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
第三十章 邪不胜正 活人冢敗亡


  夕陽西下,夜色已降臨到大地。
  活人冢的人,還未見圍攏上來。
  但大廳外,卻有了不少的人。
  原來,天已入夜,坐息醒來的人,都悄然行了出來,布守在庄璇璣的身側。
  武林三仙、王杰、柳媚、城嵋雙劍、方奇,都現了身。
  沒有一個人說話,只是靜靜的站在那里。
  庄璇璣回顧四周的群豪一眼,道:“你們都出來干什么?”
  方奇又恢复了他過去的衣著,戴著一頂金冠,腰中佩了兩把長劍。
  他本來已除去了金冠不戴,但現在,又复舊觀。
  方真之死,使他有看极端的悲痛之感,既傷手足折斷,又覺著自己是害死弟弟的凶手。
  這种深刻的悲痛,又使他恢复了昔日的冷傲神情。
  唯一的不同是,金冠人方奇過去只用一把劍,現在卻多了一把劍。
  多的是一把短劍,一尺八寸的短劍。
  方奇用的劍三尺六寸,多這一把劍,剛好是長劍的一半。
  說也奇怪,同樣是一個人,戴上了金冠,佩上了長劍之后,似是完全改變了一個人似的,增加了一份高傲,和七分殺气。
  王杰道:“姑娘,該你休息下了,這里由我們防守。”
  這本是几句很溫婉的話,但從他口中說出來,听起來,也帶著一股冷冰冰的味道。
  庄璇璣笑了一笑,道:“他們今天該來了。”
  什么人該來了,庄璇璣沒有說出來,竟也沒有人追問。
  在場的人,都明白這是實力很懸殊的搏殺,真要憑藉實力的一拚,只怕,璇璣堡完全沒有獲胜的机會。
  但璇璣堡竟然撐過了几場硬仗。
  庄璇璣調動得宜,和机智應對,是一大原因,但更重要的是,方真的幫忙,高空的反正,和庄璇璣表現出的惊人奇技。
  高空重傷,馬鵬在黑寶衣的保護下,仍然戰死,使得群豪都產生了一种決死一戰的心。
  他們已不問敵勢,不問援軍,不再有几分致胜的把握,只管全力以赴,戰死為止。
  所以,庄璇璣的話,并沒有引起他們的追問和興趣。
  夜色迷蒙中,忽然奔過來三條人影。
  金冠人方奇突然大喝一聲,疾沖而上。
  他的速度,快如流矢光影,一眨眼間,已沖出了三丈多遠。
  長短雙劍一齊出鞘,閃起的劍光,帶起了一片飛旋的冷芒。
  一陣兵刃交擊之聲,三個來人,完全被他阻攔于三丈以外。
  庄璇璣急急叫道:“方兄住手。”
  就這一陣工夫,方奇已左七右九,攻出一十六劍。
  驃悍的打法,快速的劍勢,使得來人驟然止步,布成聯手的防守之陣。
  庄璇璣赶上去的時候,方奇已經住手。
  他是很不愿住手,但又不愿忤逆庄璇璣。
  只見他雙目赤紅,輕輕吁一口气,道:“他們是什么人?”
  庄璇璣道:“逍遙堂中三位逍遙堂主,回春手、鐵鈴叟、伏虎索。”
  方奇道:“他們……”
  庄璇璣道:“他們已經棄暗投明了。”
  方奇道:“好!那么姑娘和他們談談吧!”
  理也沒理回春手等,舉步向前行去。
  庄璇璣急道:“方兄,你要到那里去?”
  方奇道:“我悶的很,要發一下,我去找活人冢內的人,好好的打上一架。”
  庄璇璣歎口气,道:“方兄,不可造次……”
  方奇冷冷說這:“姑娘,你猜我現在是一种什么樣子的心情。”
  庄璇璣道:“我,我不知道……”
  方奇道:“殺人,或是被人殺了,你知道,方真他很寂寞。”
  庄璇璣道:“我知道,但小不忍則亂大謀,所以,你要冷靜。”
  方奇苦笑一下,又回入大廳。
  鐵鈴叟低聲道:“姑娘,他不是金冠人么?”
  庄璇璣道:“是!”
  鐵鈴叟道:“他是活人冢內最有名的六人殺手之一,現在……”
  庄璇璣接道:“現在,他是我們的朋友,三位看到我們目下的處境了么?”
