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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回 棄暗投明


  當她一眼瞥見那素衣女子,也差點叫出聲來!
  她和惜春,有五年的時間朝夕相處,她倆同是三公主身邊最得力的侍婢,兩人更是情同姐妹。
  惜春被驅逐出宮時,她一直依依難舍,万想不到竟會在這里相見。
  但此時此地,她卻不能開口說話,只能瞠目結舌的向外望著。
  素衣女子并未回答小梅的問話,凝視著西廂,半晌才淡淡的道:“那對少年夫妻是不是就在里面?”
  小梅點點頭道:“是。”
  “東廂是單人的嗎?”
  “是。”
  “有多大年紀?”
  “大約二十五六!”
  “那對年輕夫妻呢?”
  “看樣子最多二十歲。”
  “可問過他們的姓名?”
  “沒有。”
  “為什么不問?”
  “他們可能要住好几天,婢子就會問的。”
  “你為什么也沒睡呢?”
  “婢子恐怕夫人有事,不敢睡。夫人,你真的有事嗎?”
  “沒什么,你隨我來,這邊的事不必管了。”
  說著,緩步由一側的通道繞向跨院。
  小梅緊緊跟隨在后。
  小燕子豈能放過這机會,低聲交代了怜花几句,便立即出房躍上屋頂。由屋頂看得很清楚,素衣女子和小梅正走向院西首的一間廂房,然后關上門去。
  小燕子不覺暗喜!
  因為他終于找到了對方的住處,也等于獲悉了一項机密。
  他輕輕掠下天井,來到那間廂房的窗外。
  奇怪的是里面連一點聲息都沒有。
  難道她們會一進房倒頭就睡?听先前素衣女子的語气,顯然是把小梅叫來問事的,進屋之后,根本不可能不發出半點聲響。
  這是怎么回事呢?小燕子只有耐心的在窗外竊听。
  誰知足足頓飯工夫過去,竟是連鼻息聲都毫無所聞。
  小燕子暗忖:這間廂房絕不可能有兩個門進出,素衣女子和小梅分明在里面,難道她們會土遁不成?由窗隙向里望去,因屋內并無燈光,月光也無法透進,小燕子雖視力過人,也無法看清里面景象。
  他真想破窗而入,但又覺得那樣做勢必坏了大事。
  最后,他決定還是先行回房,等天亮后再說。
  進入自己所住的后院西廂,怜花正坐在床沿等候,一見小燕子回來即迫不及待的問道:“怎么樣?她們那里去了?”
  “姑娘先上床睡吧,明天再說。”
  次日天還未亮,小燕子和怜花便已醒來。
  小燕子主動把昨晚探查的情形向怜花說了一遍。
  接著他又道:“那素衣女子像极了惜春,到底是不是惜春,你應該看得出來?”
  怜花道:“的确太像了。如果真是她,那么馬寡婦就必定是另外一個。”
  “我也這么想,据說馬寡婦主持這家酒店已有一兩年時間,甚至時間還要更長,而惜春离開宮中才不過兩三個月。”
  “如果那素衣女子真是惜春,那就說明惜春也住在這里。馬寡婦是西城魔教派過來的,惜春本來就和她是一道上的。”
  “可是小梅把素衣女子稱為夫人,惜春那會這么快就嫁了人?”
  “那也很難說,据說西城魔教的男女婚姻有不少是由上級做主配對的,很可能惜春一回到西域就被許配給某一個男人。”
  “那她太命苦了,剛嫁出去就做了寡。”
  “怎知她做了寡婦?”
  “如果不是寡婦,那有新娘子穿素衣的?”
  “說的也有道理,好在她沒有丈夫卻還有權,看小梅對她那种畢恭畢敬的樣子,就知道她目前的身份地位一定很高。”
  “死了丈夫,身份地位再高又有何用?”
  怜花白了小燕子一眼道:“對一個女人來說,丈夫就有那么重要嗎?”
  小燕子一本正經的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女人嫁出去以后,大半輩子要和丈夫生活在一起,若一出嫁就死了丈夫,能說不嚴重嗎?”
