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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 以黑吃黑


  陸文衛怔了怔道:“我明白了,想是你們把我的秘圖騙人,已然備了一份副圖。”雪山盲叟道:“隨你怎么說都行,老朽沒有那么多空閒与你拌嘴。”
  陸文飛怒道:“果真如此,在下可要毀去你那份副圖。”
  雪山盲叟哈哈笑道:“別說你無這份能耐,宮主屬下的朱衣劍士不會饒過你的。”
  陸文飛怒道:“在下今日才知你是一個人面獸心之人。”重重哼了一聲又道:“算我瞎了眼,結識了你這种敗類!哼。”
  雪山盲叟又是一陣大笑道:“此刻知道已晚了,或許你連看這場熱鬧都沒有份了。”陸文飛大怒,猛地上前兩步,厲聲喝道:“看來咱們是免不了要拚斗一場了。”
  陸文飛真是怒极了,紅臉粗脖的。
  云娘一橫身擋在他面前,道:“今天王孫可沒在你身旁,你該有自知之明。”
  此言大大刺傷了陸文飛的自尊心。不由怒道:“在下若是傷在令尊之下,那是我陸某人學藝不精,我可不依靠任何人。”
  云娘感慨地歎了一口气,一指院中,道:“你看看外面,憑你那點功夫,若想在此逞強,無异是自討沒趣。”
  陸文飛閃眼朝院內望去,只見院內站了一排八個朱衣劍土,對他怒目而視。
  當下揚聲朝燕山宮主說道:“由此看來,雪山盲叟騙去在下的秘圖,乃是由你所指使的了。”
  燕山宮主面呈輕蔑之色道:“本宮自有秘圖,何用你的?”
  陸文飛冷笑道:“你串通了雪山盲叟父女二人,在太行制造了許多紛爭,若真正是晉王之后,豈屑用此卑污手段。”
  燕山宮主輕吁了一口气道:“當時晉王門下,魚龍混淆不清。本官若不用些手段,勢必為人所算,你能責怪我嗎?”
  此言明明是借口,難道不能于暗中查辦嗎?陸文飛乃是頗明事禮之人,沉忖有頃開口道:“在下原無權過問王府之事,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在下不再插手管這閒事。”
  燕山宮主噪聲一歎道:“我倒信得過你,不過,只是所交往之人,本宮實在确難信任,說不得只有把你留下几天。”
  陸文飛朗聲笑道:“姑娘的意思是要囚禁在下數天了。”
  燕山宮主“嗯”了一聲,點頭道:“這是沒有辦法的,只有委屈你了。不過你放心,本宮絕不會為難你的。”
  陸文飛只覺一腔怒火,直沖了上來,怒道:“這要著你有沒有這种本事了。”
  燕山宮主緩緩立起身來道:“你別誤會,這會是為了你好,近日太行藏龍臥虎,不知來了多少高手,若你身怀先王藏寶秘圖,必成眾矢之的,到時你就更是危殆了。”
  陸文飛冷笑道:“你不用推卸了,在下一切俱已明白了。”气沖沖地朝外行去。
  燕山宮主突然臉色一沉,嚴肅地道:“你走不了的。”
  果然,陸文飛堪堪行至院中,朱衣武士已然撤出劍刃,排開了一行陣式。
  陸文飛怒不可遏,回身指著燕山宮主喝道:“陸某今天才認清你的真面目。”
  燕山宮主微微一笑道:“那可不見得,你一口便咬定本宮是假冒的,倒不知是听了誰的饞言?”
  陸文飛怒极而笑,道:“你乃是繼承財寶之人,難道就不覺危殆嗎?”
  燕山宮主道:“本宮与你不同,我若沒有自保之能,也不敢來太行了。”
  此女一身充滿神秘,無論在句种場合,俱都顯得從容不迫,有恃無恐,心中大感奇异,只是想著自己堂堂男子漢,竟被一女子囚禁,頓覺气憤填膺,不由冷冷地道:“你的好意在下心領了,要想留下在下那可辦不到。”
  燕山宮主笑容可掬地行了過來,悄聲道:“情勢已迫,我沒空与你多說了。”
  言畢,突然舉拍一拂,點了陸文飛面門的期門穴。
  陸文飛原以為她有什么話要說,是以毫未防備,竟被拂個正著,身子一軟,往后倒去。燕山宮主左袖拂出,將他身形托住。
  云娘急上前將陸文飛抱置椅上。
  燕山宮主點倒了陸文飛之后,跨步正待行入室內。
  只听院內噗通連響,八個朱友武士突然次第倒地,不禁一呆。
  就在朱衣武士倒地的同時,正面傳來一陣陰森森笑聲,落下了兩個人。
  一個是五毒婆廖晚香,另一個是身披黑袍的老者百草翁。
  燕山客主面色一變又恢复了鎮定,穿著臉道:“你們來干什么?”
  黑袍老者皮笑肉不笑地道:“特來向宮主道賀的。”
  燕山宮主冷漠地道:“本宮有何可喜之事?”
  黑袍老者詭秘一笑道:“眼看古陵堆積如山的寶物,不久便將為你一人所有了,這豈不是天大的喜事嗎?”
  燕山宮主仰面微微一笑道:“那是先王遺物,本就是我家的東西,喜從何來?”
  黑袍老者哈哈笑道:“這話只可騙騙關外莽歎,對我百草翁來說不值得一笑。”
  燕山宮主以眼微微對云娘示意,笑了一笑道:“百草翁,你的來意我明白了,如若本宮身份是假的,你等便要黑吃黑從中分一杯羹,對嗎?”
  百草翁正待答言,突然瞥見云娘行入房中,不由朗聲笑道:“你叫那姑娘不用費神了,朱衣門下的朋友,俱已中了老夫的百步迷魂香,不到一個對時,絕然不會醒來的。”
  五毒婆插言道:“我們此來乃是代表來山的同道向宮主請命的。”
  燕山宮主莫名其妙,問道:“汝等向本宮請什么命?”
  廖晚香笑了笑道:“很簡單,只是宮主一句話,就行了。”
  燕山宮主更是疑云難解地問道:“有話直說,不要轉彎抹角地吞吞吐吐。”
  廖晚香道:“姑娘若肯合作,咱們可合力對付朱衣門。”
  燕山宮主面色一變道:“本宮勸你及早死這條心。”
  百草翁道:“為什么?”
  燕山宮主嚴肅地道:“朱衣門并非是等閒門派,他們是當年晉王遺老們組成的。你們是意他們不起的,免得到頭來招了殺身之禍。”
  百草翁大笑道:“你至今仍以宮主自居,可見你是毫無談判之意。”
  燕山宮主正待答腔,瓦面突又傳來一陣哈哈洪笑,忽的兩條身形落入院內,來者正是避秦庄主桑子弼与避秦庄的總管司馬溫。
  桑子弼倒背著雙手,緩步行入廳來,滿面喜悅之容,說道:“這寺院周圍,俱是來山的武林同道,姑娘縱有縱天遁地的本領,恐怕也難突破而去了。”
  接著他一陣大笑,令人听了不覺毛骨悚然。
  燕山宮主臉上一片冷漠,默然不答。
  桑子弼又道:“姑娘假冒宮主之身份,只能夠瞞得過那些不明底蘊之人,要想瞞過老夫,那是不可能之事。”
  燕山宮主仍然默默無聲。
  桑子弼見她仍然不動聲色,又道:“姑娘是否有意合作?”
  燕山宮主翠袖輕輕一拂,解去了陸文飛的穴道。
  桑干弼見燕山宮主不理睬,复又道:“眼下的局勢逼人,合則彼此有益,姑娘若一意孤行,那是太不智了。”
  燕山宮主四下一掃,哼了一聲道:“朱衣門的精銳不久便到,只待他們一來,汝等即將葬身于此地了。”
  桑子弼哈哈笑道:“那倒未必見得。”目光射上燕山宮主身上又道:“朱衣門雖非等閒,相信合五派之力,盡可与他周旋。”
  百草翁崔九插著道:“万一如果不敵,那只有揭穿姑娘的底蘊,誰也別想要了。”
  燕山宮主臉上一片難看之色,沉思有頃,道:“你把黑龍翔叫來,本宮有話与他說。”桑子弼答道:“舉手之勞。”
  他一回頭,大揚聲叫道:“有請黑幫主。”
  他內功已到爐火純青火候,這一聲喊叫,乃是出于丹田之气。聲音清越悠長,傳出甚遠,足足有二里多遠。
  不一盞茶的功夫,檐頭颯然風響,黑龍翔破空落入院內。
  燕山宮主見他到來,帶著几分責備的口吻道:“黑龍翔,怎你也胡鬧起來了?”