  鐵鈴叟道:“看到了。”
  庄璇璣這:“現在,我們要如何應付這些人?”
  回春手道:“當年老夫替他們配制這些藥物時,就一直在思索解藥的配制之法。”
  庄璇璣道:“對他們全都這用么?”
  回春手道:“我們屋里說吧……”
  這時,突見八條人影,閃電一般,疾射而來。”
  庄璇璣道:“三位快入廳……”
  話未說完,金冠人已突然返身一躍,迎了上去。
  王杰、柳媚,也疾如流矢般,飛躍而至,越過庄璇璣。
  武林三仙,也緊跟著發動,迎了上來。
  雙方一下子就接上了手。
  沒有听到一句話,兵刃、暗器,已經紛紛出手。
  這是凶厲的搏殺,武林三仙,王杰、柳媚、方奇,六人對付八個,一眨眼間,已然無法分出敵我。
  庄璇璣回顧了回春手一眼,低聲問道:“他們的武功不錯。”
  回春手道:“我不認識他們。”
  庄璇璣道:“他們不是一斑的武林中人。”
  回春手道:“不是,他們是活人冢訓練出來的人,也是活人冢真正的實力。”
  庄璇璣道:“那是不在你藥物控制之下了。”
  回春手道:“是,他們在活人冢卓然自生,除了活人冢的首腦之外,不會听別人的令諭。”
  庄璇璣道:“三位离開活人冢的事,是不是已經被他們知道了?”
  回春手道:“得姑娘相召之命,我等立刻赶來,但一路上,連連道上了截殺之人,奇怪的是,一直有人在暗中相助我們,所以,沒有什么耽誤……”
  庄璇璣心中明白,那是高空的屬下,發揮了很大的威力,暗中幫忙所致,點點頭,說道:“衛老前輩,我想知道,如何能使你藥物控制的人,清楚過來。”
  回春手道:“當時,配成這种毒藥時,确然沒有解藥,不過,他關了我們這么多年,使我想出了一個解毒的配方。”
  庄璇璣道:“好极了,老前輩能想出配方,那是天下之福……”突然臉色一黯,住口不言。
  這時,雙方的搏殺,更見激烈,刀光劍影,勢均力敵,仍然是一個胜敗難分之局。
  回春手接道:“姑娘,有什么為難事,何不說出來,大家商討一番。”
  庄璇璣道:“就算老前輩想出了配方、解藥,又如何能把藥物,交到他們的手中呢?”
  回春手微微一笑道:“原來,姑娘為此事在煩心。”
  庄璇璣道:“這是胜敗的關鍵,我想不出,用什么辦法,才能使他們服下藥物。”
  鐵鈴叟接道:“我們三個人,早就在商量這件事,總算找出了一個可以試試的辦法。”
  庄璇邊道:“快說。”
  回春手道:“我可以把藥物混入茶水、食物之中,給他們服下。”
  庄璇璣道:“效果如何呢?”
  回春手這:“不會受到影響,立刻可以見效。”
  庄璇璣道:“要他們服下茶水、食物,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過,總算解決了一小部份的難題。”
  回春手道:“姑娘,只要把藥物,投入他們用水之處就行了。”
  庄璇璣點點頭,道:“這個可以即時進行,老前輩藥物……”
  回春手道:“藥物已經配好了。”
  庄璇璣道:“老前輩,那點藥物,如若投入了水井之中,能夠發揮出力量么?”
  回春手道…“這藥物很強大,而且是對症之藥,只要他們服下一點,藥性立刻可以解除。”
  庄璇璣道:“好!把藥物交給我吧!”
  回春手取出了兩包藥物,道:“藥物只有兩包,其中有兩味主藥,很不容易找到,配制不易,但我算過了,這兩包藥物的量,足以解除這些人的毒物,問題在,必須讓他們服用下去。”
  庄璇璣道:“我知道,我會很珍惜這些藥物。”
  轉眼望了場中的搏殺一眼,庄璇璣接道:“這八個人的武功,個個都是江湖上第一流的身手,他們是不是也受了藥物控制。”
  回春手道:“這是活人冢的十二金衛,是他們造就出來的人才。”
  庄璇璣道:“由那里看出來,他們是十二金衛。”
  回春手道:“他們衣袖上繡的金線……”
  庄璇璣點點頭,道:“十二金衛,顧名思意,應該有十二但人才對,為什么只有八個?”