  “一輩子不嫁人的女人,也不是沒有!”
  “那就另當別論了,姑娘!咱們別抬杠,商議商議正事要緊。”
  正說話間,窗外有了腳步聲!
  接著是小梅的聲音:“公子開門,送盆洗臉水來了!”
  小梅來了,正是設法解開迷底的時候。
  小燕子連忙打開門來。
  小梅踏進門來,笑著道:“你們小倆口這么早就起床了,真是難得呀!昨晚睡得還好吧?”
  小燕子伸了個懶腰道:“我從沒住過這么靜的客棧,夜里半點吵鬧的聲音都沒有,當然睡得好。”
  小梅笑道:“我們這里等于住家的,根本不是客棧。”
  “貴酒店人數一定不少,為什么只看到姑娘一個?”
  “我們‘桃林居’早上不做生意,中午才開始營業,公子現在當然看不到別人。”
  “可是姑娘為什么一直在忙?”
  “我是負責服侍你們三位的,不忙行嗎?”
  “那真是辛若你一人了。”
  “算不了什么。”
  小燕子本想轉彎抹角問問正題,但又覺得問得太露骨反而容易引起對方的疑心。
  事實上他心里也有數,對方很可能早就疑心了,說不定自己這方面已經落入了對方的圈套。
  于是,他決定不再多問了。
  小梅走后,小燕子和怜花一徑來到東廂。
  東廂的白羽也早起床了。
  當小燕子說明昨晚經過后,白羽道:“看來只有回去向王大人和江前輩請示一下再說,看看他OJ有什么主意。”
  “由你回去還是由我回去?”
  “你是有新婚夫人的,离開不太方便,就由我回去吧!”
  白羽回到客棧,把經過向王彤和江干里匯報了一遍。
  王彤緊皺著眉頭道:“你能确定那素衣女子就是惜春嗎?”
  白羽道:“是小燕子看到的,怜花也看到了,他們說十有八九是惜春。”
  “有人看到馬寡婦沒有?”
  “馬寡婦始終未出現。”
  王彤望望江干里道:“江兄的意思該怎么辦?”
  江千里略一沉吟道:“以小道士述說的情形,看來咱們非采取行動不可了。”
  “江兄請說出采取行動的理由!”
  “依我所料,那三個女的很可能已經到達潼關,若不采取行動,一旦被走脫,以后將永遠無法找到她們。”
  “江兄准備如何行動?”
  “那跨院內的廂房,室內必有秘道通往別處,只要沖進秘道,必有所獲,不過,必定要冒极大的危險。”
  “這話怎講?”
  “秘道內必定設有重重机關埋伏或其他禁制,咱們的人很可能會先受其害,我們不能不先有心理准備!”
  王彤不由起了猶豫:“如此說來,最好還是暫時按兵不動,因為咱們這邊的人都不懂机關埋伏之學,被困在密道中是小事,万一因而送命……”
  江千里苦笑道:“可是,若不及早行動,一切必將落空。”
  “江兄准備要哪些人沖進密道采取行動?”
  “目前住在那邊的人是小道士、小燕子和怜花,當然應由他們三人行動。”
  “我們這邊所有的人是否可以一起去?”
  “那樣不妥,人去多了,反而會毫無所獲。”
  王彤不再說什么。
  他雖然不反對江千里的提議,卻又不便公開表示贊同。
  因為,万一小燕子、白羽和怜花因采取行動而身遭不測,他如何向三公主和燕飛交代呢?江千里自然也不愿堅持己見,最后望向小道士道:“你現在就先回去吧,和小燕子繼續在暗中留意對方的行動,若有新發現,能處置就當机立斷的加以處置,不然就盡速回來通報。”
  白羽回到“桃林居”,剛到西廂和小燕子、怜花見了面,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見小梅提著一個食盒進來。
  小燕子道:“開飯不是在餐廳里嗎?”
  小梅笑道:“你們三位和一般客人不同,不必到餐廳,本來,我該到東廂也送一份去,只因你們三位原是一道來的,就在一起用吧!”
