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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雪羽紅詠


  費公亮雙目一瞪,怒道:“你笑什么?縱然當真是找你的援手赶來,也未必一定能救得了你。”
  連雪嬌道:“几位如果自信能夠擋得救我之人,最好能把他們一气殲絕,留下一個,都是后患無窮。”
  歐陽統微微一怔,暗道:“此話雖然不錯,但卻不該由她口中說出。”
  低頭看去,只見她已閉上雙目,側身臥在地上,好像睡熟過去一般。
  歐陽統一皺眉頭,低聲對鐵木大師說道:“咱們在沒有擊退救援她的來人之前,只怕她不肯再答覆咱們問話了。”
  鐵木道:“不錯!”
  歐陽統道:“因此,兄弟主張再把此女啞穴點了,藏了起來。咱們一起出去瞧瞧,來人是什么樣的高手?”
  費公亮右手一揮,點了連雪嬌的啞穴,道:“我總覺此女狡猾無比,甚難對付。不如借此机會,把她一身武功廢去,不知几位意下如何?”
  連雪嬌雖又被點了啞穴,但她听得費公亮的話后,也不禁突然睜開雙目。
  歐陽統點頭說道:“費兄辦法高明至极,兄弟甚為贊成。”
  連雪嬌轉頭望著鐵木大師,目光中流現出乞求之色。
  因為鐵木大師只要同意,費公亮可能要立時廢去她身上的武功。
  鐵木大師慈眉聳動,長歎一聲道:“一個學武之人,最怕的就是一身武功被人廢去。但此女心地既狠,手段又辣,兩位如若有廢去她武功之意,老衲也不反對。”
  話到此處,又是兩聲大震傳了過來。
  何寡婦神色一變,嬌軀晃動,人已閃身而出。
  鐵木大師低聲說道:“咱們把這女娃儿,帶到此地,替人家招來很多麻煩,咱們豈能袖手不問?兩位留在室中,老衲出去瞧瞧。”大袖一拂,疾閃出室。
  費公亮放下怀中的素衣女,笑道:“歐陽幫主請照顧下這位連姑娘,在下也出去瞧瞧。”說完,縱身一躍出室。
  室中只余下了歐陽統和那連雪嬌兩人,歐陽統舉手一掌,拍活連雪嬌的啞穴,正容說道:“姑娘要慎重地想想了,眼下救你的援手,只怕滾龍王不會親自赶來。”
  連雪嬌冷冷接道:“如若我義父親自赶來,只怕你們都別想活了!”
  歐陽統道:“既非滾龍王親身臨敵,來人比姑娘武功如何?”
  連雪嬌略一沉吟道:“單憑武功,來人也許不是你們的敵手,但他們卻有惜重之物克敵。”
  兩人談話之間,忽听外面傳進來几聲厲喝。
  歐陽統微微一怔,暗道:“來得好快!難道鐵木、凡木、費公亮、何寡婦等几人合手之力,還抵擋來人不住么?”他目光一掠連雪嬌,低聲說道:“要委曲姑娘一下了。”伸手點了她暈、啞二穴,隨手移放在門后,緩步向室外走去。
  剛到門口,還未來得及四外張望,突覺頭上一股疾風,急扑而下。
  歐陽統吃了一惊,暗道:“來得好快!”揮手一掌,向上拍去。
  但聞“嗖”的一聲,那急扑而下的疾風,突然向上升去。
  歐陽統心中大疑,奇道:“什么人如此迅快的身法?”
  抬頭看去,只見一只雪羽紅嘴的鳥儿,高飛在頭頂兩丈之上,盤旋飛舞,似欲擇時下擊。心中暗自一笑,道:“原來是一只扁毛畜牲!”
