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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許不醉緩緩地點了點頭,道:“是的,你若不相信,現在就可以向方老板問個清清楚楚。”
  方鯨搖著頭,道:“不必問了,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做了她一天師第,也就一輩子惹上了麻煩。”
  鐵老鼠吸了一口气,忽然道:“方老板,你知道你師姊為人怎樣嗎?”
  方鯨冷冷道:“她為人很好,每天都洗澡几次,指甲和腳趾甲永遠都修剪得干干淨淨。”
  鐵老鼠一呆,道:“區區并不是說這些。”
  方鯨卻不理他,繼續說這:“一個丑陋的女人,想別人不太討厭她的唯一法子,就是盡量把自己的身于弄得干干淨淨些。”
  許不醉道:“身子干干淨淨是沒有用的,一個人的心若不干淨,就算是用盡五湖四海的水沖洗身子,這個人還是一樣肮髒卑鄙。”
  方鯨忽然咆哮起來,道:“你今晚老是提著葉大娘,究竟是為了什么?”
  許不醉冷冷道:“你不是說過根本不知道她是何方神圣嗎?”
  方鯨呆了一呆,更久才歎道:“不要再逼我了,我不想提起她。”
  許不醉卻說道:“葉大娘這個女人使你惡心,我是知道的,但她的女儿卻很可愛。”
  方鯨道:“但世間上最麻煩的一對母女,也就是她們兩人。”
  許不醉道:“你說的話不錯,她們現在巳惹上了很大的麻煩,非要你來幫忙不可。”
  方鯨搖頭,道:“我決不會再為葉大娘做任何事。”
  許不醉道:“我也不是要求閣下為葉大娘做事,我只請你把葉紅棉找出來。”
  方鯨冷笑道:“天空海闊,山高路長,我怎如葉紅棉躲在那里?”
  “躲?”許不醉冷冷道:“你知道現在躲起來了?”
  方鯨冷哼一聲:“我只不過隨便說說。”
  許不醉道:“不見兩三年,你的本領又高明甚多了,居然隨便說說,就可以把事情說個正著。”
  方鯨怔了一怔,接著叫道:“我的祖宗,你放過方某好不好?”
  許不醉眨了眨眼道:“我又不是要押你進入大牢,你何必說這种低聲下气的話!”
  方鯨道:“江湖上的事,我真的不想再理會了,你還是快點上路,不要妨礙老子睡覺。”
  許不醉歎了口气,道:“你真的不想幫我們這個老朋友?”
  方鯨道:“你若不高興,可以跟我斷絕交情。”
  許不醉道:“不!咱們從前是好朋友,現在也是莫逆之交,豈可為了這點小事而傷了和气。”
  方鯨這才展顏一笑,道:“對!這才像是小許的一貫作風。”
  “我現在已經是老許了。”
  “不,在我眼里,你永遠還是那個小許,小許!小許!”
  “是小許也好,是老許也好,你這里還有多少酒?”
  “五百九十斤。”
  “好酒了?”
  “沒有。”方鯨搖頭。
  許不醉立刻面露失望之色,喃喃道:“那么我們現在只好喝醋了。”
  但方鯨卻又笑道:“雖然沒有好酒,但极品的陳年佳釀,卻還有他媽的五十一斤。”
  許不醉的眼睛立刻又亮了,道:“你這個大胖子,果然越來越狡猾了。”
  方鯨哈哈一笑,道:“小許,你可知道,這五十一斤酒,我為什底一直都舍不得自己享用?”
  許不醉道:“為什么?”
  方鯨道:“我一直舍不得喝,是因為不想獨吞了它。”
  許不醉笑起來道:“是獨飲,不是獨吞。”
  方鯨道:“是飲也好,是吞也好,總而言之,這五十一斤酒,我是要一個人來分享才覺得更滋味的。”
  許不醉笑了笑,說道:“這個人就是我。”
  “你?”方鯨忽然掩鼻大笑,道:“你算是個什么東西?”
  許不醉眨了眨眼,悠然道:“我是許不醉,是你的老朋友!”
