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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密林,昏暗悶濕。
  古笑非領著齊行六人,劈斬藤蔓,向前緩慢推前。七人身上皆懸挂著一個葫蘆,里面自然是辟毒酒。“真不是人來的地方!”曾立發出抱怨。
  “林子還有多深?”巴定問道。
  齊行回道:“莫約還有四分之一路程。”
  晉貿道:“古頭儿!這酒管用嗎!”
  “你覺得不舒服嗎?”古笑非道。
  “沒有!”晉貿道。
  “這就對啦!這林子的瘴气毒得很。”
  和藤蔓奮斗許久,終于到達烏虹潭邊。
  潭水呈黑色,發出一股令人作惡的怪味,潭邊三丈內,長滿蝕骨毒草,只要触及皮膚,立即潰爛,今天他們卻可全部幸兔此難。
  潭水很深,非有上乘輕功是無法躍過。
  “怎么過去?”梁云煩惱道。
  古笑非看看谷堅,心中知道這事難不倒他,其余五人較麻煩。潭水看不到人身,卻能使衣服剎那間腐化。
  “谷堅,察察潭中哪帶水較淺!”古笑非道。
  谷堅惊訝地看古笑非一眼,道:“我——”
  “你沒問題,盡力而為,別磨蹭了!”古笑非催促道,撿一把碎石交到他手上。
  谷堅輕躍而起,飛在潭面,手中碎石不斷往潭中擲,依深淺水聲自有不同。
  齊行五人知谷堅武功在己之上,卻不知如此了得。
  谷堅飛回潭畔,气略急他說道:“過半處特淺。”
  “好,有得玩啦!”古笑非松口气道。
  “尋塊高的大石。”古笑非趁此時略作休憩。
  不久,巴定和梁云搬來一塊高五尺的大石。
  “夠不夠?”古笑非問谷堅。
  谷堅沉思片刻,道:“夠!”
  “夾吧!”
  古笑非和谷堅運足勁將石搬起,身子凌空而起往潭中去,兩人的腳几乎触及潭面,身形十分笨拙。
  雖然如此,大家心中明白:雙人合力抱重石躍投入潭,若非頂尖人物還不易達到。
  “放!”古笑非一聲令下,谷堅亦松手。
  在水花尚未濺到衣服前,古笑非和谷堅已飛回潭邊。
  只見兩人豆大的汗水如雨下。
  剛才的大石在潭中露出一小塊平台。
  “我想憑你們的本事,在潭中加把勁,過潭應非難事。”古笑非注視每人片刻。“走!”古笑非不再多言,一個掠步已到對岸。
  齊行等五人皆在潭中石助益下,依次過潭,谷堅最后一位過潭。
  烏虹潭這岸景觀和彼岸全然不同。
  “全是奇岩怪石,和侯爺敘述得很像!”晉貿道。
  “哇!熱死人難怪寸草不生!”巴定嚷道。
  環顧四周真的是岩石外還是岩石。
  “好重的硫磺味。”齊行望著古笑非道。
  眼前無路,如天牆般的石壁聳立在前,一半是奇石砌磊而成,另一半光滑如鏡,上面龜裂如蛇紋。
  這便是——云山。
  這時寒風再度大作,令人無法站立。
  “大伙伏下身子!”古笑非在風中吼道。
  “古頭儿!風——風口在此。”
  狂飆的寒風中傳來齊行縹緲的呼喚聲。
  古笑非聞聲赶爬過去。
  “啊!”齊行的慘叫。
  古笑非靠近,只見齊行雙手緊抓岩緣,身体在狂飆中劇烈振動。
  古笑非加勁拉起齊行,保持目力可清晰的距离,審視風口。風口在兩种半壁的交會處最下方。
  其余五人此時亦爬過來。
  “古頭儿,要進去嗎?”曾立問道。
  “還用說,否則為何來此!”晉貿回道。
  “可是口太小,我們根本進不去。”巴定道。
  古笑非發現濃煙不斷,道:“附近定有地火穴!”
  “喝些酒我們繼續前進!”