  回春手道:“四個人已經死了。天竺武功很凶狠,但習練起來,卻很危險,四個是真气分岔而死,老朽替他們診斷過……”
  庄璇璣接道:“沒有辦法救治?”
  回春手道:“可以救治,不過,要廢了他們的武功才行,活人冢的人決定是要他們死。”
  庄璇璣歎息一聲,道:“這是很激烈的搏殺,打下去,只怕要互有傷亡。”
  鐵鈴叟、伏虎索同時說道:“我們去助一臂之力。”
  庄璇璣道:“不用了,三位遠途跋涉而來,必須好好休息一下。”
  回春手低聲道:“姑娘,對付活人冢,似乎是不在乎什么手段了。”
  庄璇璣道:“老前輩,有何高見。”
  回春手低聲數言。
  庄璇璣道:“那就有勞你去布置一下,鐵、曲兩位,負責保護衛老前輩的安危,三位長年相聚,足有默契了。”
  回春手點點頭,退入大廳。
  庄璇璣突然大聲喝道:“退回來。”
  聲音雖然不大,但卻有如尖錐一般,直貫入耳。
  搏斗中的武林三仙、方奇、王杰等,聞聲突然向后躍退,八個黑衣人愣了一愣,一排橫立,緩緩向前逼來。
  他們的舉動沉著,而且,也不肯孤軍深入,單獨追敵。
  庄璇璣也向后退了兩步,擋在大廳門口之處。
  柳媚、王杰,分站身后左右兩邊。
  八個黑衣人在接近大廳時,突然停了下來,中間兩人,突然向前行了兩步,布成前二、后六的隊形,向前行去。
  這是一個很堅強的組合体,八個人,就像一個人樣。
  嚴格的訓練,佳妙的配合,已把八個人組成了一個變化如意的動体。
  八個人都用著三尺六寸的長劍。
  除了手中的長劍之外,每個人的腰中,都還插著一把匕首。
  金柄銀鞘的匕首,挂在黑色的衣服上,看上去,特別的醒目。
  庄璇璣突然發覺了一但問題,那就是八個人自從現身之后,一直沒有說過一句話。
  難道這些人,都不會說話。
  心中念轉,突然高聲說道:“八位之中,那一位可以說話?”
  兩道銳利的目光,一直不停的打量八人。
  八個人年齡相若,大約在二十六七之間。
  那正是一個人,体能最成熟的時期,耐力最長的時間。
  所以,他們經過了一場劇烈的惡斗之后,仍然保持著相當的乎靜,沒有疲累的感覺。
  沒有人回答庄璇璣的問話,兩柄長劍,如指向前胸刺來。
  庄璇璣暗暗歎息一聲,心中已明白,這是一批絕對無法改變的敵人。
  方真告訴了庄璇璣不少的事情,但卻沒有告訴她,這些人是如何訓練成的。
  兩柄長劍刺來的速度并不快。
  庄璇璣沒有閃避。
  但雙劍將要近身的時候,卻突然加快了速度。
  疾如閃電。
  庄璇璣似乎已閃避不及,兩劍一齊刺中。
  就在兩劍近身的剎那之間,庄璇璣突然微微一側身軀。
  兩柄長劍,突然由身上滑過。
  緊接著寒光一閃,攔腰掃過。
  那是迅如雷霆的一擊,兩個黑衣人手中長劍還未收回,人已濺血而亡。
  柳媚低聲道:“姑娘,傷到了么?”
  庄璇璣沒有回答,因為,她已展開了最快速的攻勢。
  只見庄璇璣身子向前一伏,箭一般的直射了出去,沖入了敵陣之中。
  六個黑衣金衛的反應,亦极快速,忽然間一合,把庄璇璣給圍了起來。
  但正面兩人,已無法閃過庄璇璣的襲擊,但見寒芒舒卷,又斃敵兩人。
  她的袖中藏劍,長可及七尺左右,短亦可傷敵于對面之間。
  而且,忽隱忽現,更有莫測變化的神妙。
  庄璇璣雖然又殺了兩人,但四柄兜過來的長劍,也刺中了她的身上。
  她似是早已知道,無法避開這些劍勢,所以,只讓開了要害。
  借四劍之力,身子忽然倒了下去,袖中劍三度射出。
  隨著地上滾動的身子,劍芒划了一個圓圈。
  六個黑衣金衛,全被斬斷了雙腿,倒摔在地上。
  這是以命換命的打法。
  庄璇璣卻能安全無恙,只見她一個倒翻,人已退回到大廳門口的前面。
  長劍刺破了她身上數處衣服,但卻不見血跡。
  水長流快步行了過來,道:“姑娘,好神奇的劍法,除此一招之外,很難一舉間,殺死了六名黑衣金衛。”
  庄璇璣低聲道:“托天之福。”
  柳媚道:“姑娘,這叫什么招法,真是對症之藥,一擊成功。”
  庄璇璣道:“這不是什么奇怪的劍法,只是一招應變的方法罷了。”
  水長流一對老眼,一直在庄璇璣身上打量。
  庄璇璣道:“老前輩在看什么?”
