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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留痕顯絕技


  此時,天色已亮,抬目看去,只見綠篡依依,環繞著一座規模很大的宅院。
  孫不邪一皺眉頭,低聲問彭云,道:“這座宅院,毫無破落之征,亦無荒涼之感,怎的會無人居住呢?”
  彭云道:“錯不了,小要飯的記得清清楚楚。”
  無為道長道:“既然到了此地,咱們不妨瞧瞧,如是宅中住的有人,咱們不去打扰就是。”
  商八暗道:那也只好如此了,加快腳步,搶在最前面,說道:“好,在下先去瞧過。”
  穿過竹林,直到大門前面。
  只見一對黑漆大門,緊緊的關閉著,不禁一呆,暗道:如是這宅中無人,大門怎會關閉,只怕那小叫化子受傷不輕,神志不清,也許記錯了地方。一時之間,呆在門前,不知該如何才好。
  但聞身后傳來了彭云的聲音,道:“小叫化記得清清楚楚,決錯不了,商兄推開大門瞧瞧。”
  商八心中猶豫不決,听得那彭云之言,只好伸手推去。
  一推之下,那木門聞風未動,想是門內已經上了木栓。
  商八搖搖頭,道:“不對,如是室中無人,這木門怎會關起。”
  彭云四下打量了中眼,道:“奇怪呀,小要飯的記得清清楚楚、就是此地,決錯不了,商兄越牆而入,進去瞧瞧如何?”
  商八看那彭云神志清醒,不似胡言,心中亦動了好奇之感,一提气,越牆而入,啟開木門。
  彭云說道:“杜兄背我進去。”
  杜九抬頭看去,只見一道紅磚舖成的走道,由大門處,直達二門,打掃的十分干淨,哪里像。無人居住的洋子,心中暗道,這樣的宅院,怎似無人居住。
  心中念轉,入卻依言踏階而上,直向門內行去。
  商八低聲說道:“老三,离我遠些,你背著要飯的,万一遇上突襲,只怕應變不易。”
  杜九應了一聲,落后三步。
  商八重重咳了一聲說道:“有人嗎?”
  彭云低聲說道:“如是有人早該問咱們了……”
  語聲未落,突聞一個冷冷的聲音傳了過來,道:“什么事?”
  商八微微一怔,停下腳步,一抱拳,道:“打扰好夢,抱歉万分。”
  那冷冷的聲音又傳了過來,道:“你們擅闖私宅,該當何罪,還不快退出去。”
  商八回顧了彭云一眼,道:“咱們退回去吧!”
  轉身向外行去。
  彭云低聲說道:“商兄,那人,也不是這宅院中的主人。”
  商八道:“為什么?”
  彭云道:“商兄如若不信,何不問他一聲。”
  商八想到那人講話口气冷漠,倒不妨气他一气,當下說道:“閣下亦非這宅院主人,怎生講話如此無禮。”
  他講這一番話,無非是想气那人,卻不料那冷漠聲音竟然應道:“世間事,總該有個先來后到,誰要你們來的晚了一步。”
  彭云低聲說道:“怎么樣?他們只不過早到一日,這宅院,并非他們產業。”
  商八目光轉動,暗道,此刻天色已亮,彭云還要養傷,這宅院甚是廣大,他們既非本宅主人,咱們借住一些,又有何妨?
  心念一轉,高聲說道:“如說這宅院嗎?咱們三日之前,已經有人在此住過,只不過因事他去,今日歸來罷了……”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要說先來后到,咱們是早先閣下儿日了。不過,此宅亦非我等所有,閣下等既已借住,咱們也不能攆走諸位,好在這宅院甚大,多住几人,也是無妨……”
  只听那冷漠的聲音接道:“不成,听我相勸,還是快退出去。”
  商八心中暗道:我商老二是何等人物,吃四方,賺八面,今日要叫你給唬了出去,那還能在江湖上混嗎?當下高聲說道:“如是在下不愿退走呢?”
  那冷漠的聲音道:“除非你們活膩了,不想再活。”
  商八目光轉動,只听出那聲音來自緊靠大廳的西廂之中,卻是不見人蹤何處。
  杜九听那人口气很大,心中有气,低聲說道,“老二啊!咱門得上去瞧瞧。”
  商八道:“好!你不用去了,照顧小叫化子要緊,那人口气之大,想來也不是省油的燈。”
  彭云低聲囑道:“商兄小心一些。”
  商八道,“不勞囑咐。”大步直向廳中行去。
  這座前院,十分廣大,占地約有畝許,商八停身之處,距大廳還有五丈以上距离。
  商八行近大廳兩丈左右處,突然听得那冷冷的聲音又道:“不教而殺,為之虐,但我已經警告過諸位了,你們自己尋死、那就不能怪我了。”
  商八心中對那發話人,毫無輕視之心,早已暗中運气戒備,听得這人一番后后,更生警惕。
  杜九緩緩放下彭云,低聲說道:“听那人口气咄咄逼人,也許真有一點本領,杜老三得去為我們老二,打個接應了。”
  突聞商八冷哼一聲,急向后退了回來。
  杜九吃了一惊,縱身而起,飛落在商八的身側,急急問道:“老二,受了傷嗎?”
  商八眉頭緊皺,不答杜九的話,卻卷起了左手袖管。
  杜九冷目望去,只見商八左手小臂上,刺著一枚小箭。
  說它是箭,其實比針大不了多少,傷處泛起了一片深紫之色。
  杜九伸手欲拔毒箭,商八卻突然一收左臂,疾退兩步,道:“針上劇毒強烈,不可用手触及。”
  說話之間,蕭翎、孫不邪,無為道長和司馬乾聯袂而入。
  彭云急急說道:“道長快去看過,商老二中了毒藥暗器。”
  無為道長加快腳步,奔行到商八身側,低頭望了那暗器一眼,駭然說道:“蛇頭追魂箭。”
  杜九吃了一惊道:“蛇頭追魂箭?”
