是我……”
  “你是主角啊,程姑娘!你和郭總捕頭,帶著大隊兵馬,等信號接應我們。”方怀冰笑道:“這叫里應外合呀!”
  郭寶元大步行了過來,道:“全招了,他們來自沙府,一共四個人,進入竹林兩個,另兩個在外面等候消息,說起來十分慚愧,他們盯上的是我,根本不認識方兄和程姑娘。”“看起來,不用我們找上沙府,他們就會摸上田園中來了,這樣最好……”田長青臉上泛起了濃重的殺机。
  “好什么?人家找上門了。”程小蝶道:“你還很得意啊?”
  奇怪!程小蝶的關心口气,似是已對這位花心公子,動了感情,是感激還是情愛?還是一份施人下水的愧疚?還是被獵艷高手的田長青挑動了少女情愫,只怕程小蝶也無法分得清楚了。
  “如能在田園之中,作一次對決,或可消除去沙府中一些實力……”田長青道:“我相信,他們找上門來的,定是高手,但他們不會傾巢來犯,這就給了我一個分殲敵人的机會。”
  程小蝶突然說道:“郭總捕頭!那個人呢?”
  “交給阿橫了,不能放了他,郭某是執法的人,可不能隨便殺人。”
  交給阿橫,這個人自是必死無疑。
  程小蝶不用再問了。
  “田兄!田園中大都是不會武功的人……”方怀冰似已無法再掩飾和田長青之間的深厚交情,道:
  “不能讓他們卷入這場血雨腥風之中。”
  “說的也是!今夜中就要他們离開這里。”田長青道:“花費了十年光陰,建立這一座竹林田庄,一旦棄之而去,真還有一點難以割舍呢!”
  “重重綠篁,阻絕了外間的世界。”程小蝶道:“自成一處天地,這里滌除了人間不少俗气。別說你這作主人的有點難以割舍,只是作客一次,還未管窺全豹,竟也生出了一些留戀之情呢!”
  “破除法壇,生擒了白蓮教余孽。”郭寶元道:“田園仍是大公子的洞天福地,恕在下說一句題外之言,這里遭受到任何損失,都可以得到全額的補償。”
  “謝啦!”田長青站起身子,道:“諸位請入客室休息,敵人就算要來,也該是明天的事。此地綠竹屏障深廣千尺,這里打得血肉橫飛,也不會傳播林外。如果他們的主事人有點智謀,就不會再借用夜色掩護,大白天對他們利多弊少。”
  “我擔心他們動了野性!”程小蝶道:“放起一把火來,燎原百里,盡成火海,那該如何應付呢?”
  “對!他們如是戰不能胜。”田長青道:“很有可能采用這個手段,田園中雖然早已有防備的布置,但可惜了這大片翠竹修篁,一片瓦舍。”
  程小蝶心中忖道:看來,他似乎早有了各种安排,表面上是一片翠竹田庄,骨子里只怕不是如此的簡單了。
  她心中疑竇重重,但卻未再多言。
  大廳中的布置,果然豪華絕倫,淡黃色的長毛地毯,綠色絲綾幔壁,四個青衣女婢,早已在廳上等候,郭寶元等進入廳中,立刻奉上香茗。
  八個姬妾未再出現陪客,阿橫、阿保,也未再見。
  但田長青卻是歡容不改,進過香茗,立刻迎客進入餐室吃飯。
  餐室中另是一番布置,白玉牆壁、白玉地、玉盤、玉碗、玉湯匙。
  餐室中,除了精美的食物之外,桌、椅用器,全是玉具,而且是一色的白玉。
  雖非絕佳上品,但如此大規模的一間王室,花費之多,也足嚇人的。
  侍候餐事的,乃是迎客的四個女婢,她們川流不息地奉上來佳肴美味。
  郭寶元辦案十余年,足跡遍及中原、江南吃過的美味,計不胜數,但品評起來,田園中的菜肴,最為可口。
  可惜的是,心中有事挂怀,無法完全盡興。
  隱隱間,傳來了車輪轔轔,馬聲低嘯,似是一行車隊离開了田園。
  郭寶元心中有很多的疑問?但他一直強忍著沒有開口。
  他雖是江湖閱歷丰富的人,見聞廣博,但也被田大公子這种气勢鎮住,只覺其智略過人,武功奇高,富可敵國,行事也出人于意料之外,是一位莫可預測的怪俠,此時此情,少說為妙。
  吃完飯,又轉入客廳待茶,田長青才微微一笑,道:“程姑娘、郭捕頭、阿橫、阿保,和這琴、棋、書、畫四位姑娘,就是田園中全部的實力了,其他的人,大都不會武功。八位園丁,雖然身強力壯,但也只是普通的人,他們都已乘車离去,由此刻起,起居餐飲,都賴四位姑娘幫忙了。她們以習練武功為主,侍候人的本領很差,兩位要多多擔待了。”
  “好快的動作!”