  那鳥儿似雕非雕,似鶴非鶴,全身羽白如雪,紅嘴足足有三寸多長。歐陽統雖然久在江湖之上行走,也未見過這等可愛的鳥儿,不禁凝目注視良久。
  但見那鳥儿,愈轉愈快,片刻工夫,化成一團白影,不停地在他頭上盤旋。
  這當儿.正西方向,忽然傳過一聲大喝。
  歐陽統為那喝聲所惊,轉目一望,瞥見何寡婦、鐵木大師,正在和几個大漢動手,不禁暗自一歎,忖道:“逍遙秀才唐璇,果是料事如神。如若我不把這素衣女和青城雙劍等分成兩路,只怕強敵要追到我窮家幫長江暗舵了……
  忖思之間,又是一陣疾風,迎面扑落而下。
  歐陽統心知是那鳥儿,右手一招,橫擊而出。
  他心中覺著那鳥儿十分好看,毫無凶惡之像,對它未免有點惜愛,這一掌拍出之勢,只不過用出了二成力量。
  耳際只听“嚓”的一聲,緊接著一陣劇疼,不禁大吃一惊,左手疾快地拍擊過去。
  那雪羽怪鳥似是知道這一掌來勢厲害,禿然一聲,振翼而起。
  歐陽統凝目看時,只見右臂上的衣袖,被那怪鳥抓碎了一片,破損之處,肌膚也裂傷了黃豆大小一塊,鮮血洞泅而出,心中大為惊异,暗道:“我已運气護身,平常之人,要想傷我也是不易。此鳥嘴爪一利至此,實是不可輕視。”
  心念一轉,暗中提聚了功力,舉手一掌劈了過去。
  一股強猛絕倫的暗勁,直撞過去,想一舉之下,把此鳥震斃在掌下。
  哪知怪鳥机靈無比,雙翼一斂,斜斜向下閃開,輕輕地避開了歐陽統全力一擊。
  歐陽統微微一皺眉頭,暗暗忖道:“此鳥机靈如此,如若下有強敵迫攻,上有此鳥借机施襲,縱然是武功极高之人,也是防不胜防。如不早些想個法子,把此鳥除去,恐怕有很多人要傷在此鳥長嘴利爪之下。”
  他立意要除去此鳥,立時神意集中,目光微抬,暗中看著那怪鳥的一舉一動。表面上,卻是不動聲色,暗中提聚功力,蓄勢以待。
  那雪羽紅嘴怪鳥,雖然靈巧,但它究竟非人,歐陽統不動聲色,誘它下扑施襲,准備一擊而中,裝作全不留心它的樣子。它雖然靈巧,也難解得這等心机。
  果然它在歐陽統頭頂之上盤旋了兩周之后,突然雪翼一振而下,將要扑近歐陽統時,突然又振翼而起。
  歐陽統暗暗贊道:“好狡猾的鳥儿,如果稍失沉著,就難免被它看出破綻了。”
  那怪鳥俯沖一擊,不見歐陽統有何動靜,立時盤空打了一個盤轉,第二次疾扑而下。
  相距歐陽統還有八九尺遠時突然雪羽奮張,利口鋼爪,一齊扑施而下。
  歐陽統雖然早已戒備,但看到它下扑施襲的威勢,亦不禁暗自惊心,當下大喝一聲,舉手一掌迎擊過去。
  這一擊,用出了歐陽統七成真力,威勢之強,非同小可。
  那怪鳥雖然机警靈巧,但在全然無備之下,要想閃避開歐陽統這蓄勢的一擊,哪里可能,只听“叭”的一聲長鳴,向下疾扑的身軀,被歐陽統掌力震得直向上面因升過去。
  兩根白色羽毛,飄飄地飛落下來。
  那怪鳥直被歐陽統掌力,震飛到兩丈開外之后,才向地下落去。“蓬”的一聲輕響,落在土地上。
  歐陽統伸手撿起了地上一根羽毛,還未來得及看,突然听得“汪汪”兩聲犬叫。
  轉頭望去,只見兩頭巨英,疾奔而來。
  目光一掠間,但見人影閃動,圍攻鐵木大師和何寡婦的敵人,似又增加了甚多。
  那兩頭巨英來勢奇快,倏忽之間,已沖到歐陽統的身前。
  歐陽統怒喝一聲,一拳“力劈華山”,直向左面一只巨獒打去;飛起一腳“魁星踢斗”,踢向右面一葵,心中暗暗忖道:“他們帶了這樣難見的怪鳥巨獒,不知是何用心,難道真要憑藉這等巨獒、飛鳥,和人動手不成?”