  商八道,“怎么?很危險嗎?”
  無為道長道:“不錯,貧道听先師說過這等暗器,奇毒無比,但自貧道出江湖之后,從未听說過這蛇頭追魂箭在江湖上出現過,此刻驟然出現,顯然那施暗器之人,是大有來歷的人物了。”
  蕭翎道:“怎么?道長無法解去箭上之毒嗎?”
  無為道長道:“据貧道所知,除了施放暗器之人的獨門解藥之外,天下名醫很少人能夠解這追魂箭上之毒。”
  伸手點了商八臂上兩處穴道。
  蕭翎回顧了杜九一眼,道:“施放暗器之人,還在此地嗎?”
  杜九瞧了那臨大廳的西廂一眼,道:“大約還在西廂之中。”
  蕭翎道:“有勞道長替我商兄弟穩住毒傷,在下去向他討取解藥。”舉步向廳中行去。
  蕭翎自出道之后,連會武林高人、梟雄,時間雖然不長,但經驗卻是長進了不少,一面向那西廂行進,上一面暗中運气戒備。口中卻說道:“室中那一位高人,在下蕭翎求見。”
  但聞西廂之中,傳出來一個冷漠的聲音,道:“無暇接見。”
  蕭翎怔了一怔,道:“在下以禮求見,兄台這等拒人于千里之外,就不覺太過無禮嗎?”
  那冷漠的聲音重又傳了過來,道:“在下等素不和武林人物搭訕,閣下還是离開的好。”
  蕭翎原想入侵住宅,屈在己方,好言討些解藥,治療好商八身受之毒,也就算了,卻不料對方的口气,竟如此冷漠難听,不禁動了怒火,冷笑一聲,道:“閣下口气如此之大,未免有些小視天下英雄了。”
  那西廂之中,又響起那人冷若冰霜的聲音、道:“從此刻起,在下不再回答任何問話,閣下如再向前一步,當心那蛇頭追魂箭,取爾之命。”
  蕭翎凝立不動,長長吸了一口气,雙手伸入怀中,戴上了千年蛟皮手套,緩緩說道:“蕭某敬謹候教。”
  過了半晌,仍不聞那西廂中有人答話。
  這時,孫不邪已跟進蕭翎身側,低聲說道,“据老叫化所知、當今武林之世,能施用那蛇頭追魂箭的人物,只有一人,但那人早已陷身禁宮之中,禁宮未開,自是不會出來,這人不知是何許人物,竟然也會施用毒絕一代的奇形暗器,蕭兄弟,你要小心一些對是。”
  蕭翎點點頭,道:“多謝老前輩的關心……”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老前輩不要和晚輩一齊涉險了。”
  孫不邪點點頭,移步退了下去。
  蕭翎提高了聲音,道:“蕭翎已經告罪,閣下置之不理,蕭某只好闖進去了。”
  他心想商八武功不弱,那人能一擊射中商八,足證明那人手法,的确是非同小可,是以,亦不敢絲毫大意,一面移步前行,一面全神貫注,留神著四面八方的動靜。
  行約七八步,瞥見寒芒一閃,電射而至,不但來勢奇速,而已無聲無息。
  蕭翎右手一揮,接住了一枚蛇頭追魂箭、心中暗道:此人手法之快,果然是惊人的很,如若我不是早已留心,只怕在不知不覺中,就要傷在這蛇頭追魂箭下了……
  但聞那西廂中傳出來冷漠的聲音,道:“好手法,出道江湖以來,很少有入能夠接得住我這蛇頭追魂箭……”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不過我那蛇頭追魂箭上,淬有劇毒,奇惡無比,閣下用手接到,只怕也無法逃過中毒之厄。”
  蕭翎冷冷說道,“只怕未必!”
  那西廂之中,傳出來一聲哈哈大笑,道:“閣下如是不信在下之言,你何妨運气一試。”
  蕭翎緩緩舉起手中的蛇頭追魂箭,冷冷地說道:“來而不往非禮也,但愿閣下也能接住你自己的暗器。”
  說話之中,已經暗運功力,話落口,高舉的右手一彈,手中的蛇頭追魂箭疾飛而出,直向西廂飛了過去。
  他暗器手法得自柳仙子,柳仙子又是以暗器。輕功,稱絕江湖,這彈指發射追魂箭的手法,只瞧的孫不邪暗暗稱贊不已。
  那西廂中人,一直長笑不絕,看到蕭翎彈指發箭之后,笑聲突然中斷。
  顯然,那人亦為蕭翎那彈指發箭的手法震駭不已。
  蕭翎右手彈出蛇頭追魂箭,左手已然暗暗的護往要害,快速向西廂沖去。
  那西廂距蕭翎不過兩丈多遠,蕭翎一躍之下,已然落到西廂門前。
  只見雙門緊閉,連窗子都是關的十分嚴緊。
  蕭翎心知此刻處境險惡异常,也顧不得打量四周的形勢,飛起一腳踢中木門。
  但聞砰的一聲大震,木門大開。
  蕭翎在飛腳踢向木門的同時,人也向旁側閃避開去。
  他對那人發射蛇頭追魂箭的手法,心中亦存畏懼,心知如若在自己踢開木門的一瞬,那人及時發出蛇頭追魂箭來,勢必要傷在那追魂箭下不可。
  哪知,那人竟未發出追魂箭來。
  蕭翎等候了片刻,才突然一個翻身,閃入室內。
  凝目望去,只見靠后窗處,站著一個青衣人。
  那人面窗而立,背對大門,對蕭翎行入室中,渾如不覺。
  蕭翎輕輕咳了一聲,道:“在下幸未辱命。”進了西廂。
  那青衣人冷冷說道:“在下入得江湖之后,就聞得蕭翎大名,今日一見,果不虛傳。”
  蕭翎道:“過獎了!閣下蛇頭追魂箭,無聲無息,快如電閃雷奔,在下也是初次見識。”
  那青衣人語气大見緩和,說道:“你闖入西廂中來,有何見教?”