  七人在棱角鋒利的岩間爬行,略大意衣裳就給划破。
  岩石一塊巨似一塊,爬行愈來愈困難,功力較弱的曾立和晉貿已气喘如牛。
  約莫過了一時辰。
  突然——狂風大作,暑气盡消,代之而起的卻是刺骨的寒意。
  “噢!什么鬼地方?”曾立罵道。
  “曾立挺著點!”粱云道。
  “挺個屁!都快成人干了!”巴定吼道。
  齊行喝道:“侯爺一句話,我們兄弟死也不能皺下眉頭,還沒到要你命的時候!”
  一個時辰后寒風驟停,暑气再度逼人。
  古笑非命大伙再喝辟毒酒。
  因為辟毒酒護体,古笑非七人雖!臨寒暑交加,倒是全挺住了。
  愈來愈酷熱、陰寒,奇峻的岩石布滿裂紋。
  終于——“只有古頭儿和谷堅,可以試試。”梁云道。
  “風太強勁!根本無法接近。”齊行心有余悸道。
  風停——古笑非領著谷堅爬進洞,其余的人守在洞口。
  “古頭儿小心!”齊行道。
  “一個時辰內,無論收獲如何一定得出來。”梁云憂心的提醒古笑非。
  在黝黑的洞中,古笑非瘦小爬行較易,谷堅速度則慢許多,爬行片刻,突然豁然開朗,光亮异常。
  古笑非眼睛頓難适應。
  适應后古笑非對洞內的情景大為吃惊。
  千丈高處有一頂口;寒風便是從那里進來。
  正對頂口下卻是极大的火口,風火勢力互相激蕩,此則正是火胜風。
  “好奇怪的地方!”谷堅已出洞,看了不禁呆住。
  “看火口這邊有一大片奇怪的地形!”巴定道。
  “別靠近!”古笑非突然大喊道:“那是一個陣,是一個极為巧妙的陣法,陷進去,出不來就太危險了!”
  古笑非雖對陣法頗有研究,但也被這陣難倒了,只好下令各覓一處所暫住,俟其解開陣法,好穿過這個通路。
  ***
  不到五天,逗妞已像麻雀,吵得松風谷不得安宁。
  阿奇歪著頭欣賞道:“逗妞,你病好了,看來比較漂亮,說不定你以后還是個美人!”
  逗妞一點都不領情道:“你管,我漂亮也不想讓你看,我也不稀罕做美人!”
  阿奇好奇道:“好奇怪!我家的女孩都很听話,很溫柔,怎么你這么畸型?”
  常來好像發現大新聞,高興道:“對!對!我們杏花香的姑娘,只有姑娘和姑娘吵架時才凶巴巴,客人來時都好溫柔。”
  逗妞气得兩腮像大饅頭,甩著辮子嘟著嘴,輪流指著阿奇和常來鼻子罵:“我是逗妞,不是你們家的女孩,也不是杏花香的姑娘!”
  司馬潮輕笑著從屋里出來。
  “二哥!”逗妞迎上去。
  常來和阿奇也迎上去親熱叫:“二哥!”
  司馬潮拍拍兩人的頭。
  逗妞不依地道:“你是我二哥!我不准你只拍他們的頭!”“逗妞,學著像女孩家點,否則長大就沒人要!”司馬潮故作嚴肅道。
  逗妞不敢相信地道:“二哥怎么幫他們欺負我葉說道“欺負”,突然大聲道:“那個人呢?”
  在場的人全嚇了一跳。
  當逗妞第一次醒時,問的就是這句話,大家實在不明白,為什么逗妞老是惦記那人。
  “好好的關在柴房!”司馬潮狐疑地看著逗妞。
  逗妞怒气沖沖要求說:“二哥,你快命人把他帶出來,好嗎?”司馬潮命人把蒙面人捉上來。
  常丘和司馬瀾夫婦聞聲也出來。
  那人臉上的蒙面中,早已被司馬家手下扯掉了。
  “邪魔歪道怕人看!”逗妞道。
  那人瞪著眼,道:“臭丫頭片子還沒死,帶大爺出來做什么?”逗妞本在气頭上,听那人叫她臭丫頭,眼珠子轉了又轉,心中突又有另一番打算。
  逗妞突然嘻皮笑臉,拖長聲音道:“是啊——,我沒死,你的臉就該爛掉!”
