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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秘谷掘寶


  司馬溫皮笑肉不笑地道:“試問陸兄是否有意染指藏寶之事?”陸文飛道:“兄弟……”
  詎料,司馬溫乃是故意逗地說話,分去地的注意力,暗中陡將大力往前一送,一股巨大的暗勁直撞木門。這扇木門早已枯爛,腐朽不堪,雖加了鎖仍是不堪一擊。但听喀嚓之聲,立時四分五裂。
  陸文飛大吃一惊,手中長劍倏然未出,情急之下便將白胡子大權所傳之劍法施出。
  司馬溫只覺他這一劍,奇突异常,十分神奧,不敢硬行封檔.一撤身退后五尺。
  陸文飛深恨他陰險毒辣,運劍如飛,又連續攻出兩劍,招招辛辣,凌厲無比,逼得司馬溫連連又退了兩步。
  只听屋內的嗓音道:“賢弟快住手,愚兄有話与他說。”
  陸文飛耳聞大哥喊叫之聲,回頭一看,只見王孫神采飛揚,緩步行了出來,知他無恙,就把攻出的劍式收下。
  司馬溫被陸文飛連攻三劍,雖沒傷者,心中卻十分的惊异,覺出他不僅招式神奇,劍上所蘊蓄的內力亦十分沉渾,与當代劍學名家相較,毫不遜色,使他對這少年不得不另行估价。
  王孫緩步上前,對司馬溫拱手道:“貴庄此刻正是极其繁忙之時,總管如何有暇來此?”
  司馬溫知他話中有因,搖頭笑道:“庄內的那些瑣事,倒用不著兄弟你操心?”
  司馬溫聯想到奪寶之事,即刻表示道:“兄弟也不瞞你,對藏寶之事,本庄确有染指之意。只是參与之人极多,鹿死誰手,眼下還很難說。”
  王孫道:“武林中不乏高瞻遠矚之人,如若旁人別具用心,必將自食惡果。”
  司馬溫聞言把險一沉,道:“尊駕此話何意?”
  王孫朗聲一笑道:“在下只是有感而發,隨便說話,總管不必介意。”
  司馬溫拱拱手道:“二位請談談,兄弟告辭先行一步。”
  陸文飛對王孫道:“大哥的意思好象疑心避秦庄有什么不利武林人的行動?”
  王孫冷冷笑了笑道:“你覺得避秦庄是安份守己的嗎?”
  陸文飛道:“覬覦藏室不只避秦庄,咱們不能以此判定它別有用心。”
  王孫道:“武林中如個個像你,那武林道上就不會有爭端了。”
  陸文飛笑了笑。
  王孫又道:“今晚太行山上危机四伏,太行山上的暴風狂雨業已來臨,結局如何委實令人難以猜准。”
  陸文飛道:“大哥所慮,想是秘谷藏寶之事,小弟推斷那里定然沒有藏寶。”
  王孫道:“此刻便下斷語為時尚早。愚兄所擔心的并非是藏定遭人劫奪,而是怎樣來消除這場浩劫。”
  陸文飛突想一事,遂問道:“大哥身上中的劇毒,是何人所施?”
  王孫冷笑道:“哼,這還用說嗎,自然是古陵中的人了。愚兄為了查明五毒追魂令之事,誤中他們所施的無形劇毒。”
  陸文飛又問道:“大哥常入古陵,想已獲得一些端倪。”
  王孫道:“愚日來太行已數十天、若查不出一些端倪,那就太無能了。”抬頭看了天色道:“今天委實險极,如若愚兄不慎失陷古陵之內,后果不知如何。”
  王孫搖搖頭道,頓了頓又道:“事情十分緊急,我不能再延誤了,咱們就此分手吧。”言畢朝門外行去。
  陸文飛想到川西張門緊急信號,遂道:“小弟亦得去川西張門看看,据說已然遭到五毒幫的襲擊。”
  王孫冷笑道:“你不用杞人憂天,受到襲擊的何止川西張門?只恐凡屬來太行之門派,僅已受到了警兆。”話音一頓又道:“我知你今晚必去秘谷,凡事務必三思而行,尤不可強行出頭,須知此刻敵友難分。”
  陸文飛慨然一歎道:“先父受故主囑托之重,若得主并非晉王之后,小弟實難緘默。”王孫道:“你不要太死心眼,秘谷之事凶險無比,結局如何我難以定准。”
  他口气十分托大。若是旁人所說,陸文飛一定不服气,但由王孫說來,他竟毫不以為忤,想了想終于點頭道:“小弟遵從大哥之意就是了。”
  王孫因有急事,突然放開腳步疾奔而去。
  陸文飛緩緩行出廟來,但見人影一閃,一位綠祆女郎朝他走了過來。此女他曾于避秦庄見過,即是鄔文化的師妹單于瓊珠,不禁心中暗皺眉頭。
  單于瓊珠行至他面前,眼睛四下看了看道:“只你一個人?”