  蕭翎道:“在下一位兄弟傷在閣下的蛇頭追魂箭上,在下想討點解毒之藥。”
  那青衣人緩緩說道:“只有這一件事嗎?”
  蕭翎道:“不錯,只有這一樁事情。”
  青衣人道:“想要解藥不難,但在下也有一個條件。”
  蕭翎道:“什么條件?”
  青衣人道:“在下奉上解藥之后,諸位要立刻遠离此地,如蒙見允,在下就立刻奉上解藥,閣下如是不肯答允,那就只有讓你那位兄弟毒發而死了。”
  蕭翎略一沉吟,道,“如若在下那位兄弟,是傷在別人手中,閣下能夠慷慨贈藥,別說只此一個條件,就是十個八個條件,蕭某亦無不答應的道理,可惜的是,在下那位兄弟,是傷在你閣下的蛇頭追魂箭下,蕭某同來之人甚多,必得和他們商量……”
  青衣人似是已經不耐煩,怒聲說道:“這么說來,閣下是不答應了?”
  蕭翎道:“此刻還難決定!”
  青衣人道:“好!你去和他們商量之后,再來此地和我談吧!”
  蕭翎心中暗道:遠离此地,條件并非苛刻、只是孫不邪,無為道長,都是有頭有臉之人,我如提出此事,不知他們的感想如何,心中念頭一轉,說道:“在下愿盡心力、說服同來之人,遠离此地,但請兄台先以解毒藥相賜,救人如救火,拖延不得。”
  青衣人道:“你先去和隨來同伴商量好了之后,再來不遲。”
  蕭翎心中微生慍意,值:“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閣下傷了人,難道就可以不聞不問了嗎?討取解藥,和遠离此地,乃是兩件事情、不能混為一談。”
  青衣人冷笑一聲,道:“閣下之意呢?”
  蕭翎道:“在下想請問一句,除了我等遠离此地之外、不知是否還有其他之法。”
  青衣人冷冷說道,“還有一個辦法。”
  蕭翎道:“請講。”
  青衣人道:“那解毒藥物,就在我的身上,閻下要有本領,盡管出手搶奪。”
  蕭翎自進入房中之后,和那青衣人談了很多的話,那青衣人始終未回過一次頭。
  蕭翎冷笑一聲,說道:“除此之外,再無其他辦法了嗎?”
  青衣人道:“在下想不出還有什么辦法。”
  蕭翎沉吟了一陣,道:“既是如此、在下就放肆了。”
  青衣人道:“不用客气,盡管出手。”
  蕭翎暗中運气,護住了全身要害大穴,緩步行了過去。
  他一直行到那青衣人的背后,那青衣人仍然背他而立,站著不動。
  蕭翎右手揚起,正欲劈出,但卻又突然停了下來,說道:“閣下何不回過頭來。”
  青衣人身子轉動,慢慢的轉過臉來。
  蕭翎一和他目光接触,不禁嚇了一跳。
  只見那人一張臉,其黃如金,閃閃生光,倒是說不出它哪里難看,但怎么看也不像一張人臉。
  蕭翎鎮靜了一下心神,緩緩說道:“閣下戴的面具不錯。”
  伸出手去,緩緩向那人左腕之上抓去。
  那人肅立不動,直似不知蕭翎抓向左腕。
  蕭翎出手一抓之勢,暗含著很多變化,既可易抓為索,亦可彈指擊出,全看那青衣人如何應付,再行隨机應變。
  但事情竟然又出了蕭翎的意料之外,那人竟然沉著無比,眼看蕭翎手指就要触及手腕,那青衣人仍然靜站不動。
  蕭翎右手加速,一把扣住青衣人的左腕。
  只覺那青衣人的左腕堅硬,冰冷,有如一塊金鐵一般,不禁心頭駭然。
  但聞那青衣人冷笑一聲,右手突然伸出,反向蕭翎右腕划去。
  蕭翎目光一轉,看他右手纖細白嫩,但卻留著很長的指甲,左手一抬,擋開一掌,右手同時松開那青衣人的左腕,疾退三步。
  青衣人冷笑一聲,道:“閣下已經中了劇毒,一盞熱茶工夫之內,劇毒就要發作,你可以去准備后事了。”
  他不知蕭翎手中戴著千年蛟皮手套,百毒不侵,刀槍難傷。
  蕭翎心中暗道:這一雙千年蛟皮手套,幫了我不少大忙。抬遠左手,望了一眼.緩緩說道,“為什么?”
  青衣人道:“我這指甲之上,含有劇毒,你左手被我划中,自然是非死不可。”
  蕭翎哈哈一笑,道:“閣下暗器經過了劇毒煉制,右手指甲上,竟然也含有劇毒,足見是一位用毒的大行家了,可惜在下不畏百毒。”
  青衣人呆了一呆,道:“抬起左手,仔細瞧瞧。”
  蕭翎道,“不用瞧了,在下自知百毒不侵。”
  青衣人仍是有些不信他說道:“我指上之毒,与眾不同,不論何等英雄人物,只要沾染上少許,片刻即將發作。”
  蕭翎道:“閣下既是不信,那也是設法子的事。”
  陡然欺身而上,一掌迎胸拍去。
  那青衣人眼看蕭翎仍能施襲,心中惊愕万分,兩手一抬,迎向蕭翎的掌上擊去。
  蕭翎适才扣住他左腕穴脈,覺得如抓在金鐵之上,對他那長袖掩遮的左手,早已留上了心,看他抬起左手攻來,立時一沉掌勢,避開一擊。
  凝目望去,只見那人露出的左手,一片黝黑中突出三個兩寸長短的尖利鋒芒。
  原來,這人的左手,竟是鋼鐵鑄成的一只假手。
  蕭翎冷笑一聲,道:“閣下以鐵手當兵刃,當真是异想天開。”
  那青衣人不答蕭翎問話,左手、右掌,片刻間各攻三招。
  這几招綿密迅快,迫得蕭翎連退了三步,才找出反擊之机,雙掌連環攻出,倏忽之間,還擊八掌。一面暗自忖道:如若不把此人制眼,只怕不易取到解藥。
  就這一分心神,那青衣人又找到了反擊的机會,展開了一輪快攻。
  只見他鐵手上鋒尖閃光,右手掌勢疾如流星,鐵手難及的空隙,右掌卻适時而至,遞補上左手留下的空隙。
  蕭翎雖然戴著于平蛟皮手套,但眼看青衣人手上閃動的寒光,心理上生了一种畏懼,不敢和他鐵手相触。
  這一來,蕭翎不覺吃了大虧,一時間,竟然無反擊之能。
  正搏斗問,突聞得一聲低喝,道:“住手!”
