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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回 生死一線


  慕容云笙道:“我不是康無雙。”
  郭雪君道:“那麼你是慕容公子了?”
  慕容云笙道:“姑娘可是不肯相信。”
  郭雪君搖搖頭,道:“我想你是誰,似乎是已經無關要緊了。”
  慕容云笙道:“什麼事最重要?”
  郭雪君道:“我要知曉你如何處理這件事。”
  慕容云笙輕輕歎息一聲,道:“姑娘的意思呢?”
  郭雪君道:“我沒有意見,只想看到結果。”
  慕容云笙轉望著小珍,說道:“楊姑娘的傷勢如何了?”
  小珍反口問道:“你給她服用的是什麼藥物?”
  慕容云笙道:“哪里不對了?”
  小珍道:“她未服用你的藥物之前,還有一縷气在,服過你藥物之後,似乎是气息就要斷絕了。”
  慕容云笙緩緩伸出手去,按在楊鳳吟的鼻間,只覺她气息微弱,果然是已然將要斷去一般。
  郭雪君歎息一聲,道:“你看她是否還能撐得下去。”
  慕容云笙道“我不知道,目下她脆弱難禁一指,也無法查看她的傷勢……”
  長長吁一口气,接道:“那粒丹藥,是世間最好的藥物,如若還無法使她在一盞熱茶工夫之內恢复,恐怕是沒救了。”
  郭雪君道:“如若她身上創傷,触及了內腑要害,只怕難得救活了。”
  慕容云笙道:“鮮血染衣無法查,只看血色,不似傷到了內腑。”
  郭雪君道:“此時大局已定,你可告訴我,你究竟是誰了。”
  慕容云笙道:“再等一會,看看她死活再說?”
  郭雪君略一沉吟,道:“我們可以走嗎?”
  慕容云笙搖搖頭,道:“最好你們等一等,确知了楊姑娘的生死之後,諸位再走不退。”
  郭雪君淡然一笑,道:“小珍,把楊姑娘交給慕容公子。”
  小珍道:“為什麼?她此刻傷勢奄奄,如何能夠移動?”
  郭雪君道:“不錯,楊姑娘复生的希望不大,她死也該死在慕容公子的怀中,你這樣抱著她,豈不是叫她死不瞑目。”
  小珍怔了怔,道:“說的是。”
  目光轉到慕容公子的身上,接道:“你抱著楊姑娘吧!”
  慕容云笙搖搖頭,冷笑一聲,道:“郭姑娘想要在下抱著楊姑娘,無法再執劍追蹤,兩人可以破圍而出,這法子不錯啊!”
  小珍突然接道:“你不是慕容公子,那慕容公子,乃有情有義的人,看到楊姑娘這等情形,你卻毫無傷感的樣子。”
  慕容云笙道:“楊鳳吟如若死去,我就算哭斷肝腸,她也是不知道,她如果能夠恢复過來,我也用不著悲傷。”
  小珍道:“你這人果然陰沉、惡毒的很。”
  慕容云笙道:“小珍姑娘,好好的照顧楊鳳吟,你們最好能乞求她复生過來……”
  郭雪君接道:“如若她不能复生呢?”
  慕容云笙道:“你們是她生前好友,想必不忍她一個人孤苦伶仃的獨居於青冢之內…”
  郭雪君接道:“是了,你要我們殉葬。”
  慕容云笙道:“似楊鳳吟這等絕色玉人,豈可無人相伴,你們陪她同居於一穴之內,那也是一大幸事了…。”
  仰天打個哈哈,接道:“楊姑娘死去之後,必然有很多人到她的墓前奠祭,兩位也可得食些人間煙火,”郭雪君還能夠沉得住气,小珍卻听得全身抖動,几乎抱不住楊鳳吟。
  慕容云笙冷笑一聲,長劍突然遞出,但見寒光一閃,掠著小珍的頭頂而過,削落了一片青絲,道:“小珍姑娘,如若那楊姑娘斷去了最後一口气,姑娘就死定了。”
  郭雪君一揮手,道:“小珍好好照顧楊姑娘。”
  小珍一嘟小嘴巴,道:“我不怕,大不了一條命,死了打什麼緊。”
  慕容云笙微微一笑道:“姑娘能想得開,那是最好不過了。”
  郭雪君道:“她年紀幼小,武功又差,無足輕重,你不要唬她,什麼事,何不和我商談?”
  慕容云笙搖搖頭,道:“郭姑娘,你可是覺著在下有求於你,故意做出此等模樣麼?”