  程小蝶心中忖思,目光卻轉向琴、棋、書、畫。
  四個丫頭,說不上美,但也不丑,而且年紀都在二十上下。
  “小方!陪程姑娘坐坐,我要帶郭總捕頭,查看一下各處的机關布置。”田長青站起身子,向外行去。
  郭寶元起身跟去,四個女婢,竟也轉身隨行。
  “小方!”程小蝶目注几人去遠,低聲說道:“田長青不是很好色嗎?”
  “一個人收了八房姬妾,還能算不好色嗎?”方怀冰道:“但你們之間的事,卻有些奇怪,我不懂,他為什么放你一馬,我想他會幫忙,應該會逼你以美色交換。
  這樣一來,他是為色效命,我就少了一份內疚,你舍身救父,也算博得了一個孝名,豈不是各無遺憾。怎么搞的?會變成這么一個局面,弄得雞飛狗跳,倒使我欠了他一大筆人情。”
  “小方!你是什么意思啊?非要他吃了我,你才甘心!”程小蝶道:“我已經不顧羞恥,自動獻身,是他不肯要啊!我沒有賴債的意思,也沒有存心騙你,你要求的,我都鼓足勇气做到了,還要怎么樣啊!”
  “我并沒有怪你!”方怀冰歎息一聲,道:“我只是奇怪為什么事情會這樣發展,完全出了我的算計。事情弄得一團糟,什么罪名后果,全套在我的頭上了。”
  “你們很熟,是吧?而且,也有些秘密的約定!”程小蝶道:“我不想探討你們之間的事,但關于我的事,你可以放心,只要我不死,隨時都可以還債。”
  方怀冰接道:“不用這么多情,我原來的想法是,田園見面,各取所值,破了法壇,大家就一拍兩散,最好是從此別再相見。程姑娘!我要勸你一句話,事如春夢了無痕,千万別多情,一多情,那就是一個大大的悲劇了。”
  “小方!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可是認為我獻出了清白的身子之后,還會嫁人嗎?”
  “這件事,我想過了!”方怀冰道:“你是一個強者,不是深閨弱女子,一生都在為情郎、丈夫而活。你會有一段時間的痛苦,但時間會治愈你的創傷,你能說出這是一筆交易,想是早已把事情看得很清楚了。
  你年輕、美麗,又家世輝煌,再加一身武功,只要不藍田种玉,可以想出很多理由解說,我相信這些事,你都會應付得很好。
  事實上真有一個男的娶了你,也不會有所挑剔,難解的可能是你的心結,但我不認為,那會拖延很長時間,龍逢水淺遭戲,何況人乎!”
  “小方!這件事談不出什么結果的,不過,你倒給了我一些提示,心怀大義,就不會拘泥于小節。”程小蝶道:
  “我想請教一些眼前急事,不知愿不愿給我一些答复……”突然間,程小蝶發覺一件事,方怀冰、田長青,才是真正的犧牲者。他們都是稟賦优异的卓越人才,文能超越三公,武能爭雄天下,但他們卻一直過著不自主的生活,全力抑制著自己,蟄伏一隅,過著平淡的人生。
  他們不能出而爭霸江湖,也不能得意仕途,而他們又具有唾手可得的能力。
  話鋒一轉,接道:“小方!你們才是最卓越的人才,卻過著最平凡的生活,為一個承諾而活。田長青胸怀經天緯地之才,忍不下束縛之苦,把他的才華,用于營商之上,賺得了無數的財富,卻又揮金如土,過著世無甚匹的豪華生活。
  他自稱鄉野至尊,平民帝王,也是有感而發,也只有他這种處境的人,才能聚集了万金之后,又肯把他散去,因為,他要遵守一個承諾。”
  方怀冰呆住了,雙目盯注在程小蝶的臉上,瞧了良久,苦笑一下,道:“我一直認為,田大哥是最聰聰明的人,我不如他,應該排第二了。想不到……”語聲一頓,接道:“你也許沒有想到,不論有多高天份的人,后天的教育,也是非常重要的一環,天賦、師資、苦讀苦練,缺一不可,我們生俱稟賦,但如和別人一樣,就很難遇得第一流的師資了,也不會有那么完好的准備,讓我受到最好的教誨。
  玄陰寒冰掌,是一种非常歹毒難練的武功,沒有十几二十年的艱苦磨煉,無法成就。但我記事開始,已經有了玄陰功的基礎,那是說我還不懂事,已經開始以藥物洗煉身体,開始學習內功了。這几年,大量開始……”
  他似是自知說漏了嘴,急急改變話題,道:“你要問什么?盡管問吧!不過,我不一定要回答你。”
  程小蝶道:“我想知道,加上田長青和阿橫、阿保,我們有多少破坏法壇的胜算?”