  說著動手捏捏那人的雙頰,然后“啪啪”連打那人十來個耳光,下手极重,那人痛得哼了出來。
  逗妞得意道,“這就像我在玩耍一樣。”
  說著說著還要下手。
  司馬瀾上前阻攔,道:“逗妞,士可殺不可辱!你怎么可以……”
  逗妞委曲地“哇”哭了出來。
  哽咽道:“就是他罵常叔,還打我耳光,好重,好痛害我流血、吐血。”
  大家總算明白為何逗妞這么在乎這人,逗妞真的不曾受過這等委曲。
  晚餐后大人全在廳上,三個小孩躲在房里玩。
  “阿奇,常來!我病好了!我們別再呆在松風谷。”逗妞緊張他說。
  “為什么?在這吃得不錯,睡得好,就差沒得賭而已,其他的很不坏啊!”常來一臉不解。
  阿奇胸有成竹道:“逗妞听到,她大哥要送她回長春島的消息。”
  “是啊!我回去,就不能替姑姑報仇啦!”逗妞不悅地道。
  “說的也是!”常來表示明白地點頭。
  一般的侍衛都是進來難,出去容易。
  連夜三個鬼靈精,神不知鬼不覺溜出松風谷。
  金陵城到處游人如織。
  大街口一個長得獐頭鼠目的算命先生,當街攔客人作生意。
  布旗上寫著三個血紅大字——鐵口仙。
  鐵口仙眯著的鼠眼,不時閃出銳利的光芒。
  “姑娘請留步!”
  迎面而來的村姑,呆呆地看了鐵口仙一眼,道:“算命先生,你叫我?”
  其實鐵口仙大老遠就注意這嘴角一直彎彎地村姑,手中提著香燭素菜,忸忸妮妮深怕人瞧見。
  “正是,姑娘到廟里許愿吧?”
  村姑臉一紅不知所措,道:“嗯!”
  鐵口仙指指桌前的椅子,示意村姑坐下。村姑毫不拒絕乖乖坐下。
  “本仙看你,額頭紅光大現——嗯!頗似紅駕星降,姑娘紅鸞星動喜事臨門了!”鐵口仙掐掐指搖頭晃腦道來。
  村姑羞得低頭道:“日前,日前在村里的……”
  鐵口仙接口道:“本仙早算出來,姑娘和村里的青年互相中意,卻不便啟口,所以今日特別進城上香許愿?”
  “不過……”
  “不過什么?”村姑顧不得害羞緊張問。
  鐵口仙若有所思沉默不語。
  村姑連忙從袖中取出銀子,放在鐵口仙手上,道:“請大仙指點迷津!小女子感激不盡。”
  鐵口仙眯著眼睛瞧瞧手中銀子,道:“本仙正幫你算著,別急!”
  一面說拉起村姑的手,看看她的掌紋,道:“姑娘從這方面來,本仙老覺不對,現在一看果然有問題……”
  沉吟一會接著說:“姑娘乃庄稼人?”
  村姑忙點點頭。
  “姑娘命中以東方主喜,現在卻向南,南向不利!不利!”鐵口仙憂心道。
  “這可怎么才好?”
  “別急!別急!待本仙為你化解這段惡气。”
  村姑親切地盯著鐵口仙。
  鐵口仙慢慢從怀中取出一銅鈴,驟響數聲,嘎然而止,道:“將籃蓋掀開!”
  村姑將籃蓋掀開,鐵口仙將銅鈴放入籃中,道:“蓋上,沒事了!等一下往東走就沒事。”
  村姑再三道謝,又拿些銀子給鐵口仙。
  鐵口仙笑笑道:“依本仙斷言,數日之內,定有媒婆上門提親。”
  “哇!這鐵口仙到底是算命的,還是消災解運的道士?”常來忍不住叫出來。
  阿奇、常來、逗妞已在旁邊看了好久。
  “常來,那村姑那樣真的可以嫁人啦?”逗妞在長春島不曾見過這把戲,倒十分好奇。
  “誰知道,算命這事真真假假,誰敢說!不過我覺得這鐵口仙像唬人的——”常來搖頭道。
  “常來,你身上有好多錢,我也去算算?”逗妞天真想試試。“逗妞,你少沒見識,那一看就知道騙人,你還試?要試我可以幫你算!”常來取笑逗妞。
  逗妞被笑也不以為意,拉著阿奇的手,道:“阿奇,你給我錢好嗎?我們來玩——”
  “你們慢慢玩,我去想辦法弄些銀子來花。”常來兩眼盯著來往人群的荷包,手痒痒的。
  阿奇嘻嘻笑道:“常來別急!我有辦法賺錢!”