  陸文飛沒好气地道:“在下本就一人,何來他人?”
  單于瓊珠道:“听司馬總管說你常与那覆面女魔混在一起,這事可真?”
  陸文飛莫名其妙地問道:“誰為女魔?”
  單于瓊珠撇了撇嘴道:“還用問嗎?自然是那個自稱宮主的女魔頭呀。”
  陸女飛這才會意,大笑道:“在下倒看不出她什么地方像魔頭呢。”
  單于瓊珠道:“這也難怪,你与她相識不久、并未見著她凶險毒辣的一面。”
  陸文飛催促道:“那就請快說罷,在下委實有事。”
  單于瓊珠突然問道:“据我所知,你是這些人中,唯一不為藏寶來的。”
  陸文飛不明她的用意何在,隨口答道:“那也不一定。”
  單于瓊珠又道:“你不用瞞我,只怕你也和我師兄妹的來意一般。”
  陸文飛詫异道:“如此說來姑娘來至太行,乃是另有所圖了。”
  單于瓊珠冷冷一笑道:“本派在關外財雄于一方,誰稀罕什么中原武林的晉王藏寶?我是听了傳說才來的。”
  陸文飛想了一想,笑笑道:“姑娘乃是來看熱鬧的?”
  單于瓊珠點頭道:“就算是吧。”跟著又道:“在來中原以前,我覺得每個武林人都是豪气干云,義薄云天的硬漢。哪料近日所見,卻讓我大失所望。”
  陸文飛大感意外道:“姑娘此論想是有所感而發。”
  單于瓊珠道:“自然是有感而發。就拿川西張門,金陵謝家來說吧,在關外便已聞名,哪料聞名不如見面,卻是令人大失所望。”一頓又道:“不僅個個可鄙,而且盡是些心怀叵測的奸詐之徒。”
  陸文飛原不擅用心机,聆听她之言,不自覺地點點頭。單于瓊珠又道:“鄔師兄那天古陵中毒,甚感陸兄拔刀相助之恩。”
  陸文飛笑道:“小事何足挂齒?”
  單于瓊珠道:“鄔師兄性情雖有些乖戾,但對是非极其分明,覺得太行武林雖不下千百,堪于稱道的,就只陸兄一人而已。”
  陸文飛笑笑道:“鄔兄高抬兄弟了,我哪里當得起?”
  單于瓊珠又道:“本派与避秦庄原無深交,此次借住庄內,乃是家師一位朋友帶攜。近日所聞所見,深覺此庄行蹤詭秘,不是個可交之人……”
  至此倏然住口不言。
  陸文飛聞言已知對方的話中之音了,卻不輕發議論。
  單于瓊珠四下一掃,壓低嗓音道:“鄔兄已覺出太行山近日內必有大變,力恐陸兄人單勢孤,遭人暗算,是以著小妹暗中傳話,如果無求而來,早日离開太行為妙。”
  陸文飛暗忖:她的話倒像是真話,為何鄔文化不對我說,而要讓她來?單于瓊珠似已看出他的心事,道:“鄔師兄現有急事,不便分身,是以要小妹來向陸兄傳話。”
  陸文飛棋手道:“請轉告鄔兄,在下對他關切之情,當銘志不忘。”
  單于瓊球道:“那倒不必。”斂去笑容,低聲道:“五毒追魂令來意大是可疑,本派亦在追查之中。”
  陸文飛在待探問究竟,單于瓊珠又道“川西張門与金陵謝家,早晚必為人所用。陸兄今后与其交往,處處須要防著點,小妹言盡于此,告辭。”
  言畢,她疾促地揚長而去。
  陸文飛長長吁了一口气,覺得敵友難分。
  略一定神,決心去秘谷一趟,查出藏寶是為何人所有后,一心一意訪查殺父仇人。此時已近黃昏,林中不時傳來倦鳥回巢的鳴啼聲。
  陸文飛順著石板路緩緩前行,遠遠見到白胡子大叔,一手執著葫蘆一手抓著雞腿,正自大吃大嚼,不禁笑道:“大叔,你倒安閒得緊。
  白胡子哈哈一笑,把葫蘆往他手中一塞道:“你也喝兩口潤潤喉吧。”
  陸文飛接過喝了兩口,手取了一塊雞肉放在嘴里嚼著,徐徐問道:“大哥一天到晚都忙些什么?”