  方鯨立刻搖頭,道:“不,你不是我的老朋友,你只是我所認識所有人之中,最他媽的一個。”
  許不醉道:“他媽的也好,他婆婆的也好,總之,這五十一斤酒,你是要等著我來才舍得喝的。”
  “放屁!”方鯨冷冷道:“你怎有資格喝這五十一斤酒?”
  許不醉兩眼一翻,道:“若連我也沒有資格,誰有資格?”
  方鯨忽然怪笑。
  他這一笑不但古怪,而且還很酸,也很苦。
  許不醉吃了一惊,拍拍他的大肚子,道:“你怎么啦?是不是肚子痛?”
  方鯨道:“本來不痛,給你拍了几拍,倒真的痛了起來。”
  許不醉忽然目光一寒,又在他肚子上拍了一下,這一拍力道更大,方鯨登時“哇”聲大叫起來。
  許不醉冷冷道:“你這個肚子是用鐵造的,不要在老許的面前裝蒜了。”
  方鯨怒道:“你是天下間數一數二的賭精兼騙子,我怎么敢在你面前裝蔥裝蒜啊!”
  許不醉道:“我若真的拍痛你肚子,我道歉!”
  方鯨道:“我不要你道什么鳥歉,只想你快點上路,不要阻著老子睡覺。”
  許不醉道:“你睡得著覺嗎?”
  方鯨道:“怎會睡不著,若不是你硬闖進來,我現在一定還睡得很酣熟。”
  許不醉歎了口气,道:“你要到什么時候才肯真真正正老老實實地跟我說話?我們認識已不止一兩年的事情了,難道你睡覺時那副德性,我還會不知道嗎?”
  方鯨气呼呼地說:“我睡覺時的德性又怎樣了?”
  許不醉笑道:“鼾聲如雷,地板震動。”
  方鯨一呆,說道:“這种說法太夸張了。”
  許不醉道:“一點也不夸張,而且這八個字也不是我說的。”
  鐵老鼠道:〔不是你說,又是誰人說的?”
  許不醉道:“是長白山百胜堡主‘流水客’郭冷魂!”
  方鯨的臉色忽然又變了,變得更加怪异。
  許不醉目光如刀,直視著方鯨,又道:“是不是只有郭冷魂,才配喝你珍藏的五十一斤极品佳釀?”
  方鯨忽然長歎一聲,道:“算了,算了!算是方某三生修來的福气,這輩子遇上你這么一號人物。”
  許不醉道:“老方,這次你非要老老實實回答我不可,葉紅棉是不是帶著郭冷魂到這里來了?”
  方鯨遲疑了很久,才說道:“我現在老老實實的告訴你,他們的的确确來過這里。”
  許不醉吸了一口气,道:“我沒有猜錯,葉紅棉還是很信任你的。”
  方鯨道:“但他們早已走了。”
  許不醉臉色一變,道:“你怎可以讓他們走?難道你沒看見郭冷魂的處境嗎?”
  方鯨苦笑一下,道:“我的眼睛還沒有瞎,怎會看不見?”
  許不醉道:“你知道就好了,憑葉紅棉一個人的力量,又怎能把業已暈迷了多日的郭冷魂帶走?”
  方鯨搖搖頭,道:“誰說紅棉只有一個人?”
  許不醉一呆,半晌才道:“她還有幫手嗎?”
  方鯨望著他,忽然冷冷的道:“你有沒有腦筋?你怎么不往深一點的地方想一想?”
  許不醉陡地目光一亮,道:“對了,通往鐵眉樓那條地底秘道!”
  方鯨冷冷道:“我還以為你連那條地道也不知道。”
  許不醉道:“不是不知道,只是沒有在這方面再想下去。”
  方鯨哼了一聲,道:“這條秘密地道,是新挖的還是舊有的?”
  許不醉道:“當然是新挖的。”
  方鯨冷冷道:“你知道就好了,是不是單憑葉紅棉一個人的力量,就可以挖出這么一條地道來?”
  許不醉道:“肯定不可能。”
  方鯨道:“既然這條地道不可能是紅棉自己挖出來的,那么她身邊就一定有幫手。”
  “不錯。”許不醉緩緩地點了點頭,道:“而且一定絕不會是泛泛之輩。”
  鐵老鼠倒抽一口涼气,道:“這些幫手是誰?”
