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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恩將仇報


  杜天鶚心知那道人已對自己的衣著起了怀疑,連忙接道:“兄弟杜天鶚。”
  這三個道人,似是甚少在江湖之上走動,也似是從未听人提過杜天鶚,當下齊齊一笑,道:“杜大俠。”
  上官琦拱手接道:“在下上官琦,未學后進,還望指教。”
  那花白長髯道長接道:“上官大俠——”微微一頓,道:“兩位都是久在江湖行走之人,在下提起一人,不知兩位是否相識?”
  杜天鶚道:“不知是那一位?”
  上官琦突然接道:“還未請教道長的法號。”
  那道人道:“貧道法名養正……”微微一頓,接道:“滾龍王此人。兩位可曾相識么?”
  杜天鶚道:“算得相識,也算得不相識。”
  養正道長奇道:“這話是何用意?”
  杜天鶚道:“在下等雖然見到過滾龍王,但卻未見過他的真正面目。不止是我,就是當今武林之士,見過他真正面目之人,只怕不多。”
  養正道長奇道:“貧道甚少在江湖之上走動,對江湖中事諸多不解。杜大俠最好能說得更清楚一些。”
  杜天鶚笑道:“滾龍王終年四季戴著一套人皮面具,掩去他本來面目,沒有看過他真正的樣子,也沒有人從他神色間窺出他一點喜怒之情。”
  養正道:“原來如此。”
  上官琦暗暗忖道:“這道人活了這一把年紀,仍然不知江湖間事,和江湖上許多狡詐之徒比較起來,實不可同日而語。”
  只听養正道人說道:“貧道曾听人說過,滾龍王手下有一群黑衣衛隊,不論白晝黑夜,終年一襲黑衣,那服裝和閣下穿著的一般模樣。”
  杜天鶚道:“不錯啊,在下穿的,正是滾龍王黑衣衛隊之服。”
  養正道人臉色一變,道:“這么說來,兩位定然是滾龍王手下之人了?”
  杜天鶚略一沉吟,笑道:“道長等可是想找那滾龍王么?”
  養正突然神色嚴厲他說道:“兩位如是滾龍王手下之人,那就勞駕和貧道等一行。”
  上官琦道:“到哪里去?”
  養正道:“去見敝派掌門。”
  杜天鶚雙眉一聳,道:“好吧,道長請前面帶路。”
  養正道長回顧了那兩個黑髯道人一眼,轉身向前走去。
  那兩個黑衣道人,毫無閱歷經驗,心中想到了什么,立時形諸神色,而且顯得十分緊張,一左一右地散布開去,緊隨在上官琦和杜天鶚的身后。
  上官琦微微一笑,道:“久聞武當派養元道長之名,咱們去瞧瞧吧!”
  杜天鶚回顧了兩個道人一眼,笑道:“兩位道兄,不用緊張,我們決不會跑就是。”
  兩個黑髯道人相互望了一眼,臉上泛起了一片紅暈。
  養正大步帶路,走完一片古墓,遙見一座破落的小廟。
  上官琦回顧了緊隨在身后的道長一眼,道:“貴掌門距此還有多遠?”
  黑髯道人揚手指著那破落的小廟,道:“就在那小廟之中。”
  養正突然加快了速度,片刻之間,已到了那破廟外面。
  這是一座破落的小廟,大小不過三間房子,一眼之下,可以看清楚廟中所有的景物。
  只見一個白發蒼蒼、白髯垂胸的道裝老人,盤膝打坐在神案一側,閉著雙目,神態庄嚴,使人不自禁地生出肅然起敬之心。
  養正道長低聲說道:“兩儉請稍候片刻,在下去稟報一聲……”
  那閉目而坐的白髯老道,突然睜開了雙臥說道:“不用了。”
  養正急急合掌說道:“小弟請得兩位极熟悉滾龍王活動之人……”
  那白髯老道微微一笑,接道:“兩位請進來吧!”