  “姑娘,為什么始終沒看到掌柜的?”
  “掌柜的昨晚就有事出去了。”
  “掌柜的以在店里做生意為主,外面會有什么事呢?”
  “你這話錯了,店里各人管各人的事,掌柜的不在并不耽誤生意,至于對外的來往卻全要由掌柜的負責。”
  “那就難怪了。”
  小梅走后,院子里果然開始有人來往。
  不消說,他們是“桃林居”的工作人員,其中還有兩三個女的。
  小燕子等三人至今仍弄不清他們昨晚住在哪里?一天下來,除白羽早上曾回過客棧外,三人都未离開“桃林居”一步。
  傍晚,小梅再送飯來。
  她不解的問道:“三位為什么整天都不出門呢?白羽道:“我們是生意人,生意昨天已經談妥了,只等貨物一到,便要赶往長安,現在貨未到,只有休息,何必出去?“
  小梅只是笑笑,并未再說什么。
  當晚入夜后,后院里又已不見酒店的人。
  小燕子找來白羽,和怜花三人開始討論該如何行動?小燕子道:“咱們現在等于守株待兔,若兔子不出洞,豈不是一切落空?”
  白羽點頭道:“你的意思是想進洞查看?”
  “不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可是秘道內必有机關埋伏,連王大人都不希望咱們輕舉妄動。”
  “江叔叔不是主張咱01采取行動嗎?”
  “江前輩雖然主張咱們采取行動,但照樣也有所顧慮。”
  “不管它,老按兵不動,絕不是辦法。”
  三人商議的結果,決定今晚三更再在后院和跨院偵察一次,至于是否正式采取行動,再視實際情況而定。
  于是,三人先小睡了會儿,待二更過后,便在小燕子的帶頭之下,先在后院展開搜查。
  這時三人都已攜上兵刃,兵刃是昨天小燕子和白羽帶怜花來時裝在行囊中帶來的,并未讓小梅看到。
  他們不難想到這里的人,自馬寡婦以下,必定個個都有過人身手,僅看小梅的輕功便可知道。
  后院里果然每個房間無一人。
  三人再進入跨院。
  跨院里仍然不見人蹤。
  小燕子來到那個廂房窗外,道:“昨晚素衣女子和小梅就是進入這房間的,既然江叔叔斷定里面有秘道,咱們現在就該進去看看。”
  白羽道:“是否該留一個人在外把風,以便万一發生意外時負責接應。”
  小燕子略一尋思道:“那就你們兩位在門外把風,由我一人進去。”
  “千万小心!”
  “不勞叮嚀,我想机關埋伏在秘道里面,在屋內絕不可能發生意外。”
  小燕子說著,推了推門。
  門是關著的,只好將窗撬開,輕輕爬了進去。
  白羽和怜花則全神戒備的守護在窗外。
  進入室內,視力很快便可适應,小小一個房間一目了然,除了一張床榻,几把椅子外,別無他物,根本用不著搜索。
  現在,小燕子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尋找秘道。
  他不難預料,秘道口必定在地面,而最可能是在床下。
  忽听白羽在窗外道:“既然里面沒事,那我們也進去了!”
  “好,你們就進來吧!”
  白羽和怜花很快便越窗而進,然后再把窗關上。
  此刻,小燕子已在地上到處摸索。
  白羽道:“既然跨院空無一人,就不妨點上燈,找起來也容易些。”
  “你可帶著火拆子?”
  “夜晚行動,怎能不帶這個!”
  白羽從怀里摸出一根火拆燃亮,果然床頭茶几上放有一盞油燈。
  點上燈,然后向床上照去。
  小燕子爬到床下,很快便發現地面似乎有裂痕,探手摸去,可以感覺得出是一塊大約兩三尺見方的木板覆蓋在地面上,顏色与地面完全相同,若非仔細查看,很難發現有什么异狀的。
  毫無疑問,這就是秘道的出入口了。
  小燕子剛把木板掀起,便听里面發出嘶嘶聲音!