  黑龍翔拱手道:“目下情勢不同,迫令老朽不得不改變初衷。”
  燕山宮主冷冷地又道:“難道說,你不覺后悔嗎?”
  黑龍翔微笑道:“黑某在江湖上闖蕩了數十年,极少有后悔之事。”
  燕山宮主又道:“若是本宮此刻令將桑子弼搏殺,你又當如何?”
  此言大是出了黑龍翔意料之外,不禁呆在那里,不動聲色。
  燕山宮主目泛殺机,徐徐道:“你是不是覺著沒有這可能?”
  此女一身都充滿了神秘,令人莫測高深,黑龍翔一時之間不知如何答詞。
  桑子弼原已料定十拿九穩,可以揭穿燕山宮主的底蘊,此刻心中又不禁猶豫起來了。他乃城府极其深沉之人,他与燕山宮主交手受窘,并非懼她的武功,而是拿不准朱衣劍士是真是假,如果万一是真的,此女便成了朱衣門的主子了,自己犯不上樹此強敵。之后細加思忖,覺著假的成份极大。是以伙同黑龍翔等卷土重來,意欲威迫她就范,騙取古陵之寶物。今見燕山宮主從容不迫,顯然有恃無恐,自己不知如何是好。
  燕山宮主見大伙儿都不作聲,突然唉聲一歎道:“我此到處境确是十分為難。若是假冒,朱衣門必定不能相容;果是先王之后,汝等又放不過,看來我是動輒得咎了。”
  桑子弼哈哈大笑道:“老朽倒确實希望姑娘的身份是冒名的。”
  燕山宮主詫异道:“這話本宮倒是有些不解了。”
  桑子弼微微笑道:“你果是宮主,來取古陵之寶,那是當然之事,江湖人敬的忠臣烈士,豈敢起那掠奪之心?”
  燕山宮主聞言,沉思半晌,恍然悟道:“原來如此。”
  桑子弼迅速接道:“如今時机促迫,姑娘也不用打那啞謎了,彼此盡在不言之中。咱們最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此刻便去古陵之內,將晉王的藏寶取出來。”
  黑龍翔在旁側點了點頭。
  燕山宮主仰面沉忖了一會道:“諸位如果有誠意,我亦不隱瞞,本宮确實急需取得古陵之內的寶物。”
  桑子弼微微笑了一笑道:“如此說來宮主是同意合作了。”
  燕山宮主點了點頭道:“不過……”一頓又道:“眼下有一個難題,我等若此刻前去,古陵內之人必不接納,如等著朱衣門的人來了,勢必將節外生枝了。”
  桑子弼道:“此事輕易得很,請宮主先到本庄,再商量對策吧。”
  燕山宮主回頭看了陸文飛一眼道:“陸文飛,你也同去吧。”
  陸文飛霍他立起身來,面無表情地道:“我不能奉陪,你們去吧。”
  燕山宮主也知道他素來性格固執,因此也不勉強他去了。
  司馬溫插言催捉道:“事不宜遲,咱們這就起程吧。”
  燕山宮主點了點頭,跟著桑子弼,司馬溫行去。
  行了兩步,桑子弼回過頭來道:“老朽已備下輿轎為宮主代步,請宮主至寺門外上轎。”
  說罷,他當先領路一直行到寺門口。
  桑子弼對燕山宮主道:“宮主的朱衣劍可曾帶著。”
  燕山宮主微笑道:“你不用操心,帶著啦。”
  桑子弼得意地一笑道:“這里的事老朽已分派好了人手,咱們走吧。”
  燕山宮主邁步行入輿轎。桑子弼看著燕山宮主入坐之后,一揮手,大喊道:“走。”一行人浩浩蕩蕩地簇擁著輿轎,朝避秦庄方面行去。
  雪山盲叟父女也夾在一行人之中,跟著大伙儿一同行去。
  陸文飛目送一行人走后,自己一人冷清猜地立在大廳之中,暗暗思忖道:“原來此女的身份果真是假的,我倒要看看他們弄什么玄虛。”
  他看著輿轎一行人,走的并不遠。于是,快步追了上去,暗隨輿轎之后,朝前行去,行了約有百十步遠近,來到了一處樹林之中。耳際突然傳來一陣傳音道:“陸兄請不要跟隨了,老朽有話与你說。”
  陸文飛心里微微一動,隨將腳步停下,只見兩條人形由樹梢破空而下,落在他面前,二人竟是關外的狄龍師徒。
  狄龍滿面凝重,徐徐言道:“陸兄可听出來了,原來此文果是假冒的。”
  陸文飛點頭道:“在下听出來了。”
  欣龍又道:“另外有一事,陸兄可曾留意嗎?”
  陸女飛道:“什么事?”
  狄花道:“她平日四個貼身女婢哪里去了?你可注意到了嗎?”
  陸文飛啊了一聲道:“不錯,确實這几天都沒有看見了。”
  狄龍又道:“還有她平日俱來的輿轎也不見了,這實是令人不解的事。”
  陸文飛道:“是啊,狄前輩,言之有理,會不會是失掉了或是放起來著。”
  狄龍搖頭晃腦地道:“不可能吧,她自己的輿橋,怎么會不坐了呢?”
  三人沉思了有一頓飯的時間。
  單于瓊珠突然“嗯”地一聲,道:“此女已不是咱們所見的燕山宮主,而是另外一個人假冒的。”
  陸文飛聞言大吃一惊:“真會有這等事情嗎?”
  單于瓊珠肯定地道:“一點不錯,你可曾觀察她的腳下金蓮?”
  陸文飛道:“沒有。”
  單于瓊珠又道:“此人腳下金蓮就比燕山宮主大得多了。”
  狄龍不由得點了點頭,緩道:“徒儿,言之有理。”
  這种細微小節,除非是細心的姑娘,男子是不會去留心的。
  狄龍沉忖了一下道:“要查明此事,還須借重朱衣門之力了。老朽先行把朱衣門被迷倒之人放了,然后再著手追查燕山宮主的底細。”
  陸文飛想了想,突然想起義兄王孫,遂道:“事不宜遲,咱門分頭進行吧。”
  狄龍點了點頭,領著單于瓊珠朝燕山宮主的居所奔去了。
  陸文飛目送他師徒二人走后,自己則朝相反的方向奔去。
  他已許久未見著王孫了,拿不准他此時是不是在家。一頓飯的功夫,已來到了王孫所住的尼庵之前了。
  此刻金黃的陽光,已漸漸地消失了,天色已漸暗下來了。
  陸文飛正待敲門,庵門已然“呀”的一聲開啟了,梅香笑嘻嘻地探出半個身子,笑盈盈地道:“二爺協請進來,公子在等侯著你。”
  陸文飛聞言一惊,笑道:“他怎的知道我要來?”
  梅香神气傲然笑道:“公子未卜先知,早知你要來。”
  陸文飛道:“是以公子,著你在門內等候我了。”
  梅香笑了一笑道:“二爺,請入內与公子細談吧。”
  陸文飛哈哈一笑,舉步行入,只見王孫倒背著雙手,在屋內來回踱著。
  陸文飛拱手道:“大哥,近日可好?”
  王孫點了點頭,示意地坐下。唉聲一歎道:“愚兄近日煩得很,真不知該如何才好。”陸文飛道:“大哥可是為藏寶之事嗎?”
  王孫唉聲又是一歎,也坐了下來。
  陸文飛复又道:“大哥,可知江湖上有個朱衣門的幫派?”
  王孫面色微微一變,迅又恢复了正常,道:“有的,不過此一門派不同于一般江湖上的幫派,他們從不過問江湖之事。”
  陸文飛道:“但是這次他們卻參与太行藏寶之事了。”
  王孫道:“你是否見著朱衣門的任何一個人嗎?”
  陸文飛毫不相瞞地道:“有的。”
  王孫輕吁一口气道:“他們參与藏寶之事,那是職責有關,不得不使他們那樣啊。”陸文飛恍然道:“如此說來,這個門派与晉王是有淵源了。”
  王孫道:“此一門派可歎的是未及開展工作便發生了官幃之變了。”
  陸文飛又道:“大哥可知晉王殉難之后,此派交与向人執掌?”