  水長流道:“想不到姑娘已經練成了刀槍不入的金剛之体。”
  庄璇璣笑一笑,道:“老前輩,晚輩這點年紀,怎會有那般深厚的功力。”
  水長流道:“對方的劍勢凶厲,但卻無法傷得姑娘。”
  他說的很含蓄,但卻已很明朗的點明了題意。
  庄璇璣笑道:“他們的劍勢有多大的力道?”
  水長流道:“就老夫和他們動手的情形而言,似乎是他們的劍力,已到了洞穿金石的境界了。”
  余長貴道:“除非姑娘的內功已入化境,尋常的鐵布衫,和金鐘罩一類的功力,絕對無法抵抗。”
  庄璇璣笑一笑道:“好在我用了几分巧勁,沒有傷在他們的劍下……”
  突然一張嘴,吐出了一口鮮血。
  柳媚呆了一呆,道:“姑娘,你……”
  庄璇璣道:“我不妨事,他們的劍勢太凌厲了,震傷了我的內腑。”伸手由怀中摸出了一粒丹丸,吞入了口中。
  水長流道:“姑娘可是被震傷了內腑?”
  庄璇璣道:“我不掩飾自己,吐出了這一口鮮血,會好了很多。”
  水長流道:“姑娘,那也得好好的休息一下才好。”
  庄璇璣點點頭,道:“諸位,我在坐息時,不要和他們硬拼。”
  王杰道:“如是他們攻來呢?”
  庄璇璣道:“由方奇主持,暫時退入大廳,用鐵人和他們對抗。”
  王杰還:“我們助鐵人一臂之力,和他們對抗?”
  庄璇璣道:“對!”轉身繼步向前行去。
  王杰道:“方兄,庄姑娘的話,你听到了?”
  方奇彈劍長嘯一聲,道:“庄姑娘何苦乃爾。”
  柳媚道:“我想,庄姑娘是想讓你多活一些時間。”
  方奇道:“她怎知我心之苦,除死之外,已無可醫之藥。”
  柳媚道:“你一個人死我們不管,但現在,你是不能死了,庄姑娘要你指揮全局,難道,你想把我們全都給拖進去不成?”
  方奇默默然。
  王杰道:“蛇無頭不行,除非你想加害我們,那只有勉強活下去。”
  方奇長歎一聲,道:“兄弟,庄姑娘盛情相留,那你就只好在九泉路上,多等為兄三日了。”
  柳媚暗暗歎息一聲,忖道:他死意如此堅決,只怕很難能留得他的性命了。
  方奇長歎一聲,突然盤膝而生,長劍就放在他的面前。
  柳媚緩步行了過去,似是想安慰他几句,但卻被王杰拉住。
  王杰搖搖頭,道:“他死志堅決,不用再勸他了。”
         ※        ※         ※天色黑了下來。
  庄家的宅院之外,燃起了數十盞燈火。
  活人冢的人,雖然沒有再行進攻,但看樣子,卻也完全沒有撤走的意思。
  不知道過去了多少時間。
  庄璇璣突然出來。
  她不是由里面出來,而是由外面行進來的。
  當值的是王杰。
  王杰呆了一呆,道:“庄姑娘,你何時出去的?”
  庄璇璣搖搖頭,道:“好好的守住,一舉警號,退入廳中。”
  王杰固執的道:“姑娘怎么出去的?”
  庄璇璣示意王杰不要多問,悄然行入大廳之中。
  忽然劍光打閃,橫斬過來。
  是方奇,睜開雙目望了庄璇璣一眼,又閉上了眼睛。
  他已完全沒有生趣,對任何人,都不想多看一眼。
  一個人,到了此等境界,當真是生不如死了。
  庄璇璣暗暗歎息一聲,緩步行去。
  她沒有休息,卻和回春手坐在一處,似是要等待什么。
  庄璇璣低聲道:“有效么?”