  郭雪君搖搖頭,道:“我未作此僥幸之想。”
  慕容云笙道:“那麼姑娘要和我談什麼?”
  郭雪君道:“我是告訴你,不管楊姑娘的生死,你此刻仍處危境。”
  慕容云笙道:“何以見得?”
  郭雪君道:“我記得你身受內傷,雖非很重,但并不輕,如若我靠助這些環伺周圍之人,和你動武硬拼,鹿死誰手,還很難說。”
  慕容云笙道:“他們已為我劍勢震住,自知不濟,再者姑娘也未必能夠說動他們。”
  郭雪君道:“你錯了,在他們之中,在几位高手,被你拿話套住,未曾出手,他們此刻心中,正燃燒著一個希望,如若他們一旦希望斷絕,必動拼命之心。”
  慕容云笙道:“我知你詭計多端,連騙帶詐,無所不為。你倒說說著,他們心中存的什麼希望,又如何會動了拼命之心。”
  郭雪君道:“他們其中數人,想得到黃袍,如若我告訴他們,你是唯一阻力,他們是否會存拼命之心呢?”
  慕容云笙略一沉吟,道:“你可是告訴他們,這黃袍代表圣主的身份。”
  郭雪君道:“正是如此。”
  慕容云笙冷笑一聲,道:“你還認為這些人都是來自圣堂?”
  郭雪君微微一怔,道:“不錯,賤妾卻有此想。”
  慕容云笙道:“你還認為兩個身著黃袍之人,真的是圣堂中兩位圣主,赶來和我們為難?”
  任她郭雪君聰慧絕世,也被慕容云笙這一連几問,問的有些糊涂了,呆了一陣道:“難道這都是你事先的安排?”
  慕容云笙正待答話,突聞陣低沉的古怪的樂聲,傳了過來。
  郭雪君還未想出那樂聲的目的何在,突見環布在四周的群寇個個口發狂嘯,直向那樂聲傳來之處奔去。眨眼間,走的一個不剩。
  那古怪的樂聲,就在群寇走完之後,也忽然停了下來。
  慕容云笙抬頭望了郭雪君一眼,道:“這些人不可恃,姑娘此刻准備作何打算?”
  郭雪君茫然說道:“這是怎麼回事,那些古怪的樂聲,怎麼對這些人有著這麼大的影響?”
  瀟容云笙道:“三圣門的古怪事很多,這一點點的詭异事情,何足為奇。”
  郭雪君道,“這些變化,可都在你的記憶之中嗎?‘慕容云笙淡然一笑,道:“姑娘把在下看的太高了,這些事,在下事先亦未料到,只不過當它發生時,在下并不覺得太過奇怪罷了”郭雪君所有的希望盡成泡影。淡然一笑,道:“現在。我外無助力,內無援手,以你的武功,如想殺我們兩人,直如反掌折枝一般,現在,你似乎是用不著再對自己的身份保密了。”
  慕容云笙搖搖頭,道:“一個人處事的最高境界。那就是叫人不能測透他的用心,最好也叫人無法摸透他的身份。”
  郭雪君心知再問無益,索性也就不再多問,退到一側,靜坐沉思。
  目下的情勢凄迷詭异,郭雪君已無法預測他的變化,她必要靜靜的想一想,作最坏的打算。
  不知道過去了多少時間,突聞小珍叫道:“楊姑娘醒過來了”郭雪君睜眼望去,只見楊鳳吟眼皮輕輕閃動,微睜微合,當下探過頭去,低聲叫道:“楊姑娘。”
  楊風吟微微一啟雙目,頷首一笑,重又閉上眼睛。
  慕容云笙道:“楊姑娘醒過來了?”
  郭雪君道:“醒過來片刻,笑了笑,又睡了過去。”
  慕容云笙望望躺在地上的康無雙和兩個黃袍人,笑道:“郭姑娘,你是否愿意替在下辦一件事?”
  郭雪君道:“什麼事?”
  募容云笙道,“躺在地下的三個人,都還未死,你把他們全都殺死。”
  郭雪君道:“要我做一個殺人的凶手?”
