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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棋逢敵手


  杜雷并沒有回到房間去,他只是下樓,無目的地到處走著,他感到心里十分煩躁,這使他對此行的任務更沒有信心了,這么重要而复雜任務,是決不能在煩躁心情中完成的。
  他敢不知道他是逛到了宮中的哪一部分,當他停了下來的時候,他忽然听見一陣熟悉的口哨聲伴著一种奇怪的撞擊之聲,他馬上就認得那是盧保的口哨聲,盧保剛才下樓時就是這樣吹口哨。他走到最接近他的一只窗子,通過那欖角形的窗格望進去,也正如杜雷所料,是來自一些桌球的,那里面是一座桌球室,而盧保一個人正在里面練習桌球,那怡然自得的口哨似乎是表示,盧保對自己的成績感到很驕傲。
  杜雷在窗外看了五分鐘,然后臉上露出一個狡猾的微笑,繞到皇宮另一個部分的門口踏進去。
  盧保停止了口哨,詫异地抬起頭看著他。
  “希望這里不是禁區。”杜雷說道。
  “不,這里不是。”盧保說,“歡迎參觀!”他小心地瞄准,把一球擊進了洞內。“你有學過這玩意嗎,杜雷?”
  “有是有的,”杜雷說,“不過不彈此調久矣!”
  “拿一根球棍來試試吧,”盧保說,“一個人玩是沒有興趣的。”
  杜雷走過去拿一支球棍,盧保讓開。
  杜雷擊出一球,那只球沒有擊中其他的球,只是在球桌上空撞了几次。
  盧保沒好气地歎息一聲,“你這叫做學過嗎?連拿球棍的姿勢也欠標准!”
  杜雷的臉有點紅,“我用不著你教我的!”
  他再試一次。這一次,他總算把一個球擊了進洞,不過卻進得很勉強,似乎這是僥幸的一球。
  “不,不是這樣的,”盧保說,“應該這樣。”他以相當標准的姿勢擊出一球。
  那白球擊中了一只紅球,可是并沒有把紅球擊進洞去。
  “你也不見得很好!”杜雷不屑地說。
  “起碼我的姿勢是對的!”盧保气憤地說。
  “姿勢是沒有用的,”杜雷說,“重要的是能否把球擊進洞,如果你認為你自己是那么好,你敢和我打五百元一局嗎?”
  盧保看著他,“你在開玩笑,杜雷!我會贏你的!桌球這玩意沒有運气可言,技術高一點就是技術高一點!”
  “五百元就能證明是誰高一點!”杜雷說。
  杜雷那几下外行的示范當然是假裝的,事實上,桌球也是他最精通的玩意之一,但他知道盧保也是在假裝。
  他剛才在窗外看了好久,他看出盧保雖不是個一流高手,但也未至于打出那么差的一球。剛才示范而擊不過那一球顯然是假裝的,盧保是想引人入殼,看看結果是誰入殼吧!
  盧保凝視了杜雷一會,杜雷看出他是在忍著笑。
  但,看看最后笑的是誰吧!
  盧保掏出一疊鈔票,放在桌子的角落上。“好吧,每人五百元。我猜在吃飯之前,我們還有時間玩兩局。”
  杜雷也掏出五百元,放在一起。“贏的全拿掉!”
  “贏的全拿掉!”盧保說。
  他在球桌上把球擺好了,對杜雷微笑:“我讓你先吧,杜雷先生,你是客人。”
  杜雷几乎忍不住微笑了,他似乎很隨便地開球,但這個球開得极好。
  一開球已經把兩個紅球擊了進洞。然后,他又繼續擊其他的球。
  一气呵成地,他把每一只球都擊進了洞,使盧保根本沒有机會擊球,當他台頭看盧保時,球桌上已經沒有球了。
  盧保尷尬地微笑著:“杜雷,剛才似乎有人在演戲!”
  杜雷吃吃笑,“一個桌球的高手,必須也是好演員!”