  杜天鶚當先而入,上官琦緊隨身后,行近那道人四五尺處時,突然齊齊抱拳,說道:“見過道長。”
  白發道人微微一笑,道:“不敢,不敢,貧道養元,還未請教兩位壯士高名上姓。”
  杜天鶚抱拳道:“在下杜天鶚。”
  上官琦欠身說道:“在下上官琦。”
  養元點頭笑道:“荒山野廟,連個待客的凳子也是沒有,兩位就請席地而坐吧!”
  上官琦依言坐了下去,道:“老前輩把我們召來此地,不知有何見教?”
  養元道:“見教倒不敢當,倒是想請教兩位几件事情。”
  杜天鶚道:“道長盡管吩咐。”
  養元雙目神光閃了兩閃,投注到杜天鶚的身上道:“貧道已是年過古稀,十年前已經封劍退隱,不愿再問武林中事。想不到這十年時光中,江湖上卻有了惊人的變化,而且這其間尚有甚多事直接牽扯到貧道身上,因此之故,迫得我這封劍退隱之人,亦不得不重行踏入江湖之中……”目光一掠杜天鶚,接道:“杜壯士的衣著,頗似傳誦放江湖上黑衣衛隊中人,不知貧道之言,說得是對是錯?”
  杜天鶚道:“道長說得不錯,在下的衣著,正是黑衣衛隊制服。”養元點頭說道:“這么說將起來,杜壯士是在滾龍王手下得意了?”
  杜天鶚笑道:“在下說來,只怕甚難使道長相信。我雖著滾龍王衛隊的制服,但卻非滾龍王手下之人。”
  養元道:“這話果然是讓貧道思解不透……”
  忽听廟門外面,遙遙地傳來養正的聲音,道:“施主請留步,那廟中早已有人在了……”
  顯然,已有人直向這小廟中行了過來。
  那人,似是并未听養正喝叫之言,緊接著傳來了養正的怒喝之聲,道:“要你站住,難道你沒有听到么?”
  只听一個冷冷的聲音,喝道:“听到了又怎么樣?”
  養正道:“听到了不肯离開,那是有意和貧道等過不去了。”
  兩人的聲音,都已到了廟門之外,想是那人不听喝止,養正急急追了過來。
  只听那冷冷的聲音重又響起,道:“拳腳無眼,你擋在老夫的身前,要是被我傷著,那就怪不得老夫了。”
  養元一皺兩條長長的白眉,低沉他說道:“養正,放他進來。”
  只听步履聲響,一個青衣老人怀抱一個長發散垂的少女,大步走了進來。
  上官琦認得這老人,正是在莽原中托護放窮家幫中的那位老人,赶忙一抱拳,道:“老前輩。”
  那人微一點頭,目光投注于杜天鶚的身上,冷笑一聲,突然揚手一掌,擊了過來。
  一股強猛的暗勁,直撞過來。
  上官琦剛好迎面而坐,擔心杜天鶚傷在他掌風之下,赶忙揚手一掌,推了過去。
  兩股強猛的暗勁一撞,上官琦但覺心頭一震,不由自主地向一側倒了過去。
  養元道長伸手一把,扶住了上官琦,才得未倒下去。
  上官琦暗道:“此人的掌力,好生雄渾。”心中大為佩服。
  只听青衣老人冷笑一聲,道:“好小子,竟然能接得下老夫一掌?”上官琦微微一笑,道:“老前輩過獎了。”
  養元道長微微一笑,道:“姜大俠竟然也卷入了武林是非的漩渦之中。”
  青衣老人冷漠一笑,道:“風聞你已經閉門封劍,不再過問江湖上的是非,倒是想不到你也來湊這場熱鬧了。”
  養元歎息道:“貧道無能,自播前因,這后果雖苦,也不得不承受了。”
  青衣老人忽然長歎一聲,放下了怀抱中的女儿。他為人一向冷漠,這一聲長歎,也愈顯得凄涼。
  上官琦忽然插口說道:“令媛的傷勢,好些嗎?”