  白胡子朗聲一笑道:“他是觀世音活菩薩,成天忙著救苦救難。”
  陸文飛以為他不愿實說,便不再追問。
  白胡子斂去笑容,舉手伸伸懶腰,搖頭歎道:“近日食不甘昧,席不暇暖,真夠受的。”
  陸文飛慨歎一聲道:“錢財原屬身外之物,可歎世人就是看不透。”
  白胡子歎了一聲冷哼道:“有些人是為了藏寶,但也有人根本不是為藏寶。”
  陸文飛失惊道:“荒山野岭,除了埋了一批寶物惹人覬覦外,難道尚有比藏寶更重耍的事情?”
  白胡子點點頭道:“對你也用不著隱瞞,太行山之事,明著是各派為覬覦晉王藏寶,齊集此間,實際這事的背面,卻是一件駭人听聞的大奸謀。一個處置不當,中原武林勢將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陸文飛聞言大感吃惊地道:“大叔這話系指何事而言?”
  白胡子唉聲一歎道:“原先大家都以為只是單純的一批藏寶。醞釀至今,才覺出事情愈來愈复雜,老朽雖看出事情別有蹊蹺,但對方究竟采取何种手段,卻無法猜透。你大哥為此事可謂煞費苦心。”
  陸文飛慨然歎道:“可惜晚輩出道不久,對江湖之事知道的不多,竟不能為大哥稍稍分勞。”
  白胡子微微一笑道:“這些天來你做的事也不算少了,今后或許尚有許多事須得你去辦呢。”
  陸文飛道:“如晚輩果能為同道盡一份心力,晚輩絕不推辭。”
  白胡子點頭道:“有其師必有其徒。當年如非令師劍劈三凶,挽回巨劫,今日武林又不知是何局面。”
  陸文飛听到提起師父,心中一陣痛楚。
  白胡子唉聲又道:“可是他已成廢人,誰又能知道他此刻的苦處?”
  陳文飛想起業已殘廢的恩師孤苦伶仃斂跡深山,恨不得即時赶回去侍奉左右。
  白胡子見他一臉悲苦之容,知已触動他的心事,緊接又道:“令師的俠名,已因劍劈三凶之事,深植人心,行將流傳千古,他雖落個殘廢,那也值得的。”
  陸文飛痛苦搖手道:“大叔別提了。我心里難受得很。”
  白胡子又喝了几口,感慨地道:“名利与權勢乃是人人所希求的東西。許多武林同道,為了晉王藏寶,明爭暗斗;而暗中隱伏的這股勢力,卻又欲從這批同道的身上取得權勢。因果循環,真不知是何結局。”
  陸文飛道:“大叔今晚也要去秘谷一趟嗎?”
  白胡子道:“去是理所當然,只是此刻尚非其時。”
  陸文飛道:“晚輩先行一步了,呆會再見吧,告辭了。”
  白胡子揮了揮手,竟不再言語了。
  陸文飛舉步直往秘谷行去。近因各方流言极多,情勢緊急,是以他一路都极其留意。行入秘谷,只見四下靜悄悄的,既不見人,也沒有發現絲毫的征兆。心中暗暗奇异,忖道:“看來一切謠傳均屬虛构之言,我倒上當了。”
  今晚正是十五之夜,天空月色甚明,照得谷內如同白晝,陸文飛瀏覽了一會谷內景色,隨即在一塊岩石上坐了下來。
  他這一坐下,立即發現谷外來了几條人影,各自選了地形隱伏起來,進入谷內的人卻并不多。
  陸文飛看在眼里,暗忖:這實在是件奇事,取寶之人明知有人暗中掠奪窺伺,卻偏偏要公然掘取,顯然取寶之人早已准備,今夜之事可熱鬧极了。
  秋虫唧唧,夜漸深沉,一輪明月已由山頭緩緩上升天空,照得谷內通明。
  但听一陣腳步聲響,七八個錦衣壯漢,簇擁一乘輿橋,飛奔直入谷內,就在一處岩石旁停下。
  兩個背劍少女上前掀起較窄,轎內飄然行出了一位覆面女郎,她看了看四下。
  隨后,從怀中取出一塊金牌,映著月色照了照,指著山岩下吩咐道:“從這里擁起。”隨來的棉衣大漢,都攜著鏟鋤之類農具,立時動手挖掘,不多一會,已然控下了四五尺深淺。
  覆面女郎又道:“再往橫里挖。”
  錦衣大漢個個習武有力,運鋤如飛,晃眼已挖成了一條坑道,露出一扇門來。
  覆面女郎臉露喜色,脫口笑道:“果然不惜,就是這里。”
  從囊中取出一個玉瓶,倒出几顆吩咐一人一顆服下,自己也眼下一顆道:“進入門內,里面是一條地道,過了地道便入寶庫,可照著本宮主的吩咐行事。”
  來人應諾,錦衣大漢自了那石門,二婢女一左一右仗劍守在門外。
  此時四下的情勢已漸形緊張四下隱伏谷外的武林人,大都走進谷來。
  陸文飛突一飄身,躍近覆面女郎拱手道:“在下要請教姑娘,務望實言。”
  覆面女郎望了他一眼,甚是心煩地道:“你說吧。”
  陸文飛道:“在下希望知道姑娘的真正身份!免得發生事故無所适從。”
  覆面女郎冷冷道:“我看不用了,万一出事,你就一旁涼快看熱鬧。”
  陸文飛正容道:“先父愛故主囑托,不容在下袖手。”
  覆面女郎笑了笑道:“你若覺得技痒,加入任何一方都行。”
  陸文飛怒道:“此時是什么時候,姑娘還有興開玩笑嗎?”