  盧保說道:“否則,他就沒有進帳了!”
  “是的,”杜雷躊躇滿志地微笑,“他必須先裝出一副可欺的樣子。”
  “看來,”盧保露出懊惱的樣子,“我這五百元是輸定了!”
  “不,”杜雷說著從洞里把那些桌球挖出來,非常熟悉地在桌上擺好,“你還不是輸定的,我們還有第二局,只要你這一局打得比我更好,你就有机會反胜。”
  盧保又苦笑,“世界上怎能還有人比你打得更好?”
  “世界上有很多人打得比我更好,”杜雷說,“因為我并不是第一流的。只要你一口气打完這一局,得分比我多,你就贏我了。”
  盧保又看看那些球,苦著臉,“看來我只好試試了!”
  “試試吧!”杜雷說,“為你那五百元盡力吧!”
  盧保擺好了姿勢,杜雷忽然就覺得有點不對了,怎么盧保忽然變得渾身是勁的,就像一個職業能手一樣?接著盧保一球擊出,杜雷就覺得頸后一涼。盧保第一杆的得分已多過他的第一杆,而且這決不是碰運气,盧保的假裝,遠在他在窗外看的時候已經開始了。
  杜雷苦笑,說道:“看來,演戲的不只我一個人!”
  “正如你所說,”盧保得意地微笑,“一個好手還需要有好的演技,愈是好手,演技就愈好!”
  他又擊出第二球,杜雷就知道他自己是輸定了,那一連串美妙的連環撞擊,是杜雷也沒有把握做得到的,事實上他很少見人做得到。這以后,盧保就像在表演戲法,以似乎不可能的角度連連地入球,當他終于站直的時候,他得意地微笑。“我猜我贏了!”
  “是的,你贏了!”杜雷生硬地說。他怒得胸部像要炸開了。他极少如此生气的,也許因為他极少被騙,而且极少被騙得如此徹底!他當然不是志在贏盧保的五百元,他只是討厭這個人,想在球桌上出出气,但結果卻是相反的。“你在哪里學得這樣好的本領?”
  “我還是認為我只是運气好而已!”盧保拍拍那些鈔票,“我們何不再來兩局試試呢?加倍?”
  “不!”杜雷搖搖頭,“聰明人不會上當兩次。”
  盧保說:“聰明人根本不會上當。”
  杜雷很想在盧保的鼻上擊上一拳,但結果他只是走向門口。
  盧保吃吃笑,繼續獨個儿玩球。后來,他發覺又有人在看他,便抬頭。這一次站在門口的是嘉娜公主。嘉娜公主的臉上是一點笑容也沒有的。
  “你該早點來看我的精彩表演。”盧保得意地吃吃笑,“我贏了你的杜雷先生五百元!”
  “我看見,”嘉娜冷冷地說,“你可知道杜雷是我們的貴賓嗎?你這种的行為是不受歡迎!”
  盧保聳聳肩,“你似乎管不到我的頭上!”
  “這會使我們的客人住得不舒服。”嘉娜公主說,“我不想我們的客人老是提心吊膽!”
  盧保說:“也許,這會使他生气到向我采取報复手段,譬如動手偷去我們的火島明珠之類,這明珠的安全,是由我負責的。”他頓一頓,“當他這樣做的時候,我就有机會把他當場槍殺了!”