  常來不相信道:“阿奇你什么時候學會的?”
  阿奇不悅道:“誰學會,要去擺測字攤——”
  逗妞拍手道:“好!我們把那邊的生意搶過來。”
  “逗妞有的玩,你人就變笨!”
  常來突然冒出這句,接著道:“你?測字攤,阿奇有沒有搞錯?”
  阿奇白眼道:“本仙人自有妙計,你們听我的……”
  阿奇嘰哩咕嚕告訴逗妞。常來一大堆方法,三個小孩笑得直不起腰。
  逗妞興沖沖在街角找了一對父子,阿奇交待一番。
  常來急急忙忙跑過來,手中多了一大包東西。
  五個人到僻巷打扮起來。
  半個時辰后,鐵口仙對面,坐著道士打扮手搖羽扇的孩童,案上挂著——金口大仙,斗大四字,旁邊站著老者,撐著布旗上寫——開國君師亦汗顏。
  “金口大仙”正是阿奇。
  街上來來往往的人,好奇地往阿奇身上打量,并不時竊笑,從未見過孩童當算命的。
  眾人見小算命的一副滑稽模樣而忙足觀看,卻無人上前算命。
  阿奇他不客气地回打量眼前的人群,毫不動容。
  對面的鐵口仙心中不是味道,但也心存看熱鬧。
  撐著布旗的老人暗暗對阿奇道:“小公子行嗎?沒生意吧?”阿奇無所謂地朝人群瞄眼,搖著羽扇道:“待會准生意興隆,嘿嘿!看我的!”
  鐵口仙在對面冷笑,阿奇心中暗罵:“還笑,等會儿要你哭都來不及。”
  不多時,常來扮成小庄稼的模樣,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呵奇面前,連連點頭。
  阿奇忙不迭的還禮,道:“這位兄弟何以如此急,有話慢慢說。”
  常來大吸几口气,道:“金口大仙,我是西城外的人家,家中除我以外還有十個妹妹,我娘又將臨盆,我爹希望能為我添個弟弟,是不是能如愿,請大仙測測我是多個弟弟,還是妹妹?”
  常來滔滔不絕他說了一大篇。
  阿奇沉思道:“先寫一個字,本大仙為你拆字看看。”
  常來費力地划了個“田”字。
  阿奇雙目微眯。
  常來追問道:“又是妹妹?”
  阿奇舉手阻止,笑道:“‘田’字乃男人作事之地,而田事靠勞力,田字下加一力,則為‘男’字,兄弟你娘這次會生個壯丁。”
  阿奇說得頭頭是道,仿若煞有此事。
  常來怀疑道:“大仙所言非假?”
  阿奇才待開口,人群中擠出個衣著華麗的年輕人,滿臉感激之色,道:“大仙,找你好苦,大仙果然是神机妙算,家父陳年老病,今日真的痊愈了!”
  阿奇露出一臉迷惘,道:“不知大哥姓什么?”
  年輕人道:“在下姓楊,上個月大仙經過敝庄,因家父久病家母命我前往求卦,幸得大仙指點,家父之病真的痊愈,家母持命我前來答謝——”
  說著說著就拿出二錠十兩銀子,四周人眼睛一亮。
  阿奇連忙阻止道:“万万不可,我為了測字每次二錢銀子,絕不多取,大哥請將禮金收回。”
  “大仙推辭不收,我回去必被家母責為辦事不力。”年輕人囁嚅道。
  阿奇神气道:“大哥將本大仙意思轉告令堂,令堂應不會責怪于你。”
  年輕人苦笑,卻不肯走開。
  阿奇呵呵笑道:“大哥如仍有困難不如——”
  “大仙愿意收下?”年輕人抱著希望道。
  阿奇搖搖頭,年輕人又失望地低下頭。
  周圍的人怀疑這“金口大仙”是心里想要這十兩銀子,但不好意思拿。
  “我看這樣,大哥你把要給本大仙的禮金,散給窮人,也算積點陰德——。”阿奇沉著聲音道來。
  圍觀的人全听呆了,沒料到這自稱大仙的孩童,竟如此無視金錢,又這等菩薩心腸。
  “好!”