  “再加上琴、棋、書、畫及四個丫頭!”方怀冰道:“我們的實力,确實增加很多,田兄大龍真气,似是又沖破了一重境界,增加了不少胜算,如果十三太保中的四毒,找上田園,先把他們除去,那就又減少了一些阻力。
  “你對沙九府中云集的匪徒實力,似是知道的不少,可否說得清楚一些?”
  方怀冰道:“那是江湖一股非常惊人的實力,我當然十分清楚。因為,我已暗中追查了兩年,不過,我倒未想到他們會和唐明扯上關系?”
  程小蝶道:“他們人手眾多,是否要調動一些官兵助陣呢?”
  “這件事,用不著我們多想了,相信田兄會和郭總捕頭做番商量……”小方說了一半,突然一笑而住。
  “笑什么?說話一半,不怕窩在肚子里面生虫。”
  “你出身官宦之家,卻帶了很濃的江湖儿女气息,坦然直率,討人喜愛。”方怀冰道:“但咱們還是來一個君子協定,此事過后,一了百了,不論我說過什么?你都要把它忘去,不能泄漏出去。”
  “完全遵命,守口如瓶!”
  方怀冰道:“好!我信任你。田長青還有几位好朋友,他如估算出敵勢強大,說不定會請他們出手幫忙。”
  程姑娘點頭微笑,心中卻是暗暗惊道:天啊!保護唐明的力量,似是十分強大。廬州地面,潛伏了如此多的江湖高手,郭總捕頭竟然一點也不知道,江湖上潛龍隱虎,果然是可怕得很。
  她很想把吳先生被囚沙府的事說出來,順便了解一下,這位智者的出身來歷。
  但她忍了下去。
  她無法推斷出,泄漏了這個秘密,會引起一些什么樣的后果?
  “你在想什么?”
  方怀冰很多心,已經瞧透了程小蝶在想心事。
  這就使程姑娘又自提高一份警覺之心,笑道:“我已經見識過了阿橫的武功!但不知四位姑娘的武功如何?”
  “這件事啊!”小方道:“應該不會很差,田長青調教她們十几年,應該各有絕技,三兩個總捕頭,絕對抓不住她們。”
  這時,一陣步履聲傳了進來,田長青帶著郭寶元和四婢進入廳中。沉重的步履聲,是田長青所發出,似是有意讓兩人听到。
  “大小姐!”郭寶元道:“我和田大公子商量過了,在這里等兩天,如若沒有敵人侵犯,后天在城中會合,我先回去准備一下,順便轉告大人一聲,不要他挂念小姐。”
  “好!告訴我爹,我很好,不用擔心我!”
  “當然!我會說動大人放心,你約了一些同門師兄、師姊助拳。”
  “好极了!”程小蝶道:“姜是老的辣呀!我就想不出這么好的理由。”
  郭寶元微微一笑,道:“在下先告辭了。”
  起身向外行去。
  已是申初時分,郭寶元希望在天黑之前,赶回廬州府衙。
  白蓮教中人跟蹤而來,給了他很大的警惕,希望歸途上不要遇上攔截才好。
  真的是怕處有鬼,行至半途,是一處雜林所在,那話儿真的來了。
  天還未黑,路上仍有行人,但三個村農穿著的人,一排儿攔在路中。
  這身穿著,說明了一件事,他們已經在此地埋伏等候很久了。
  最糟的是,他們都認識郭寶元,一現身就把郭寶元圍上,一抖手中的鋤頭,甩去了頭上的包帕,現出了本來面目,兩根花槍,一條齊眉棍。”
  連兵刃也經過了偽裝,是一支有計划的伏兵了。
  “郭總捕頭!怎么一個人回來呀?”
  手執齊眉棍的一個人,似乎是三人中首腦人物。
  郭寶元的紫金刀雖未帶在身上,但卻有柄鐵尺。
  “三位是……”郭寶元沒有承認,但也未否認。
  “總捕頭似乎是一行三人,怎么兩個小的不見了?只有郭總捕一個人回來?”
  郭寶元已經很仔細地看過三個人,一個也不認識,心中反而定了一些,既然瞧不出他們的身份,大概不是什么有名的狠腳色了。暗自提一口气,答非所問地道:“三位面生得很,不知道在哪里見過呀?”