  嘉娜公主不以為然地瞪著他。“別說這么可怕的話,盧保。”她說,“我們的貴賓听了,他們會很害怕的。”
  盧保微笑,只是把球擺好,然后一棒便擊出。
  嘉娜公主的預言果然是應驗的,正正三小時之后,杜雷親眼看到了火島明珠了。那是在晚飯之后,國王親自帶領他們去參觀。
  那是一頓气氛相當融洽的晚飯,國王并沒有擺什么架子,他們可以自由地談笑,而且,也用不著杜雷提起明珠的事,那些好奇的女郎們已經在她們眾多的問題之中提出來了。
  國王夸口地說,不但火島明珠是一件稀世奇珍,而且,明珠的防衛措施之周密,也是世上罕見的。他說:“如果誰能告訴我一個把他偷出來的辦法,我愿意出一筆巨額獎金。”
  這使那些女郎都吵著要去看看了。而國王就領他們去看。杜雷懶洋洋的,對此事不參加意見,也不特別感興趣,其實,他卻是聚精會神地注意著的。他知道沈若蘭也是和他一樣,表面松懈,實則無微不至。
  他們注意到,進入那座藏寶的宮殿并沒有什么复雜的手續,只要通過那由五個御林軍守著的門口就行了。
  國王說,這五個御林軍是分四班二十四小時守衛著這個門口的,沒有一秒鐘會离開,因此,除非把他們殺掉了,否則沒有人可能輸進這度門而不被發覺的。不錯,進入這門的手續并不复雜,只要你是這几個御林軍認可的人,你就可以通過,但偷進去就甚難了。
  他們上了一道樓梯,到了二樓。
  “入路就只有樓下那一條,”國王指出,“你們可以看到,窗外全部是用鐵絲网封住了的,就減少了被人偷進來的可能性。”
  杜雷不得不承認,這也是一個好辦法。把入路減到只剩一條,而這一條入路有五個御林軍在看守著。
  他們沿著二樓的走廊而行,杜雷可以看到,沿著走廊,有很多門口,這些門口都是打開著的,但,門口有著像監獄般的鐵柵聚著,使人不能隨便進去。每一道門里面都是全部封了房間,房中無數的架子和玻璃柜放著各种各樣的珠寶或者是古玩。
  “我們是來看火島明珠的,”國王說,“所以我不想把你們的時間浪費在普通的寶物上了。”他一直領他們走到走廊的盡頭,道:“看吧,火島明珠。”
  那些女郎們都爭先恐后地擠到那座鐵柵的前面了。她們遮著,因此,一時,杜雷也看不到房間里有些什么。他只是看見,這房間的門也是有一道監獄般的鐵柵欄著的,不過,這鐵柵里面的門是一間特別的房間。他首先注意到的一點就是,這間房間是完全沒有窗的。
  “我們不能進去看看嗎?”一個女郎說。
  另一個也埋怨地說:“對呀,太遠了,看不清楚。”
  “讓我們近看一點!”
  另一個說:“我們不能把它偷去的!”
  三個說:“這樣大一顆珠子,我們藏不起來的呀!”
  另一個又說:“阿珍有地方藏起來,別看她的胸圍有三十六寸,其中有十公寸是假東西,兩顆她都可以的……”
  阿珍發嗔地去擰這個發言者時,另一個又說:“這時只要搜阿珍身上就行啦!”
  “你的屁股不見得就是真的!”阿珍說,“把那吹气的東西拿掉藏得下兩只籃球!”
  盧保和嘉娜只是站在最后面,露出容忍的微笑,國王給她們圍著,七嘴八舌的,倒弄得手忙腳亂起來了。
  “別鬧!”若蘭拍著手掌警告,“你們不能太無禮!”
  若蘭對于她們倒是很有鎮懾作用的,她們馬上肅靜下來了。
  “對不起,”國王抱歉地說,“我不是不相信你們,而是,這是我們的保安方式,沒有人能隨便進去,連我也不能隨便進去。”
  “但,如果你們要進去看,你們可以用這個。”國王取出一副小型望遠鏡,這望遠鏡馬上給奪去,而且成為了女郎們爭奪的對象。
  若蘭又拍掌維持秩序。“輪著看,由一號開始!”她們是有編號的。“別看太久!”
  于是秩序又恢复了。那些女郎們依著編號輪用那望遠鏡。
  “為什么連你也不能隨便進去呢?”一個女郎問國王。
  杜雷很高興,他要問的問題全都由這些好奇心重的女郎們提出了。
  “因為,”國王說,“如果我能進去,那等于說,隨便任何人都能進去了。”
  “你是說,這房間里充滿了机關槍,一踏進去,就有机關槍亂射之類嗎?”