  “好!沒話說!”
  人群中此起彼落的贊歎聲。
  “噗通!”年輕人跪了下來,道:“謝謝大仙指點!謝謝大仙指點!”
  常來在一旁忍不住想笑,赶快收住,嚴肅道:“大仙,你真是活菩薩!”
  常來付了二錢銀子轉身想走,忽然——“大哥!大哥!”逗妞一路喊來的聲音。
  “大妹子,我在這儿呢!”常來提高嗓門回道。
  逗妞形色匆忙激動地跑過來。
  “大仙,這是我大妹子。”
  “大妹子,這是‘金口大仙’。”
  逗妞對阿奇微行個禮。
  轉頭拉住常來的衣襟夸張地道:“大哥,你怎么出來這么久,爹要我快點找你回去,娘已經生個胖小弟了!”
  四下的人突然鴉雀無聲,良久才“啊!”不可置信的齊呼。
  許多人開始騷動,爭著要讓阿奇測字,撐布旗的老人赶忙出來維持秩序。
  常來本來還想假裝向阿奇感激一番,卻早已插不上口,就假裝急急忙忙跟著逗妞离去。
  年輕人也隨著常來、逗妞离去。
  他們的計划成功了。
  阿奇安穩的搖著羽扇,慢條斯理的為人拆字。心里卻正叫苦——師父平日教自己念書,自己為什么不肯好好念些書呢,真是書到用時方恨少。
  同時心里暗罵自己混蛋,弄了這么個大難題給自己扛,一時無法可想,只好半拆字,半看對方神色,并從言談中去琢磨,反正明天就不干了,騙不死人沒關系的。
  鐵口仙看那“金口大仙”明知沖著自己來,卻是不信小孩能耍什么花招。
  這下自己這個“鐵口仙”別人都不屑一顧,真是火冒三丈,愈想愈是坐不住。
  等半天,鐵口仙見阿奇自命不凡的樣子,還生意興隆,心中難服,決定要阿奇當眾出丑。
  鐵口仙直挺挺站在阿奇桌前。
  阿奇頭也懶得抬,可是從鐵口仙走來的腳步,一旁常來心頭暗惊此人功夫頗了得。
  心中暗自盤算:恐怕又是伏神幫的爪牙,非讓你气得烏煙瘴气不可!
  阿奇愛理不搭的道:“鐵同行,有事嗎?”
  鐵口仙瞪著一對鼠眼道:“想請小同行為在下測個字——”
  “好!請接著隊伍排。”
  “本仙加倍付賬,我先來!”鐵口仙有意找碴道。
  “二兩銀子,本大仙絕不見錢眼開。”阿奇拿個斜眼盯鐵口仙。
  鐵口仙一臉鐵青道:“本仙要一號!我說一號就要一號。”
  阿奇張大雙眼大夢初醒般道:“哦!原來鐵同行你是這等消魂仙啊!”
  接著暖昧笑道:“是惜春院?還是杏花香?”
  “各位,算命乃結仙緣,但絕不是魚目混珠的假仙——”阿奇又換上道學面孔。
  阿奇近日在杏花香中耳濡目染:學得油嘴了。
  這一套正是在杏花香瞧來,今天正是現學現賣。
  話聲一落,男人朗聲大笑,女人則掩口竊笑,整個气氛輕松不少。
  鐵口仙恨聲道:“臭小子,你敢消遣本仙!”
  阿奇聳聳肩,輕搖扇無奈道:“鐵同行,是你要坏我規矩,存心想砸我攤子,本大仙不得已才以牙還牙,好讓你知難而退。”
  阿奇此話分明是挑逗。
  气得鐵口仙進退兩難,卻己目露凶光。
  常來、逗妞和年輕人躲在一邊。
  逗妞一見情勢不妙,心想:“不可在這動手,否則白費工夫,到手的銀子要飛了。”
  逗妞在人群中搜尋,找到一位和剛才略相似的村姑,對她耳語片刻,給她些碎銀,將她推回人群。
  “鐵口仙,你在哪里?給我死出來!嗚嗚!”