  慕容云笙道:“你不想作一個殺人的凶手也行,那只有一個辦法,就是你們死於此地,日後這番恩怨,在江湖上無人能夠指出。”
  郭雪君道:“看到的人很多,你殺了我們,也堵不了悠悠之口”慕容云笙道:“那些人都不會活下去,這方面,閣下盡可以放心。”
  站起身子,又道:“不然的話,在下給你一個机會,我赤手空拳,對你兵刃,你如能夠殺了我,亦算自救。”
  郭雪君搖搖頭,道:“我們自知不是敵手,不愿作無益的抗拒,但我們并不畏死。”
  慕容云笙淡淡一笑,道:“不論你說什麼話,也無法使我改變心意。”
  右手一振,竟把長劍投擲在郭雪君的身前,但見劍身搖顫深入了地下半尺,冷冷接道:“我數到十,你如是仍然不肯下手,那只好取你之命了。”
  說完,徑自一二三四的數了起來。
  郭雪君不理會慕容云笙,卻回顧了小珍一眼,道:“小珍,放好楊姑娘……”
  小珍應了一聲,放好楊鳳吟,伸手去抓長劍。
  慕容云笙伸手一指,一縷指風,疾射而出。
  小珍頓覺右肘一麻,手還未触及劍柄,已然無法再動。
  郭雪君冷笑一聲,道:“康無雙,小珍不過是我女儿幫中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弟子,難道你也不放過她嗎?”
  慕容云笙微微一笑,“郭姑娘,你似乎是覺著我慕容云笙就下不了這等毒手嗎?”
  楊鳳吟突然睜開雙日,似要說話,但卻被郭雪君伸手攔阻道:“楊姑娘,不要講話,不為我們,你也要活下去。”
  慕容云笙道:“現在好了……”
  小珍奇道:“什麼好了?”
  慕容云笙道:“楊姑娘功力深厚,只要她想活下去,傷勢再重一些,也不會死。”
  楊鳳吟微弱的喘一口气,道:“告訴我,你是何人,康無雙或是慕容公子?”
  慕容云笙道:“此時此情之下,談我的身份,未免有些傷情,你安心的等一會吧!”
  楊鳳吟似是极為困乏,無力多言,立時又閉上雙目。
  慕容云笙回顧了郭雪君一眼,道:“郭姑娘,咱們現在似是還不宜行動,,只有再多候片刻了。”
  郭雪君道:“她胸前創傷,血還未止,雖然她內腑傷勢,重過外傷,也不能要她失血太多。”
  慕容云笙道:“唉!姑娘會療傷嗎?”
  郭雪君道:“一般外傷,自然可以療治,但她傷的太重了,我不敢下手。”
  慕容云笙凝目望著楊鳳吟的傷口處,良久之後。才歎息一聲,道:“除非有一种极好的金瘡藥放在她傷處之外,只有等她內傷稍好一些,才能動手療治,她雖有一身武功,但此刻無法禁止疼苦。”
  郭雪君道:“楊鳳吟內外都受了很重的傷,替她療治時,固然她將身受很多的痛苦,但如不及早替她療治,讓她失血過多,只怕一樣無法活得下去。”
  慕容云笙道:“我那顆靈丹,應該是很有效用,等她內傷稍為好轉一些,能夠運動抗拒時,再想法子療治她的外傷。”
  郭雪君道:“咱們守在此地,閣下可是覺著很安全嗎?”
  慕容云笙道:“在下覺著很安全。”
  郭雪君道:“咳!一切事,你似是都已經胸有成竹。”
  慕容云笙道:“兩位不妨安靜的坐息一下,等待楊姑娘傷勢好轉一些,咱們立刻動身。”
  郭雪君道:“到哪里去?”
  慕容云笙道:“到時候再說吧!”
  緩步行到楊鳳吟的身側,慢慢坐了去,雙目凝注楊鳳吟的臉上。
  大約過了一盞熱茶工夫,楊鳳吟的臉上突然泛現出了一片艷紅之色。
  慕容云笙長長吁一口气,道:“現在好了,咱們可以看看她的創傷了。”
  伏下身去,用手拉開了楊鳳吟身上的衣服。
  凝目望去,只見楊風吟前胸上一道劍傷,由右胸直到左胸,傷勢十分嚴重。
  郭雪君探頭望了一眼,不禁一呆,道:“傷到了內腑沒有?”
  慕容云笙搖搖頭,道:“不知道,但她傷得很重,重得出乎人意料之外。”
  郭雪君道:“她傷的這樣重,你會不會棄她而去?”
  慕容云笙搖搖頭,道:“這世間只有一個楊鳳吟,再沒有人能夠代替她。”
  郭雪君道:“那我就放心了,像她這樣舉世無世的美女,如若死了,實在是可惜的很。”
  慕容云笙哈哈一笑,道:“你們怕我看到她傷勢之後,不再管她是嗎?”