  “別胡說,這樣先就會把珠子給射碎啦!”
  “不,”國王搖著頭,“沒有机關槍。看,這鐵柵是不難開的,只要把它推上去就行,但,一推上去,警衛室就會警鐘大鳴起來了。”
  “哦,那門上有個警鐘掣,一推上去就會触動它的。”
  “對了,”國王說,“警衛室的二十個守衛會在几秒鐘內赶到,因此,即使你能混過門口這五個守衛過來,你也不能進得這鐵柵。”
  “這樣緊張。”
  “因為這是一件稀世之寶,”國王說,“如果不緊張的話,早已給人偷去了啦!”
  “我看不出有什么可愛!不就像我家花園門柱上的燈球,晚上亮了燈之后嗎?”
  “即使你有辦法不触動警鐘,而通過這門,也是沒有用的!”國王說,“看到地毯上那些燈眼了嗎?”
  這時望遠鏡已經傳到了杜雷手上,杜雷可以上前去看了。未用望遠鏡之前,他已經看到,那房中的地板上果然一如照片中所見,是舖上了紅色地毯的,而地上那些金屬物体,原本就是許多燈眼。
  那是一只一只小小的金屬圓筒,突出在地氈上,每只圓筒內修有一只燈泡,這些圓筒可以說是等于一些丁型的探射燈,不規則地分布在地氈上每一個部分,每一只之間的距离不會超過二尺,也以不同的角度朝向天花板,在天花板上,也有著相同的燈眼裝著,朝向地上。杜雷可以看到,這些燈眼是互相照應的,那就是說,它們是一對一對的,每一對都是正正地互相朝著,一只在地氈上,一只在天花板上,地氈上的那一只如果發光,發出來的光就是正照進天花板那一只,相對的,天花板那一只發光,也是會正照進地下那一只燈眼里。
  “這些燈眼并沒有開亮。”一個女郎在說。
  “這些燈眼已經亮著了,”國王說,“它們是永遠不熄的,只不過它們發出的是一种肉眼看不到的紅外線。”
  “這又是什么用呢?”
  “阻止任何人接近明珠。”國王說,“你看,這些燈眼的紅外線組成了一張很密的光网,圍著明珠,沒有人能接近明珠而不触及健些光線的,這些光線之間并沒有闊到可以容許一個人爬過去的空隙。一触到這光線,警衛室的警鐘也會響起來了。”
  杜雷正用望遠鏡向房中視察,除了明珠本身之外,他視察其他一切設備,他發覺牆壁是嵌著松木的。
  “試一試吧!”一個女郎說。
  “試什么?”國王問。
  “試那些燈眼。”
  國王意動地用舌頭放著嘴唇,“但……會使衛兵赶來,這——等于和他們開玩笑。”
  “你是國王嘛!”
  天下間最難拒抗的是美女的懇求,尤其是她并不是要求占你什么便宜,她不過是求你向她逞威風罷了!
  國王雖然是一個老人,但他到底是一個男人,他也感到這個誘惑實在是很難拒絕的。
  “好吧,”他終于點頭,“試一次,但不能習以為常。你們听過‘狼來了’那個故事的,牧童叫‘狼來了!’戲弄村子里的人,到真的狼來了時,他呼救卻沒有人睬他了。”
  “試吧!”
  站開一點。”國王擠上前,蹲下來,九五之首,在一群美女的面前,他卻變成近乎一個小丑了。
  杜雷小心地看著他把手伸進鐵柵之內,那只手伸到最近的一只燈眼的上空,掃過一下。
  馬上,刺耳的警鐘就充滿了他們的耳朵,那些女郎興奮地尖叫起來,國王吃吃笑。
  然后,在十几秒鐘之內,守衛就來了。十二個持槍的御林軍如狼似虎地沖上樓來,當他們看見國王時,他們停住了,臉上露出困惑的表情。警鐘的聲音這時才停止。
  “叫他們回去吧,盧保。”國王柔聲地說。
  盧保慢條斯理地轉身,揮揮手。“沒事了,你們回去吧,這只是一次演習,不過你們的确干得很好!”