  白羽江湖閱歷丰富,急急叫道:“快退!”
  他的喊聲剛剛落音,便听一連串驟急的“咻咻”之聲響起,足有七八支弩箭由地下的洞內射出。
  箭力強勁,竟然把上面的床板射穿。
  小燕子本打算揭開木板后,就直接由洞口躍下,這一來,使他不得不暫時按下這念頭,同時也深深感激白羽的示警。
  “小道士,你怎么知道必有弩箭射出?”
  “難道你揭開木板的一剎那,不曾听到有嘶嘶之聲嗎”那正是机關在發動,至于發射出來的是什么?那就無法預料了。“
  “若一揭開木板便有弩箭射出,那么她們自己人怎么辦?”
  “她們當然有控制弩箭的辦法,咱們因為不明底細,才會有弩箭發出。”
  “這么說來,咱們是無法進入秘道了?”
  “那也不然。”
  “你有什么辦法?”
  “据我判斷,這弩箭只能在揭動木板時發出一次,除非下面有人操縱,否則便不可能再發。”
  “依你猜想,下面是否有人負責操縱?”
  “不太可能,不過咱們卻万万不能大意。”
  “你認為下一步該如何行動?我們總不能到此為止,不再行動。”
  “先在這里守一陣子再說吧!”
  于是,三人誰都不再說話,靜待有何動靜和反應?足足頓飯工夫過后,洞中始終不聞半點聲息。
  小燕子重又爬到床下,突見他頭下腳上騰身便向洞內躍去。
  這動作太快了,事先又來經過商議,白羽和怜花根本來不及阻止。
  小燕子由空中落下洞底,并未遭到任何突襲,而且由室內地面到洞底,只有一丈多深,落地之后也未發出半點聲息。
  只听白羽在上面低聲問道:“怎么樣?”
  甚是關心。
  小燕子傳音道:“沒有事,你們放心,等有了動靜,再通知你們。”
  到了這种地步,白羽怎肯讓小燕子一人涉險,隨即也躍了下去。
  怜花見狀,也跟著躍下。
  地道內暗得伸手不見五指,但因三人都有精純過人的內功,不久之后,便可看出丈余內的景物。
  這地道大約三四尺寬,僅可容一人通過。
  小燕子道:“我在前面,你們兩位請在后面保持距离跟進。”
  白羽道:“”你要盡量走在地道中間,手不可碰撞洞壁,以免触動机關。“
  小燕子點點頭,當下一手仗劍,一掌護胸,緩步向前走去。
  大約定了百余步,地道開始轉彎,空間也開始漸漸寬闊起來。
  又走了十余步,地道出現岔路,分成三路。
  這使走在前面的小燕子不得不暫時停下腳步。
  他們想不到地下工程竟是如此之大,也無法決定三條路究竟該走那一條好?另外,他們也想到了若繼續走進去,万一像進入迷魂陣,被困在里面,即使有天大的本領也必定無法施展。
  但既然來了,卻又不能半途而廢。
  三人經過一番考慮,最后決定走中間的一條道路。
  不几步后,便見兩旁洞壁上又出現了洞口。
  預料中洞內必定是洞室,也必定是酒店人居住之處,這證明他們已進入了地道內的中心地帶。
  三人越發提高警覺,并決定暫時不擅闖洞口,以免打草惊蛇。
  很快便越過四五處洞壁上的洞口。
  始終不聞人聲發出。
  越是如此,越令小燕子等三人莫測高深。
  就在這時,一處洞門內閃出微弱的燈光。
  小燕子大喜,終于找到對方的人了,他來不及和白羽及怜花打招呼,仗劍便迅速無比的沖了進去。
  通過一間黑暗的洞室,再里面便是燈光發出的所在。
  只見一名年輕女人坐在床頭,雙手支頤發著呆。
  這女人赫然正是昨夜所見小梅稱她為夫人,酷似惜春的素衣女子。
  小燕子毫不遲疑,縱身便向那素衣女子扑去。