  郭雪君道:“你這人性格難測,我們對你實是無法預料?”
  目光轉到康無雙身上,接道:“你准備如何對付他?”
  慕容云笙道:“殺了他如何?”
  郭雪君道:“他不是快死了麼?”
  慕容云笙道:“但他還沒有死啊!留下他終是後患。”
  郭雪君沉吟了一陣,道:“我可以過去仔細的瞧瞧他嗎?”
  慕容云笙笑道:“你想證實你心中的猜測是嗎?”
  忽見楊鳳吟臉色由紅轉紫,顏色漸深。
  小珍和郭雪君看的大為震駭,認為楊鳳吟的傷勢,有了什麼變化。
  慕容云笙卻突然伸手,抱起了楊鳳吟道:“郭姑娘,你若不愿下手,那麼要小珍姑娘動手吧。”
  小珍道:“要我做什麼?”
  慕容云笙道:“事情很簡單,把兩個黃袍人和康無雙,每人在致命地方補他一劍,那就行了。”
  小珍搖搖頭,道:“你自己動手吧,那只不過是舉手之勞。”
  慕容云笙目光轉到郭雪君的臉上,道:“這小丫頭不知好歹,把她宰了算啦!”
  郭雪君道:“你要我殺了小珍。”
  慕容云笙道:“你只有兩條路走,一個殺了小珍,一個自刎而死。”
  郭雪君似乎是已覺出事情有些不對,知他已動了殺人滅口之心,一面運气戒備,一面緩緩說道:“如若我兩條路都不愿選擇呢?”
  慕容云笙道:“那麼,只有我自己動手了。”
  郭雪君道:“殺了我!”
  募容云笙道:“殺了你再殺小珍。”
  哈哈一笑。道:“現在,藥力發作,楊鳳吟已失去了知覺,我殺了你們,她也是全然不知。”
  郭雪君道:“你一直在等這個時刻,是嗎?”
  慕容云笙臉色突然一寒,道:“郭姑娘,時間不多,我無暇和你斗口,你如要自刎,既可選擇死法,亦可落下一個全??,如是要在下動手,那就有得你的苦頭吃了。”
  郭雪君道:“為什麼?難道一個人,還能死上几次不成?”
  慕容云笙左手托著楊鳳吟,右手舉起了長劍:“姑娘小心,這一劍我要斬下你的右臂。”
  但聞小珍叫道:“接住兵刃。”一柄長劍,拋了過來。
  郭雪君伸手接過長劍,平橫胸前,蓄勢戒備。
  小珍手中執著一柄單刀,站在慕容云笙身後。
  慕容云笙冷笑一聲,目光前後轉動,望了小珍和郭雪君一眼,道:“給你們一個机會,你們兩個人,一齊出手吧!”
  郭雪君突然棄去了手中長劍,向前行了几步,一閃雙目;道:“你已經存下了殺我們的用心,不管我們幫你做什麼,最後終是難逃一死,而且我們之間的武功,相差极為懸殊,就算我們兩個人都存下了拼命之心,也非你之故。”
  慕容云笙笑道:“郭姑娘的意思呢?”
  郭雪君道:“你不用假慈悲,也不用找藉口,楊風吟神志暈迷,此地只有我和小珍兩人,你把我們殺死了,別人也不會知曉,快些出手吧!”
  慕容云笙回顧了一眼,道:“好!我成全你們!”
  小珍突然一閉眼睛,道:“先殺我!”
  慕容云笙長劍一揮,迎頭劈下。
  郭雪君心想他這一劍落下,小珍即將生生被劈作兩半,不忍目睹,急急轉過臉去。
  但聞砰的一聲金鐵大震,傳入了耳際。
  郭雪君覺著有异,正待轉臉瞧看,突覺腦後“玉枕”穴上一麻,知覺頓失。
  暈迷中,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
  醒來時,只見自己仰臥在一堆干草之上。
  這是一座天然的石洞,盤膝坐著三個服色身份都不相同的老人。
  郭雪君緩緩坐起身子道:“多謝諸位老前輩相救。”
  三個人端坐如故,竟無一人回答。
  郭雪君鎮靜了一下心神,目光轉動。回顧了一眼,只見這石洞之中,除了三個端坐的老人之外,再無其他陳設。
  既不見慕容云笙和楊鳳吟,也不見小珍姑娘何在!