  御林軍退走了,那些女郎興奮地議論紛紛。
  其中一個女郎又提出了一個杜雷剛剛想提出的問題。她說:“陛下,你說來說去,這里的防范雖然周密,但全部都是用電力控制的,假如有人把電流供應截斷的話,那又會發生什么?”
  國王那個微笑更得意了,而且.簡直是近乎甜蜜的。“這也沒有用的,小姐。”他說,“你看,首先這里的電流、是由另外一副蓄電池供應,而不是用普過的電流。這副電池是收藏在一個秘密的地方,至于是什么地方,我不能告訴你了。總之,這電池的電要半年才用完,每到時間,我就親自去更換。更換的工作總是我親自去做,從不假手他人的。而且,即使你發現這電池的所在,把它偷走,也是沒有用的,因為警鐘有兩副,一副是連系著這防盜系統,另一副則是連著電池。這另一副的作用卻是相反的,通著電流時它會靜止著,但是,電流一截斷,它就響了。因此,即使你有辦法使電流中斷,警鐘還是會響的。”
  大家都惊訝地看著國王,一時全部靜下來,因為,國王所講的,果然是一個近乎十全十美的防盜計划。
  “你們想出什么破綻嗎?”國王躊躇滿志地吃吃笑著,“正如我剛才所說,有誰能告訴我一個把明珠偷出來的方法,我愿出一筆獎金!”
  “不可能偷到手的!”那些女郎們又在議論紛紛了。
  “完全沒有可能的!”
  杜雷又在用望遠鏡去看明珠,實在也不是看明珠的本身,而是看明珠周圍的設備。等明珠到了手之后,他再看個飽也不遲的。
  “那么,自己的東西,你自己沒有机會鑒賞了?”若蘭問。
  “我就是每半年鑒賞一次,”國王說,“每半年期滿,當電池又需要更換的時候!平時,我就只有用望遠鏡了。當然,用望遠鏡是沒有看得那么清楚的,不過我也無所謂了,我以前又不是沒有看過它。
  杜雷把望遠鏡交給若蘭,若蘭看了好一會,后來又把望遠鏡在她們的中間傳來傳去,那些女孩子們對那夜明珠似乎看之不厭的,直至最后,若蘭又拍手召集:“好了,好了,我們不能再打扰人家了!”
  “不要緊,不要緊!”國王連聲說。但嘴巴雖然這樣,他也沒有堅持留下他們。他也不放心讓他們對著他的夜明珠太久的。
  于是他們离開了那里。國王仍然睡眠不足,于是他又回去睡覺了。
  那些女郎蹦蹦跳跳先走,杜雷和若蘭走在一起,慢慢地向他們的住處走回去。
  “晤,”若蘭沮喪地說道,“我們已經看到了,而且似乎,我們要遭遇我們一生中第一次失敗的了!”
  “情形看來并不樂觀,”杜雷承認,“不過,你也不須要那么悲觀。”
  “連進門口也成問題,”若蘭道,“更別說通過那些紅外線了。”
  “進門口倒是不成問題的,”杜雷微笑說,“凡是有空气調節設備的地方,必然有許多通气管的。”
  若蘭不解道:“通气管?”
  “是的,”杜雷說,“你不會是忘記了這一行業吧?凡是有空气調節的地方,總有一個排廢气的出口,這個排廢气的出口,就是可以進去的地方。”
  “這個排廢气的出口又是在何處呢?”若蘭問。
  “我會查出來的,”杜雷說,“今天晚上就查出來。”
  “今天晚上?”