  那兩頭巨葵雖然凶猛如虎,但如何能擋得歐陽統的神力?只听“汪”的一聲大叫,一只被拳勢擊中的巨獒,摔出了三四尺外,跌倒在地上;另一頭巨英,也被他一腳踢中,打了兩三個翻身。
  只听連聲暴喝,鐐繞耳際,來人身手,似都不弱。鐵木大師、何寡婦兩人聯手拒敵,似是無法擋得對方群攻之勢。兩個大漢,疾沖而過,直向歐陽統防守的茅屋中奔扑過來。
  這時,那跌摔在地上的雪羽怪鳥,忽然站了起來,向前走了几步,振翼而起,直上青云,片刻間蹤影全無。
  歐陽統心頭一震,暗道:“我那掌力,何等威猛,但此鳥竟然未被震斃!”
  忖思之間,那兩個大漢,已然扑到身前。那左面一人舉手一拳,直向歐陽統前胸擊去,右面一人卻一側身子,直向室中沖去。
  歐陽統衡度情勢,強敵來人不少,如不早下辣手,只怕難以對付。右手一翻,五指反向那大漢脈門之上扣去,左手卻反臂拍出一掌,橫向那左面大漢擊去。
  右面大漢斜跨一步,挫腕收回了拳勢,避開一擊;那左面大漢卻右掌平推而出,硬接了歐陽統一擊。
  雙掌接實,激起了一聲砰然輕震。歐陽統不自主地橫退了一步,那大漢卻被震得后退了四五尺遠。
  歐陽統吃了一惊,暗道:“此人掌力不弱,實是不可輕敵。”運足功力,遙發一掌擊出。
  他已看出這兩個大漢,要施展聲東擊西的方式闖入室中救人。如不下毒手,先把一人震斃,倒是不易對付。
  歐陽統運足功力一掌,非同小可,一陣強勁的潛力,直撞過去。
  左面大漢接實歐陽統一掌之后,已知對方內力強過自己甚多,但見他遙發一掌擊來,仍然不肯閃避,竟然大喝一聲,雙掌齊齊推出。
  這一掌硬接,优劣立判,歐陽統只覺右腕一麻,全身一顫;那大漢卻雙肩晃動,連吐三口鮮血,倒在地上。
  那右面大漢,目睹同伴重傷當場,但戰志仍然不減,大喝一聲揮拳擊出。
  歐陽統殺机已動,身子微微一側,右手疾快絕倫橫施擒拿手法,斜里一抄,抓住那大漢右臂。五指用力,“格登”一聲,那大漢右小臂。立時應手而斷,疼得滿頭大汗,滾滾而下。
  此人极是驃悍,雖然疼得滿身大汗,但連哼也未哼一聲。
  歐陽統正容說道:“你很英雄。”左手一掌拍在那大漢左肩關節要穴之處,生生把那大漢一條左肩卸下。
  要知歐陽統為人气度宏大,很少這般施下毒手。但他因眼下強敵來人漸增,這場禍事全由自己身上惹起,心中除了不安之外,而且怒火甚大。但他為人沉穩,心中雖甚气怒,但外形之上,卻一點也看不出來。
  只听鐵木大師高宣一聲佛號,道:“諸位仗憑人多,一涌而上,大背武林中的規矩,可別怪老衲失禮了。”掌勢忽然一變,片刻工夫,連點了四人穴道。
  余下之人,眼看鐵木大發神威,心中微生怯敵之心,立時停手不攻。
  何寡婦目光一轉,冷冷喝道:“你們一共來了多少人?”
  其中一個大漢答道:“已經把你們這座密林團團圍住。”
  何寡婦星目電閃,冷笑說道:“眼下你們還有六個好人,不知是要死要活?”
  那答言大漢,好像是這班人中的首領,又插口說道:“要死怎樣。要活怎樣?”
  何寡婦道:“要死最是容易不過,只要我把你們殺死就算了。如若想活,各位就暫時委曲一下,別作困獸之斗……”說到最后一句,忽地嫣然一笑。
  攻入黑林一十二個大漢,兩個傷在歐陽統的手中,四個被鐵木大師點了穴道,余下六人雖未受傷,但那一股猛銳之气,已經喪失,心知打下去,也是傷亡在對方手中一途。雪雕已經傳訊出去,大隊后援高手,在一個時辰之內,定可赶到。眼下能和對方拖延一分時間,就對自己增加胜算。六人相互望了一眼,仍由那大漢說道:“夫人的意思,可是要我們束手就縛么?”