  回春手道:“只要他們能吃下去,保證有效的很。”
  庄璇璣道:“需要多少時間?”
  回春手道:“快則一個時辰,慢則兩個時辰,絕對不會再延伸下去。”
  庄璇璣道:“我已經把藥物,投入了他們飲用的水源之中,如若沒有太大的意外,明日午時之前,他們都應該有所反應了。”
  回春手沉吟了一陣,道:“姑娘,有一件事情,老朽必得先把它說清楚。”
  庄璇璣道:“好!你說吧。”
  回春手道:“活人冢的一些首腦人物,似乎是也逐漸通達了用毒之道,所以,他們已在很多人的身上,調整了用毒……”
  庄璇璣道:“老前輩的意思,可是說,譚奎已在很多人的身上,另外加了一些奇毒?”
  回春手道:“可怕的是,以毒攻毒的手法,亦必須醫理上的配合,毒性如若兩克,中毒者,應該立刻死亡,他們該死而沒有死,這就有些叫人不解了。”
  庄璇璣這:“你這是猜想呢?還是确有其事?”
  回春手道:“确有其事,不過,老夫見到的范例不多,只有三個人。”
  庄璇璣道:“他們是不是還活著?”
  回春手道:“對!照藥性計算,他們都該死了,但他們确然還活著。”
  庄璇璣道:“這可能嗎?”
  回春手邊:“應該是不可能,但事實上產生了。”
  庄璇璣道:“你醫道精深,又是用毒高手,這更是為了什么?你應該明白才是。”
  回春手道:“我想,這大概是一种人体內适應藥性的轉變,他身上一直帶有一种适應毒性的轉變。”
  庄璇璣道:“是不是譚奎用毒的手法高明,兩毒相銜之后,解去了舊毒?”
  回春手道:“這也不無可能,不論如何,這种演變,已脫出了老朽的藥物控制之中了。”
  庄璇璣道:“這种應該不多啊?”
  回春手道:“對!除此之外,還有兩种可能,一种是他們久服毒物之后,腦部可能已受到強烈的侵傷。”
  庄璇璣道:“一种很奇怪的改變,一种起异的改變。”
  回春手道:“對!出了常情、常規之外的改變。”
  庄璇璣道:“結果如何,明天中午,咱們可以知道了。”
  回春手沉吟了一陣,道:“如若明天的改變不太好,姑娘准備如何呢?”
  庄璇璣道:“閣下有什么高明意見?”
  回春手沉吟了一陣,道:“用毒,如若沒有辦法使他們清醒過來,那就只有把他們毒死了。”
  庄璇璣道:“毒死?……”
  回春手接道:“老朽也知道,這方法,未免太過惡毒了一些,但除此之外,很難再有良策了。”
  庄璇璣道:“衛老前輩,准備用什么毒?”
  回春手道:“一种毒煙,聞到這种毒煙的人,立刻倒斃。”
  庄璇璣道:“老前輩,能不能配制出解藥?”
  回春手道:“不能,那是一种混合之毒,中人無救。”
  庄璇璣道:“我們的人會不會受到傷害?”
  回春手道:“全面施放,只怕會落得玉石具焚。”
  庄璇璣呆了一呆,道:“好吧一如若情形非常,那就只好放手施為了。”
  情形變化的很快,第二天近午時分,璇璣堡的宅院之外,突然傳入來激烈的殺之聲。
  但宅院并未受到攻襲。
  方奇第一個沖了出去。
  他胸中有一股強烈的積忿,有一种拚死一戰的沖動。
  那激烈的殺之聲,激起了他深藏胸中的殺机。
  搏殺之聲,愈來愈是凶厲、雜亂、激烈,似乎是數百人的混戰一般。
  庄璇机行到院中時,群豪已然集.齊。
  水長流道:“姑娘,方奇已經沖出去了,咱們也出去吧!”
  王杰道,“好啊!如其不死不活的拖下去,倒不如放手一戰的好。”
  庄璇璣沉吟了一陣,道:“衛老前輩,是不是藥物發生作用。”
  回春手道:“如若他們大部份清楚過來,回首前塵,盡是恨事,這積壓在胸中的一股悲忿之气,很難清除。”
  庄璇璣道:“好!咱們出去看看吧!衛老前輩,請帶著你的藥物,情勢必要,你就放手施展。”
  回春手道:“老朽已然隨身攜帶。”
  群豪沖出庭院外面時,場中已成了全面混戰的局面,六位身披黃衣的高僧,率領著百位以上,服裝不同的大漢,正和一批白衣人激戰。
  回春手低聲道:“姑娘,一切在咱們預料之中。”
  庄璇璣道:“那拉白衣武士,是什么人?”