  豈知還是慢了一步。
  當他扑到跟前,對方早已迅速的閃進一處壁門,霎時人影不見。
  這壁門原是一個暗門,設有机關操縱,只因素衣女子來不及發動机關關閉,人間進去之后壁門仍是開著。
  小燕子豈能容對方逸去,立即也閃身入內追去。
  由于兩人進入壁門在時間上相差無几,小燕子進入之后,仍能听到對方奔在前方急促的腳步聲。
  現在,小燕子已顧不得通道內是否有机關禁制,只顧飛步向前追去。
  地道內空間狹窄,無法施展輕功,否則小燕子有絕對把握很快便可追上對方。
  大約追出數十步后,地道已盡,在地道盡頭又出現了一個洞門。
  毫無疑問,這是唯一的通路。
  小燕子追進洞門后,但見光線由暗變明,而且洞壁也變成了磚牆。
  地道內那里來的磚牆?當小燕子再越過一道木門時,才發覺這里已是出口,是一間臨近山壁的磚屋。
  出了磚屋,他開始施展輕功,一式“一鶴沖天”,身子直拔起五六丈高,人在空中借著月光對周近十余丈內的景物,全收眼底。
  他終干瞥見素衣女子在七八十外奔行,而且也施展著輕功。
  再往前行,便是一座斷壁殘垣的破廟。
  素衣女子正向破廟方向奔去。
  小燕子几個縱躍之后到達廟前。
  這時素衣女子早已消逝在廟門內。
  小燕子進入廟內之后,立即縱身躍上大殿屋頂。
  因為這座廟宇雖然殘破不堪,規模卻不小,若逐屋搜索,對方很可能便會借机溜掉,如今躍上整座廟宇最高點的大殿屋頂,除非對方隱藏在廟內不動,否則只要一出廟便离不開他的視線。
  現在,小燕子必須等候白羽和怜花到來,才能進行下一步行動。白羽和怜花很快便追了上來。
  小燕子叫道:“我在這里!”
  白羽往上望了一眼,道:“你先前究竟在追什么人?”
  “就是那名長得和惜春一模一樣的素衣女子。”
  “是不是追丟了?”
  “也許仍有辦法把她追到。”
  “這話怎么講?”
  “我眼見那女子逃進這座廟里,就立刻躍到大殿屋頂,我保證那女子絕未逃出這座廟,只等你和怜花姑娘到來以后,逐屋搜索,我必須仍在這里負責監視。”
  “万一廟內又有地道通往別處呢?”
  “那就等于被她逃脫了。不過你和怜花還要仔細搜查一遍才成。”
  白羽和怜花剛要逐屋搜索,只听一間耳房內傳出一個女子聲音道:“小道士和怜花姐不必搜了,我知道已經無處可躲,就干脆出來見你們吧!大家都是熟人了,相信你們也不會把我怎樣!”
  話聲甫落,耳房內走出一名素衣女子,正是惜春。
  怜花一個箭步跟過去,道:“惜春,想不到真的是你?”
  惜春痛苦的搖搖頭,歎口气道:“你們想不到的事情太多了,連我自己也想不到,离開宮中后,會在潼關‘桃林居酒店’當差!”
  這時小燕于由大殿頂上躍下,和白羽一齊跟了過來。
  惜春望了兩人一眼,道:“我知道你們會有很多話問我,現就到殿里談吧!你們想問什么?只要我知道的,一定從實回答。”
  四人進入大殿,因為沒座位,只有站著講話。
  怜花首先開口道:“惜春,咱們兩人一向情同姐妹,就由我問你几句話吧!”
  “你只管問。”
  “‘桃林居’的主持人是誰?”
  惜春卻反問道:“你們必定事先已听說過?”
  怜花點點頭道:“不錯,我們在洛陽便听說過是由一名叫馬寡婦的主持,甚至有人把‘桃林居’直接稱為‘馬寡婦酒店’。”
  “你們的消息很正确。”
  “可是馬寡婦怎么會變成你呢?”
  惜春怔了一怔道:“誰說我是馬寡婦?”