  覆面女郎笑笑道:“我還不擔心,你急什么勁?”
  陸文飛只覺一腔怒火直沖了上來,劍眉一揚便待發作,猛然回頭一想,忖道:“是啊,她都不著急,我又何苦操心?”于是賭气不再說話。
  就這時刻,十余個頭戴白帽,身著白衣,面色枯瘦如鬼的怪人,已呈半月形的朝覆面女郎圍繞了上來。
  陸文飛大喝一聲道:“站住,若再往前,莫怪在下出手無情。”
  白衣怪人聞言停下了腳步,姚寒笙縱身飛躍而至,對著陸文飛冷厲地道:“今晚之事你管不了,識相的就快給我退下。”
  只听谷口一陣哈哈狂笑,謝一飛与張南雙雙走了過來。
  張南搶前喝道:“姚兄意欲吃獨食,只怕不易吧!”
  姚寒笙哪將他二人看在眼里?嘿嘿笑了二聲,正待開言,突見謝清文領了數人大步行來,立時把話咽了回去。
  謝清文剛剛立定,張門的二嫂冰跟著走了過來。
  姚寒笙為人陰沉、奸滑,工于心計,見川西,全陵二門之人已來,暗一盤算,立即擇手,將白衣怪人揮退,自己亦退到一旁。
  謝清文為人高傲,以為姚寒笙因自己來到,遂知難而退,不由得意地朗聲一笑。
  此時進入石門的錦衣大漢,扛出一只鐵箱,送至覆面女郎面前,掀開鐵蓋,里面竟盛滿了白璧明珠。
  覆面女郎拿起一顆珠子看了看道:“每顆均有龍眼大小,閃閃發光。”知是价值連城的寶物,手掌不自覺地按下了劍柄。突波一陣細微的傳音入陸文飛的耳中道:“勸你切勿輕舉妄動,這事不用你管。”
  陸文飛知是覆面女郎所發的活,不由心里一動,知她必有用意,遂隱忍不發一語。
  謝清文見空物已部分出土,遂對謝一飛道:“這些白璧明珠与古陵所見可是一樣?”謝一飛道:“好像地古陵之物名貴多啦。”
  謝清文目泛貪婪之色,徐徐道:“如此說來是不會錯的了。”
  張二嫂揚言道:“不論是真或是假,既入寶山豈能空返?”
  謝清文畢竟一派掌門之人,盡管內心貪念甚熾,但想覆面女郎于此風云緊急之際,敢于公然當眾挖空,如非身怀絕技,便是別有用心。自己若先動手,不論胜負,均是不合算。如得寶后,尚須以疲憊之身,應付群雄的攻擊,所以不肯搶先動手。
  錦衣壯漢抬出這批寶物后,四下虎視眈眈的江湖人,紛紛現身而出,朝坑道行來。
  張二嫂朱拐一頓,大喝道:“都給我站住。”
  川西張門在江湖上威名顯赫,張二嫂是出名的難惹人物,群雄竟為震住,齊把腳步一停。
  張南冷森森地道:“諸位如若亂闖,兄弟先叫他嘗嘗沒羽全芒的滋味。”
  只听一陣哈哈狂笑道:“看樣子張門,謝家要包辦這事了。”
  張二嫂勃然色變,厲喝道:“什么人說話?還不給我滾出來。”
  但見人影一閃,黑龍幫主黑龍翔,副幫主鄭仲虎,并肩由人群中走了出來。
  張二嫂不由一怔。
  張南上前打圓場道:“原來是黑幫主駕到……”
  黑龍翔哈哈笑道:“豈敢,豈敢,兄弟只是來看看熱鬧,別無他意。”
  陸文飛正自呆呆立在一旁,突感一陣香風沁人鼻孔,不知何時覆面女郎已到身旁,伸手塞給他一顆丹藥,低聲道:“今晚十分凶險,切勿強行出頭,這丹可解百毒,到時含入嘴里。”
  陸文飛方待問究竟,覆面女郎已飄身回到坑道口,高聲道:“里面還有几箱?”