  那青衣人聞聲而退,倒躍五尺。
  蕭翎停下手,轉眼望去,只見一個面目俊秀,身著藍衫,手提玉簫的少年,當門而立。
  那倨傲不可一世的青衣人,一見那藍衫少年,竟然規規矩矩的欠身一禮,道:“見過公子……”
  那手提玉蕭的藍衫少年舉手一揮,道:“不用多禮。”
  那青衣人應了一聲退到一側。
  那手提玉簫的藍衫少年兩道森寒的目光,投注在蕭翎身上,打量了一陣道:“閣下什么人?”
  他眉際間充滿著殺机,但語气卻十分客气。
  蕭翎道:“在下蕭翎。”
  那藍衫人臉上怒容忽消,微微一笑,道:“原來是蕭兄,久仰了……”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兄弟剛一見到蕭兄之面,就有點怀疑是你,要不然,兄弟也不會這般客气了。”
  蕭翎道:“兄台如何稱呼?”
  藍衫人沉吟了一陣,道:“朋友們都稱我玉蕭郎君。”
  蕭翎心中一動,暗道:玉簫郎君,那是藍玉棠的表哥了,口中卻緩緩應道,“閣下號稱玉簫郎君,手中又提著玉簫,定然是一位吹簫的能手了。”
  玉簫郎君微微一笑,道:“這音律之學,兄弟是稍解一二。”
  蕭翎心中道:太客气了,昨宵听你吹簫,把一管玉簫吹得幽美動人,如泣如訴,九曲百轉,古時有人能吹簫引鳳,想來不過如此了。
  那人久久不聞蕭翎的答話,又道:“蕭兄對音律之學,定然是造詣极深了。”
  蕭翎急說道:“兄弟對音律之學是一竅不通。”
  玉簫郎君道:“蕭兄言重了……”目光一掠那金面青衣人,接道,“蕭兄怎會和兄弟的從人打起來?尚望見告一二,兄弟定要讓他給蕭兄賠罪。”
  蕭翎心中暗道之他對我這般客气,定然是有他的原因,不管原因為何,我應該借此机會,先討來解藥再說。
  心念一轉,緩緩說道:“賠罪實不敢當,在下一位兄弟,傷在蛇頭追魂箭下,兄弟到此只望能討些解藥。”
  玉簫郎君望了那青衣人一眼,緩緩說道:“你怎地又施用那絕毒的暗器傷人了,還不快把解藥拿出來。”
  那青衣人道:“他們要強行借宿這座巨宅,我只好給他們點顏色瞧瞧,使他們知難而退了。”
  蕭翎心道:這兩人名雖主仆,但仆人對主人,并非十分敬畏。
  那青衣人口中雖然和玉簫郎君頂嘴,但右手卻已隊怀中摸出了一個玉瓶,倒出了一粒丹丸,遞向蕭翎。
  蕭翎手上戴著千年蛟皮手套,不畏劇毒,伸手接去。
  那青衣人已知蕭翎不畏劇毒,也未施展毒手,規規矩矩的把丹丸交到蕭翎手中。
  玉簫郎君微微一笑道:“只要你那位朋友确是中蛇頭追魂箭之毒,服下這粒藥丸,一個時辰之內,傷勢就可以完全复元了。”
  蕭翎道:“多謝賜藥盛情。”
  玉簫郎君輕輕咳了一聲,道:“兄弟有一個不情之求,還望蕭兄答允。”
  蕭翎心中暗道:既是不情之求,又要我答允,那是毫無商量的余地了,口中卻說道:“什么事,只要兄弟力所能及,我是無不答允。”
  玉簫郎君道:“兄弟今宵要借此宅院,和一位朋友談些事情,不想有其他之人混雜其中,還望蕭兄答允,能夠給兄弟一個方便。”
  蕭翎目光一轉,只見那青衣鐵手人,滿面激憤之容,似是對玉簫郎君和蕭翎這般客气,大感不滿。不禁心中暗感奇怪,忖道:他們主仆二人,對我竟是兩种大不相同的態度,主人如此客气,仆人卻是如此激憤,不知我蕭翎何處開罪了他。
  但聞玉蕭郎君道:“蕭兄意下如何呢?”
  蕭翎道:“此刻兄弟還難決定,在下去和兩位同行到此的前輩,商量一下,再回兄台之活如何?”
  玉蕭郎君冷笑一聲,道:“你說的可是老叫化和那牛鼻子老道嗎?”