  王孫搖了搖頭道:“當時愚兄年紀尚小,并未听家師說過。不過他老人家之能,定必有万全适當的安排。”看了陸文飛一眼又道:“怎么你今天突然問起這事?”
  陸文飛隨把田威所率領的一批武士,以及燕山宮主進入古陵的情形說了一遍。
  王孫微微一歎道:“這些事情,愚兄俱都知曉了。”
  陸文飛急道:“既然大哥已然知道了,咱們該當怎辦?”
  王孫笑道:“寶物唯有德居之,旁人豈能貪求?”
  陸文飛道:“是啊!”
  王孫又道:“至于朱衣門的掌門人,更是無法假冒,她太過膽大妄為了。”
  陸文飛不以為然道:“咱們乃是受晉王重托之人,難道就此袖手旁觀。不聞不問了?”王孫道:“你急什么勁儿,我并沒說不聞不問呀。”一頓又道:“此事的最后結果,必將是一場腥風血雨,激烈爭斗。你我縱想消祖,恐亦無能為力。”
  陸文飛感喟地一歎道:“看來只有俟晉王的后人來到,事情才有澄清的一天。”
  王孫搖了一搖頭道:“即令晉王的后人已然來到了太行,她也不會貿然出面的。”
  陸文飛詫异道:“為什么呢?”
  王孫道:“人心難測,面對著堆積如山的寶物,還有一冊武林人人向往的武學秘笈,誰個不動心?她著出面,說不定會有性命之憂呢。”
  陸文飛道:“大哥的意思是說,如果她出面,恐怕會被搶劫財寶与武林秘笈之人所殺害。”
  王孫點了點頭。
  陸文飛沉忖了一下,又道:“她是太過多慮,燕山宮主來了太行已經王四個月了,不僅未曾遇害,反而武林人多對她人倍极尊崇。”
  王孫點了點頭,道:“各人對事情都有個不同的看法,你的看法或許是對的,但別人或許是不同了,不過,愚兄難以苟同。”
  陸文飛只道:“眼下真相已然大白了,晉王的后人再不出面的話,只怕堆積如山的寶物,就要歸別人所有了。”
  王孫一笑道:“你把事情看得太過容易了。江湖上的牛鬼蛇神可說俱已來了太行。未來的凶多吉少,誰能預料!說不定古陵之前,今晚就有一場慘烈的凶殺。”
  陸文飛素來信服這位義兄,睜大了眼睛道:“大哥說的可是真的?”
  王孫點了一點頭道:“愚兄沒有欺騙賢弟的必要。”
  陸文飛沉忖有頃道:“可是避秦庄与朱衣門二派嗎?”
  王孫道:“朱衣劍乃是正宗的一個門派,倒不致妄開殺戒,只怕來的不是朱衣門的人……”突然話音一頓,傾耳細听道:“有人來了。”
  陸文飛急運耳力細听,果然有一陣輕微的衣袂飄風之聲傳入耳內,不禁暗暗佩服義兄听力敏銳。
  來人來勢甚速,片刻之間已由檐頭落下,竟是白胡子。他仍是劍租胡文超那身打扮,大步行入大殿,急趨王孫身前,在他耳畔說了几句話。
  王孫聞言臉上頓時現出怒容,霍地立起身來道:“陸賢弟,你如欲參与這場熱鬧,可与白胡子一道,愚兄得先行一步了。”
  言畢,不待陸文飛回答,忽地身形一飄,似一團飛絮輕飄飄地落在檐頭,身形一晃消失于暗影之中。
  白胡子長長吁了一口气道:“咱們也走吧。”
  陸文飛問道:“可是去古陵嗎?”
  白胡子點了點頭,他似心里甚急,霍地騰身而起,向前飛奔而去。
  陸文飛也不怠慢,也跟著飛起,緊隨其后,追了出去。
  且說桑子弼五毒婆廖晚香,黑袍老者等人,簇擁著燕山宮主,一直來到避秦庄。這所庄院謝清文、謝一飛、黑龍翔等人俱都來過。
  可是此刻所行之路卻不大相同,彎彎曲曲,均是在樹林中行走。
  黑龍翔不僅精通土木建筑之學,對于九宮八卦,先天易理之學,亦多涉獵,一看便看穿了這林子乃是經過一番匠心布置的,不由心里一震。
  他乃极其机智之人,暗用傳音對鄭仲虎說道:“二弟,你不用去了,可召集本幫精銳之人,就在古陵之前等候。記住,秘谷的地道,也別忘了派人監視。”
  鄭仲虎与黑龍翔結拜兄弟多年了,彼此心意相通,對黑龍翔的心意已然了解,忙一抽身往后掠去。朝行壇方向奔去。
  桑子弼領著群雄穿過一片密林,已然遙見一所大院宅。
  黑龍翔細細忖度了一番,便覺出這院宅建筑甚是异樣,不由暗暗以目對謝清文示意。謝清文會意,忍不住而言道:“桑庄主,這就是貴庄嗎?”
  桑子弼含笑道:“正是蝸居。”
  謝清文詫异道:“兄弟曾經二次三番來到寶庄,好像不是這個地方。”
  桑子弼笑道:“實不相滿,此處乃是內宅。”
  謝清文停下腳步道:“咱們乃是商量入古陵之事,似乎用不著惊扰寶眷。”
  桑子弼似已明白他的心意,微微一笑道:“謝兄不必多疑,正因為咱們須入古陵,是以才領各位來此。這宅后有一捷徑,可直達古陵之后。”
  謝清文冷冷一笑道:“原來如此。”
  复又舉步前行。
  一行人行至宅前約有一箭之地,院門突然大開涌出一隊玄衣武士,每人手中執一盞紅燈,雁行排列兩旁,卻都沒帶兵刃。
  桑子弼搶前兩步,赶上輿轎道:“請宮主鸞駕直入內宅。”言罷,一轉身又對群雄道:“諸位兄台請進。”
  進入院門,是一處空闊庭園,遍植奇花异草,別有一番境界。每隔二三丈遠近,便有二人,執著燈籠肅立迎客。
  謝清文用傳音對張南道:“桑子弼的臭排場倒不少。”
  張南亦用傳音道:“此人一副偽善面孔,笑里藏刀,咱們倒得小心一二為炒。”
  謝清文不以為然道:“對咱們這些人,料他也不敢。”
  此時輿轎已在客廳前停下,里面一排奔出了四個青衣使女,掀開較帝,正待攙扶燕山宮主下轎。
  燕山宮主跨步行出轎來道:“有勞你們了,不用了。”
  桑干弼急前往引導道:“諸位一路辛苦了,快請入內歇息。”
  此時客廳之內,已丰丰滿滿排了兩席酒。桑子弼容大伙俱已落坐之后,這才一抱拳道:“今晚要辦的事情极多,兄弟我特命庄客備了一點精肴淡酒,請各位賞光。”
  謝清文搖頭道:“時机甚是迫促,我看不用了。”
  桑子弼紅光滿面地道:“現時不過起更,略飲數杯又何妨?”
  燕山宮主道:“咱們最好能在二更之前赶到古陵,免得來不及。”略頓一頓又道:“況且咱們的事情還沒商量妥。”
  張南亦隨聲附和道:“是啊,咱們商量正事打緊。”
  桑子弼現出不快之容道:“諸位既不肯賞光,那就算了。”
  他隨即吩咐青衣使女把席撤了。
  不一會工夫,便把酒席的東西撤光了。
  燕山宮主目光四下打量了一會,徐徐言道:“汝等既誠意与本宮合作,本宮亦不反對,只是事先必須預先商妥,免致往后又生爭執。”
  群雄俱齊聲答道:“當然,當然。”
  燕山宮主又道:“入陵取得了寶物之后,諸位自然要分一杯羹,到時古陵之人只怕不能答應。”
  謝清文冷笑道:“宮主不用操心,我等自當与宮主合作。”
  黑龍翔已然見過古陵之人的武功,不由暗中一皺眉,但卻沒有作聲。
  燕山宮主微微一笑道:“倘若朱衣門之人亦及時赶到,那時又當如何?”