  青衣老人突然抬起頭來,雙目中神光暴射,凝注上官琦瞧了良久,似欲要暴起發難。
  上官琦只好暗中提聚真气,蓄勢戒備,心中忖道:“這老人當真是怪得很.我好意問問他女儿的傷勢,卻招惹來他這般仇視。”
  只听那青衣老叟說道:“你這娃儿,膽子很大,剛才的一掌,還沒有把你打怕?”
  上官琦道:“晚輩是好意相問……”
  青衣老叟道:“老夫之事,從不勞人關心,你犯了老夫的忌諱了。”上官琦默然不言,心中卻暗暗笑道:“好吧!世上所有之人都不和你搭訕,你就找不出發气之人了。”
  養元道長雖然和那青衣老人相識,但也似不愿多和他說話,目注上官琦道:“這位杜壯士既非滾龍王的屬下,但卻身著黑衣衛隊之裝,實叫貧道思解不透這原因何在?”
  上官琦道:“雙方對敵,各逞奇謀,彼此都派有刺探對方部署之人,老前輩不用多慮。”
  養元道長道:“滾龍王詭計多端,杜壯士如不能找出證物,實叫貧道難信。”
  那青衣老叟突然插嘴說道:“道兄不用多疑,此人乃關外盛名甚著之人,決非滾龍王的屬下。如有差錯,都有老夫擔待。”
  養元道長笑道:“姜兄一言,重過九鼎,貧道豈有不信之理?”
  忽听一陣輕微的嬌喘之聲傳了過來,緊接著響起夢吃般的嬌吟道:“我口渴死了,我要喝水……”
  那青衣老人對人雖然冷漠,但對自己的女儿卻是百般惜愛,一把攬人怀中,說道:“乖孩子,不要叫……”抬起頭來,說道:“哪位帶有水壺?”
  上官琦雖然明知自己未帶水壺,仍是不自禁地伸手在身上摸了一下。
  杜天鶚解下水壺,低聲對上官琦道:“兄弟,你送過去。”
  上官琦怔了一怔,接過水壺,緩步走了過去,低聲說道:“老前輩……”
  青衣老叟伸手接過水壺,也不道謝,抱起女儿拿著水壺,霍然站起了身子,大步直向廟外走去。
  上官琦望著他逐漸遠去的背影,暗暗忖道:“這人當真是怪,逆情悖理,大背經倫。他這一生之中,只怕也難交上一個朋友。”
  只听養元道長叫道:“南翁姜士隱,以怪僻聞名放世。一生行事,從不稍留旁人余地,我行我素。但此人除了對人禮數上怪僻冷漠、不可理喻之外,生平作事,卻無大過。”
  上官琦緩步走了回來,笑道:“老前輩和他相識甚久了嗎?”
  養元道長,道:“相識數十年,但卻似形同陌路,若不相識。”
  上官琦忽然長歎一聲,道:“一個人怪僻如此,生平之中,難以交上一個朋友,那也是人生一大苦事了。”
  養元輕輕歎息一聲,道:“世道無常,人心不古。如若貧道也像姜士隱那般怪僻,也不致這般鑄恨武林、造成大錯了。”
  上官琦道:“老前輩德高望重,名傾四海,武林中人,誰不尊仰?如何能和姜士隱相提并論呢?”
  養元道:“就因我心地大過慈善,才造成今日的后果。唉!想來當真是叫人痛心。”
  上官琦道:“不知老前輩可否一談前因,也好使晚輩等一開茅塞。”
  養元道長雙目中突然暴射出冷電一般的寒芒,掃掠了上官琦和杜天鶚一眼,道:“四十年前,貧道如不是因一時慈悲,救了一個傷重奄奄、待斃路旁之人,今日武林,哪會有滾龍王這個魔王?”