  南宮豪接道:“是譚奎的屬下。”
  庄璇璣道:“這才是玩火自焚,譚奎以藥物控制的屬下,都成了他生死對頭。”
  只听一個聲音說道:“譚奎也在其中,那是他的十八銀衛,也是他的心腹死士。”
  庄璇璣回頭看去,發覺說話竟是高空,急急說道:“你怎么來了,你的傷……”
  高空道:“我還撐得住,我要看著譚奎死去,才能放心。”
  他武功基礎雄厚,雖然重傷未愈,只有一腿,但仍然站的很穩。
  庄璇璣低聲道:“你的人呢?”
  高空道:“他們大部份都集中左西南角處,等我令諭。”
  庄璇璣轉頭看去,果然發現,有數十個衣看不同的大漢,集于一處,自成一体,兩邊都不幫助。
  圍攻十八銀衛的人,傷亡很大,方奇勇武絕倫,身上已受了三處刀傷,仍然力戰不退。
  庄璇璣道:“咱們殺上去,助他們一臂之力。”
  當先飛奔而上。
  武林三仙和王杰、柳媚、娥嵋雙劍、銀龍、回春手、伏虎索、鐵鈴叟等,緊隨著攻了上去。
  這一批武林高手,一加入戰圈,立時把十八銀衛的銳勢給擋住了。
  庄璇璣全力施展,劍勢忽隱忽現,片刻間,連傷三個白衣人。
  但聞水長流大喝一聲,道:“殺!”
  武林三仙突然間合聚一處,劍光如電,布成了一道光亮的圓圈,滾了過去。
  大羅罩,武林三仙合手一擊的大羅罩。
  這是一招奇絕無倫的功夫。
  江湖上的人,很多都听過。
  但見過的人,卻是不多。
  武林三仙很少施用這一招合手出擊的武功,但每一次用出來,對方必死劍下。
  這一次,亦未例外,劍光洒下,立刻有兩個白衣人倒下去。
  十八銀衛,原本組成了一但連鎖防守的陣勢。
  譚奎就被圍在中間。
  但連死了五人之后,陣法已呈混亂之勢。
  庄璇璣疾如閃電一般,忽然間,沖了進去。
  譚奎冷笑一聲,道:“姑娘很高明……”
  白衣銀衛對沖過陣勢的人,就不再多管,只是稍一合攏,把陣勢稍為收小了一點。
  庄璇璣一直擔心著白衣人會在背后攻擊她,形成了前后挾攻之勢。
  但眼看白衣人沒有理,心中一寬,說道:“譚奎,你看出今日的形勢沒有?”
  譚奎道:“什么形勢?”
  庄璇璣道:“你已成眾矢之的,活人冢是生在陰暗角落處的一個組合,他們見不得光,一見光,就立刻要形失蹤消。”
  譚奎道:“我可以走的,但你可知道,我為什么不走?”
  庄璇璣道:“因為,你已經走不了啦!”
  譚奎道:“因為我不想走!”
  庄璇璣道:“哦!”
  譚奎道:“因為,我仍有致胜的把握。”
  庄璇璣冷冷說道:“我倒瞧不出來。”
  但聞一聲慘叫,方奇一劍刺入了一個白衣人的前胸。
  劍勢凌厲,由前心直通到后背。
  但方奇也被另一個白衣人一劍刺入了咽喉,雙雙倒下。
  庄璇璣心中忽然一疼,也泛起了一片殺机,道:“譚奎,還有什么伎倆,快生施展吧,你已經沒有太多的時間了。”
  譚奎低聲道:“庄璇璣,如是咱們能合作,明天午時之前,咱們就可以統治武林,號令江湖了。”
  庄璇璣道:“譚奎,伏誅眼前,你還做武林盟主的大夢。”
  譚奎冷笑一聲,道:“姑娘可是覺著你已經胜算在握了?”
  庄璇璣道:“至少,我們已由絕對的劣勢,算成了胜算較大的局面,譚奎,你一批親信的屬下,都已被分批包圍,老實說,他們很快就會土崩瓦解。”
  譚奎臉色一變,道:“庄璇璣,你怎知我除此之外,別無援手?”