  怜花一本正經的道:“現在說起該是前天夜間了,我和小燕子住在西廂,親耳听到小梅稱你夫人,而且對你一副畢恭畢敬的樣子,難道你還不承認是‘桃林居’的主人?”
  惜春搖著頭凄涼一笑道:“我來這里,最多不過一個月時間,而且我也不姓馬,你們怎么把我當成了馬寡婦呢?”
  “可是小梅為什么稱你夫人?”
  “實不相瞞,我已經嫁人了。”
  “你离京才不過兩三個月,這么快就嫁人了?”
  “并非我的自愿,是上面逼我嫁的,而且對象也是由上面指定的,我既無選擇的余地,也無自主的權利。”
  “你的丈夫是誰?可不可以告訴我?”
  “你見過,我不想再進一步說明。他于兩天前离開‘桃林居’,不過過些天還會回來的。”
  “那么馬寡婦呢?”
  “目前也不在‘桃林居’。”
  “那里去了?”
  “和我那丈夫一起走的,過些天也會一起回來。”
  “現在‘桃林居’的主事者是誰?”
  “我。”
  “原來你的權勢也很大?”
  “我那丈夫是馬寡婦的助手,現在他們兩人全离開了,當然我是代理人。”
  “你既然剛做娘子,丈夫又在,為什么穿著一身素服?”
  “是我丈夫規定的。”
  “他怎么會有這种奇怪的規定?”
  “他擔心馬寡婦吃醋,為的是討好馬寡婦。”
  怜花大感不解的道:“惜春,你越說,我反而越糊涂了!”
  惜春忽然眼眶一濕,兩行清淚順腮而下,啜泣著道:“怜花姐,我不該离開官中,我……現在是世界上最不幸也最可怜的女人了!”
  “有話別藏在心里,我們情同姐妹,小道士和小燕子也不是外人,盡管說出來,如果需要我們幫忙的地方,我們一定會盡力的。”
  惜春拭著淚水,但兩眼依然淚光晶瑩,抽噎著道:“我那丈夫,論年紀足足大了我兩倍,卻又性好漁色,經常在外拈花惹草,居然和馬寡婦打得火熱,這就是他逼我穿素衣討好馬寡婦的原因。”
  “听說馬寡婦頗有几分姿色,才二十多歲,你丈夫既然年紀大,馬寡婦怎么會喜歡上他呢?”
  “馬寡婦水性楊花,人盡可夫,面首也許不止他一個,不過目前他們打得火熱卻是千真万确的事,因為我那男人在某一方面……”
  惜春本意想說“在某一方面可以滿足她”,但是話到唇邊,因覺得說出來不雅,不得不半路打住。
  怜花、小燕子、白羽當然猜得出借春下面的話是什么,也就用不著再向下追問。
  過了半晌,怜花才又搭訕著道:“剛才你說你那丈夫我見過,現應該可以告訴我他是誰了?”
  惜春咬了咬牙,一字一字的道:“就是那個叫龍在天的男人!”
  怜花登時心頭一震,臉色也隨之一變。
  她在隨三公主被擄到西域魔教魔窟時,的确見過這男人。
  怜花對這男人不但恨之入骨,也永遠不會忘記,因為龍在天正是玷污三公主為三公主破身的男人。
  只听惜春長長歎息一下,再道:“怜花姐,現在你該明白我是多么不幸了吧!竟然被指定嫁給這樣的一個男人。”
  小燕子接口道:“你雖然不幸,但行動并未受到約束,盡可設法逃走离開他,你還年輕,又有一身武功,難道還怕不能獨立生活?”
  惜春痛若的搖搖頭道:“可惜我的行動已經不自由了,連這條命也完全掌握在他的手里。”
  小燕子不覺一呆道:“這是什么原因?”
  惜春雙眸又問起淚光,道:“他已在我体內下了一种巨毒,這是魔教小西天雷音寺獨門特有的毒藥,解藥控制在他手里。”
  小燕子哦了聲道:“要多久才能發作一次。”
  “十天。”
  “万一龍在天十天之內不能回來,你怎么辦?”