  上官琦呆了一呆,道:“道長對那滾龍王有著救命之恩了。”
  養元道:“如若無貧道這錯誤的一救,當今之世也不會有目下的滾龍王了……唉!救他不死,也就是了,偏又一時動了善心,傳以我們武當正宗內功,以療他的傷勢。這一傳,竟難遏止我授藝之心,不知不覺間,在那片荒山之中,一住數月。他天賦之佳,世所罕見,雖只短短數月,但已學去了我們武當一門中甚多精要武功。幸得貧道及時想到,他并非我們武當中人,豈可盡傳絕學,立時中止,飄然遠走……”
  上官琦道:“那人可就是滾龍王么?”
  養元道:“那時武林中尚沒有滾龍王這個人,他不過是一個背棄少林門下的叛徒,被少林僧侶們追赶打傷,倒臥在路旁……”
  他長長歎了口气,道:“唉!如若貧道晚到上一陣工夫,他也將傷重死去,或將為野獸吞噬。如若他傷勢輕微,貧道也不會出手相救。
  偏偏貧道經過之時,他的傷勢發作,眼看就要死去,當時情景,實叫人無法不出手救他,因他內傷的嚴重,已非全用藥物可以收效,形勢相迫,使貧道不自覺傳授了我門正宗內功。這般巧合,陰差陽錯,造成了今日之果……”話至此處,突然長歎了一聲,默然不言。
  上官琦道:“老前輩濟世救人,哪能夠算得有錯?”
  養元道:“這無意之錯,尚有可原,但有意之錯,就使貧道難以自遣疚怀了。”
  上官琦道:“此言何意?使晚輩百思不解。”
  養元道:“貧道救他之后,此事本該就此終結,哪知半年之后,他竟找上了武當山去。貧道當時看出他心術不正,但竟然貪愛他天賦過人,心存私念,想為我們武當派造就一個人才,把他引入了武當門下,親身授技,日夜督導。看他習武時兢兢業業,日以繼夜,不眠不休的精神,心中竊竊。私喜,想他异日出道江湖之時,定能光大武當門戶。唉!名師易覓,良材難求,一時貪愛他的才華,造成今日之局。”
  上官琦道:“他朝夕得道長潛移默化,難道就沒有一點改過向善之心么?”
  養元道:“歲月匆匆,他自投上武當山后,不覺已是兩度寒暑。在這兩年時光之中,他沒有下山過一步,武功方面,也得了我之七八的真傳。我正想授以我們武當門中鎮山絕藝的太极慧劍時,忽然兩個少林的僧侶造訪,而來人的身份甚高,貧道只好親迎人觀,兩人一見面,就指責貧道不該收了他們少林門下的叛逃之徒。貧道心中雖有所悟,但卻不禁地幫助孽徒起來,出言相護。”
  上官琦道:“老前輩可是因此和少林一門中,結下了仇恨么?”
  養元道:“還好,貧道听他們述說那叛徒形貌,和孽徒一般無二,當時就派人找他進入廳中,只要他能說出背叛少林派的原因,貧道仍然准備出面翼護歿他,哪知找了半天,仍不見他蹤影。”
  上官琦道:“作賊心虛,敢莫是跑了么?”
  養元道:“跑了也就罷了,不該臨下山時,殺了他一位守護出山要道的師弟。”
  上官琦一皺眉頭,道:“原來如此……”
  養元道長道:“我們武當門下出了此等之事,貧道也不便在兩位少林僧侶面前說出真象,只好告訴兩人,說我已遣差他下山辦事,一月之后當可回寺,要兩位少林寺中大師一月之后再來……”
  他輕輕歎息一聲,道:“貧道原想在一月之內,定可追查出孽徒的行蹤和落足之處,不論追殺生擒,都好對少林寺有個交代。哪知事情的變化,竟然又出了貧道的意料之外!”