  眾人被這吆喝吸引住——只見一名村姑站在鐵口仙的攤前,哭得好不傷心。
  鐵口仙心頭一震,這不是剛才那位姑娘嗎?“本仙在此,姑娘何事哭得如此傷心?”鐵口仙見姑娘家哭,雙腳發軟。
  “你是什么仙?早上是你告訴我往東主喜,而且——而且你還幫我解運,還說這几日——”
  “啊!我不管,我不管你全騙人。”
  村姑哭成淚人儿,話也沒說清。
  “大姑娘,先別急著哭,慢慢說本大仙替你作主。”阿奇走到村姑身邊,充大人安慰村姑。
  心里感激道:這姑娘來的真是時候。
  村姑慢慢說,阿奇在一旁解釋給大家听。
  “嗯!鐵同行這樣說是不負責任的,出了什么事?”阿奇打趣地問著村姑。
  “臭小子,這是本仙的事,你多嘴什么?”鐵口仙喝道。
  “他是大仙,我要大仙作主,你怕啦?”村姑反唇罵道。呵!這姑娘還是潑辣,不是個省油的燈。
  “對!”
  “對!”
  四周人切切私語,同情村姑,更覺鐵口仙無理取鬧。
  鐵口仙在眾人面前不好發火,忍气道:“你說!你說!到底什么事?”
  “那個人——那個人——就是他今天娶媳婦了。”村姑不太好意思他說。
  “啊!”眾人真是啼笑皆非。
  鐵口仙張口結舌,道:“真——真——真有這回事?”肚中早已髒話罵了個連篇。
  心忖:世界上竟有這种巧合事?”
  “怎么沒?事實就是如此,還說還是近日決定的,你還說我紅鸞——嗚嗚!”
  阿奇幸災樂禍道:“鐵同行,我不是跟你說過,那种仙——不成!不成!”
  鐵口仙狠狠瞪阿奇一眼,拿些銀子放入村姑怀中,陪笑臉道:“一時失天机,失天机——這一點補償,小意思!小意思!”
  鐵口仙心中暗恨道:都是你這臭小子,否則老夫也不用在這丟人現眼。
  村姑擦擦淚,阿奇道:“姑娘別難過,天涯何處無大樹!”
  村姑和眾人不解地表情。
  鐵口仙道:“話是這么說的嗎?”
  “她是姑娘家啊!”阿奇理直气壯。
  逗妞躲在后面心里很急,深怕阿奇得意地忘了形。
  常來嘀咕道:“阿奇,我們可盡力了,別在耍風騷啦!”
  這邊阿奇心里也怕像村姑的事發生在自己身上,看看天,道:“老爹,這一攪和天色不早,我看該收攤休息了!”
  群眾尚有好多人未測字,哪肯放人。
  阿奇清清喉嚨道:“各位朋友,如果有緣來日再說,拆字傷神得很,本大仙要休息了!”
  鐵口仙冷笑道:“你出夠風頭了,總算想到乖乖的走啦?”
  鐵口仙存心斗阿奇,沒想到阿奇竟無戀戰的心,也不睬他的話,竟自走了。
  鐵口仙倒一時無措。
  那村姑在走之前,走到阿奇面前,沖著阿奇甜甜一笑,低下頭,紅著臉,一扭一扭地走了。一旁的逗妞突然狠狠踩了阿奇一腳。
  三個小孩躲在僻巷恢复原來裝束,分些錢給那對父子,那對父子千般感謝后,才興沖沖告辭离去。
  天色已漸漸暗了。
  “常來!你那二錠閃亮亮的銀子,又是——”阿奇比划個愉的手勢。
  “不!不!借來的!”常來十分自豪他說。
  逗妞追到常來面前,取笑道,“怎么可能呢,常來你弄錯了吧?”
  常來特意皺皺眉,一板一眼指著天,道:“我跟老天爺說過,作生意要本錢,所以我先偷,賺錢后一定如數奉還。”
  逗妞不相信道:“偷來的,你會還?”
  常來理直气壯道:“當然!而且我現在就要去還。”
  阿奇不以為然道:“怎么還?””
  常來神秘道:“哪儿借就哪儿還啊!”