  “他擔心有這种可能,所以臨走時給了我兩粒解藥。”
  “這么說,你可以在二十天內体內巨毒不致發作?”
  “是的。”
  小燕子略一沉吟道:“前天夜里你到后院去,難道不知道后院里住的是我們?如果知道,你就該想到可能被我們發現?”
  惜春苦笑道:“我當然知道后院里住的是你們三人,而且當小梅來請示是否可以留客,是我准許她要你們住進來的。”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那不等于自找麻煩?”
  “實不相瞞,當時我真想主動回到你們這邊,再見三公主一面。”
  “為什么又改變了主意?”
  “還不是為了保住一條命能活下去,我若回到三公主身邊,又到哪里去找解藥呢?”
  “可是你現在……”
  “現在已被你們追到,我就決定隨你們走,能活多久就活多久,只要再見三公主一面,死了也值得。”
  小燕子望望白羽,再望望怜花。
  兩人皆是一臉同情之色,卻不知該說什么好。
  許久……
  怜花才問道:“你還沒說明馬寡婦和龍在天都到哪里去了?去做什么?”
  惜春不答反問道:“你請先說說大家陪著三公主來到潼關的目的?”
  “原來你對我們的行動已經完全清楚。”
  “‘桃林居’是西域魔教專設的情報站,你們的行動,馬寡婦早已得知。至于我,自然是從馬寡婦那里得來的消息。”
  “誰把消息傳給馬寡婦的呢?”
  “除了西域魔教各處布下的眼線,另外馬巡撫和趙二堤是負責傳遞消息。”
  “莫非馬寡婦和馬文中、趙二堤也直接有來往?”
  “豈止有來往,据說馬寡婦還是趙二堤的情婦,趙二堤每次由洛陽到西域,中途必定住在‘桃林居’。”
  “馬寡婦既然消息如此靈通,你也必定知道我們陪三公主前來潼關的目的了?”
  “是來逮捕桂飄香等三名妖女為三公主療虫,不錯吧?”
  “那么桂飄香等三名妖女究竟到了沒有?”
  “比你們早到一天。”
  怜花說不出是惊是喜,啊了聲道:“她們現在人在哪里?快快帶我們去拿人,如果把她們逮捕到了,立下頭功的就是你!”
  惜春搖頭道:“可惜晚了!”
  怜花一呆道:“怎么晚了?”
  惜春吁一口气道:“你們晚來了一天。”
  “莫非她們已經走了?”
  “馬寡婦知道你們第三天必到,就在頭天夜里和龍在天把桂飄香三名妖女送走了,那三名妖女來到潼關,根本不曾停留。”
  “送到哪里去了?”
  “終南山。”
  “為什么要送到終畝山?”
  “那里有西域魔教一處分壇,馬寡婦正受那分壇所轄。”
  “你可知道那分壇的地點?”
  “我在來‘桃林居’之前去過一次,但一路上卻被蒙著眼睛。”
  “進入那處分壇之后,是否仍蒙著眼睛?”
  “他們已取下我的蒙眼黑布。”
  “那你對附近環境總該留下印象?”
  “分壇周圍全是懸崖絕壁,根本無法看到外面去。”
  “范圍有多大?”
  “只有數畝方圓的一片,終南山綿亙數百里,想找到這么一個小小的地方,那根本就是大海撈針。”
  “分壇里有多少人?”
  “看來人數并不多,大約只有百多人,當然也許有的我沒看到。”
  怜花望望小燕子和白羽,視線再轉回借春臉上,鄭重其事的道:“惜春,你提供了這么多寶貴的消息,我們很感激你,為了你能活命,現在你就回‘桃林居’去吧!因為你跟了我們,不可能再有解藥。”
  誰知惜春卻語气堅定的道:“不,我不能再回去了!”
  “這是為什么?你還年輕,何苦送上一命?”
  “因為我回去也是死,能死在三公主和你們大家面前,總比被馬寡婦和龍在天折磨死要好。”
  “我不懂你的話。你現在回去,神不知鬼不覺,有什么可顧慮的?”