  蕭翎道,“是的!那老叫化乃丐幫中碩果僅存的孫老前輩,那道長,乃是當今武當派的掌門人,無為道長。”
  玉簫郎君說道:“武當派空得虛名,自號為五大劍派之首,其實那几招登不得大雅之堂的劍招,只能唬唬鄉愚之輩罷了……”
  他仰起臉來,長長吁一口气,道:“至于丐幫嗎?那更見不得人了,一群老少混雜、樓衣百結的烏合之眾,人數雖多,但卻不堪一擊。”
  蕭翎听得怔了一怔,暗道:好大的口气,那沈木風也不敢說出這等夸大之言,口中卻緩緩應道:“閣下瞧不起丐幫和武當派中人,自是有著惊人的絕技,但兄弟卻是和他們相處融洽,敬重他們為人,因此,必先得和他們商量一下,才能決定。”
  玉簫郎君答道:“我只要蕭兄答允,离開此地,余下之人不肯走,那是自找苦吃了。”
  蕭翎道:“這個,容在下先和兩位同來之人商量一下,再來回活。”也不讓那玉簫郎君再接口,轉身向外行去。
  那青衣鐵手人心中大為不滿,冷哼一聲,欲待追襲,卻被那玉簫郎君伸手勸阻。
  蕭翎大步行出室外,奔到商八身前;伸手遞過手中丹丸,說道:“快把這粒解藥服下,”
  那蛇頭追魂箭,果然是惡毒無比,商八中毒不久,已然是難再支撐,臉色鐵青,冷汗涔沒而下。
  但他神志還很清醒,接過蕭翎手中的丹藥吞了下去。
  蕭翎眼看商八痛苦之狀,心中极是駭然,暗道:這蛇頭迫魂箭,果然是厲害無比,但不知這解毒丹丸,是否果如那玉簫郎君所言,育匿夠在片刻之間,大見功效。
  此刻,他心中第一件要事,就是希望商八的傷勢早愈,是以,雙目一一直投注在商八的身上,瞧著他的變化。
  果然,這獨門的解毒丹丸,有著神奇無比的速效作用,商八服下不久,已見功效,頭上的冷汗首先消退。
  蕭翎長長吁一日气,低聲對杜九說道:“帶他到一處安靜所在運气調息,那贈藥人告訴我,對症用藥,一個時辰之內,就可完全复元。”
  商八望了蕭翎一眼,欲言又止,在社九扶持之下,行到一株花樹下面,盤坐調息。
  孫不邪待商八去后,才低聲問蕭翎道:“你見過那人了?”
  蕭翎道:“見到了他們主仆兩人。”
  無為道長道:“我們見到一個執簫藍衫人行入室中……”
  蕭翎道:“那是主人,還有一位左臂上裝著一只鐵手的青衣仆人,射中商兄弟的毒箭,就是那仆人所放。”
  無為道長一皺眉頭,道:“仆人有此能耐,那主人的武功,更是高強了。”
  蕭翎心中暗道:何止高強,尚且孤做不可一世,根本就未把你們丐幫和武當派放在眼中,但是如若据實說出,必將大傷兩人的顏面,只好忍下,點頭說道:“主人武功如何,在下未曾試過,但和青衣仆人交手數招,的确是高明的很。”
  孫不邪道:“你可曾問了他姓名?”
  蕭翎道,“他未說出姓名,但卻自號玉簫郎君。”
  孫不邪喃喃自語道:“玉簫郎君,玉簫郎君,從未听過這名字啊!”
  蕭翎道,“看他年歲,不過二十五六……”略一沉吟接道:“如若在下沒有看錯,那玉簫郎君,就是咱們在羅氏宗詞中听到的吹簫之人。”
  無為道長道:“那是咱們的朋友了,應該上去見過才是。”
  蕭翎搖搖頭說道:“不用了,他生性孤做,只怕是不愿和咱們談話……”
  凝目思索片刻,接道:“他愿在暗中幫助咱們,只怕是別有原因,唉!那玉簫郎君,對我還算客气一些,但他那位青衣仆人,卻一直把我視作深仇大恨的人,怒目相視,大有立刻扑殺之心。”
  孫不邪搖搖頭,道:“當年老叫化闖蕩江湖之時,也遇到了不少生性冷僻的怪人,但如像這等既敵又友的人,卻是從未見過。”
  蕭翎緩緩說道:“有很多事,在下是無法了然,想來,這其中必有著十分微妙的原因。”
  孫不邪道:“什么原因呢?”
  蕭翎心中暗道:此事只怕和我那小釵姊姊有關,內情未明之前,又不便說出口來,只好支吾以對,道:“此刻內情,在下亦是難作揣測,只好等著瞧了。”
  無為道長已瞧出蕭翎似有著難言之隱,示意孫不邪不要再問。
  蕭翎轉過話題,道:“那玉簫郎君贈藥之時,曾有一個條件。”
  無為道長道,“什么條件?”
  蕭翎道,“他要咱們撤离此地。”
  一陣風彭云接道:“為什么?此地又非他們所有。”
  蕭翎道:“大約他要在此地會見一個朋友,不愿咱們惊扰。”
  無為道長道:“既是如此,貧道之意,不如离開此地算了。”
  孫不邪道:“蕭兄可曾答應了他?”
  蕭翎道:“在下不敢獨斷做主,來和兩位老前輩相商。”
  孫不邪道:“不論那玉簫郎君武功如何高強,咱們也不能就此退走。”
  蕭翎微微一怔,暗道,這位老前輩好名之心,看來是尤強過我們年輕人。口中卻緩緩說道:“那玉蕭郎君說的雖然客气,卻十分堅決,如果咱們不答應,只怕要引起一場紛爭。”
  孫不邪道:“如若咱們就此撤走,那未免大尊示弱于人了。”
  蕭翎道:“老前輩之意呢?”