  方鯨道:“你們听過‘天恨’這個江湖組台的名字沒有?”
  “天恨?”許不醉和鐵老鼠的臉色同時變了。
  許不醉聲音一沉,目注著方鯨道:“你是說,葉紅棉和天恨的人在一起?”
  方鯨點了點頭,道:“正是。”
  許不醉愣住了,鐵老鼠卻搖頭不迭,道:“不,那是絕不可能的!”
  方鯨冷冷一笑,道:“不可能?你憑那一點認為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
  鐵老鼠道:“天恨當年一直都想毀掉血花宮,取代血花宮在武林中的地位。”
  方鯨道:“那又怎樣?”
  鐵老鼠道:“但當時,葉大娘屢破天恨奇兵,為血花宮取得無數次戰役的胜利,由此可見,天恨与葉大娘之間,是有著不可化解的仇恨。”
  方鯨冷冷一笑,道:“真是荒謬,什么叫‘不可以化解的仇恨’?”
  鐵老鼠一楞,道:“難道葉大娘居然已和天恨合作起來了?”
  方鯨搖搖頭,道:“沒有,這一次,正如你所說,他們兩者之間的仇恨,還是和從前一樣,但葉紅棉卻不一樣。”
  鐵老鼠奇怪的道:“她是葉大娘的女儿呀!”
  方鯨道:“是葉大娘的女儿又怎樣?紅棉就是紅棉,她有自己的主意,也有她自己的思想。”
  鐵老鼠道:“但她居然會和天恨的人在一起,未免是有點那個了。”
  方鯨道:“但葉大娘的手段怎樣,你又知道嗎?”
  鐵老鼠道:“你一定比我知道得更清楚,所以,請你詳細道來好了。”
  方鯨立刻搖頭,道:“不能。她再混帳,畢竟還是我的師姊,我不想說她的長短。”
  許不醉沉吟著,對鐵老鼠說道:“葉大娘是用攝心迷魂術之類的手法,使葉紅棉親手傷害了郭冷魂,這關竅是可大可小的。”
  方鯨一陣黯然,歎道:“你們怎么都已知道了?”
  許不醉道:“我們若什么都懵然不知,也不會追查到你這里來。”
  方鯨又歎了口气,道:“早在半年前,我就已經很想离開這個小市集了。”
  鐵老鼠道:“你嫌這里不好?”
  方鯨道:“這里本來很好,但躲得太久了,知道老子耽在這里的人就漸漸多了起來。”
  鐵老鼠道:“那不算是坏事,最少,會多點朋友來探望閣下。”
  方鯨冷冷道:“你可知道,朋友越多,麻煩也就越多。”
  鐵老鼠道:“但沒有朋友的人,卻會很寂寞。而且朋友雖然會為你帶來麻煩,但卻也可以為你解決許多苦惱,例如喝酒,只是一個人喝就沒有意思了。”
  方鯨忽然笑了笑,道:“看來你不像個會說話的人,想不到說起話來居然頭頭是道。”
  許不醉道:“虧你這個時候還有心情咧嘴發笑。”
  方鯨又是“呵呵”一笑,然后才臉色一沉,道:“笑不可以,睡覺也不可以,是不是想老子一頭撞穿腦袋,嗚呼哀哉去也,你才滿意?”
  許不醉道:“除了找回他們之外,現在什么事都無法令我滿意。”
  方鯨搖搖頭,道:“要找回紅棉和郭冷魂,只怕很難很難了。”
  許不醉怒道:“放屁!”
  方鯨道:“人都已走了,你打算怎樣去找?”
  許不醉道:“我要知道,他們和什么人一塊儿上路。”
  方鯨道:“天恨中人。”
  許不醉說道:“我要的是這些人的名字。”
  方鯨道:“我勸你還是不要插手。”
  許不醉臉色一變,道:“為什么?”
  方鯨道:“天恨的勢力,遠比你想像中還要厲害。”
  許不醉冷冷道:“我現在明白了,你已加入了天恨這個江湖組合?”