  銀衣大漢答道:“一共有八箱,另有一只小錦篋。”
  覆面女郎點頭道:“全對,先把錦篋拿上來。”
  此時鐵箱已部份取出,一個錦衣大漢抱著錦篋出來,女婢搶前一步接過。
  傳聞中的晉王藏寶除了价值連城的貢物外,尚有一本秘笈,所以在場的群雄一見那錦篋,無不怦然心動。
  姚寒笙靜立一旁便為等候机會,冷眼見女婢怀抱錦篋,冷不防身形一躍,疾扑過去。他向以輕功見長,身法捷逾鬼魅,一晃而至,伸手便向女婢手中的錦篋抓去。
  女婢驀覺有人扑來,身形一閃,長劍如虹削出。姚寒笙知她劍術精奇,身形一偏,左手原式不變,仍然攫向錦篋抓去。
  女婢身形再閃,避開了姚寒笙的手掌,沒料到另一條黑影悄沒聲地由岩后突出,呼地從大婢身后一掠而過,女婢只覺脅下一松,錦篋已入對方之手,不由脫口一聲惊呼。
  姚寒笙一見錦篋,已為來人攫去了,不禁一聲厲喝道:“給我拿下。”
  四下的白衣怪人,朝來人扑了去,但見刀光人影連閃,慘呼聲起,當下立有兩個白衣人橫尸倒地。
  此時在場之人已看清了來人的面貌,竟是一位年約三十的黑衣人,手上橫持一把奇形鑾刀。
  姚寒笙見屬下連傷數人,心中又惊又怒,厲嘯一聲,凌空朝黑衣人扑去。
  黑衣人昂然屹立,直待姚寒笙雙掌挾著一股寒風,兜頭壓到,方把鑾刀一舉,迎著來勢劈出,去勢猶如電閃。
  突地,姚寒笙悶哼一聲,手撫臂膀退了下去,鮮血從手指逢中沁流而出。
  在場之人俱知姚寒笙的武功,竟沒有看出黑衣人用的是什么刀法,能一招傷著他,在江湖上可說是僅見,是以見后無不駭然。
  張二嫂早料到錦篋中是貴重之物,說不定就是晉王所遺留的秘笈,眼看落入黑衣人手里,怒吼一聲,舉拐朝黑衣人砸去。
  黑衣人靜立不動,直待朱拐离頂門不遠,方始一挪步,大喝一聲,舉刀劈出。
  張二嫂根本沒看清對方刀式,閃閃寒芒已离頂門不遠,一惊之下猛然往側里一閃,貼臂而過,寬大的長袖竟被截下了一大幅。
  張南急忙上前兩步問道:“二嫂可傷者了沒有?”
  張二嫂一臉鐵青,把真气略略調勻,舉拐又待向黑衣人行去。
  張南急攔道:“二嫂請稍歇,讓小弟接他几招。”
  張二嫂恨聲地道:“我非和他拚個死活不可。”
  張南壓低聲音道:“咱們是為藏寶而來,犯不上去擋他稅鋒,讓旁人坐享其成。”
  張二嫂原無制胜把握,經張南這般一說,壓下心頭怒火,停步不前。
  黑衣人雖然連敗了兩高手,可是群雄已然團團將他圍困。
  謝清文跨步當先,趨近黑衣人身前道:“尊駕是什么人?”
  黑衣人冷傲地立著,默然不語。
  謝清文已然看出來人刀法奇异,自己以一派掌門人之尊,如若出手,胜了固好,敗了則大損金陵謝家的威名,所以遲遲也不出手。
  兩個女婢,雙雙將劍撤出,卻被覆面女郎制止道:“不用你們動手,他跑不了。”
  黑龍翔見謝清文猶豫不決,遂道:“此人怀中之物,縱非秘笈,亦必緊要之物。謝兄如無動手之意,就讓本幫來吧。”
  謝清文略對謝一飛悄悄呶嘴,隨即將劍撤出,輕輕一抖,立時現出了一團斗大的劍花。謝一飛知門主即將出手,暗對張南道:“張兄留意,敝門主一經得胜,咱們立即上前奪那錦篋。”
  張南點了點頭會意,又陪對張二嫂使了一個眼色。
  黑衣人已將鑾刀緩緩舉起,雙目低垂,不發一語。
  黑龍翔細察他那舉刀之勢,心中暗暗驟然。他對武功一道,涉獵甚廣,見識亦長,竟卻瞧不出此人是哪派的武功,但寬出這一擊之勢,定必威猛絕倫。
  陸文飛見錦篋被奪,心中甚是著急,一趨身行至覆面女郎面前道:“奪去那錦篋,你怎么一點也都不著急?”