  孫不邪哈哈一笑,道:“總要給咱們一個交代才是。”
  這几句說的聲音甚高,似是有意要那室中之人听到。
  果然,西廂中傳出來玉簫郎君的聲音,道:“什么人說話敢如此無禮”
  蕭翎心中暗自奇怪,忖道:如是孫不邪故意要和那玉簫郎君為難,倒也不像,不知何故竟要堅持留此。
  只听孫不邪道,“老叫化子。”
  但聞一聲冷笑,傳了過來,玉簫郎君緩步行了出來,一臉冰冷肅殺之气,一語不發,直對几人行了過來。
  蕭翎心中暗道:要糟,看來今日這一架,恐怕是打定了。
  他雖未和玉簫郎君動過手,但想到那青衣人的高強武功,這主人必將是一位絕世高手,生恐他突然一擊,傷了那孫不邪,立時一橫身,擋在孫不邪身前,一拱手,道:“兄台息怒。”
  玉簫郎君一皺眉,道:“蕭兄,可是想替人出頭嗎?”
  蕭翎心中怒道:我好言相勸,你怎能如此無禮。當下說道;“在下适才亦曾說明,蕭某一人,難作主意,我等商議此事,留去并未決定,兄台气勢洶洶而來,那未免有些欺人過甚了。”
  玉簫郎君臉色一變,冷冷說道:“在下不愿和你為難,你最好置身事外,不用多管閒事。”
  蕭翎道:“兄台如此迫逼,蕭某豈能不管。”
  玉簫郎君道:“這么說來,你是一定要管了?”
  蕭翎點點頭,道,“情勢逼人,那也只好挺上了。”
  王簫郎君臉上神色連變,顯然心中激動万分,雙目凝注在蕭翎面上,大有立刻出手之意。
  蕭翎亦是全神戒備,蓄勢相待。
  雙方相持了一刻工夫,玉簫郎君終于忍了下去,冷冷說道:“看在她的面上,再讓你們商量一下,一頓飯工夫之內,再不撤离此地,別怪在下無禮了。”
  說完,也不待蕭翎答話,轉身而去。
  蕭翎心中暗道:看在她的面上,她是誰呢?難道指的是小釵姊姊嗎?
  此刻,他已确走了這玉簫郎君,就是昨夜吹簫之人,就昨夜所見情勢,這玉簫郎君和那藍玉棠,似是都對岳小釵有著很深的愛戀,使他們表兄弟間,亦鬧的水火不容……
  只听孫不邪喃喃自語道:“果然是那支玉簫……”
  蕭翎怔了一怔,道:“那玉簫怎么了?”
  孫不邪輕輕歎息一聲,道:“老叫化見過那支玉簫,雖然相隔十年,但老叫化仍然記憶猶新,只是執簫的人不同罷了。”
  蕭翎正想追問內情,突聞無為道長歎息一聲,道:“好精深的內功。”
  蕭翎低頭望去,只見那玉蕭郎君行過之處,留下了一行清晰的腳印。那腳印不但清晰可見,而且深淺如一,心中大是駭然。暗道:暗中施展內力,留下腳印,難在這力道竟能用的如此均勻。
  蕭翎心中想道:既然孫不邪已經知道了那玉簫的來歷,那就不難找出玉蕭郎君的出身,亦不用在此地問他了。
  轉眼望去,只見孫不邪仰臉望天,不知在想的什么心事、當下低聲說道:“老前輩,可是決心留此嗎?”
  孫不邪道:“不用了,我已見了那玉簫,咱們自然該走了。”
  蕭翎心中暗道:原來,你是要激怒那玉簫郎君,用心就是想瞧瞧那支玉簫,口中卻說道:“老前輩決定要走嗎?”
  孫不邪道:“不錯,咱們已經見過了那玉簫,留在此地,老叫化也沒有什么用了。”
  蕭翎心道:原來他老謀深算,用心只在證實他心中所想之事,但我已和那玉簫郎君叫上了陣,當該如何,倒是要費恩量了,還有他今夜要會之人,不知是不是小釵妹姊?
  一時間,只覺得心亂如麻,思潮起伏,不知如何才好。
  無為道長似是已瞧出了蕭翎的為難之處,輕輕歎息一聲,道:“蕭大俠可是想留在這里嗎?”
  蕭翎道:“那玉簫郎君限咱們一頓飯工夫之內撤走,咱們如若依他之言,撤离此地,未免是太過示弱,如是決定留在此地,只怕是難免一場惡戰,此時此情,真不知如何才好。”
  無為道長略一沉吟,道:“貧道之意,不如取一個中庸之策。”
  蕭翎心中忖道:此乃兩個极端,除了依他之限,离開此地外,只有留在此地,和他硬拼一場,那有什么中庸之道。
  心中念轉,口中卻說道:“請教道長。”
  無為道長道:“如若為著爭宿于這座宅院之中,彼此動手拼命,那難免是有些小題大作了,但如咱們就此撤走,那又未免太過示弱于人。貧道之意,咱們不妨依限撤走,但臨走之際,蕭大俠亦不妨現露一兩招絕技,給他們瞧瞧。”
  蕭翎心中暗道:這話倒也不錯,炫耀一下之后,依限撤走,雙方都可保下面子,倒也不用彼此用出全力拼命了,當下點頭說道:“道長,話雖說得不錯,但在下卻不知如何一個炫耀之法。”
  無為道長微微一笑,道:“那執簫人,舉步留痕,武功雖然高強,但貧道相信蕭大俠也決不會輸給他……”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每一個人,不論才气如何超絕,但亦無法把每一种武功,都練到出神入化之境,必有所長,亦有所短,蕭大俠在炫耀武技之時,盡量棄短用長就是。”
  蕭翎忖道:就目下情勢而言,那也只有如此,點點頭,道:“好吧!”
  無為道長回顧了展葉青一眼,道:“你帶著隨來此地的弟子,先退出這座宅院。”
  展葉青心中雖然有些不愿,但他對師兄素來敬重,一言不發,帶著隨來的武當弟子,退了出去。
  孫不邪望了一陣風彭云一眼,道:“你也退出去吧!”