  “是的,”杜雷說,“這种事情,不是愈快愈好嗎?今天晚上和明天晚上或后天晚上并沒有什么分別,危險性反正是存在的。”
  那天晚上,接近午夜的時候,杜雷果然已經在活動了。
  皇宮到底是一個嚴肅的地方,因此那里面的人都是一早就上床的,夜靜的宮中,沒有什么動靜,到處都是靜悄悄的。
  那座藏寶的宮殿(現在杜雷已經知道它是叫百花宮),衛兵照規矩每隔二十分鐘就繞屋巡邏一次,現在時間已經到了,于是那隊衛兵又做例行的巡邏。
  他們巡邏了屋后,又從另一邊回到屋前去了,卻一點都沒有注意,在屋后黑影最濃的地方,靠著牆邊有一條黑色的細繩垂著。不過,即使他們著意去找,也是不容易找到的,因為這條黑色的繩子是那么細,但是,相信不會粗過一根火柴多少,這條繩一直通到屋頂,盡處是一只黑色的金屬爪手,牢牢地抓住了天台欄杆的邊緣。
  這條繩子的主人當然就是杜雷了,別看這條繩子是那么細,其實它是非常之韌的,用尼龍及金屬纖維揉合而成,隨時可以吊起一部汽車那么重的東西。因此,一個人要是沿著它爬上天台上,那是不成問題的。而杜雷也就是利用這條繩子爬上了天台。現在,他正蹲在天台的一角,小心地觀看著周圍的形勢,他發覺本來樓梯是通上天台來的,有二道門開出天台,但現在這道門已經給用磚頭封掉了,變成了一堵牆,人既不能從天台下去屋中,亦不能從屋中上來。
  通气管不在天台。
  杜雷知道是在什么地方,他走到天台的側面。向下望望,便去把那條繩子拿過來,從這邊垂下去,最后把那只爪手就搭在天台的攔杆邊緣上。
  然后,他便跨出欄杆之外,沿著這條繩子垂下去,到達了二樓的一只窗外,在窗外突出六寸的檐上站住了腳。
  那里也是黑暗的所在,而杜雷一身從頭到腳都是黑色的夜行衣,他已經成為陰影的一部分。那里,就在窗子的旁邊,窗頂高度的牆壁上,有一個方形的黑洞,有些溫暖的气体從內噴出,這自然就是廢气管的出口了。
  這里和窗口一樣,也是有鋼絲网罩著的,杜雷伸手進衣袋里,取出一把小鉗子來,就動手把那鋼絲鉗斷,那塊方形的鋼絲网,左、右及下面的鋼絲都給鉗斷了,只剩了上面是仍然完好的,杜雷便像掀蓋子一般把它揭起了。
  那方洞再也沒有遮攔,可以讓他進入,杜雷沿著繩子把身子扯高了一點,鑽進了那個洞內。
  那個洞是相當寬闊的,可以容納一個人鑽進去,杜雷輕巧地鑽了進去,而且通過那鋼絲网,把那條繩子又拉進洞內了。
  就在這時,樓下響起了腳步聲,杜雷凝住在這里了,那腳步聲是一隊守衛繞屋巡邏而發出來的,他們是又正在實行循例巡邏。
  他們經過了那出气洞的下面,又走了,一點也沒有注意到有什么不對。
  這就是杜雷選擇通气洞作入路的原因了,那通气洞不同窗口,如果把窗口的鋼絲网剪破,那是很快就會被發覺的,因為那鋼絲网的破,可以從窗內看見。
  但气洞口就不同了,通气洞口在屋內是看不見的,在樓下看又太遠了,看不清楚,他离去時只要把那鋼絲网蓋回原狀,就不會有人察出有什么不對了。
  那隊守衛走了,杜雷便像一條蚯蚓似的,在那通气槽內境蜒而行,早些時候進來參觀時,他已把宮內的形勢記得很清楚,因此通气管雖然是四通八達,他也不會迷路。
  很快,他已經爬到了收藏明珠那房間門口的下面了,根本,那通气管的管口就离開這里不太遠的。
  這通气管是貼著走廊的天花板而筑的,沿路都有窗洞,容許空气進入,這通气管的作用大致是這樣:在百花宮中的某處,一座巨大的冷气机不斷放出冷气,由另一組同樣的排气管輸送到宮中的各部,由于冷气不斷產生,造成壓力,要找一個地方泄出去的,于是很自然地,便不斷地鑽入杜雷所在的這通气管,由管口排出,這樣就完成了空气更換的循環。這當然是一個已經相當舊式的空气調節辦法,但是,百花宮從來不會有多少人在的,因此空气調節的效果也不需要太高。