  郭雪君長長吁一口气,仔細打量了三個老人一眼。
  只見那居中之人,頭有戒疤。顯然是一個和尚,左首之人,身著道袍,木簪椎發,是一位道長。
  右道一人,五絡長髯,身著青衫,五官端正,頭戴方巾,看相貌,頗似傳言中的慕容長青大俠。
  郭雪君心頭突然泛起了一陣劇烈的震動,出了一身大汗,尚有些昏迷的神智,頓然清醒。
  她定定神,開始思索适才經歷的一番凶險景象,她自知無法想出來是被何人救到此地,只好暫時拋開,目下最重要的是先得确定那慕容云笙的真偽。
  那短暫的時刻,就算有世間最好的易容之法,也無法把兩個人的形貌,化裝成一般模樣,而且互換過全身的衣履。
  但康無雙面上一直帶著黑紗,只要他稍經政扮,即可蒙混過去,問題是康無雙如何肯同意讓自己的面容稍經改扮,而又自愿去模仿慕容云笙的聲音,這其間包含了极高的一种智謀,彼此相斗,只是一方失敗而已。
  經過一番推索之後,郭雪君已确定兩人并未換過衣服,慕容云笙和康無雙還是保持真實身份。
  郭雪君長長吁一口气,舉起雙手,揉一揉鬃角,又開始思索慕容云笙這個人。
  她和慕容云笙有著一段不算短的相處時間,照相處一段時間中觀察所得,慕容云笙實不像險詐之人,但那番決斗後的表現,慕容云笙卻有著無比的陰沉,也正因他的陰沉,使得自己和楊鳳吟都覺著他們兩個人已經改換了身份。
  一番深長的思索之後,郭雪君确定了兩件事。
  一是慕容云笙和康無雙一番斗智之後,康無雙失敗,全軍盡沒,落得身受重傷,而且牽連到了楊鳳吟。
  二是慕容云笙仍然是慕容云笙,只是有了很大的改變,這改變,是在三圣門內短短數日而成。
  剩下的問題是:一、慕容云笙這番設計,必有後援,他的後援是誰?
  二、自己為何人所救?
  三、那人教了自己之後,是否同時救了康無雙、楊鳳吟和小珍姑娘?如是救了他們,他們現在何處?
  四、在几人之中,自己應該是一個無足輕重的人物,至少自己并非是太重要的人,那人為何相救?
  五、那人如是擊敗了慕容云笙,救了自己,自然會同時救了楊鳳吟和小珍,但為什麼卻把自己單獨的放置在這個地方?如是只救了自己一人,那又為了什麼?
  六、那慕容云笙忽然間性情大變,由一個開朗明快的俠士,變的陰沉險惡,又是為了什麼?
  想下去只覺仍有著無數的問題,但她心中明白,這些問題,必需要一件一件的解決,而且息息相關,推判出第一個問題,才能去思絮第二個問題。
  對這六大難題,想通之後,以後的問題,雖然仍多,但已有線索可尋,不難一一想通答案。郭雪君經過一番周密的思考之後,覺著問題雖然复雜,但并非全無脈絡可循,但必需先要想通第一個問題,然後,依序推研,或可找出一條路來。
  於是,她開始推想慕容云笙如若真有奧援,也是在這三圣門。
  身入圣堂後的諸般變化,大都都是自己親目所見,縱然有些沒有見到的地方,也都听楊鳳吟說過,慕容云笙唯一能夠結為奧援的,只有在地下石城了。
  在地下石城中,常和慕容云笙守在一起的。只有楊鳳吟一個人,可惜楊鳳吟受了重傷,人又不在此地。
  就目下情形面言,只有姑作判定。慕容云笙在地下石城中結了奧援。
  一切事情和變化,都早已在他們設計之中,康無雙出言相激,想使慕容云笙自上圈套,卻不料反為慕容云笙所用。
  确定了第一件事之後,開始推想第二個問題,自己為何人所救。
  她轉過臉,望望并排而坐的三個人,心中泛起了一陣輕微的迷惑。
  這三個人自然是最可能救自己到此的人,何以三人竟然不肯說話。
  郭雪君輕輕咳了一聲,對著三人恭恭敬敬的拜了下去,道:“晚輩郭雪君,多承老前輩等相救,心中感激不盡,我這里大禮拜見了。”
  郭雪君行過了三拜大禮,站起身子,凝目向三人望去。
  只見三人除了臉色稍顯蒼白之外,其他全無异樣,心中大覺奇怪,忍不住說道:“三位老輩可听到晚輩說話嗎?”