  方鯨立刻叫了起來,道:“不要冤枉好人,我怎會加入天恨?”
  許不醉冷冷的道:“你若不是已經成為天恨中人,何以到了這個時候還推三推四?”
  方鯨苦笑了一聲,道:“我是為你們設想……”
  “住嘴!”許不醉喝道:“老許從來都不是貪生怕死的人,還有這位鐵神偷,他比誰都更加義气十足,你怎可以侮辱他?”
  方鯨道:“好高明的手法,一下子就把方大胖子打成肉醬!”
  許不醉道:“你若要變成真肉醬,那是不難的。”
  “我認輸,我認輸!”方鯨歎息著,道:“反正我在這里已耽得太悶,就陪兩位走一遭可也。”
  鐵老鼠忙道:“走往那里?”
  方鯨正要開口,屋頂上忽然有人冷冷道:“是地獄!你們統統都要前往永不超生的第十八層地獄!”
  屋頂有人!
  門外也有人!
  這間比“蚊肚子”略大的酒舖,已給一群人緊緊地包圍著。
  方鯨的臉色看來好像更圓了,但眼睛卻擠得有如線索般狹窄。
  他忽然大喝一聲,道:“酒舖早已關門,現在不賣酒。”
  屋頂上那人嘿嘿一笑,道:“你現在不必賣酒卻可以賣命!”
  方鯨道:“為誰賣命?”
  屋頂上那人道:“恨帝。”
  “恨帝?”方鯨哈哈一笑,道:“恨帝是什么東西?”
  屋頂那人道:“恨帝就是我們的主子。”
  方鯨道:“你是天恨中人?”
  “不錯。”屋頂上那人道:“你若肯加盟,我保證你不會吃虧。”
  “你保證?”方鯨冷哼一聲,道:“但你是誰?叫什么名字?”
  那人又道:“我沒有名字,只有數字。”
  “什么數字?”
  “四。”
  “天恨里的第四號?”
  “對了。”
  “以數字而論,尊駕在天恨里的地位,似乎不低。”
  “不高不低,正是排名第四。”
  “恨帝就是第一號嗎?”
  “不,恨帝不必擁有任何數字。”第四號說:“他是天生的首領,也是武林中未來的唯一帝君,在世間上,絕對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跟他比擬。”
  方鯨淡淡一笑,對鐵老鼠道:“我明白了。”
  鐵老鼠道:“你明白了什么?”
  方鯨道:“恨帝是江湖上最出類拔萃的一個人,所以,我們吃屎拉飯,無論如何都無法与之比擬。”
  “放肆!”屋頂那人一聲怒喝,接著屋頂就穿了。
  屋頂穿掉之后,一件事物跌了下來。
  從天而降的,居然是一只比方鯨還更巨大的野豬。
  口口口
  野豬當然不會說話,但卻會咬人。
  野豬的牙齒很厲害,無論是誰都不想給它咬一口。
  當然,這只野豬就算很想咬人,也很難咬得著許不醉和鐵老鼠的。
  這兩人的輕功极之超卓,除非這只野豬可以飛,而且飛得比蒼鷹更快,否則,它能咬著的,只會是空气。
  但方鯨又怎樣?
  他的体形看來并不比野豬好看得多少,鐵老鼠實在擔心他會給野豬咬死。
  但他擔心得太多余了,因為方鯨閃避的功夫,也許比不上許不醉,也比不上鐵老鼠,但他卻有一把快刀。
  這把快刀,就藏在那張橫椅之下。
  野豬顯然是給人從屋頂拋下來的,但它跌落在地上之后,并不是急急要逃命,而是獸性大發,想咬人泄忿。
  人會發怒,野豬亦然。
  一只狂怒中的野豬,其危險的程度,只怕和獅子發惡也是不相上下。
  但野豬發怒,方鯨更怒。
  這酒舖的屋頂,在不久之前已經穿過一次。
  那是因為天降冰雹所致。
  當時,方鯨已對老天爺十分不滿,在他爬上屋頂修補之際,他曾大聲叫道:“天公在上,方大胖子在下,求蒼天下次落雹,細塊一點,力道輕一點,最好落在許不醉頭上,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修補屋子,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尤其是像他那樣肥胖的人,要在屋頂上慢慢工作,更是天大的苦差。
  誰知事隔不久,雖然老天沒有再落冰雹,但卻居然掉下一只大野豬來。
  這次屋頂穿的洞子更大,只差一點就是〔拆屋”了。
  方鯨又怎能不為之怒火上升?