  上官琦道:“怎么啦,可是沒有追查出滾龍王的行蹤么?”
  養元道:“追是已經追查了出來,卻不料他揮劍拒捕,連傷四個同門,貧道得訊,親身赶去時,他已經兔脫而逸……”
  上官琦道:“滾龍王狡猾如狐,想生擒放他,自是大不容易的事。”養元道長接道:“望著傷亡在他劍下的弟子,貧道心中實有無法說出來的難過。我如不貪圖他的才華,存心光大我們武當門戶,也不會有這場慘劇了……”
  話至此處,心中顯然大為激動,胸前飄垂的白髯,突然起了水波樣的一陣波動。沉吟了良久,才接口說道:“相距少林寺要人的日期也愈來愈近,屆時如何向人交代,但我們武當山派出查詢他行蹤的弟子,卻沒有一個确訊報上山來,直待貧道和少林寺僧侶相約之期屆滿的前一夜,才接到一處弟子飛鴿傳報,發現滾龍王在開封出現。情勢所迫,貧道只有留書給兩位少林師父,婉轉他說明內情,然后飄然下山,直奔開封……”
  上官琦道:“可遇到滾龍王了么?”
  養元道:“雖然貧道未在開封和他照面,但他在開封停留之事,卻是一點不錯。”
  上官琦道:“老前輩何以得知?”
  養元道:“貧道晚到一步,兩個追蹤他的武當弟子,又被他殺死在開封城外。”
  上官琦長長歎一口气,道:“這人當真是心狠手辣,世所少見。”養正道長道:“自上次本派有一次重大的傷亡之后,貧道已傳諭門下,不論何人遇上叛徒,即速設法通知貧道,并不得自行出手攔截。貧道自信除了滾龍王外,門下弟子,沒有一個敢抗我之命,兩個弟子決然不會貿然出手。滾龍王把他們殺死后想是發現了他們追蹤之情,而且兩人死時,面色慘白,但卻毫無掙扎的樣子,不知他用的什么手段,兵不血刃,一舉殲去了兩個追蹤于他的武當高手。”
  上官琦道:“老前輩沒有見著他么?”
  養元道長胸前長垂的白髯,忽然顫抖不住,想他內心之中正激動异常,沉吟了良久,才道:“見著了。”
  上官琦心頭一震,心知這兩句無意的相詢之言,剛好揭到了養元道長的瘡疤,但話已出口,已難再收回了。
  但見養元道長緩緩伸出右手,拂動一下胸前白髯,接道:“貧道目睹兩個弟子尸体,心中的激忿難平,決心要找到叛徒,不論追他到天涯海角。就地挖了一個土坑,埋葬了兩個弟子的尸体,只身一劍,北尋叛徒,卻不料在黃河渡口處遇上了他。當時的渡河之人甚多,貧道雖然激忿難耐,但怕動起手來,傷了無辜之人,只好出言迫他隨我同回山,一面逼近他身側,以減少動手時多傷他人,卻不料這叛徒早已成竹在胸,居然答應了和我回山。行至一段四無人跡的黃沙灘上,叛徒忽然拔出長劍,露出了猙獰面目,和貧道動起手來……”
  上官琦偷眼望去,只見養元道長慈和的眉宇之間,泛動起一片忿怒之色,想是對這件事仍然耿耿于怀,難以忘去。
  那道長沉吟良久,仍然不言不語,上官琦、杜天鶚知他正在傷心時,也不敢插口多問,肅然端坐一側。
  不知過了多少時光,才听養元道長一聲長歎,接道:“貧道和叛徒激戰三個時辰,日落月升,仍然是個不胜不敗之局。叛徒所學的武功,十分博雜,除了我們武當和少林兩門中武功之外,還有很多出人意外的詭异招術,迫得貧道不得不施出我們武當門下鎮山絕藝太极慧劍,和他相搏,才算把他傷在貧道的劍下,但仍被他兔脫而去。臨走時,打出了一股漫天藥粉,貧道驟不及防,吸入少許,竟然身中劇毒,只好暫時放棄追殺叛徒之心,回山療毒。那毒性十分奇惡,貧道連服了十一粒本門辟毒神丹,經過了半年運功調息,才算把身上的劇毒除去,但這時,叛徒亦銷聲匿跡,不知隱身何處。貧道曾和少林中人聯袂追尋,歷時近年,訪查不出他的下落。一年后重回武當之時,卻又目睹了一次惊心的慘事……”
  上官琦接道:“莫不是滾龍王……”忽覺此言大損武當派的威望,赶忙住口不言。
  養元道長道:“不錯,貧道返回武當時,三元觀又發生一件慘事。就在貧道回山的前一夜中,一個蒙面人單身一劍,夜上武當,三元觀中四大護法,被他殺了一人,傷了三個,然后從從容容,在武當派弟子群攻中,飄然逸走。貧道從几個弟子口述中,料知那人定然是滾龍王這個叛徒。想不到我一念慈善之心,竟落得這等悲凄下場!”