  覆面女郎笑道:“反正他也拿不走,先讓他們拚一拚,看看究竟哪派武功強些。”
  陸文飛對她此种游戲風塵的態度甚是不滿,哼了一聲道:“在下若有法能證明你是晉王之后,在下立時撒手不管。”
  覆面女郎微微笑了笑道:“本宮主倒是希望你少管。”
  陸文飛怒道:“你不用得意,在下不把事情弄明白決不會撒手。”
  覆面女郎格格笑了兩聲,突然斂去笑容,一指謝清文道:“謝清文決難接下這雷霆万鈞一擊。”
  只見謝清文与黑衣人像斗公雞似地立著,黑衣人矗立如山,式子未動分毫,而謝清文已然換了好几個方位。他似無法脫出黑衣人的鑾刀威力圈,額上沁出冷汗,不由心中暗暗惊駭不已。
  覆面女郎冷冷又道:“你的劍招足以化解此种刀法,何不助謝清文一臂之力?”
  陸文飛猛想由胡子所傳的九招劍式,确可克制此种刀法,于是大步向前,把劍一撇,突在黑衣人的側面擺開了一個架勢。
  黑衣人的刀式,就像鼓足了气的气球。
  每個人都隱隱覺出,黑衣人那一擊之勢,必定十分威猛,所以都為謝清文暗捏一把汗。黑衣人雙目倏然開啟,望了陸文飛一眼,精芒一閃,腳步斜移半步,高舉鑾刀也換了一种式子。
  謝清文吁了一口气,他出身武學,見多識廣,已知陸文飛的劍式足可与鑾刀相對,也就是說,陸文飛已然接替了他。若是平時,他可以一撤身了之,分因群雄均在場圍觀,他不能塌這個名,所以也赶緊挨陳了一個架式。
  雙方各尋隙漏,僵持了有盞茶時刻,黑衣人突然一撤身,疾向谷口奔去。
  謝清文哪肯輕易放手?大喝一聲,連人帶劍地扑了過去。
  黑衣人朗笑一聲,身形突然扭轉,驀地一刀劈出。
  一聲嗆啷一聲,謝清文手中長劍立折,人也被震得連連退了兩步。
  黑衣人這石破天惊地一擊,雖然擋退了來人,自己也用力過度,臉上頓時一片蒼白,身子晃了晃,朝谷中奔去。
  謝一飛急上前扶住謝清文,低聲問道:“大哥覺得怎樣?”
  謝清文搖頭道:“不要緊,他也好了多少,快追上去。”
  張二嫂為雪斷袖之辱,橫拐當先,張南為奪錦篋,緊隨在后。堪堪行到谷口,呼地一面小小三角皂旗,迎面而來,噗地插在一塊岩石之上。
  張二嫂吃了一惊,急將腳步一收,張南細看那面皂旗,已然深陷入石,不禁大吃一惊。當年李廣疑石為虎,一箭盡力,箭矢深陷入石,那是靠雕弓的彈力。來人以發暗器手法,投擲皂旗竟也有此勁力,其腕力之強大由此可見。
  只听一陣森森怪笑道:“今晚谷內之人,一個也別想活著。
  人影一閃,适才的那來人折回,身后并跟了四五個黑衣人,俱都手持鑾刀。
  當黑衣人撤走之際,陸文飛忽地飄身覆面女郎身前道:“那錦篋之內究竟是何物,你為何毫不著急?”
  覆面女郎道:“我也不知內中何物,四下群雄虎視眈眈,光著急又有何用?”
  陸文飛見群雄已追過去,也急步追往谷中。
  此時雙方劍拔弩張,黑龍翔回頭對陸文飛道:“陸兄可知此是哪一派的武功?陸文飛插頭道:“晚輩孤陋寡聞,看不出是哪派武功?”
  陸文飛想起姚寒笙、張二嫂,謝清文都敗在鑾刀之下,覺出戰胜之望委實不多,遂道:“對方只有五人,無論胜敗,咱們都得一拚。再說錦篋已入他們之手,万一果是晉王秘笈,那可絕不能讓他們取走。”
  黑龍翔點了點頭,緩步行近謝清文身旁道:“眼下之勢于咱們大是不利,如能合力一拚,胜負尚未可知,各自為政,事情就難說了。”
  謝清文一歎道:“兄弟一時大意,竟為敵人所乘,說來慚愧。”頓了一頓又道:“此派武功特异,江湖上從未見過。黑兄如有被解之法,兄弟當唯黑兄馬首是瞻。”
  姚寒笙包好了傷。走了過來,插言道:“謝兄約定与避秦庄合作,怎的不見避秦庄的人來呢?”