  謝清文接道:“咱們人手眾多,可以分別地抗拒。”
  燕山宮主突然一聲歎道:“就算這兩派之人都為你們打敗,可是寶物乃是人人希求的東西。万一你們之間又爭奪起來,那可是麻煩事精。”
  這話謝清文可沒法回答了,干咳了兩聲道:“這個……這個……”
  桑子弼哈哈大笑道:“這也并非什么難題,咱們既同心協力,便不該有异心。万一哪一派有异心。咱們大伙儿鳴鼓而攻之。”
  話雖是如此說,實則每一個人的心中,都伏下了一個暗影,俱知寶物一經到手,要想相安無事,那是絕對辦不到的事。
  燕山宮主見大伙儿都默不作聲,輕聲歎了一口气,立起身來道:“本宮只是一個孤身女子,你們若是有异心,我是雙拳難敵四手。不過本宮可對你等預先說明,先王收藏的异寶奇珍极多,我一個女子要了也沒用,盡可大伙儿均分。只是那本秘笈乃是先王手澤,我不能失去。你們答應嗎?”群雄所爭奪的,第一就是那本秘笈,其次才為寶物。
  她要這本秘笈,別人也要,誰也不肯答應,是以全場靜寂了下去。
  一盞茶后,桑子弼打破寂靜,哈哈笑道:“這個不用說,失物應歸物主,秘笈也自然該歸晉王的后人。”
  這話說得极是冠冕堂皇,但只是細微的一推敲,內中卻含有文章。
  在座之人俱是老江湖了,細味桑子弼話中有意,心里立時了然。
  如果燕山宮主是假冒的話,她便無權取得了那本秘笈。那大伙儿亦可以強吃弱,大吃小,誰有強大的力量,誰就有得到那本移笈的机會。
  桑子弼似乎有些不耐,起身道:“時間已然不早了,咱們這就走吧。”
  百草翁扭頭看了看天色,道:“确是該走了,咱們不能讓朱衣門先到達一步。”
  群雄均知在避秦庄,不啻身處虎穴,巴不得早一步离開。
  聞言紛紛將身形立起,跨步行出大廳。
  桑子弼率先行道:“兄弟領路,諸位隨我來。”
  說罷,當先行出廳外。
  司馬溫緊隨在燕山宮主身側道:“宮主請跟著在下。”
  行完了一條通道,來到了一月洞門,穿過月洞門,里面是一座占地极廣的花園。
  桑子弼引至一座涼亭之前立定道:“此地有一條地道,可直通古陵。”
  燕山宮主看了看桑于弼一眼,冷冷道:“由此看來,避秦庄主倒是一位有心人了。”桑子弼知道群雄俱有怀疑之心,接道:“這條密道原是兄弟在無意之間尋到的,遂在此處蓋了一座涼亭以作掩飾。”
  黑龍翔暗暗忖度了一番地勢,覺出這條地道确有通往古陵的可能,遂道:“不知這條地道通至古陵的何處?”
  桑子弼用手一指道:“就在古陵靈堂的右側。那面有條秘道,咱們就從那秘道直入靈堂。”
  黑龍翔哈哈笑道:“好說,兄弟只不過學點皮毛而已,哪有吳庄主說得那般好?”
  桑子弼掀起一張用石頭砌成的石椅,立時現出一條隧洞來。
  大伙儿伸首看了看,并未進入。
  燕山宮主見群雄都疑懼不前,大為不滿,是以自己先行跨步行去。
  桑子弼急一跨步道:“讓我來領路吧。”
  于是,他率先朝地道行去。
  燕山宮主略為一愣,隨即進入,司馬溫、無毒婆、百草翁跟著行入。
  謝清文暗用傳音對黑龍翔道:“此番全仗黑兄了。”
  黑龍翔看了看謝清文,淡淡地笑了笑道:“兄弟亦無十成把握。”
  張南接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走啊。”
  他大步行了進去。
  群雄亦跟著一齊行入,入了地道,甚是洁淨平坦,一行人行約有三二百步遠,來到了一個拐角之處,地勢已漸上升,并舖有石級。
  行了數十蹬石級后,就是一扇石門。
  桑子弼舉手輕輕在石門一個凹處按了一下,石門應聲而開,里面是一間石室。四壁盡是青石砌成,并無石桌石椅,只是一間空蕩蕩的石室。
  桑于弼來到石室的右面,又打開了另一扇門,一指道“循此石級上去,便是出口處,諸位小心了。”
  黑龍翔一直在暗中細察,覺出這條地道除了常有人行走外,并無可疑之處,心里便放松了許多。
  就在桑子弼說話之間,司馬溫措燕山宮主行至石門。
  桑子弼側身一讓,容燕山宮主出了石門,提高了嗓門道:“廖大嬸,快囑咐貴屬,把那些蛇虫管束住,我可真有點惡心那東西。”
  廖晚香笑道:“別看這些毒物惡心,粵菜之中還是一道佳肴呢。”
  談話之間,腳步突然加快,百草翁呼地穿出石門,往外行去。
  留在石室的有謝清文、謝一飛、黑龍翔、張南、張二嫂等人,這些人處事极其机警,一見這情景,心頭同感一惊,暗忖:倘若桑子弼此時弄點手腳,將大家封閉在石室之內,那可就上當了。
  就在廖晚香飛身躍出的同時,群雄俱都不約而同地齊朝前沖去,謝清文張南起步較早,走在最前。
  桑子弼突然哈哈大笑道:“諸位不用走了,就在這里歇息吧。”呼地一掌朝石門推了進去。
  謝清文与張南身在空中,一見桑子弼推出一掌,力道甚是強勁,猶如巨浪排空,直卷了過來,不敢便接,急將真气一斂,腳尖落地,落在石室之內。
  就這一掌之際,石門已然軋軋聲響,石門速即緊閉。气得張二嫂目中噴火,搶拐便敲,篤地一聲,鐵拐著處,就同赶在鐵牆上一般,直震得手臂一陣酸麻。
  此時石室之中速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只听黑龍翔高聲道:“諸位且請稍安勿躁,桑子弼既存心計算咱們,必然早有准備。”黑龍翔一伸手把火折子掏了出來,晃著四下一照,只見石室渾然天成,竟找不出一點隙縫,不由搖了一搖頭,道:“桑子弼果然厲害,咱們若想脫困,只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張二嫂怒气沖沖地道:“這老賊如此奸狡,老身早晚要与他拚個死活。”
  謝清文冷笑地道:“眼看咱們難逃幼數了,你說那些狠話有什么用?”
  張二嫂一想,覺得這話确是多余的,气得閉口不再言語了。
  再說桑子弼將群雄封閉于石室之后,快步追上燕山宮主。突然一陣狂笑道:“黑龍翔等人不久便成地府游魂,再也無法參与藏寶之戰了。”
  燕山宮主腳下停步,冷笑道:“我今天才算認清了你。”
  桑子弼又是一陣狂笑道:“好說,好說,在江湖上行走,有時不用點心机,是不行的。”
  燕山宮主打量了四下,道:“下一步棋你准備如何地走?”
  桑子弼得意地一笑道:“那還用說鳴?自然是入古陵了。”
  燕山宮主重重地搖了搖頭道:“咱們是進不去的。”
  桑子弼詭譎一笑道:“實不相瞞,老夫早就料到你進不了古陵。”略微一頓又道:“今晚所以要領你來本庄,無非是借你為餌,除去黑龍翔等一幫人罷了。”
  燕山宮主聲色不動道:“你雖然除去了他們,但進不了古陵亦是枉然。”
  桑子弼冷冷地道:“這事還得借助你的力量了。”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談話之間,出其不意地點了燕山宮主的雙臀要穴。
  他出手猶如電閃急速,燕山宮主驟不及防,穴道竟被制住,不由大怒道:“你用此卑污的手段來對本宮,究竟安的是什么心?”
  桑子弼雙眉一挑,揮揮手道:“得啦,倡啦,別跟老夫來這一套。”
  燕山宮主裝作不解道:“什么這一套,那一套的,本宮委實弄不懂。”
  桑子弼雙目冷電般停在燕山宮主臉上道:“你當真不知?”
  燕山宮主裝作不知,雙眉緊蹩道:“什么事?”
  桑子弼笑了笑,道:“你是假冒的宮主,老夫早已查明,你若答應与老夫合作,則咱們之間彼此有益。”
  燕山宮主也不否認,冷冷道:“你究竟打算怎么樣?”