  她一連問了數聲,卻不見一點反應。
  郭雪君感覺事情有些不對,緩緩伸手出去。
  見那位老禪師面相慈和,手指緩緩触及那老和尚的僧袍。指尖触及之處,僧袍突然落下了一片。
  郭雪君吃了一惊,急急縮回了右手。沉吟了片刻,才伸手去撿起地上一塊落下的袍布。
  手指触處,化作了片片碎末。
  敢情那老僧身上的衣服,經過時間過久,早已風化,只是這石洞中沒有山風,未曾散落。
  一道靈光,閃過郭雪君的腦際,暗道:“他們身上的衣服,既已風化,自然人也西歸道山,餘下的只是三具盤坐的??体了。”
  郭雪君盡量保持著表面的平靜,又仔細的瞧了那三具??体一眼,心中暗道:單就外表觀察,實叫人無法确定三個人是死是活,一具??体經過了數年不坏,定然需要一种特殊的處理。
  忖思之間,耳際間突然響起清朗的聲音,道:“在下晚來了一步,姑娘醒來多久了?”
  郭雪君抬頭看去,只見那說話的人,是一位年約五旬,面貌清灌的長袍老者,當下點頭應道:“晚輩醒來不久,老前輩可是此地主人?”
  長袍老者笑道:“那三位并排三個,才算是此地主人。”
  郭雪君微微一怔,道:“他們三個,難道還活著?”
  長袍人微微一笑,接道:“這本來是存放他們??体的地方啊?”
  郭雪君道:“那是老前輩救了我們?”
  長袍人接道:“救你的人,現不在此地,在下只是奉命留此,保護姑娘。”
  郭雪君道:“你奉何人之命?”
  長袍人沉吟了一陣,道:“救你的人,他原想和姑娘談談,但他現在太忙,無暇和你會晤。”
  郭雪君道:“老前輩可否告訴我他是誰?是何身份?”
  長袍人沉吟了一陣,道:“這個,他和你見面時自然會告訴你。”
  郭雪君打蛇順棍上,急急接道:“你呢,可以告訴晚輩了?”
  長袍人道:“我是他的仆人,但我們相處日久,中間有了一層近似朋友的情誼。”
  郭雪君心中暗道:“他不肯坦然說出姓名,也許有其苦衷,我這般追問不休,實是難為他了。”
  心中念轉,話題一變,道:“老前輩,那盤膝而坐的三個??体,是何身份?為什麼死後不葬,卻擺在這小洞中?”
  長袍人沉吟了片刻,道:“好!找先告訴一些秘密-…”
  仰天吁一口气,道:“他們三人,就是真正手創三圣門的三位圣人,他們創設之初,原本有著一种很崇高的理想,但他們忽略了人性的貪婪,不但使原意大變,而且他們都身受了暗算。”
  郭雪君啊了一聲,道:“這三人之中,可有一位是慕容長青?”
  長袍人道:“不錯,就是那青衫人,他在江湖名望最重。也被他們利用的最多。”
  郭雪君道:“老前輩既知曉此等內情,在三圣門中的身份,想也不低了?”
  長袍老者笑道:“目下身擁權勢的人,未必知曉三圣門中的隱秘,知曉內情的人-…”
  突然住口不言,凝神听去。
  郭雪君也隨著傾耳靜听,竟然听不出一點聲息,心中大感奇怪,正待開口,卻見那人頻頻搖手。
  顯然,室外有著動靜,但自己卻一點也听不出來。
  突然間,那長袍人站了起來,牽起了郭雪君,輕步行向那三具??体之後,用极低微的聲音,道:“不要發出一點聲息。”
  郭雪君不敢答話,點點頭,表示領會。
  長袍人神態十分緊張,不住的探首向外面瞧看。
  郭雪看看他緊張神情,立時暗中凝神運气,准備必要時舍死一拼,也不愿再被人生擒制服。
  只听一陣步履之聲,傳入耳際,兩個身著黑衣的人,緩步行入洞中。
  郭雪君目光一瞄來人,立時藏到那盤坐的和尚身後。
  但聞一個沙啞的聲音,說道:“大哥也多心了,這地方知曉之人极少,怎會有人藏在此處呢?”
  另一個尖細的口音接道:“大哥叫咱們來,決非捕風捉影,自然會有過一點消息。咱們既然來了,就應該仔細的搜查一下。”
  那沙啞的聲音應道:“這地方一目了然,看的清清楚楚,只有那三具??体之後,可以藏身。”
  尖細的聲音道:“那麼咱們就過去瞧瞧吧!”