  口口口
  世間上莫名其妙的事實在不少,不但人會遇上,做畜牲做禽獸的也會遇上。
  就以這一只野豬來說,它今晚的遭遇就是莫名其妙之處。
  它本來是在一座叢林附近“散步”的,但忽然之間,有人把它的穴道點住了。
  各位看到這里,請不要發笑。
  人有穴道,野豬也是同樣有穴道的。
  江湖上懂得點人穴道的高手,不知凡几,但若叫他們去點一只野豬的穴道,那就大大的困難了。
  然而,這并不等于野豬沒有穴道,也并不等于野豬的穴道是點不得的。
  只不過,點人的穴這是學問,而點野豬的穴道,又是另一种更大的學問罷了。
  古往今來,給人射殺的野豬不知凡几,但給人用點穴手法制住的野豬,只怕就沒有几只。
  而這一只野豬“很幸運”,它就是給一位高手點住穴道,然后從屋頂上拋下來的。
  當這一只〔幸運野豬”給拋下來的時候,它的穴道給解開了,所以,它立刻凶性大發,見人就咬。
  但這一只“幸運野豬”其實并不是真的幸運。
  它是一只倒楣透頂的野豬。
  當它想噬咬方鯨的時候,一把看來并不怎樣鋒利的大砍刀,已劈在它的脖子上。
  野豬的脖子很粗,又粗又軔。
  但方鯨這一刀,仿佛砍的并不是野豬脖子,而是一塊豆腐。
  野豬吃這一刀,登時四腳朝天。
  “好快的刀!”屋頂那人嘿嘿冷笑,突然晶光閃耀,“刷”的一聲,沖落了一條黑影。
  方鯨立即退出酒舖之外,同時喝叫道:“舖子太細小,若要一決雌雄,請出來好了。”
  “好!”那人淡淡一笑,身形一變,也閃身掠了出來。
  只見他一身黑衣,面色蒼白,手持一支金光閃爍的判官筆。
  “你就是四號?”
  “好說!”
  方鯨道:“野豬也是你的?”
  第四號點點頭,旋即道:“那是一時技痒,匆匆擒下之物。”
  方鯨說道:“野豬本無罪,但它卻死了。”
  第四號道:“人也是一樣,只要楣運來了,連死也會死得莫名其妙。”
  方鯨問道:“你看我是不是交上了楣運?”
  第四號道:“你今天的气色很特別,并不一定是倒楣的。”
  方鯨說道:“莫非兄台有化凶吉之法寶?”
  第四號答道:“不錯,只要你殺了許不醉,我保證你以后會富貴榮華,隨心所欲。”
  方鯨一笑,但卻是皮笑肉不笑,道:“怎樣才算富貴榮華?莫非你認為我現在是個窮鬼了?”
  第四號陰陰一笑,方鯨又已繼續說道:“若說到隨心所欲,那更是無稽之談,比方說,我現在殺了小許,那并不是什么難事,但等到我可以隨心所欲的時候,我忽然想跟他一起喝酒打架,那又該怎么辦呢?”
  第四號干笑一聲,道:“那也不是難事,只要你喝杯毒酒,豈非馬上就可以和許軒主在一起了?”
  方鯨嘿嘿一笑,道:“好主意,好毒的主意!”