  何寡婦眉頭一皺道:“你們不用妄費心机,想藉此拖延時間,可是白日作夢。事情很明顯,答應就束手就縛,不答應我就立時出手。”
  那大漢還未來及答話,突然響起了一陣陣緊急的鼓聲。
  何寡婦臉色一變,低聲對鐵木大師道:“老禪師但請施展毒手,不必再慈悲心腸。”說完,轉身一躍,疾奔而去。
  鐵木大師看她匆急而去的行色,心知這黑林之中,必已有了惊人的大變。那頻頻不絕的鼓聲,可能就是這黑林中緊急的傳警訊號。
  他回目掃掠了那六個并立在一起的大漢,心中泛起了一陣偶然的感覺。何寡婦臨去相囑,無疑說明了要他把這六個人一并誅絕。以他身負武功而論,施下毒手,誅絕六人并非什么為難的事,但他乃修養有素的高僧,威名雖然震蕩武林,但心地卻是慈善异常。要他一口气連殺六人,實是一件大感為難的事。但黑林這場大禍,卻由自己等人召來,雖非禍首,但卻難推咎責,何況又要保護那素衣女不為強敵所乘……
  一時心念回轉,竟是難作決定。
  就在鐵木大師沉思未決的當儿,突然几聲尖銳的哨聲,傳入耳際。
  這哨聲似是有著一定的音律,彼起此落,有如交談一般。鐵木大師雖然無法听懂那交鳴的哨聲說些什么,但卻隱隱辨出是一种交換所見的訊號。
  那六個大漢似是也听到了那時斷時續的哨聲,登時面泛喜色。其中一人突然大聲說道:“我等大隊援手已到,識時務的快些柬手就縛……”
  那人話還未完,忽听一聲長嘯划空傳來,一條人影疾如流星般從天而降,直落那六個大漢的停身之處,揮手一掌,直擊過去。那說話大漢首擋銳鋒,話還未完,掌力已中前胸,慘叫一聲,倒在地上。
  鐵木目光一瞥,已然看清來人是黃山費公亮。
  費公亮力斃一敵,意猶未足,大喝一聲,雙掌齊齊推出。
  他似是有著無比的忿怒,一出手就發出惊人的內家真力。
  余下的五個大漢,似是被費公亮一擊威勢所懾,不禁一呆。
  費公亮出手何等迅捷,就在五人一怔之間,又有兩人中掌栽倒。
  鐵木大師目睹中掌之人,個個口噴鮮血而死,心中甚是不忍,急道:“這班人如何能擋得費大俠絕世功力,快請住手,有話好說……”
  費公亮冷哼一聲,道:“老和尚就是愛假仁假義。”“呼,,的一招“浪撞礁岩”,擊中右面一人,只听那人悶哼一聲,手捧小腹,蹲在地上。
  他現身出手,揮掌擊敵,每一招都似運足了十成功力,凡是受中一擊,無不立時栽倒,眨眼問連創四人。
  鐵木大師慈眉聳動,似欲發作,但他終于又忍了下來。
  余下兩個大漢眼看費公亮出手的威勢,心中大為惊駭,齊齊向后退去。
  費公亮殺机已動,哪還能容兩人逃命掌下?右手運足劈空掌力,大喝一聲,直擊過去。
  只听一聲凄厲的慘叫,右面一人吃那強猛的掌力震得离地而起,升高了三四尺,才摔了下去,七竅出血,當場气絕。左面一人微微一怔,費公亮人已緊隨掌力而到,探手一把,如鷹攫雞,提了起來,揚手一拳,擊在那大漢后心,一個身軀直飛出八九尺遠,跌落地上,動也未動一下。此人死得無聲無息,連一聲輕哼呻吟也未出口。
  費公亮連斃了六人之后,回頭望了鐵木大師一眼,緩步走了過來。
  鐵木大師道:“久聞費大俠的威名,今天才算開了眼。這么看來在那小舟上,費大俠和那女娃儿一場相搏中,并未全力出手?”
  費公亮道:“老禪師所見,一則因那素衣女拳路詭异難測,再者兄弟不愿在眾目睽睽之下,盡出全身之力,和她一爭胜負。”
  鐵木大師道:“費大俠的武功,實叫老衲佩服,只不過手段太辣一點了!”