  彭云應了一聲,緩步走了出去。蕭翎望望那端坐在花樹下,運气調息的商八,心中暗道:雖是旨在炫耀武技,但亦可能為情勢所迫的真正動手,商八傷勢甚重,留在此地,只怕有些不妥,万一打起來,無法分神照顧于他,但他此刻正在運气調息,又不便惊動于他,該當如何才是。
  孫不邪一看蕭翎神色,已猜知他心中為難,微微一笑,道:“蕭兄炫耀武功之時,不用分心他顧,老叫化和無為道長,大概可以保護那商八的安全。”
  蕭翎道:“好!那就重托兩位了。”
  頓飯時光,彈指即過,蕭翎等也不過剛剛把事情安排好,那西廂中已傳出玉簫郎君的聲音,道:“時限將屆,諸位要作何打算?”
  這几句話說的聲音不大,但卻字字句句,鑽入人耳之中,听得清晰异常。
  蕭翎高聲說道:“蕭某還有事情請教。”
  西廂中傳出來玉簫郎君的聲音,道:“閣下還有什么事?”
  蕭翎道:“兄台可否請出室外一晤。”
  王簫郎君道:“在下出口之言一向鐵案如山,如若時限屆滿,諸位仍不肯走,只有死亡一途,蕭兄如想說服在下,那是白費心机了。”
  蕭翎心中大怒,冷冷說道:“我等原本想走,但閣下如此說,在下等恐又要改變主意了。”
  玉簫郎君道:“如何一個改變之法?”
  蕭翎道:“就憑那几句話,我等縱然要走,也要一頓飯工夫之后再走。”
  玉需郎君冷笑一聲道:“蕭翎,我已經對你忍讓的大多了。”
  蕭翎道:“在下一生之中,亦從未這般的忍气吞聲。”
  玉簫郎君道:“還有盞茶工夫。就滿了一頓飯的時光。”
  蕭翎冷哼一聲,不再理會玉簫郎君,卻轉臉望著孫不邪和無為道長說道:“此人如此狂傲,實叫人難以忍受,看來咱們還得留在這里了。”
  無為道長道:“小不忍則亂大謀,眼下沈木風气焰极盛,咱們對付沈木風,已有顧此失彼之感,何苦再樹大敵。”
  蕭翎輕輕歎息一聲,道,“道長說的不錯,咱們再讓他一步就是。”
  無為道長目光一掠孫不邪道:“為了息事宁人,咱們早走一步如何?”
  孫不邪道:“好吧!老叫化老了,早已沒了火气。”
  蕭翎正待招呼商八等离開,突然聞到一聲冷笑,傳了過來,道:“你們是自絕而死呢?還是要在下動手?”
  孫不邪回目望去,只見玉簫郎君,手提玉簫站在一丈開外,滿臉殺气,一個青衣人,站在玉簫郎君身后。
  這時,那青衣人,已把臉上的面具取下,露出本來面目,只見他臉色鐵青,隱隱閃光,顎下雖未留須,但看上去,卻在三十以上的年歲。
  蕭翎回顧了孫不邪一眼,只見他眉宇間怒容隱現,顯然,玉簫郎君的狂傲,激起了這個丐幫名宿的怒意。
  蕭翎冷然一笑,道:“閣下之意,可是說我等自絕而死嗎?”
  玉簫郎君道:“如是在下動手,只怕各位要吃上一番大苦頭了。”
  蕭翎道:“閣下可知道一句話嗎?”
  玉簫郎君:“什么話?”
  蕭翎道:“大丈夫可殺不可辱。”
  玉蕭郎君冷然一哂,道,“諸位可是宁死,不受辱了。”
  蕭翎肅然說道:“不過,在下等亦不愿自絕而死。”
  玉簫郎君道:“如何一個死法,諸位自然是可以選擇了。”
  蕭翎听他口气,愈來愈大,愈來愈難听,不禁心中火起,暗道:就算咱們非輸你不可,那也難以忍下此种之气,今日不論胜敗,是非得和你打一場了。
  心念一,轉,冷冷說沮:“咱們不愿目絕,目然是要你動手了。”
  玉簫郎君臉色一變、冷冷說道:“不見棺材不掉淚,不到黃河不死心,你們哪一個先死?”
  蕭翎一挺胸,道:“區區愿先試銳鋒。”
  玉簫郎君一皺眉頭,道:“你要第一個討死嗎?”
  蕭翎道:“在下是第一個出手,是否會死,就很難說了。”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也許在下偶爾失手,傷了閣下呢?”
  玉簫郎君冷冷說道:“人人都說你蕭翎狂傲自負,今日一見,果是不差,你既然一定要自行討死,在下只好成全你了。”
  言下之意,似是一動手,蕭翎是必死無疑了。
  蕭翎心中暗道,這玉簫郎君如此的冷做怪僻,而不自知,倒要指我蕭某人自負狂傲,這人世間的事,有時毫無道理可言,當下說道:“咱們是鹿死誰手,片刻即可分曉,那也不用早先夸口了。”
  玉簫郎君突然欺身而上;一簫點向蕭翎的前胸,道,“躺下去!”