  郭雪君心中暗道:“菩薩有靈,千万別叫那兩人過來。”
  但聞那沙啞的聲音叫道:“慕容大俠,慕容大俠……”
  尖細的聲音奇道:“慕容大俠怎麼樣?”
  那聲音沙啞的人,似是遇上了极為惊怖之事,連聲音也抖了起來,道:“他的眼睛,眼睛……”
  那聲音尖細的人,似是也瞧到了什麼,尖叫了一聲。
  緊接著響起了一陣急促的步履之聲,顯然,兩人已轉身去。
  長袍人緩緩吁一口气,道:“咱們不能再在此地停留了。”
  郭雪君道:“怎麼回事?”
  長袍人道:“現在我沒有工夫給你說明,快些走吧!”
  舉步向前行去。
  郭雪君隨後跑了出來,想到那兩人狼狽而逃的情形,忍不住回頭一看。
  這一看,也瞧得郭雪君“啊喲”一聲大叫。
  原來,那慕容長青緊閉的雙目,此時卻突然掙開,滿臉怒容。
  長袍人一伸手,抓住了郭雪君的衣服,低聲道:“姑娘不能叫。” 极其實郭雪君失聲出口,已然警覺而住,但她心中餘悸猶存,忍不住道:“慕容大俠,掙開了眼睛。”
  長袍人淡淡地說道:“如若他不睜眼睛,咱們很難避過他們的搜尋。”
  一面說話,一面舉步行出山洞,郭雪君緊追在身後,道:“??体還能睜開眼睛,死人豈不是也會打架了?”
  長袍人笑道:“姑娘可是覺著奇怪?”
  郭雪君若有所悟的嗯了一聲,道:“是閣下動的手腳”長袍人道:“在下豈會有這份才智。”
  郭雪君道:“那是何人的設計?”
  長袍人道:“除了在下的主人之外,還有何人能有此等智慧?”
  兩人一面說話,一面舉步而行,不知不覺之間,人已走出了石洞,到了一片樹林之中。
  郭雪君跟著他左彎右轉,又跟了半個時辰,那人才停下了來。
  長袍人奔行的速度,由慢而快,快而加快,後面一段行程,快得郭雪君連看一下四周形勢的時間也沒有。
  原來,他穿行於密林深草叢中,只要稍不留心,就難再看到他的行蹤了。
  直待那長袍人停下了奔行之勢,郭雪君才喘了一口气,流目四顧,打量了四周的形勢一眼,只見古木參天,遮天蔽日,地下長滿及膝青草。
  郭雪君忍了忍,仍是忍不住心中之疑,道:“還有多遠?”
  長袍人道:“到了,就在此地。”
  郭雪君道:“四周不見一個可資容身的茅棚,你們主仆,宿居何地?”
  長袍人道:“如若這地方有一個容身之處,如何能逃過三圣門的耳目。”
  郭雪君道:“那你們主仆們如何生活?”
  長袍人道:“幕天席地,何處不可容身。”
  郭雪君道:“我明白了,這些年來,你們就生活在這古林叢草之中,一住數年,當真是有心人了。”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此地林深草密,要如何才能見到你那主人?”
  長袍人搖搖頭,道:“沒有法子找他,只有在這里等他了。”
  郭雪君心中大為焦急,但她心中又明白自己如再追問,也是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只急得來回在地上走動。
  那長袍人卻是神情悠閒,背著雙手,不停的四下瞧看。
  突然間,那長袍人轉過身子,望著郭雪君道:“郭姑娘,你可是希望很快的見到我家主人嗎?”
  郭雪君道:“不錯,我要越快越好。”
  長袍人道:“那麼要委屈姑娘一下了?”
  郭雪君道:“要我如何?你吩咐吧!”
  長袍人從怀中取出一條黑市帶子,道:“并非是我家主人故作神秘,他實有不得已的苦衷,姑娘在見他之時,請把眼睛蒙起,如若他想讓姑娘見面,自會替你解開。”
  郭雪君道:“就憑你們主仆的這份神秘,我已屈服,閣下請動手吧!”