  上官琦看他面上凄然之情,想他對此恨事,抱疚不安甚深,心想說几句慰藉之言,也不知從何說起,長歎一聲,默然不言。
  養元道長抬起頭來,望著屋頂,接道:“貧道有一件更為憂苦之事,深藏放內心之中,為此惴惴不安!”
  上官琦道:“道長有什么事,只管請說,只要我等力所能及,自當……”忽然覺著武當派掌門之人,身份是何等崇高,派中弟子,人數眾多,自是不乏高手,哪里能用得到自己相助?赶忙住口不言。
  養元道長緩緩把投注在天上的目光,收了回來,投注在上官琦的臉上說道:“這隱秘,已經深藏在貧道心中甚久了,從未告訴過人。”
  上官琦道:“如是貴派隱秘之事,在下不敢預聞。”
  養元道:“唉!來日無多,貧道也不得不講了。”
  他長長歎了口气,又道:“我們武當一派,近數十年,人才凋謝,后起不繼,貧道為了尋訪一個可造之材,曾經遍走天涯,芒履一雙,踏遍了大江南北,但良材可遇不可求,又豈奈何?滾龍王投師武當,貧道收容,也大半為了希望能支撐武當門戶,不使數百年的威名墜落……”
  上官琦哦了一聲,道:“老前輩自有苦衷,那是難怪……”
  養元道長兩道冷電一般的眼神,凝注在上官琦身上,上下打量,不住地點頭,說道:“一個門派的掌門之人,最為重要的一件事是什么,你知道么?”
  上官琦搖搖頭,道:“這個晚輩如何知道?”
  養元道長道:“保持這門派的聲譽,延續這門派的命脈。其實這兩件事,也可并為一事,那就是要替這一門派中選几位上駟之材,得而教之,以光大這一個門戶。”
  上官琦道:“老前輩的示教,使晚輩茅塞頓開。”
  養元接道:“此事在一派人才鼎盛之期,并非什么難事。但在人才凋謝之期,卻是极為頭疼的事,有時窮一人畢生之精力,也難找到一個美材。風水輪轉,這事經常發生在各大門派之中。武當派盛极而衰,到了貧道這一輩,材荒更為嚴重,一錯十年,這一門派在江湖上的聲譽,如不能在近十年內振复,只怕這樣沒落下去,大有永淪不复之劫。”
  上官琦道:“啊!這等事,聞所未聞。”
  養元道長接道:“何況本門之中,尚結下了一個陰險毒辣的滾龍王。唉!目下我們武當一派之中,除了貧道一人,已難有人是他的對手。貧道一旦死去之后,他如找上山去,不難一鼓盡殲武當中人。
  唉,貧道既不能尋一個繼承大統之人,再無能保護本門中日后的安全,真不知何以對歷代先師圣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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