  居中一人,抖抖手中齊眉棍,道:“咱們是無名小卒,怎入你這名捕的法眼?”
  “不是猛龍不過江啊!三位堂堂正正截我去路,也算光明磊落的英雄。”郭寶元道:“怎么?連姓名也不敢說出來?”
  “郭總捕頭這么看得起我們,真是受寵若惊,我們可以報上姓名,但希望郭總捕也要据實回答我們的問話?”
  “好!三位大名是……”
  “他們兩位是同門師兄弟,號稱河洛雙槍……”
  “久仰他們的大名了!”郭寶元接道:“鐵槍雷彬、銀槍任和。”
  “想不到啊!郭總捕竟然知道我們兄弟名號?”答話的是鐵槍雷彬。
  “兄弟王文正!”手執齊眉的大漢笑道:
  “郭總捕是否听過?”
  郭寶元歎口气,道:“一棍奪魂,更是聞名久矣!”
  王文正接道:“現在咱們請求郭總捕了。”
  三個人都不是無名小卒,郭寶元真的有些吃惊了,趁手的紫金刀又未帶在身上,憑仗一柄鐵尺,獨對三個高手,這一戰是敗多胜少了。
  心中念轉,口中應道:
  “郭某能回答的,一定奉告!”
  王文正道:“兩位一男一女的小朋友呢?”
  郭寶元凝目沉思,并未立刻回答。
  “咱們還有兩個追蹤的朋友,不見歸來!”王文長道:“他們還好吧?”
  郭寶元心中忖道:听口气,果然是只有兩個人追蹤下去,只是不知道除了眼下這三人之外,是否還有別的埋伏?應該如何回答,才能使大法師常奇調派适當的人手,赶往田園,得要動點心机了。
  “郭總捕頭!天色不早了,拖延時間可未必對你有利?”王文正道。“這一點,還請郭兄三思啊!”
  “兩位小朋友,留在了親戚家里!”郭寶元笑一笑,道:“追蹤的兩個朋友,在下沒有看到,我身為執法人,絕不會隨便殺人!”
  王文正道:“他們追你郭總捕頭而去,卻未隨你回來,大概是凶多吉少了?”
  “也許他們被別人殺了,或是被人拘留囚禁?郭某并不清楚,無法回答了。”
  “郭總捕頭那位親戚,住在哪里?”王文正道:“總不會不知道吧?”
  “這等出賣親友的事,郭某絕不能干!”
  銀槍任和一揮手中長槍,綽出一個斗大的槍花,道:“親友要緊?還是你的老命要緊?郭總捕掂一掂啊?”
  郭寶元暗忖道:難道,他們還會放我离去不成?倒要問個清楚,當下,故作不解,一瞪雙目,道:“這話是什么意思?”
  王文正道:“放你郭兄回府行,咱們不能作主。只能在我們權力之內,盡量給郭兄方便。”
  郭寶元抽出鐵尺,道:“听口气!三位是仰人鼻息,听人之命行事了,何不叫正主儿露面出來?”
  王文正道:“以郭總捕頭之能,難道還未把我們底子摸清楚嗎?”
  “三位未在廬州地面上作案,郭某也未收到緝捕三位的公文,不過,攔路殺官可是一條重罪。一動手,罪名就成鐵案,三位要多想想啊!”
  王文正微微一怔,道:“你是說……”
  “不要听他胡扯,郭總捕頭,可是出了名的老狐狸!”鐵槍雷彬冷冷說道:“把他活捉回去,不怕他不說實話。”
  這時,路上行人,眼看四個人,全都亮了家伙,心生畏懼,全都繞道而行。
  大道上,變得一片清靜。
  郭寶元暗定主意,三十六計,走為上策。但口中卻大聲喝道:“三位攔路劫官,可是大逆,郭某身為捕頭,為朝庭執法,說不得只好把你門拿下問罪了。”
  王文正四顧了一眼,淡淡笑道:“郭總捕,可是有些害怕了,大吼個什么呢?在下絕不相信,你有神鬼不測之能,在這里埋下伏兵。”
  雷彬鐵槍一舉,一招“直搗黃龍”刺向前胸,一面大笑道:“廬州名捕,原來是虛有其名啊!”
  郭寶元當然不是虛有其名的人物,原本准備逃走的計划,卻被雷彬一番話激出怒火,鐵尺一揮,硬接硬架,當的一聲!把槍勢硬擋開去。
  他號稱鐵槍,這支槍。也确實用鐵打成,不但槍尖是精鋼打造,連槍身也是精鐵打成。
  郭寶元雖把一槍封開,但卻有著十分沉重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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