  費公亮冷冷說道:“老禪師的慈悲用心,實叫在下感動。不過不明敵我形勢的愚蠢,實叫在下好笑。”
  鐵木大師臉色一變,道:“老衲雖然不會把費大俠屈辱之恥,放在心上,但少林寺的威名,卻是不容受損。費大俠口齒之間,實該留點德了……”
  費公亮道:“我如不把六人擊斃,只怕咱們講不完這几句話,強敵已經找到此處。”
  鐵木大師凝神听去,果然覺著那哨音忽遠忽近,似是迷失了方向,在一片地方兜來轉去地繞圈子。
  費公亮干咳了一聲,接道:“大師的盛名,少林寺的威望,在下膽子再大一點,也不敢出言相犯。只因當時形勢,不容解說而已。強敵已然由四面八方攻入黑林,遲遲難在此地會師的原因,無非是被黑林中曲折盤轉的道路,迷失了方向而已。如若不早把几人擊斃,讓他取出身藏銅哨,指示停身之處,強敵此刻已經攻人此地了。”
  鐵木听得微微一怔,道:“費大俠見聞廣博,閱歷丰富,老衲十分敬服。”
  費公亮道:“黑林今日之禍,全由我等而起。不論如何,咱們得全力以赴。”
  鐵木大師道:“高論不錯,但不知眼下的敵情如何?”
  費公亮道:“黑林已傳出緊急的應變鼓聲,強敵似是由四面八方攻未。何寡婦顯然已有些慌了手腳。黑林中所有的人,大概都已經出手迎敵了。”
  鐵木大師慈眉一揚,道:“局勢當真有這等嚴重嗎?”
  費公亮還未及答話,突听“叭”的一聲,一只雪羽紅嘴的怪鳥,由兩人頭頂之上,急掠而過。
  緊隨著那雪羽紅嘴的鳥儿飛過之后,那連續不絕的哨音,重又傳了過來。
  費公亮冷哼一聲道:“這些人被兩只巨獒帶了進來,那雪羽紅嘴的烏儿,只怕也是敵人所有之物。”
  遙遙地傳過來歐陽統的聲音,道:“老禪師、費大俠,那雪羽怪鳥乃強敵用作帶路的耳目,兩位再見那鳥儿之時,最好把它一掌擊斃。”
  鐵木大師仰首望去,但見一片藍天,那雪羽紅嘴的鳥儿,早已飛得不知去向,不禁愕然一歎,道:“強敵如若用鳥儿帶路,那可是防不胜防。”
  費公亮笑道:“老禪師既知強敵不善,最好別再存慈悲心腸了……”
  他微微一頓之后,接道:“須知出手對敵,強存弱亡。老禪師不肯對人施下毒手,但人家卻不會替你留三分生机。剛才我全力出手,雖然一口气力斃六人,但內腹間已隱隱覺出不對,‘記死’留名受毒一事,看來是不會假了。”
  他感慨万千他說了几句話后,突然縱身而去,留下了鐵木大師一人。
  這時,那彼起此落的哨聲,忽然沉寂下來。四周听不到一點聲息,反而給人一种沉默的緊張。
  所謂黑林,倒是名符其實,四周長滿了一片黑黝黝的林木。不過這林木并非巨大的樹林,而是滿生著荊藤的雜林。由于荊密藤繞,纏繞在林木,四面一片翠綠,密不通風。除了那三間茅室和十丈見方的一片草坪之外,再無其他之物,不禁心中大感奇怪,暗暗忖道:“除了那三間茅室之外,再未見可供居住之處。那彩衣女人和何寡婦等,不知住在何處?”
  正在思忖之間,突然一個极為清脆的女子口音說道:“老禪師——”
  鐵木霍然回過頭去,只見一個十五六歲的紅衣女孩,站在身后丈余左右之處。
  此女面目娟秀,頭梳雙辮,星日張動之間,有一种尚未完全成熟的嬌媚情態,不禁為之一怔。
  那紅衣女童忽然一聳柳眉,高聲問道:“我姊姊呢?”
  鐵木大師道:“誰是你姊妹?”
  那紅衣女童道:“我姊姊最愛穿白色的衣服……”
  鐵木忽覺心神一震,暗道:她問的定然是那素衣女連雪嬌了,不知她怎能竟然闖到黑林心髒要區?而且來得無聲無息。心中雖然震動,但表面之上,仍然保持著鎮靜神情,微笑道:“女施主,那位姊姊可是姓連么?”
  紅衣女童道:“是啊,不知她現在何處?”