  說完也不理會逗妞和阿奇,逸自往前走。
  只見常來忽然在賭坊門口消失。
  “啊!”逗妞惊叫一聲。
  阿奇和逗妞連忙追了進去。
  “阿奇、逗妞我在這儿呢!”常來在一群人中吼著,高舉著的手打招呼。
  常來的頭很快地又隱沒在人群里。
  “常來!你怎么——”逗妞不悅地想把常來拖走。
  “噓!別吵!”常來示意要逗妞別打扰。
  “逗妞!看常來玩什么把戲!”阿奇以看戲的口气安慰逗妞。不一會儿,常來在人群吆喝中抬起頭,道:“好了!走吧!”常來拍拍雙手顯得十分高興。
  阿奇追問道:“還啦?”
  常來自嗚得意道:“還用說!當然還了!小神偷說的話,一就是一,絕不食言。”
  逗妞一臉迷惑道:“到賭坊還錢?”
  “奇怪!平常阿奇和逗妞的腦袋挺靈光的,怎么今天老轉不過來?”常來以盛气凌人的口吻說話。
  喘口气又道:“午后我向賭坊的庄家借了二十兩銀子,剛才我全輸還他啦!”
  逗妞雀躍地跳起來,高興大笑道:“常來真聰明!”
  阿奇搖搖頭,無可奈何地笑道:“真絕!虧你想得出來。”
  常來揉揉鼻子,得意洋洋道:“嘿嘿:沒什么啦!小意思!
  比起金口大仙,算命卜卦的阿奇師父來,我常來甘拜下風。”
  逗妞在一旁歪著頭沉思。
  常來推推逗妞道:“木頭逗妞!想什么?都快變成白痴了!”逗妞沖著常來,咧嘴邪笑道:“我正在想、如果我是賭坊庄家要怎樣整你,你才不能賭又不能偷?”
  然后逗妞作勢要把常來手剁掉。
  常來一把將逗妞的手勢打掉,道:“小心你沒飯吃!”
  平時生計全靠常來的本事,只有今天是個例外。
  “阿奇,你難得發次財,今天讓你作大爺!”常來拖著阿奇跨入飯舖。
  飯舖內生意興隆,位子差不多滿了。
  “我們買些東西,到街上一面逛一面吃,好不好?”常來看到沒位子,覺得挺麻煩的。
  “好!現在街上正熱鬧著。”逗妞就喜歡新鮮。
  阿奇卻帶點抱怨口气,道:“連坐下來吃飯都不能!”
  阿奇和掌柜結了賬,走出飯舖。
  三個小孩當街就吃起來,聊起來。
  常來以佩服的口气道,“阿奇,你真了不起!怎會算命卜卦的那一套,听你的話,扮起算命的,還真是有模有樣的,沒出丑啊!”
  阿奇樂得很,道:“沒什么?”
  常來順口道:“阿奇你書念得很好哦!看你剛才說話文縐縐的模樣。”
  阿奇紅著臉,搔搔后腦道:“本公子就是不愛別人逼我念書,所以才逃家的!其實像本公子這樣聰明,書看一遍就會記得啦!”
  逗妞听了斜眼打量阿奇一番,道:“不像吧!我覺得你像笨孩子書念得太差,你爹忍無可忍不要你的!”
  “你猜錯啦!爹和娘寵我都來不及,哪會不要我!”阿奇爭辯著回答。
  阿奇故意損逗妞,道:“今天你做庄稼人家的女儿,還真像呢!好粗魯哦!”
  逗妞撇撇嘴道:“謝謝夸獎,本姑娘演技好,自己早知道啦!”常來插口道:“阿奇,我今天扮有十個妹妹的可怜哥哥,演得很棒吧!否則你的生意才會這么好!”
  阿奇擺擺手道:“還好,應付那個鐵口仙,應付得好,否則早給你掀底了。”
  “是嗎?”逗妞從鼻孔里哼气問道。
  阿奇激動得比划著,道:“你們什么事都不管,還好我机靈,你們好可惜躲在后面,沒看見那鐵口仙被我整得好狼狽的樣子!”
  “哈!哈哈!”常來突然笑得好開心。
  “是那個漂亮的小村姑吧!”
  整個空曠的夜里,回蕩著常來的笑聲。
  前面剛好有一間小破廟。
  “今天我們就在這里打尖!”逗妞滿臉不悅,用力踩著步子走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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