  總之,這通气管的腹部,每隔十尺左右就有一個大約方兩尺的洞,容許多余的冷气冒出來,這些洞的洞口都有一個鐵格遮著。
  不過這些鐵格是室內的設備,裝得并不牢固,無防盜的目的,輕而易舉地,杜雷把一只鐵架拆了下來,于是他就輕輕跳落那走廊中,站在那鐵柵的前面了。
  他長長的舒了一口气,根据國王所說,巡邏隊是不到這上面巡夜的,因為肯定了沒有人能潛進這里來。當然,也不是完全不巡,只是每天早晚巡兩次。因此,杜雷在這里有很多時間,可以做他所想的事情而不受打扰。
  首先,他掏出一副黑色的眼罩,有點像摩托車英雄所戴的那一种,通過眼罩,眼前的景物就全變了,變成不大清楚,一切都只有青青黑黑的輪廓。但是,他也看見了一些前所未見的東西。就是一條一條晶瑩的直線,從地上的每一個燈眼,通到天花板相應的燈眼,他所看到的這些,自然就是燈眼發出的紅外線,這用肉眼是看不到的,但戴上了這副濾光眼鏡,就可以看得很清楚了。
  一時,杜雷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看著。那些紅外線交織成一張相當密的网,錯綜复雜的,接著杜雷又取出了一只照相机。
  那是一只很小型的照相机,可以很方便地放在衣袋里的,他用這照相机開始拍攝室內的情景,拍了一張又一張。后來,當菲林拍光了之后,他便把照相机收好了,就在地上一坐,呆呆地看著里面那只座子上的火島明珠。進入百花宮的問題,看來是解決了,但,怎樣能取到明珠呢?
  杜雷极想抽一根香煙,在這樣的時候,一根香煙是能幫助他激腦筋靈活的。
  但是,他知道他不能,這里是不适宜他抽煙的地方。
  怎樣把明珠取出來而不触動警鐘呢?他不能化成一只蜂而飛進去。
  也許,如果有一枝長長的竹杆,就可以伸過那些紅外線的縫隙之間,到達明珠那里了。再往竹杆的末端裝上一只网,加上小心翼翼的動作,就可以把明珠取出來了?但這也是不行的,明珠离開閘前那么遠,而閘門外面就是走廊轉角,柵門与牆壁之間只有五六尺的空位,不夠運用一根長竹杆,而且把一根竹杆運進來而不被發覺,也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而且,明珠到手之后,又怎樣逃走呢?他們有時間逃走嗎?他們得帶著那許多個女郎一起逃走的。
  逃走?杜雷總覺得不是味道。一個一流高手是不會采取拿了就逃那种方式的,一個一流高手偷了你的東西之后,可以仍然留在你的面前,泰然自若的,而你一點也不怀疑他。
  終于,杜雷再站起來,矯捷地向上一躍,扳住了那通气洞的邊緣,爬回了通气管中。那通气管筑得很結實,可以支持一個人的体重而毫無塌落之虞,這是舊式建筑最值得欣賞的地方。
  杜雷把那只鐵格裝回原位,沿著來時的路爬出去,到達了那通气管的出口。
  扳著那條幼幼的黑繩子,吊在通气管口的外面,他把那鋼絲网小心地推回原狀,又用兩根幼細的鐵絲把兩個角落的部分系住了。這樣,從遠處看來,是看不出這网絲有什么异狀
  也沒有人會走近看,巡邏的兵士,不會無緣無故地找把梯子爬上來看看這通气管的出口的。
  五分鐘后,杜雷已經到了皇宮的另一部分,沿著一條水渠爬上樓,爬上了一座露台,一跳跳進了房中。
  床上的若蘭正一絲不挂地伏在那里看一本書,杜雷的闖進,使她整個人一跳,嘴巴張成O型,差點要叫喊出來。
  “杜雷,你在干什么?”她一滾身,用被子裹著身体。杜雷在床邊坐下,她連忙挪開一點,“不要。”
  “我剛剛進入百花宮。”
  “那么呢?”