  鐵木暗暗忖道:“此女一片天真,如若稍用心机,或可問出滾龍王一點身世來。”當下說道:“女施主可也是滾龍王的義女么?”
  那紅衣女童盈盈一笑,道:“你知道得不少啊!可是我連姊姊告訴你了?”
  鐵木大師淡然一笑,答非所問地道:“你那位連姊姊已被老衲等生擒了!”
  紅衣女童道:“這個我早就知道啦,我問她人現在什么地方?”
  鐵木大師反問道:“不知你那義父,滾龍王來了沒有?”
  那紅衣女童嬌笑一聲,道:“我義父如若親身到此,早已把這座黑林放火燒去啦!”
  鐵木大師一生之中,甚少有和女孩子家說話的机會,答問了兩句,覺著已無話可說,轉身緩步而去。
  只听那紅衣女童嬌聲喝道:“站住,你要到哪里去?”
  鐵木停下腳步,慢慢地回過頭來,說道:“女施主還有什么吩咐么?”
  那紅衣女童急步而上,低聲說道:“我姊姊藏在哪里,快告訴我,等一下他找到此地之后,事情就麻煩啦!”
  鐵木淡然一笑道:“老衲等既然敢生擒令姊,自然是不怕麻煩了。”
  紅衣女童忽然一瞪星目,怒聲嗔道:“你這老和尚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人家好心好意求你,你倒擺起架子來,哼,敬酒不吃,吃罰酒……”
  鐵木被她罵得雙眉聳動,搖頭歎气,道:“女施主不可出口傷人。”
  紅衣女童笑道:“你不告訴我姊姊現在何處,我就要罵你!”
  鐵木乃有道高憎,處處要自恃身份,既不能出口還罵,也不能漫天亂扯,怕那女童真的破口大罵起來,那可是終生難洗之辱,當下正容說道:“老衲乃出家之人,清規森嚴,不苟言笑。”
  紅衣女童突然探手入怀,摸出一只銅哨,放在口中,吹了起來。
  哨聲尖銳震耳,回蕩在密林之中。
  鐵木大師一皺眉頭,說道:“女施主快請停下!”
  那紅衣女童哨聲突然一變,連響三聲凄厲暫短的哨音。
  鐵木大師處處自恃身份,不愿出手對付一個女孩子,只待喝止無效,才被迫動手,口中大聲叫道:“女施主再不停止,別怪老衲出手刀”右手一伸,疾向那紅衣女左臂之上抓去。
  那紅衣女口中銅哨,突然“嘯”的一聲銳嘯,嬌軀橫移,避開三尺。
  鐵木大師誤認使那女童受了惊嚇,大叫一聲,不禁微微一怔,停下了手。
  凝目望去,只見她口銜銅哨,臉帶笑容,哪里有一點受到惊嚇的樣子?再想她剛才閃避身法的迅快,暗里一歎,忖道:“費公亮說我的一點不錯,似我這般心地,實不宜在江湖之上走動。此女小小年紀。孩童模樣,但她的狡檜心机,已非我能及了。”
  付思間,耳際已響起四外的回音,一片群起的哨聲,分由四面八方傳來。
  那紅衣女童緩緩取下口中銅哨,微微一笑,道:“你不肯講我姊姊藏身之處,我只好請些人來幫我找她了!”
  鐵木大師臉色庄肅他說道:“老衲不愿傷你一個女孩子家,才容你有得傳出哨音的机會。如若換了他人,只怕你已橫尸眼下了。”
  那紅衣女童微微一笑,道:“老和尚不用吹牛,你認為我是好惹的么?”
  鐵木仔細看去,只覺這女娃儿面目娟秀,气質清華,雖然有著刁猾之气,但仍然不失為端庄的淑女的風范,實不忍傷害于她。當下舉手一揮,低聲說道:“你快些走吧……”
  紅衣女童道:“要我到哪里去?”
  鐵木大師道:“快些离開此地,等過一些時候再來……”
  紅衣女童嬌聲說道:“為什么?”
  鐵木道:“老衲雖無傷你之心,但我兩位知友,卻都是心狠手辣的人。你留在此地,如被他們看到,決難逃得活命。”
  那紅衣女娃儿臉色突然一變,收斂了嘻皮笑臉之容,凝目尋思了片刻,突然幽幽一歎道:“唉!你這老和尚,當真是一個大大的好人!人家都說出家之人,心地慈悲,看來一點也不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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