  謝清文想道:對啊!司馬溫如何至今不見面?緩緩說道:“姚兄從何得知兄弟与避秦庄合作之事呢。”
  姚寒望冷冷森森地道:“眼下已不容私心自用,咱們今晚要想安然退出這谷,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黑龍翔道:“姚兄所言确是實情,如今之計,只有一拚了。”
  謝清文接道:“事不宜遲,咱們如能合作,足有力量一拚。”
  本來群雄目的是在奪寶,現竟變而為本身安危擔心,情勢變化委實太快了。
  黑衣人見群雄聚在一起議論,也不便打扰,直到他們事情商量好,這才揚聲笑道:“你們商量好了沒有?”
  黑龍翔高道:“尊駕恃強奪去晉王遺寶,今又對來谷的同道加以威迫,不嫌太蔑視中原武林無人嗎?”
  黑衣人一揚手中錦篋道:“他們以為這錦篋之內是什么寶嗎?告訴你吧,此是一件誘惑武林人的大騙局。”
  黑龍翔愕然道:“此話從何說起,在下決不相信。”
  黑衣人又道:“所謂晉王藏寶,除了一些珠寶之外,并沒有什么秘笈。”
  黑龍翔哈哈笑道:“尊駕如何知曉錦篋中沒有秘笈?”
  黑衣人把錦篋蓋一掀道:“這里面是空的。”順手扔去了錦蓋又道:“諸位今晚來到此谷,業已身陷絕地,若想安然退出,只有与本幫合作一條路。”
  謝清文呼了一聲道:“如若我們不愿意合作,那又將如何?”
  黑衣人冷傲地道:“情勢由不得你們不愿,合作對你們有益無害,如若恃強那是自尋煩惱。”
  言畢望了覆面女郎一眼。
  黑龍翔道:“如若我等愿意合作,那時又當如何?”
  黑衣人道:“若是愿意合作,所有太行的藏寶每派俱可分得一分。”
  黑龍翔道:“除此之外尚有何條件?”
  黑衣人冷冷道:“一切由本派安排,共同對付強敵。”
  黑龍翔又道:“等駕所說的強敵是指何人?”
  黑衣人心煩地道:“不用打破沙鍋問到底,你們答應不答應?”
  謝清文怒道:“你別夢想,我等堂堂大派,豈屑与邪魔外道為伍?”
  黑衣人仰面笑道:“兄弟早知你們不會答應。”
  倏然舉起雙手,互擊了二掌。
  張二嫂大喝道:“小心他搗鬼。”
  掄拐便沖。
  黑衣人偕同另四個黑衣人撤身退后丈余,再次騰身,人已到三四丈開外。驀地兩側噓噓之聲大作,兩列蛇群昂頭吐舌擁了出來,瞬間將谷口占滿。
  黑龍翔冷冷一聲道:“這些蛇群是古陵之物。”
  張二嫂摸出“沒羽金芒”,迎著蛇群當頭擲去,立有數條蛇斃命。
  可是蛇群何止几百,斃死几條不僅無濟于事,反倒將蛇群激怒,浪潮似地直沖過來。”張二嫂再持出手,黑龍翔急制止道:“咱們退回谷內去吧,不要浪費气力了。”
  群雄都有一身功夫,但對這些蛇,一時之間委實無法,只待紛紛撤退谷內。”
  黑龍翔揚聲大喝道:“各位同道請快向懸岩覓路,敵方的陰謀決不止此。”
  詎料,群雄一經登上懸岩,突然慘叫連聲,有人翻下岩來。
  黑龍翔高聲喝叫道:“小心暗器,大家分開行走。”
  只听岩上一陣嘿嘿冷笑道:“上岩的通道,俱已洒上劇毒,沾身必死。”
  黑龍翔這才知道同道是中毒而死,不禁厲喝道:“岩石上說話的是什么人?”
  岩石之人揚聲答道:“本座是什么人你不用問。現在兩條路供汝等選擇,一條是听本座的勸告,照我指示的路行走,另一條便是死路。”
  黑龍翔看了看谷內之人,心中暗暗盤算對策,卻也不貿然答應。
  謝清文想哼了一聲道:“朋友,你別得意,几條蛇儿不見得能困住我等。”
  岩上之人冷笑道:“几條毒虫固然不能把你們怎樣,若再加數以万計的蜂群,那可就不是那么好應付了。”
  姚寒笙突然把屬下召至一處,低低地不知在吩咐些什么。
  黑龍翔在古陵之內,已遇上過一次,心中不禁大感躊躇。
  謝清文与謝一飛暗用傳音交談,并著他与張南商量,一時場中顯得十分沉寂。
  當蛇群出現之后,陸文飛耳畔突傳來覆面女郎的傳音道:“陸文飛,你別跟他們在一起了,快些過來吧。”
  陸文飛依言奔到覆面女郎面前,問道:“姑娘有何吩咐?”