  杜雷把手中的照相机一拋,“我已拍下了很多照片。”
  “你想到了辦法沒有?”
  “還沒有,”杜雷說,“但,已經有了一個隱約的輪廓。”
  “那么,我贊成你回到你的房間去發展這個輪廓。”若蘭凜若冰霜地說。
  杜雷坐近一點,說:“你是可以幫助我的靈感的。”
  若蘭冷冷地說:“你不需要人幫助你的靈感。你是一流高手,你是不需要煙、酒、咖啡和女人去幫助靈感的!”
  杜雷苦笑著聳聳肩,“真可惜,一個這么了解我的女人,卻一點都不愛我!”
  “我已經說過了,”若蘭道,“我們現在是在做一件工作,不是在玩小孩子的游戲呀!”
  “我們應該一起商量一下。”杜雷說。
  “明天吧,”若蘭仍然是那么冷冰冰地說,“現在時間已經不早了!”
  杜雷奇异地看著她,“你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嗎?”
  “是的,”若蘭說,“我不大舒服,有點頭痛,我們明天再談好不好?”
  杜雷聳聳肩,也只好离開了她的房間,回到自己的房里,忽忽換過衣服,洗了一個澡,在床上躺下來。他當然不是睡覺,在未能解決這個問題之前,他是無法睡著的,因為時間是有限的,不能這么拖下去。在表演歌舞之前,他就必須解決,不然,就太遲了。
  杜雷的腦子就像一台電腦般在轉動著。若蘭果然說得對的,他并不需要煙、以及女人幫助他的靈感。即使在心情惡劣的時候,他仍然可以強迫自己集中精神,去思考一個問題。他是一個一流高手。
  但今夜,這個一流高手卻似乎靈感不來了。不錯,他的腦里是有一個主意,在呼之欲出的,但就是叫不出來。
  后來,他煩躁地站了起來,走到窗前,站在那里,向下面的御花園中張望。一男一女慢沒地在花徑中經過。他們使杜雷呆住了,因為,這一男一女,就是若蘭和盧保。他們貼得很近,而且走得很慢。
  杜雷的心里充滿了強烈的感情,但這些感情之中只有一半是妒忌,另一半卻是警惕和恐懼。
  不錯,若蘭是一個一流的高手,他信任她在這件工作上的眼光及工作能力,然而,他卻不信任她的感情。杜雷是向來不敢給任何一個女人的感情的。
  女人的感情變化沒有人能預測,連她自己都不能預測。誰知道她會不會忽然變化起來,連他們的計划也出賣了呢?
  剛才她這樣急于把他赶走,顯然是因為她和盧保有一個約會。并不是說她和盧保有一個約會不好,正如她所說,他們只是在做一件工作而已,他們需要迷惑盧保和嘉娜兩個人,以方便他們工作的進行。
  可怕的是,她不肯告訴他和盧保有約這一點。那么,也許不是她迷惑了盧保,而是盧保把她迷惑了?她不肯透露和盧保有約,就是因為她對盧保有一种不能告訴他的感情。
  杜雷黯然回頭,把照相机里那些菲林沖晒,沖出來的照片中,那些紅外線是全部清楚地顯現的,因為那是一卷特殊感光的菲林。杜雷花了很久時間研究這些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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