  第四號已在這時出手。
  他一出手,其余包圍著酒舖的殺手也不閒著。
  霎眼間,一場凶險惡戰已告展開。
  許不醉冷冷一笑,對鐵老鼠道:“敵勢洶洶,你要小心。”
  鐵老鼠鎮定异常,微微一笑,說道:“區區別的功夫不行,那保命的功夫卻還不錯。”
  話猶未了,背上已給一根鐵棒擊中,登時給打得向前仆了出去。
  鐵老鼠怪叫一聲,正要翻身報复,許不醉已把那根鐵棒搶了過去。
  那名殺手一棒擊中鐵老鼠,還以為這兩人武功平庸之极,誰知許不醉隨便伸手一抓,他那根鐵棒就已脫手飛了出去。
  許不醉一手抓過鐵棒,立時順勢向前一戳。
  那名殺手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連忙向左急閃數尺,但許不醉已動殺机,豈容他就此閃開?
  只見鐵棒一戳之后,旋即又再反擊回來,那名殺手身形再快,這次再也躲不開去。
  許不醉的動作,實在快絕,那名殺手給他一棒撞在胸口之上,覺時悶哼倒地,但在他還沒有倒下去之前,許不醉的鐵棒又已擊在另一名殺手的天靈上。
  他在舉手投足之間,連續解決了兩名殺手,這陣子的成勢,的确是令人為之咋舌。
  但在黑暗中,卻還不短道有多少殺手圍了過來。
  鐵老鼠又惊又怒,叫道:“咱們跟這些龜儿子拼了。”
  他說得咬牙切齒,神情看來十分激動。
  但實際上,他還是很鎮定的,最少,他在中了一棒之后,仍然能跟兩三名殺手冷靜的周旋。
  倒是許不醉,他的形勢開始有點不妙了。
  他已成為殺手圍攻的主要對象,而且向他進攻的,都是武功最好的。
  方鯨干笑兩聲,道:“小許,你這次麻煩透頂了。”
  許不醉道:“你也不比我好到什么地方去。”
  方鯨道:“這個什么第四號,我會把他打發掉的。”
  許不醉道:“我這里你也不必擔心,有公主軒軒主在此,誰敢猖狂?”忽听一陣裂帛聲響,原來他腰間給一把利刃划出了一道口子。
  方鯨怪笑,道:“這一下又不大好受吧?”
  許不醉道:“這混蛋更不好受!”鐵俸隨即招式急變,向那擊傷自己的殺手砸了過去。
  他這一棒內力貫足,而且去勢奇快,那名殺手雖然身手不弱,但還是無法招架得住,居然給這一棒穿胸而過,立時气絕畢命。
  但許不醉也已受傷,鮮血不斷從傷口處泗泗流出。
  方鯨向他望了一眼,道:“知道不好玩了吧!”
  許不醉道:“你更不好玩,別的不說,這間酒舖大概以后再也開不成了。”
  方鯨道:“開不成就開不成,老子不稀罕。”實則万分不情愿。
  他雖然早就打算离開這里,到外面闖蕩一番,但卻并不打算把酒舖賣掉或者是拆掉。
  酒舖是不會對人有感情的,但人卻不然。
  人可以愛人,也可以愛一只狗、一條中、一朵花,甚至是一塊石頭。
  這并不是會浪費,而是因為人是多情的。
  人多情是正常的,只有不正常的人才會無情。
  當然,環境可以令人改變。
  環境可以使一個原本多情的人變得無情。
  但環境也可以使一個無情的人變得有情,甚至是多情。
  而人對房子、土地有情,那更是很平常,也很正常。
  口口口
  方鯨、許不醉和鐵老鼠都很明白,他們都已身在險地,而且誰也無法知道下一步會有怎樣的變化。
  許不醉雖然受了傷,但他最擔心的卻不是自己,而是鐵老鼠。
  方鯨放手与第四號全力一搏,戰況越來越是激烈。
  許不醉給殺手纏得很緊,正苦無良策可以破敵,忽然听見有人長嘯一聲,道:“時也命也運也,老天注定老歐空閒不得是也!”