  覆面女郎徐徐道:“對方處心積慮,布置得十分周密,谷內之人縱能闖出去,只怕也難逃沿途的襲擊。”
  陸文飛道:“但是不管怎樣咱們總不能坐以待斃。
  覆面女郎點頭道:“你暫且不要性急,咱們看看對方除了毒蛇蜂群之外,另外還有什么更毒辣的手段。”陸文飛未表示意見,緊接又道:“今晚中原武林之人面臨考驗,我要看看他們哪個比較有骨气。”
  陸文飛見她就像局外人一般,神態甚是安閒,知她必有所恃,遂道:“姑娘亦在谷內,難道你就不怕蛇群与毒蜂的襲擊?”
  覆面女郎微微笑了笑道:“別說是几只毒蛇与蜂群,就是再厲害的一點東西,本宮主亦不把它放在眼里。”
  陸文飛暗怔道:“她口气如此托大,我倒要看看她究竟有多大的能耐。”
  此時沖上岩石之人,除了中毒死去的不計外,余人都退到谷內,為數不下三十余人。而谷口的群雄,除了將入口密密堵截外,并未再朝谷中進來。
  岩石上之人見谷內几個主要門派,都在交頭接耳,于是揚聲說道:“大家商量好了沒有?再有一盞茶的功夫,本座就要下令攻擊了。”
  姚寒笙突然揚聲問道:“姚某极愿知道一下你們所說的第一條路。”
  岩上之人隨即答道:“尊駕如愿与本座合作,可照紅燈指示行走,自有接應之人。”那人的話音方落,崖上果有一盞紅燈垂下。
  姚寒笙一語不發,把手一招,飛躍往紅燈奔去,他的那些白衣屬下亦跟著奔去。
  姚寒笙以一派宗主身份,率先接受對方的條件,多少起了點領頭作用,谷內的群雄亦有不少跟著奔去。
  張二嫂重重哼了一聲,道:“全是一些沒有骨頭的東西。”
  黑龍翔沉聲喝道:“等會敵方發動的攻勢,必將十分地凶猛,愿意一拚的請隨著黑某。”
  黑龍幫在江湖上的聲名十分的響亮,黑龍翔這一開聲說話,群雄大為振奮,齊聲答道:“我等均唯你馬首是瞻。”
  黑龍翔朗聲一笑道:“諸位如此的看重黑某,兄弟也就不客气了。”一頓斂去笑容又道:“今晚之戰非比尋常,對方存心毒辣,意欲一网打盡來山之人,咱們唯有同舟共濟,始有生還之望。”
  謝清文自不愿讓黑龍翔一人專美,接著黑龍翔的話道:“以咱們眼下的人手,大可一拚,如像那些無恥之輩,妄圖苟活,算不了堂堂七尺的大漢,那不啻是飲鴆止渴。”
  這批人內功精湛,中气充足,說話的聲音非常響亮,岩上之人自然听得一清二楚,只听嘿嘿一陣冷笑聲之后,接著一陣嗡嗡之聲大起,天空突然飛來一大片黑云,谷內頓時一暗。
  黑龍翔見后高聲大喝道:“諸位留意了,此是蜂群。”
  毒蜂系從岩頭施放,剎那已离谷頂不遠,群雄尚未及采取對策,谷口蛇群亦在一陣吹竹聲驅策下翩谷內涌去。
  陸文飛眼看毒蜂毒蛇齊至,而覆面女郎竟毫無動用,忍不住后喝道:“喂!你看見了沒有?蛇蜂來了。”
  覆面女郎冷笑道:“你不用擔心,安心瞧著吧。”
  只見覆面女郎所領來的几個錦衣大漢突然每人取出一個小口袋,繞著三面大邱,團團站定圍成圓圈。有的洒出黃色粉米,有的洒出像茶葉般的干樹葉,洒完了之后,引上火焰,立有一股濃烈藥味沁人鼻孔。
  說也奇怪,天空上飛來的毒蜂,一經嗅著燃起的煙味,立時析了回去,根本不越雷池一步,地下的蛇儿也是一樣,都离得遠遠的。沒有一條敢朝這邊來。
  陸文飛這才明白,原來她是早有所備,急舉目朝黑龍翔等瞧去。
  這時毒蜂蛇樣聞了那濃烈的气味后,立時折返朝群雄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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