  庄璇璣道:“就算你有吧,但他們也不會來了。”
  譚奎一皺眉,道:“為什么?”
  庄璇璣道:“你留在活人冢的人,也和目前的情形一樣,他們服用的藥物,都已經消除了。”
  譚奎冷冷說道:“逍遙堂的三位叛徒,如何离開了活人冢?”
  庄璇璣道:“你把他們囚禁了數年之后,為什么還不清楚?”
  譚奎道:“是不是你放了他們?”
  庄璇璣道:“譚奎,我不會答覆你的。”
  譚奎道:“看來,我們之間,非要有一場生死之戰了。”
  庄璇璣道:“你准備吧,我要出手了。”
  譚奎突然一揚右手,劍光如閃電一般,直剌過來。
  庄璇璣橫里一閃,避了開去。
  不待庄璇璣還手,譚奎已展開了一輪急烈的攻勢。
  這時,武林三仙已連綿施展出大羅罩,又傷了四五個白衣銀衛。
  但庄璇璣卻陷入了艱苦之中,譚奎劍招變化多端,庄璇璣以已無還手之力。
  王杰、柳媚雖然急于沖來,以助庄璇璣一臂之力。
  但卻無法沖開白劍布成的劍陣。
  他們雖然有了近半的傷亡,但防守之力,仍然十分強大。
  柳媚低聲道:“王杰,你瞧到了沒有?”
  王杰道:“你是說庄姑娘?”
  柳媚道:“對!她好像已陷入了十分危險之中,咱們想辦法沖入陣中,助他一臂之力。”
  王杰道:“可惜,咱們的武功,卻無法沖出劍陣。”
  柳媚道:“所以,要想辦法,咱們配合。”
  王杰道:“好!”突然一吸气,向后退出了五步。
  柳媚知他要施展暗器,疾快的閃向一側。
  果然,王杰施出了暗器手法,一蓬銀針,四枚子午釘,同時出手,電射過來。
  這等近距离中,施用暗器,而且,一發數种之多,實也不易閃避。
  兩個白衣劍手,被銀針擊中。
  柳媚的彈指飛毒,也緊隨出手,又有兩個白衣人倒了下去。
  各有所長,各有所短,技藝雖有高低,但這施展的時机,卻也有著极大的關系。
  柳媚、王杰的配合,使得兩人的武功,卻發揮了极大的作用。
  白衣人相繼的倒了下去,陣勢已經無法穩定。
  峨嵋雙劍,忽然雙劍合擊,施展出了一記峨嵋絕學,突然飛身而起,蕩開了左右攔擊的劍勢,沖入了陣中。
  雙劍并進,刺向了譚奎。
  譚奎劍如游龍,本已把庄璇璣圈入了一片劍芒之中。
  但庄璇璣卻是一直有惊無險,周旋于輪轉的劍勢之中。
  但峨嵋雙劍的合擊之勢,一和譚奎的劍招接触,卻立刻發現了譚奎劍勢的凶厲。
  但聞譚奎如靈蛇掉頭,忽然之間,刺中了田玉咽喉。
  田玉呆了一呆,倒了下去。
  他一生用劍,卻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奇幻的劍勢。
  只見劍芒一閃,已中要害。
  王雷愣了一愣,也倒了下去。
  原來,就在他一愣神間,譚奎的劍招,如像活的一般,找了他的前心。
  譚奎連殺了兩個用劍的高手,只不過是一眨眼間。
  但這已經給了庄璇璣相當的机會。
  庄璇璣劍如流星般,橫掃而至。
  譚奎沉腕作勢,仍然把對方的劍路封住。
  劍法之快,招數之奇,庄璇璣也不得不暗暗佩服。
  但庄璇璣的長劍,卻突然間轉了一個彎,劍光掃過,斬斷了譚奎的一條右腿。
  她用的木是一柄軟劍,全憑內勁,使軟劍挺直,內勁巧妙運用,劍鋒自含折向傷敵。
  譚奎大喝一聲,單足一躍,忽然飛騰而起,長劍下揮,擊落了王杰一蓬銀針。
  忽然間,一條人影,由地上躍起,直向譚奎撞了過去。
  譚奎長劍一揚,竟從來人身上直穿過去。
  但那人似是早已料到有此一招,竟然任由長劍穿胸而過,卻把手中的一把匕首,也穿入了譚奎的前胸之上。一擊正中心髒。
  那人正是高空。
  這等同歸于盡的搏命一擊,早已在高空的預算之中。
  兩個人,同時倒了下去。
  譚奎看清楚來人竟是高空之后,苦笑一下道:“高空,我旱該殺了你的,想不到,我擔心的事,終于發生了。”
  高空道:“你擔心什么?”