  這時候,鐵老鼠正給三個使鋼槍的殺手逼得透气不過,實覺頭上一陣勁風掠過,原來是一個灰衣人飛掠而來。
  這人飛掠時的姿勢极之美妙,速度之快更是令人難以想像。
  鐵老鼠也是輕功的大行家,但他一看之下,就已肯定這灰衣人的輕功造詣,必然還在自己之上。
  向鐵老鼠圍攻的三個殺手,乍然看見這條人影飛來,臉上不禁都是為之一陣變色。
  其中一殺手早已槍尖向上,“刷”的一聲,向那灰衣人疾刺過去。
  那灰衣人冷冷一笑,忽然撐起了一把傘子。
  “叮”的一聲響,鋼槍刺在傘骨的前端。
  那殺手悶哼一聲,只見兩手同時虎口迸裂,鮮血不斷流出。
  他知道來者厲害,匆匆的向后退了開去。
  其余兩人還不知死活,槍勢一變,雙雙使出“舉火燎天”招式,以為最少可以把這火衣人擋住一陣。
  但這兩支鋼槍還沒有完全舉起,灰衣人的傘子已旋轉著急舞直下。
  灰衣人的輕功姿勢固然美妙,他用傘子殺人的招式更是好看。
  招快如電,勢疾如風。
  傘子是用精鋼鑄造的,它每一處都可以殺人,傷人。
  當那兩名殺手知道這一點的時候,兩人的咽喉都已給傘旁的利刃划破了。
  兩人的眼睛同時向外凸出,滿臉都是惊悸之极的神倩。
  “歐如神!”那個虎口迸裂的殺手失聲叫了起來。
  他才叫出這三個字,一柄大砍刀又已從旁殺出。
  殺手惊怒交集,猛然轉身向那人望過去。
  但他轉身望向那人的時候,臉上已中了一刀。
  這一刀砍得十分慘厲,只見一個約莫二十七八歲,頭上梳著一個小髻的綠袍少婦,正用一塊雪白的布為刀抹血。
  那殺手從來沒有想到自己會死,更想不到自己會死在一個女人的刀下。
  許不醉一看見這少婦,登時大悅。
  “丫頭心鳳!”他怪聲大叫。
  綠袍少婦听見許不醉呼喚自己,臉上的神情立刻顯得十分激動。
  她高聲回答道:“奴婢在!”
  “混帳的丫頭。”許不醉兩眼一暖,道:“你還沒嫁出去嗎?”
  原來這綠衣少婦,就是從前一直侍奉著許不醉的侍婢心鳳。
  心鳳給許不醉這么一說,臉上的神情更激動了,她眼睛一紅,居然還哭了出來,道:“奴婢已嫁了。”
  許不醉臉色一沉,道:“既已嫁了出去,怎么還自稱奴婢?”
  心鳳道:“奴……”
  “奴個屁!以后休要再提奴婢二字,否則我揍你老公!”
  “這又干我什么事?”立刻有人大叫了。
  只見這人赤足奇瘦,身穿紫色大袍,手里揮著一根擔挑,正是心鳳的丈夫歐一神。
  許不醉不由歎了口气,道:“真乃靈家路窄是也。”
  歐一神桀桀一笑,道:“今晚怎么啦,居然弄得如此狼狽?”
  許不醉道:“人在江湖,什么岔子都會遇上的。”
  兩人一邊說,一邊又解決了對方几個殺手。
  至于那個用鐵傘的灰衣人,正是有“江北仙上仙”之稱的歐如神歐五先生。
  這三人自然掩殺而出,對天恨的殺手來說,自然是一件坏得不能再坏的事情。
  歐一神和心鳳武功雖然不錯,也還罷了,但最要命的還是歐如神和他的鐵傘。
  此人一出,大勢立變。
  第四號本來還想擒下方鯨,然后將之帶回去見恨帝的,但連江北仙上仙也來了,他已無法稍存任何奢望。
  剛才是許不醉帶著鐵老鼠脫离險境,但現在卻是第四號不敢戀戰了。
  可是方鯨已殺得性起,怎么說也不肯將他放過。
  第四號一聲叱喝,判官筆急促飛舞,在三兩個變化之間,人已有如旋風飛卷般暴退五六丈以外。
  方鯨也大喝一聲,道:“還我的屋頂來!”
  第四號沉聲道:“野豬一只,已足抵數有余,今夜就此告別。”
  這人輕功极高,而且又已有心逃命,方鯨自知追赶不上,只得气呼呼地目送著他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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