  長袍人蒙起了郭雪君的眼睛,道:“姑娘,我還要在你身上綁一條繩索。”
  郭雪君道:“綁困繩索,任憑處置。”感覺到腰間被一道繩索困起,片刻之後,身子突然离地升起,郭雪君雖然目難見物,但判斷已有人在樹上垂下一條繩索,把自己拖上大樹。
  果然又過了片刻,覺四周枝葉拂身,上升的身子,突然停了下來。
  耳際間響起一個威重的聲音,道:“姑娘很安全,不用擔心跌下去。”
  郭雪君心知如若擅自解開蒙眼的布帶查看,必將把事情鬧砸,只能用心記下他的聲音,希望再听到這聲音時,辨別出他的身份。
  心中暗作主意,口中說道:“晚輩已是數度死里逃生的人,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那威重聲音歎息一聲:“世道崎嶇,人心不古,但世間總還有些不為名利所誘,不為威武所屈的愚人,武林中就憑這一股愚正之气,得以使正气長存。”
  這一番感慨之言,卻听的郭雪君暗自心折,忍不住道:“老前輩救了晚輩,恩同再造,如有差遣,万死不辭。”
  那威重的聲音笑道:“你有此心,那就成了,但此刻時机未至。”
  郭雪君道:“這三圣門中充滿著詭异、神秘,晚輩雖然身臨其境,但看過了也是白看,回想起來,竟未能留下一點回憶。”
  那威重的聲音,道:“三圣門中事,曲折万端,一言難盡,豈是你走馬看花般能夠了然,你如真有救世之心,替我辦几件事。”
  郭雪君道:“但得晚輩為能所及,無不答應。”
  那人道:“那很好,我這里有三封密函,你必須把它送交他們本人。”
  郭雪君道:“我們女儿幫中人手眾多,最擅通訊之法,只要我能离此,必可完成老前輩交付之事。”
  那威重的聲音接道:“此事關系很大,如若這一舉仍不能瓦解三圣門,從此之後,江湖上再無正義可言,我武林中人,也將永遠淪入魔掌之中,難再有翻身之巳听起來,送几封信的事,十分簡單,實在事關重大,我等了數年之久,才找著你這麼一個人來。”
  郭雪君道:“送几封信,也這麼重要嗎?”
  那威重聲音道:“不錯,此事很重大,不過送信的人机智尤重過武功,但你必須把此信送交他們本人,而且要絕對机密。所以你不能假手他人,只要這消息外??,這一番心血就算白費了。”
  郭雪君道:“晚輩盡力而為。”
  那威重的聲音說道:“不是盡力而為,而是必須送到,因為這不是一二人的生死,而是關系到武林命運的大事。何況,這是最後一次机會,因此不能失敗。”
  郭雪君突然感覺到肩上責任沉重,不覺間歎息一聲,道:“晚輩傾盡所能,如是不能送到此信,唯死而已。”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老前輩可否先行指示一些机宜,以開晚輩茅塞。”
  那人沉吟了一陣,道:“我居此已數年之久,江湖上被三圣門鬧成了什麼樣子,我卻全然不知,但我相信,三位受信人,都仍會居住原地,至於如何送到此信,要憑藉你的才智了。不過,有一點,我要事先說明,就是送你离開此地時,將有一個人代你死亡,才能瞞過三圣門的耳目。”
  郭雪君道:“誰要代我死呢?”
  那人應道:“這不用你管了。時間寶貴。老夫為救你們,已暴露了行蹤,三圣門中人,即將盡出高手,搜我行蹤,你也該動身了。”
  郭雪君道:“晚輩是否還可問几件事?”
  那人道:“好!但要簡明一些。”
  郭雪君道:“楊鳳吟和小珍,是否也為老前輩救出?”
  那人道:“救出來了。但我無法保護她們的安全,能否活下去,要靠他們的運气了。”
  郭雪君道:“那一身黑衣的康無雙呢?”
  威重的聲音道:“也救了他。”
  郭雪君道:“那位慕容云笙呢?”
  威重聲音應道:“他進入過地下石城,任何進入石城的人,都會性情大變,只有兩條路走:一條是永留在三圣門中,一條是為他執行。”
  郭雪君道:“那是為何?”
  那人道:“姑娘,我無暇和你解說,你可以走了。”
  語聲一頓,接道:“你如有好奇之心,把三封信全都送到,自然會了然內情。”
  郭雪君感覺到有三封信函件遞入了自己的手中,接過藏入怀中道:“老前輩可否把名號告訴晚輩?”
  那人道:“這樁隱秘未揭穿之前,我不愿見人,也不愿把姓名告訴人,你稱我無名老人就是。”
  郭雪君道:“晚輩這就動身。”
  但覺懸在空中的身体,緩緩向下沉落,片刻間落著實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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