  桑子踢皮笑向不笑地道:“并不怎么樣,只要你答應合作就可以了。”
  燕山宮主微微頷首,道:“怎么個合作法?”
  桑子弼道:“你乃是以宮主之身份,由百草翁与五毒婆陪同,由古陵正面行入,老夫自另有方法來接應你們。”
  燕山宮主搖搖頭道:“他們決不會輕易讓我進去。”
  桑子弼接道:“這事或有几分冒險,但你不妨強行進去。”語气一頓,又道:“按老夫的判斷,他門決不敢貿然對你動武,但你可繼續与他們糾僵直到頭腦人物出面為止,如果你能做到這樣,那你便算是成功了。”
  燕山宮主迷惑地道:“什么成功了?”
  桑子弼咧嘴笑了笑道:“老夫不妨對你實說,老夫隱跡近十年,對古陵內形勢,大致已了然。這陵后雖是古陵的机關樞紐,仍然有秘道可通。”一看燕山宮主又道:“當你在前面与古陵中人糾纏之際,老夫便借机潛入陵中,劫取那本秘笈及財寶。”
  燕山宮主道:“你自信能取得那本秘笈及財寶嗎?”
  桑子弼詭譎一笑道:“縱然無法獲得那本秘笈,必有些收獲。”
  燕山宮主這才明白他的詭計,但她也是有所為而來的,故作恍然地點點頭道:“此法倒也行得,咱們就這么辦。”
  桑子弼笑了笑,忙又面現嚴肅道:“且慢,老夫并非不信姑娘,但總得以防万一。”于是他暗對百草翁一呶嘴。
  百草翁隨之從怀中取出一顆丹藥托在掌中道:“此丹乃是多种劇毒制練而成,毒性甚烈,但發作卻慢,須在十二個時局之后。此毒除了老夫配制的解藥外,別無解救之法,還請姑娘服下。”
  說著,他步行到燕山宮主身前,打開牙關,丟了過去,隨手一托,燕山宮主不由自主的把丹藥咽了下去。
  燕山宮主的雙臂但被點了穴道,無法反抗,因此只有吞了下去。
  桑子弼道:“你不用拍,不論事情成或不成,十二個時辰之后,自有人給你解藥。”語聲一頓,接道:“不過你得記住,絕不可生异心,只要你稍有不利之舉動,休怪老夫狠毒。”
  一伸手,他解去了她的雙臂之穴。
  燕山宮主臉上一片鐵青,顯然心頭十分憤怒,可是卻沒作聲。
  桑子弼一招手向百草翁道:“附耳過來。”
  百草翁附耳過去,只見桑子弼在他耳畔輕輕吩咐了几句。
  桑子弼突然一轉身疾奔而去,司馬溫也緊跟著進去了。五毒婆上前拉住了燕山宮主道:“走吧,若是事情順利成功,咱們彼此均有益。”
  燕山宮主面無表情,木然地跨步前行。
  百草翁与五毒婆一左一中護衛著。
  再說陸文飛隨著白胡子奔了一程。
  陸文飛忍不住問道:“大叔,大哥來太行的目的何在?”
  白胡子道:“家務事。”
  陸文飛大感意外,道:“家務事?他不是為藏寶而來的?”
  白胡子道:“這并沒有什么好奇怪的。”語聲一頓又道:“就拿你來說吧,來太行何嘗是為了藏寶?”
  陸文飛心神沉重地道:“大叔說的是,可是晚輩句已卷入了漩渦。”
  白胡子一字一字地道:“你不用歎气,塞翁失馬,安知非福?”
  陸文飛沉思了一會,道:“是福是禍此刻還難以斷定。”
  白胡子道:“一個人只要不存那非份貪財之心,縱然危難起伏,亦必逢凶化吉。”語聲一頓又道:“你應好自為之。”
  陸文飛只覺他話中有話,但不知指的是什么。他乃是胸怀坦誠之人,人家既不明說,自己不好意思再追問了。
  白胡子見他不作聲,遂把話題一轉道:“此去古陵危机重重,凡事忍耐几分,不可強行出頭。”
  陸文飛點了點頭。
  白胡子不再言語,放開腳步,朝古陵的方向奔去。
  陸大飛也不再言語,直跟著白胡子奔去。
  不一盞熱茶的工夫……他們來到古陵之前,二人停下了腳步,白胡子一跨步走在陸文飛身前,伸手掀起供桌,對陸文飛招了招手,當先飄身落入隧道。
  陸文飛也跟著驅入。
  此時已近二更時分了。
  陵內黑黝黝的,伸手不見五指。
  白胡子把手伸了過來,執著他的手,暗用傳音道:“跟著我,不要出聲說話。”
  陸文飛近日武功精進,已經能用傳者說話了,答道:“暗中摸索行嗎?”
  白胡子道:“走吧,不用多問了。”
  二人在暗中摸索前進。
  一路上都是由白胡子開啟机關,竟然暢行無阻。
  行了約有頓飯時刻,白胡子竟然腳下停步,用傳音道:“咱們就在這里吧。”
  片刻,他用手在壁上摸索了一會,壁上突然出現了一條寬僅二三寸,長約三尺的裂縫來。
  陸文飛細看這裂縫,好像是一個窗戶,又像是門,心中暗覺奇异道:“為什么只開這么一點。”
  目光四下一瞥,心中頓時了然,原來這一窗口,正是他与黑龍翔來過的那間石室。
  同時也瞥見了五毒婆廖晚香与百草翁正陪著燕山宮主在与古陵人說話。
  只听那老者的蒼老嗓音,沉聲說道:“老夫沒空与汝等糾纏,我看你們趁早走吧。”百草翁陰森森地道:“你等霸占古陵,不讓宮主進去,究竟存著什么心?”
  蒼老的嗓音道:“你們自己心里應該明白,當真要老夫給你難看不成?”
  五毒婆暗推了推燕山宮主,低聲道:“你為什么不說話?”
  燕山宮主臉上冷漠無情,默然不作聲。
  就在此時,甬道傳來了一個粗狂的噪音道:“何方鼠輩,竟敢冒名宮主,前來古陵?”陸文飛极目望會,正是那虯須大漢田威,只見另一個燕山宮主在一隊朱衣武土簇擁著,緩步行了過來。
  廖晚香不由心里一震,喃喃說道:“怎的竟有兩個燕山宮主?”
  這一意外之事,深使廖晚香与羅揚鞭二人惶惑,一時間倒答不出話來。
  田威怒气沖沖,大步行了過來,一指先前的燕山宮主,喝道:“你等膽敢冒名宮主前來古陵。”語聲一頓又道:“你是誰?”
  先前的燕山宮主瞥了他一眼,緩緩舉起手來,往臉上一抹,取下了一張薄如蟬翼的人皮面具來,赫然是一位美艷少女。
  此女子正是火燒“不醉居’的紫衣龍女。紫衣龍女一經取下面幕,立時一飄身行近了燕山宮主。一躬身道:“屬下無能,已為他們迫服下慢性毒丸。”
  燕山宮主一臉怒容,手中奇形寶劍一抬,指著廖晚香喝道:“与我拿下。”
  田威答應了一聲,趨身朝百草翁奔去。
  燕山宮主身后的兩個女婢,長劍齊揚,亦向廖晚香圍了過去。
  頓時石室之內展開了一場凶狠搏斗。
  虯髯大漢田威勁力深厚,劍勢奇异,招式靈猛,一出劍便將五毒婆百草翁嚇得一愣,當下提心戒備。田威大怒一聲,平劍向百草翁的璇璣,天靈兩大要穴刺去。
  百草翁心里一寒,如此一個小輩,出招之式竟令人膽破魂飛。一步步地被逼到石室的一角。
  五毒婆廖晚香亦為二婢的快速劍法,攻得只有招架之力。
  只因這石室,方圓僅二三丈,一旦動起手來,威力頓時施展不開。
  就在二婢与田威攻擊廖晚香与百草翁的同時,燕山宮主,突地往前一跨步,邁開腳步往里行去。
  突然,里面刮起一陣柔風,將她前進的身形擋住。
  同時傳出一個蒼勁的嗓音,沉喝道:“姑娘請止步,此處不宜亂闖。”
  燕山宮主微微一愣,哼了一聲道:“此處又不是你私人之所在地,為何阻拒本宮進入?”
  里面之人咳了一聲道:“姑娘言之有理,不過我有苦衷。”
  燕山宮主冷冷問道:“你可知我是什么人?”