  “誰說神不知鬼不覺?‘桃林居’地下秘道中已有不少人看到我被你們追出出口之外,說不定這座破廟四周,也有他們的人,只要他們把這情形密告馬寡婦和龍在天,我就難以活命。”
  “縱然馬寡婦想要你的命,但龍在天必會保護你,因為他和你總是夫妻。”
  “你錯了。龍在天已被馬寡婦迷昏了頭,而且他一向趨炎附勢,必須想盡辦法奉承馬寡婦,即使馬寡婦要他殺死自己的老子,他也必定照辦不誤。”
  “馬寡婦的勢力很大嗎?”
  “她是西域魔教的大紅人,連教主都對她言听計從,說不定兩人之間也有曖昧關系。”
  “這么說,你是決定跟隨我們走了?”
  “用不著問,三公主目前人在哪里?”
  “在東大街一家客棧。”
  “那里還有什么人?”
  “有王統領和江大俠,另外還有好几位,你全認識。”
  “那太好了,我能在臨死之前,和大家再見一面,也沒什么遺憾的了,現在就帶我到客棧去吧!”
  小燕子、白羽和怜花帶著惜春回到東大街那客棧時,才不過四更左右,連門都是叫開的。
  听說惜春來了,所有的人都從睡夢中起來,匆匆赶到客廳,連三公主也不例外。
  惜春一見三公主便扑身跪倒,珠淚滿面的道:“婢子該死,不管如何,婢子總算能在活著的時候和您再見一面!”
  三公主連忙扶起惜春道:“你若肯再回來,我高興還來不及,說什么活著不活著,你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怜花急急說道:“稟三公主,她活不了几天了,所以才會說出那种話來!”
  此語一出,所有不知情的人全都怔在當場。
  三公主啊了聲道:“究竟怎么回事?快說明白!”
  怜花隨即一五一十的把昨晚所有經過詳細敘述了一遍。
  三公主無限關切的道:“惜春,還是活命要緊,你現在回去還來得及,我雖然希望你再回到身邊,但卻不能不顧你的生死,你就是還想服侍我,又能服侍几天呢?”
  惜春語帶激動的道:“婢子早已……早已對他們三位說過了,回去也是死,能死在三公主身邊,該是婢子心甘情愿的一件事。”
  三公主低下頭,緊皺著黛眉,默默無語。
  王彤吁一口气道:“三公主,就由她吧!有我們照顧她,也算盡了一份責任,更何況她也未必無救。”
  江千里緊接著道:“王老弟說得對,只要捉到馬寡婦和那個叫龍在天的,就一定可以取得解藥。”
  當江千里提到龍在天時,所有的人都留意到三公主忽然神色驟變,臉色有如蒙上一層寒霜,一副咬牙切齒模樣。
  他們那里知道三公主對龍在天的痛恨已是言語無法形容,因為龍在天曾奪去她的貞操,而她又是金技工葉之身。
  只見三公主全身抖動著,由座位上站起,道:“我有點不舒服,要回房再睡一下,有關今后如何行動,就由王大人和江叔叔商量著辦吧!只要大家決定的事,我一定听從。”
  怜花連忙攙扶著三公主回房而去。
  江千里道:“王老弟有什么打算?”
  王彤似已胸有成竹的道:“天亮后大家即刻動身,也赶往終南山去。”
  王彤點點頭道:“兄弟也正有此意,只是如何能找到西域魔教設在終南山那處分壇,這方面就要多多仰仗惜春了。”
  惜春苦笑著道:“婢子當時眼睛是被蒙著的,根本弄不清那座分壇地點在哪里?”
  “你是從什么地方開始被蒙上眼睛的,一共蒙了多少時間,從這几方面總會判斷出來些點吧?”
  “那只有到了終南山試試看了。”
  江千里道:“另外在路上時,大家必須時時留意,說不定能和馬寡婦以及龍在天不期而遇,若能捉到他們兩人,一切的問題便迎刃而解了。”
  王彤道:“离天亮不有一個更次,大家現在就回房繼續休息,養好精神,以便天亮后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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