  譚奎道:“我擔心會死在你的手中,想不到,還是死在了你的手中。”
  高空道:“你也如愿以償了,因為,你終于還是殺了我。”
  譚奎忽然一掌推開了高空,道:“庄璇璣,可惜呀!可惜!”
  庄璇璣快步行了過去,跪在高空的身前,道:“你這是何苦呢?我們已有了十之七八的胜算,用不著和他同歸于盡的。”
  高空道:“你不知道,他還有最陰狠的一招,沒有用出來……”
  什么樣的一招,高空已經無法說出來了。因為支撐高空的最后一口元气,已經散去。高空死了。
  庄璇璣拭去臉上的淚痕,回頭看譚奎一眼,道:“你可惜什么?”
  譚奎道:“你如肯和我合作,這時間,咱們早已完成了統制江湖的霸業。”
  庄璇璣道:“譚奎,沒有人會成功的,江湖上雖然常有正邪之斗,但終歸是邪不胜正。”
  譚奎道:“不!我是例外,我有絕對的把握能成功……”
  庄璇璣道:“但你還是失敗了。”
  譚奎道:“那是因為你長的太美了,我不忍殺你,我可以把璇璣堡化作飛灰,但我卻下不了手,因為我想生擒,女人禍水,古人是誠不欺我……”雙目一閉,气絕而逝。
  庄璇璣緩緩轉過身子,道:“銀龍……”
  銀龍緩緩向前行了兩步,道:“姑娘,有什么吩咐?”
  庄璇璣道:“你應該恢复你的身份了。”
  銀龍道:“是!”
  庄璇璣轉望著武林三仙,道:“三位老前輩,既已入江湖,就應該多盡份心力。”
  水長流道:“姑娘說吧!要我們作什么?”
  庄璇璣道:“銀龍是東方世家的主人,希望三仙幫助他,重整一下江湖殘局。”
  水長流道:“好!我們答應姑娘。”
  庄璇璣黯然一歎,道:“王杰、柳媚,有一件事,我想告訴你們。”
  王杰道:“什么事?”
  庄璇璣道:“天龍甲就穿在我的身上。”
  王杰道:“是!只有姑娘這樣的人,才配穿“天龍甲”那樣的寶衣。”
  庄璇璣道:“也是我設計把你們誘入璇璣堡的。”
  柳媚道:“我們早想到了。”
  庄璇璣道:“現在,我想把這座璇璣堡送抬你們兩個。”
  柳媚道:“為什么呢?”
  庄璇璣道:“因為,我不适宜在江湖上走動,也不宜在人間行走。”
  王杰道:“這個……”
  庄璇璣道:“龍公子、方真、高空,他們都用生命證實了這件事情……。”王杰接道:“姑娘也許說的有理,人間沒有太完美的事,也不宜有太完善的人。”
  庄璇璣道:“我的家人,也麻煩兩位照顧一下……”
  柳媚急道:“姑娘你……”
  庄璇璣道:“我會來接他們的,等我找到了一個适合我住的地方的時候。”
  沒有人再開口要求庄璇璣留下來,因為太強光亮會刺眼睛。
  王杰歎口气,道:“我、柳媚,也許都不适宜作璇璣堡的主人,但我們會想辦法留下來。”
  庄璇璣道:“你們建立的功勳,也許可以抵償了你們過去的罪行,留在璇璣堡中,能使你們安定下來。”
         ※        ※         ※
  庄璇璣走了,留下了天龍甲和她的軟劍。
  銀龍、南宮豪、武林三仙,擔負重整江湖秩序的大任,王杰和柳媚留在了璇璣堡。
         ※        ※         ※
  刀已入鞘,劍已入匣,但人呢?人隨煙云渺。
  是紅顏薄命,還是紅顏禍水,千古以來,都無法作個定論。
  但庄璇璣卻已發覺了,她不太适合留在人間。
  她是良弓、利器,是乎定亂世的力量。
  是太乎盛世的禍水,因為她太美。
                本書完
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