  里面之人良久方才答道:“我等俱知,你是什么人,但……”
  燕山宮中哼了一聲道:“你等俱知,為何連本宮主不容進去?”
  里面之人唉聲一歎道:“難道姑娘不知限期之內任誰也不准進入嗎?”
  燕山宮主不禁一愕,微微一笑道:“本宮今晚并非取寶,我只望先把真實情況弄個清楚。”
  里面之人朗聲笑了一會,道:“我看不用了。”呼地一股巨大潛力,由內向外一推,將燕山宮主推了出來。跟著大喝一聲:“都与我住手。”
  此人內功已是爐火純青,這一聲暴喝乃是隱含丹田之气發出,吼聲既亮又響,只震得石室,嗡嗡作崗。石室之人,耳鼓如受芒刺,隱隱作痛,不自主地都停下了手。
  里面之人又一聲沉喝道:“本陵為了應付非常事變,即刻便要將全部古陵內的机關發動。”語气一頓又道:“汝等即速退出,否則遲則來不及了。
  燕山宮主心中大急,把奇形寶劍一舉,怒道:“爾敢,在本宮面前,你們竟敢于如此的胡鬧。”
  里面之人冷厲喝道:“你等別不知好歹。”一頓又道:“一過今晚子時,主人的約期便滿,不論何許人物,俱請至陵外等候。他老人家自有一個明白的交待。”又一聲大喝道:“走吧。”
  言畢,耳畔又傳來了震動之聲。
  里面之人又道:“醫內机關已然發動了,你們快走吧。
  呼地一聲,石室突然關閉,跟著開始震動起來。
  另一面在旁觀之人,則是白胡子和陸文飛。
  白胡子一拉陸文飛道:“咱們快點走吧。”當先跨步行出那扇門,循著原來地道走回。一路之上,雖然沒有受到侵扰,但也辛苦万分地死里逃生,因為整個古陵之內,俱已震動不已,要循原路出來,卻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一盞茶的工夫,白胡子領著陸文飛出了供桌,一躍落下地面。
  白胡子長吁一口气道:“看來這片墓地,又要添埋新骨了。”
  陸文飛一臉茫然之色,問道:“古陵之內究竟是什么人?”
  白胡子沉忖了半晌,方道:“老朽一時還不敢斷定是哪一位。
  陸文飛又道:“大叔,想象中的那一位是誰呢?”
  白胡子四下里一望,道:“咱們先找個地方隱起來再談。”
  二人隨即在古陵不遠之處,隱在一塊岩石之后。
  二人堪堪隱好身形。
  燕山宮主等一般人亦退出古陵,行至一處石墩之上坐下,二婢一左一右仗劍護著。
  田威一瞼怒容之色道:“這老怪物究竟是何許人物,簡直不可理喻。”
  燕山宮主臉色沉重,徐徐道:“只怨本宮來時太匆促,有許多事情抽不曾詳問。”
  田威看了她一眼,拍拍胸脯道:“宮主不用著急,只等總護法一來到,就不怕那老怪物再推辭了。”
  燕山宮主微笑了一笑,道:“那就有勞你了。”
  田威一躬身,道:“此乃屬下應做之事,不勞宮主垂謝。”
  紫衣龍大一臉陸喪之客,上前對燕山宮主一躬身,道:“屬下被逼所服的毒丸,十二個時辰之后即發作,這便如何是好?”
  燕山宮主猛省道:“這……”語气一頓又道:“那兩個老毒物可出來了沒有?”
  田威目閃精芒,四下一望,道:“想是逃走了。”
  燕山宮主一揮手道:“一邊歇息去吧,在毒發之前,本宮盡量設法為你解毒便是。”紫衣龍女一哈腰,無可奈何地侍立于一旁,沒有活可說了。
  燕山宮主倒是心神极為不安,仰面看了看天色道:“什么光景了?”
  田威以為燕山宮主在問總護法為什么已近二更了還未到,道:“怪了,怎的至今尚未見總護法露面?”
  只听一陣大笑,說道:“老夫來山已多時了。”
  陸文飛急舉目望去,只見一位身放黃杉,手執旱煙斗的花甲老者,舉步緩緩地由一塊大岩石之上走了下來。
  田威一躬身喜道:“參見總護法,原來您老早就來了。”
  語气一頓又道:“宮主正等得著急哩。”
  黃衫老者并未答理田威,一步步行至燕山宮主身前,打量了她一下,緩緩回過頭來對田威問道:“她就是宮主?”
  田威神情微微一愕,點了點頭。
  黃衫老者嘿嘿一陣大笑道:“你是誰家的女娃,膽敢來此混充宮主?”
  燕山宮主臉色微變,迅速又恢复鎮定道:“你是什么人,如此的大地對本宮說話?”黃衫老者似為她那股高貴的神態所侵,怔了怔道:“老朽方滌塵,現為朱衣門總護法。”
  燕山宮主冷笑道:“汝等既屬朱衣門,使該全力保全先王遺物,不得絲毫有損。何故喋喋不休,追問那些無關緊要之事?”
  黃衫老者又是一怔,隨即揚聲笑道:“這事你請放心,老朽既已來到,諒他們也不敢再提那掠奪古陵之事了。”
  燕山宮主道:“本宮倒相信朱衣門有此力量,不過。”語气一頓又道:“我且問你,古陵中看守寶物之人,他所說的約定時刻,那是怎么的一回事?”
  這話把方滌塵給問住了,沉忖了半晌,緩緩道:“或許他是過份慎重,是以才用此遁詞,來哄一哄大伙儿吧。”
  燕山宮主搖了搖頭道:“本宮不相信這是遁詞,而是另有其因。”
  方滌塵目光投向燕山宮主怀中的奇形寶劍,緩緩移前,一拱手道:“朱衣劍乃是本門無上的至尊,望宮主借給老夫瞻仰,瞻仰,開開眼界。”
  燕山宮主把臉一沉道:“你身為總護法,竟說出此等枉言,簡直太不知好歹了。”
  方滌塵心里一震,赶緊退后兩步。一哈腰道:“果是屬下失言,望門主恩典。”
  燕山宮主冷冷哼了一聲,仰臉不加理睬,半晌,才面色漸漸緩和,不經意地問道:“朱衣門除你外還有些什么人?”
  方滌塵道:“因此行一方面是迎接門主,再則須取出古陵中遺物,故壇下的四大護法,俱已來到了太行。”
  燕山宮主暗暗心里一寒,表面卻一片嚴肅,說道:“今晚太行之事,大出意料之外,呆會听本宮的令諭行動。”一頓又道:“但如有覬覦寶物之人,一律格殺勿論!”
  方滌塵躬身道:“屬下遵命。”
  他轉身向前走了几步,朝林中舉手互擊了兩下,始一揮手。
  驀地林中飛出四條人影,如閃電報朝他奔來。四人俱穿黃色的勁裝,形式竟和方滌塵一模一樣,只是年紀不同而已。
  四人來到了方滌塵身前,一躬身,嚴肅道:“參見總護法。”
  四人身上各背著一柄九環鑾刀,而且身材又高大,令人有一种畏懼的感覺。
  方滌塵擺了擺手道:“不必多禮。”一頓又道:“今晚事情十分扎手,諸位多加小心。”
  四個武士躬身答道:“不勞總護法擔心,我等小心便是。”
  方滌塵沉吟一下便道:“本座相信,四位有此能耐。此刻便去四下巡視一番,有事俱報我知。”
  四個黃裝護法答道:“是。”
  話音尚未發落,四條人影,從方滌塵身前疾射了出去。
  陸文飛細察這四人,不僅身手矯健,行動猶如閃電,而且年紀似乎都不大,心中暗暗惊駭不已,偷眼一看白胡子,發現他臉色竟然十分難看。
  他忍不住用傳音問道:“大叔,這些人果是朱衣門的人嗎?”
  白胡子搖搖頭道:“很難說。”
  陸文飛著看白胡子又問道:“如此一來,燕山宮主可就大為不利了。”
  白胡子輕哼了一聲,看了看在古陵前的燕山宮主道:“但你也別小看了她。”
  陸文飛又道:“那么她是大有來路的人囉?”
  白胡子點點頭,緩緩道:“我看是個有來路的人,不然她怎能冒充宮主,前來古陵奪取先王的遺寶呢?”