  蕭翎已和那青衣鐵手人動過了手,心知身為主人的玉簫郎君,武功必將在鐵手仆人之上,是以早作戒備,就在玉簫郎君揚手一簫點來之時,蕭翎右手也同時橫向簫上拍去,人也橫里向旁側躍去,口里應道:“只怕未必。”
  話剛出口,突覺一股暗勁,擊中在前胸之上。
  蕭翎早已暗運罡气護身,這一指雖然來的突然,亦為那護身罡气擋住,幸未受傷,但心中卻是大感駭然,暗道,這一股暗勁,不知何時發出,如若是隨著那玉簫擊來,決不致來的如此快速,倒是難怪他夸口要我躺下了,如是我沒有罡气護身,這一擊,打中穴道,必將如他所言,躺下不可。
  那玉蕭郎君眼看暗發的勁力,擊中了蕭翎的前胸,但蕭翎竟是若無其事一般,仍然站著不動,卻被一股反彈之力;把暗勁擋住,亦不禁為之駭然,忖道:原來,他竟練有了玄門絕技——至高至上的護身罡气。
  兩人雖然各自心生惊駭,但彼此間動手相搏招數,并未停下。
  但見玉簫郎君手中玉簫一沉,避開了蕭翎抓向玉簫的五指,陡然又翻了上來,點向蕭翎右脈。
  蕭翎右腕一挫,收了回來,左手拍出一掌。
  一掌發出,招數連綿而出,片刻之間,已然連續攻出一十二掌。
  玉簫郎君疾快的向后退了三步,道:“閣下用的是那南逸公的閃電連環掌?”
  蕭翎停下手,冷冷說道,“不錯,閣下的見識倒是很廣。”
  心中卻是大感駭然,暗道:這人不但武功高強,而見識亦很淵博。
  但聞玉簫郎君說道:“這套掌法,你由何處學得?”
  蕭翎道:“這個么……歉難奉告。”
  玉簫郎君道:“在下相詢之意,是想問個明白,是他親手相授的呢?還是你由那記載的秘籍之上學到的。”
  蕭翎道:“自然是親手所授。”
  玉簫郎君道:“這么說來,那南逸公還沒有死……”語聲微微一頓,又道:“他人現在何處?”
  蕭翎道:“他老人家還活在世上就是,現在何處,恕不奉告。”
  玉簫郎君道:“哼,你就是不說我也能查得出來。”
  玉簫一起,點了過來。
  蕭翎掌勢橫擊,斜斜向玉簫劈了過去。
  玉簫郎君暗道:這人狂妄得很,竟以手掌接我玉簫,必得給他些苦頭吃吃才行。
  念頭一轉,玉簫疾沉,反向蕭翎手上迎去。
  但見蕭翎五指一握,竟然把玉簫抓在手中。
  玉簫郎君心中暗自怒道:你這是自找苦吃了,怪不得我。
  當下暗中運气,一轉玉蕭。
  原來玉簫郎君手中玉簫有著甚多极小尖厲的石尖,以那玉簫郎君深厚的內功,運气轉簫,很少有人能不為那石尖所傷。
  但蕭翎卻仍然緊握著玉蕭,不但毫無傷損,而且更加握的緊了一些。
  玉蕭郎君一皺眉頭道:“閣下武功,果然高強的很……”
  語聲一頓,接道:“松開我手中玉簫!”
  蕭翎心中暗道:彼此為敵,怎能要我放開你手中玉簫,想是這玉簫名貴,怕它損傷了。心中念轉,手卻依言放開。
  玉簫郎君似是未料到,自己這一喝,蕭翎竟然放手松開了玉蕭,當下后退了三步,冷冷說道:“蕭兄倒是很听兄弟的話。”
  突然揚起手中玉簫一抖,月光下,只見無數細如牛毛的寒芒,由那玉簫孔中,分飛而出。
  原來這看去十分古雅的玉簫。竟然是內有机簧、暗藏毒針。
  蕭翎望了那玉簫一眼,冷冷說道:“原來閣下這玉簫,還能發射如此惡毒的暗器,當真是叫我蕭翎又大大的開一次眼界。”
  玉蕭郎君道:“如非閣下很听在下之言,只怕早已傷在那毒針之下。”
  蕭翎道:“你那蕭里藏毒針的方法,雖然奇妙惡毒,叫人防不胜防,但未必就能傷到我蕭翎。”
  玉簫郎君不知蕭翎手上戴有千年蛟皮手套,刀劍難入,當下冷笑一聲,道,“簫中机簧十分強硬,你縱有罡气相護,也無法阻擋那尖細的毒針刺入。”
  蕭翎心道:他要我松了玉簫,原是一片好意,那也不用和他論辯了,當下不再言語。
  但听玉簫郎君接道:“我已手下留情、閣下還不肯知難而退嗎?”
  蕭翎暗道:我如果答應退主,此人必將大施毒手,造成一番殺劫,無論如何必得想個法子,把這玉簫郎君制服不可……
  蕭翎緩緩拔出背上的長劍,道:“閣下玉簫招數,定然十分精妙,在下倒希望再領教閣下几招精絕簫法。”
  玉簫郎君冷笑一聲,道:“蕭翎,你可知道在下為什么處處對你手下留情嗎?”
  蕭翎道:“在下不知。”
  玉簫郎君道:“為了一個人。”
  蕭翎道:“什么人?和在下有何關連?”
  玉簫郎君臉上殺气直透眉宇,冷冷說道:“我生平之中,從未對任何一個人,有過如此的忍耐,對你蕭翎,可算是例外的例外。”
  蕭翎一皺眉頭,接道:“閣下不用有所顧慮,我蕭翎就是蕭翎,和任何人都無關連,你只管放手施為。”
  玉簫郎君雙目神光一閃,冷冷說道:“你是要迫我出手嗎?”
  蕭翎道:“在下并無逼迫閣下出手之意,但也不用閣下對我手下留情,咱們各憑武功,以決胜負就是。”
  王簫郎君向天打個哈哈道:“好!小心了。”陡然一簫,點了過去。
  蕭翎口中雖然說得輕松,但他內心之中,卻是絲毫不敢有輕視對方之心,一吸气,陡然間,向后退了三尺。
  玉簫郎君冷笑一聲,玉簫揮動,連攻三簫。
  雖只攻出三簫,但卻幻起了漫天簫影,分從四面八方襲來。
  孫不邪回顧了無為道長一眼,低聲說道:“此人招數奇异,老叫化生平僅見。”
  無為道長神色嚴肅,道:“這是一場胜負難測的凶險之戰……”
  他似是言未盡意,但卻突然住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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