  二人沉默了一會,古陵之前也是一片沉寂。
  半晌,白胡子又道:“或者她有一個雄厚的靠山。”
  陸文衛嗯了一聲。緩緩點了點頭。
  古陵之前仍然一片寂靜。
  田威是一勇之夫,并不曾看出方滌塵的心意如何,仍然与他所領來的那隊朱衣武士,恭謹地侍立在燕山宮主身后。
  雙方之人,各自打著自己的算盤,是以古陵之前一片冷清無聲。
  今夜霧气蒼茫,大地一片黑漆,一陣陣冷風向大地侵襲著。更使古陵四周,增加了一層陰森森的感覺。
  陸文飛与白胡子在岩石之后,足足呆了半個更次。
  但听几聲衣袂飄風聲,方滌塵派出的四個黃衣勁裝護法,已然先后奔了回來。
  內中有一個帶有南方口音的護法,大聲道:“啟稟總護法,陵后有一群江湖人士,朝古陵行來了。”語气一頓,道:“可要著他們回去?”
  方滌塵正待答言……突聞一個高大的護法,道:“啟稟總護法,古陵之外,林中有几個黑道小輩,偷視古陵,可要赶他們走?”
  方滌塵看了看燕山宮主的臉色,道:“不用了,只要他們不插手管咱們的家務事,咱們也不用多管這等閒事。”
  陸文飛知他所指的江湖人士,定是避秦庄或者黑龍幫等各門派之人。不由暗暗皺眉,忖道:看來今晚這場凶殺是不可避免的了。
  就在他思忖的時候,古陵內傳來了一陣腳步聲響,一張供桌突然被搬起,兩條人影走出了古陵。
  行在前面的是一位白發披肩,雙眉濃厚得遮住了半個臉儿,面如古月的錦袍老者,手扶著龍頭竹杖,緩緩地行了過來。
  行在他后面的則是一位駝背躬腰,身材壯碩的青衣仆從,年約五六旬,手里捧著一方錦盒。
  二人行走极是緩慢,可是僅一眨眼,人已到了燕山宮主身前。
  在場之人俱屬武林高手,對武學都有不凡的造詣,一眼便看出這二老的身法,乃是一种极罕見的輕功縮地法。腳不著他,輕輕地在地上飄著,無不駭然暗惊。
  錦袍老者對燕山宮主微微一頷首道:“老朽谷天民,總算沒負先王所托,替他看守古陵足足有十年了。”
  燕山宮主一听他自報姓名,神情微微一變,但瞬即便又恢复正常,盈盈立起身來,低頭欠身邊:“晚輩謹代表先王向前輩謝過。”
  谷天民微微頷首笑道:“此是老朽份內之事,何足言謝?”轉過身來一指駝背老者所捧的錦盒,道:“此是先王所留下的唯一手澤,且喜不曾毀損,善加保留為是!”語气微微一頓又道:“請宮主過目。”
  燕山宮主甜蜜地一笑道:“不用看了,在前輩手里的東西,哪里損坏得了?”
  谷天民微微一笑道:“宮主如此推崇老朽,如何敢當得起?”看了燕山宮主一眼,又道:“阿福,把東西交給宮主吧,咱們也該輕輕擔子了。”
  駝背老者阿福依言將錦盒呈給燕山宮主。
  燕山宮主上前接過方盒,四下翻著打量了一陣,臉色微微一變,馬上又恢复了本來面容。或許是她心情過度興奮,玉筍尖尖十指,竟有些顫抖。
  錦袍老者看在眼里,只作不見。
  畢竟燕山宮主乃是聰明絕頂之人,接過錦盒,心中念頭打轉,嬌聲喚道:“方總護法,你請過來一下。”
  方滌塵此來是負有重大的使命,見谷天民輕易地便將武林寶典交給了燕山宮主,心中大為震惊。
  只因憚于谷天民昔年的威名,不敢輕舉妄動,突聞燕山宮主呼叫,急急趨前躬身道:“屬下這就過來了。”
  言中,他大步行了過來。
  燕山宮主將錦盒遞給方滌塵道:“這個交給你守護。”
  方滌塵大感惊愕,連忙伸手來接。
  燕山宮主手一縮,嚴肅吩咐道:“此為先王唯一手澤,絕不能稍有疏失。汝身為本門總護法,這千万斤重的擔子就給你挑了,汝自問有此把握嗎?”
  方滌塵慷慨答道:“屬下當盡一切力量守護,盒在人在,盒失人亡。”
  燕山宮主點了點頭道:“好吧,本宮就托付給你了。”
  方滌塵一哈腰,緩緩往后退了兩步。
  就在這時,四個朱衣護法,鑾刀齊撤,場中立時閃起一片寒芒,分向四方掃出,立時將方滌塵護守在中。
  燕山宮主輕吁了一口气,臉上微露笑容,對谷天民福了福道:“晚輩初出江湖,什么都不懂,還望前輩多加訓誨。”
  谷天民哈哈大笑道:“宮主机智絕倫,老朽難及万一,但不知今師是誰?”
  燕山宮主心里微微一震,故作為難之色道:“前輩動問,本當奉告。”語气一頓又過:“因家師一再囑咐,不到万不得已,不可提起她老人家的名號。”
  谷天民微微笑道:“既然如此,那就不用說了。”
  燕山宮主道:“古陵之內,就只有你們二位老人家?”
  谷天民點了點頭道:“不錯,因老朽乃是當年參与古陵改建之人,是以先王才著老朽前來看守。”慨歎一聲又道:“時光荏苒,一恍眼間便是十年了。”
  燕山宮主面現威容道:“當年先王著前輩來時,可有什么遺命?”
  谷天民搖了搖頭道:“先王深知老朽懶散成性,是以才派上這樣一個不費什么气力的差使。至于本門的大事,老朽向不參与。”
  燕山宮主甚為失望道:“原來如此。”沉忖有頃又道:“古陵之內,可容晚輩前去瞻仰瞻仰嗎?”
  谷天民搖了一搖頭道:“這事原無不可,但此刻尚非其時,待宮主接掌了大位再去吧?”
  燕山宮主心中暗暗道:老狐狸委實狡猾得很。但表面卻不動聲色,徐徐言道:“前輩既有此不便,那就不必勉強了。”
  她伸手掠了掠鬢邊散發,抬頭看了看天色,扭臉對方滌塵道:“方護法,你可先帶著東西先行一步。”
  方滌塵怔了一怔,突然把面色沉了下來,冷冷答道:“宮主准備就這樣把屬下遺走?”燕山官王亦把面色一沉道:“這种話是你該說的嗎?”
  方滌塵神態突然傲慢,仰著瞼道:“先王手澤乃是預備遺留給本門第二代門主,作為鎮山秘學,事情何等重要。”語聲微微一頓又道:“現谷天民輕易地交給了一位身份尚未明朗之人,不嫌太過草率嗎?”目光轉向谷天民臉上一瞥,只道:“谷老先生,能容在下問你几句話嗎?”
  谷天民冷冷點了點頭,道:“不要問了,你心里要問的話老朽已知道了。”
  方滌塵一陣大笑道:“咱們是彼此心照不宣。”
  谷天民搖頭道:“那倒未必見得。”
  方滌塵沉忖有頃,突然省悟,扭臉對燕山宮主道:“啟稟宮主,錦盒之內是否先門主的遺澤,還望宮主檢視一遍,免得受人之騙。
  燕山宮主冷冷道:“你一會儿尊稱我是宮主,一會儿又視作仇敵,反反复复地究竟存的是什么心呢?”
  方滌塵雙手將錦盒送到燕山宮主身前道:“事關重大,屬下不得不加小心。”
  燕山宮主不伸手去接那錦盒,冷冷道:“本宮此刻身份未明,你要驗看,就自打開吧。”
  方海塵也不客气,拿回了錦盒,掀開盒蓋道:“宮主既如此吩咐,屬下便放肆了。”錦盒一開,里面是一方黃紙墨跡淋漓,草草寫了八個字。”勿墮吾志,勿敗吾節”下署玄弘二字。
  方滌塵一看盤內空無一物,立時把黃綾一把提起一擲,怒喝道:“果然不出老夫所料,老賊竟用此等手法來欺蒙。”
  此時燕山宮主已盈盈拜了下去,匍伏上前將黃綾拾起,悲不自胜。
  方滌塵戟指谷無民,正待發作,一見燕山宮主如此情景,不禁一呆。
  谷天民臉色一陣鐵青,徐徐道:“方滌塵,你對先王如此不敬,該當何罪?”
  方滌塵一心只在那本武學寶典,是以忽略了這方黃綾2上竟有晉王的親筆訓詞,今被谷天民嚴詞指責,竟不知如何是好。
  谷天民見了不動聲色,又道:“汝是護法之人,對如此重大不敬之事,該受何种責罰。”
  方滌塵還是無動于衷。
  此時燕山宮主已然立起,持黃綾遞給了身后的丫鬟。一聲沉喝道:“方滌塵,你有眼無珠,冒瀆先王手澤,應自廢雙目,革去總護法職司。”
  方滌塵突然一陣哈哈大笑,道:“姑娘,你要耍威風未免賺大早了點,我可沒承從你就是門主。”
  燕山宮主心里一震,一抬手中朱衣劍喝道:“朱衣劍乃是門主信物,凡我門中,俱應尊崇,方滌塵膽敢頂撞,罪加一等。”
  方滌塵心一寒,如果對方是真的,那罪又多加了一層,如果不是,那又如何的來揭穿?腦子直打轉,是以愕在當地,做聲不得。
  久未有所行動的雪山盲叟,緩緩行至燕山宮主身旁道:“方總護法适才乃是無心之失,望宮主以老朽的薄面高抬貴手。”
  燕山宮主看了他一眼,冷冷地哼一聲,不置可否。
  谷天民冷眼旁觀,已然覺出今晚的情勢复雜万分。
  他原屬淡泊名利之人,极少留意江湖之事,靜居古陵十年替晉王保管遺物。
  現約期員屆,但一時之間卻無法卸責,不由感慨地一歎,搖了搖頭,徐徐道:“阿福,看來咱們還得在古陵多呆些時候了。”
  四下眼光一掃,不覺又是一歎,搖了搖頭。
  那名叫阿福的駝背老者壽眉一挑道:“主人乃是菩薩心腸,不肯輕易發動殺戒。若是換了老奴,這些魑魅魍魎,我一個也不讓他活著回去。”
  谷天民又是一聲輕歎道:“朱衣門中自有主事之人,自會前來清理門戶。老夫是局外之人,我不想惹這麻煩。”
  阿福想了想道:“主人既不愿管閒事,咱們仍舊去吧,免得在此遭受濃露之苦。”
  谷天民點了點頭,也不朝燕山宮主打個招呼,轉身徐徐朝古陵行去。
  呆立在場中的方滌塵一見心中大急,一飄身擋在老者身前,沉聲道:“谷老先生請慢行。”
  谷天民抬起了濃眉冷冷地看著他道:“你要干什么?”
  方滌塵一抱拳賠笑道:“在下此來太行乃是奉命陪同宮主,來取古陵之物,還里請谷老先生行個方便。”
  谷天民仰面哈哈大笑道:“此乃老夫求之不得之事。”
  方滌塵并未會出他話中之意笑道:“既是這樣,那請谷老先生開放古陵,容我等入陵取寶。”
  谷天民又是一陣大笑道:“老夫并未阻擋你們入陵。”
  方滌塵道:“可是谷老先生,已然將古陵關閉了。”
  谷天民又是一陣大笑道:“藏寶自有秘圖進去,何用老夫開啟?”
  方滌塵這才恍然大悟,略忖:原來如此。一旋身又奔至燕山宮主,一哈腰道:“啟稟宮主,谷老先生請宮主自行入內取寶。”
  燕山宮主秀眉一皺,心中已然有了主意,懶洋洋道:“這事不必急在一時,改天再來取古陵之寶物吧。”
  方滌塵愕然道:“宮主,何故要改天呢?”
  燕山宮主緩緩道:“一則今天我太累了,再則此刻進入古陵太冒險了。”
  方滌塵道:“宮主可是擔心四個窺視的宵小劫奪?”
  燕山宮主道:“咱們朱衣門從不參与江湖之凶殺事件,能避免便盡量避免。
  方滌塵不以為然道:“宮主不必擔心這些,他們果真敢于出手劫奪古陵之物,那可怨不得咱們手辣了。”
  燕山宮主沉忖有頃道:“你身為本門總護法,可酌量情形行事吧!”語聲一頓又道:“本宮尚未接掌大位,我不能為本門開啟爭端,樹立禍根。”
  方滌塵聞言仰天一陣狂笑道:“朱衣們能不能揚威于江湖之上,就在今朝,千斤擔子我方某人挑起便是。”
  燕山宮主臉上掠過一重殺机,突又和顏悅色道:“本宮年紀尚幼,一切都仰仗總護法了。你去傳諭谷老先生,就說本宮決定今晚入陵了。”
  方滌塵別具用心,巴不得有這一聲,一哈腰道:“屬下遵命。”
  他急忙飛步朝谷天民奔去。
  燕山宮主容方滌塵行去,迅速從怀中取出一卷字條,付与身后的女婢道:“快著五奴即速送去。”
  女婢迅速打開背上的鳥籠將白鸚鵡取出,縛上紙卷。
  望空一撤,白鸚鵡立時展開雙翼,沖霄而起,拍了几下翅膀,晃眼消失于黑暗之中。藏在岩石之后陸文飛見后,輕聲對白胡子道:“她去求援了。”
  白胡子一臉怒容道:“此女心腸委實狠毒,她存心要在太行造成一場巨大的風波。”陸文飛一伸手指著錦袍老者,低聲問道:“此老是誰?”
  白胡子呼了一聲道:“此人原是江湖上一大怪杰,外號‘血影子’,為人善惡不分,武功高不可測,恐怕比桑子弼還要高出一等。”
  陸文飛打斷地的話儿問道:“他是否霸占了古陵,奪去藏寶?”
  白胡子道:“這個老夫就不知道了。”又接道:“世事是很難預料,咱們且靜看事態發展吧。”
  陸文飛看白胡子不愿再談,自己也不好意思問個明白。
  谷內,方滌塵正和谷天民爭執。
  谷天民道:“要進去可以,須等三使俱來。”
  方滌塵一听此言,不禁怔了一怔。
  “可是……”
  谷天民道:“可是什么?可是什么呀?總護法,趁早請回吧。”
  方滌塵道:“我只是護宮主人入陵取寶,別的事我一概不問。”
  谷天民一陣冷笑道:“真的是如此嗎?”
  方滌塵目射凶光道:“難道還假的不成?”
  谷天民大怒,臉上顏色立變,也就只是一瞬間功夫,复又恢复常態,輕聲一歎道:“若是當年,就憑你這几句話便難逃一死。如今人老了,殺性也衰敗了。”
  方滌塵有恃無恐,不耐煩道:“到底你讓不讓?”
  谷天民臉上又是一片嚴肅,一指燕山宮主道:“你去對她說,只要有三位信使的信物便行,人到不到我不管。”
  方滌塵耐著性子,重又朝燕山宮主行去,暗中對四個護法呶了呶嘴。
  四個黃衣勁裝武士,縱身上前,遙遙將谷天民圍住。
  青衣駝背老者阿福,面上立現怒容,一挺腰往前跨了兩步,先前他駝背弓腰,顯得一副老邁龍鐘之態。此刻一經發怒,前后已判若兩人,不僅身形暴長尺許,貌相尤其威猛惊人。
  谷天民搖頭示意道:“沒有你的事,退在一旁安靜點。”
  青衣駝背老者似乎對他十分地敬佩,一聲不吭地,退立一旁。
  方滌塵大步行至燕山宮主身前,躬身稟道:“谷老先生著同下稟告宮主,若欲進古陵,須得三位信使之信物。”
  燕山宮主點頭道:“你去把信使請來。”
  身后的梅香應聲奔去。
  這舉動真把方滌塵給弄糊涂了。
  不一會儿,梅香領了三個人,向前奔來。三人竟是避秦庄桑子弼、總管司馬溫,還有一位是百草翁羅揚鞭。
  方滌塵甚感惊訝地喃喃說道:“他們會是信使?”
  燕山宮主從身上摸出三面金牌道:“這就是他們的信物,本宮已然看過了。”隨把金牌朝桑子弼一擲道:“信物還給你們。”
  桑子弼甚是意外地怔了證,并不多問,伸手接過了金牌。
  其實,這三人都不是信使,乃是燕山宮主背后与他們串通好,安排今晚來奪取古陵內晉王的寶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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