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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群雄論劍



  狂吼飛墜之人非他,正是早先掌劈越斌的火靈官岑化龍。
  岑化龍星飛而下,紫電無影牟昆心中大詫,忘記了要与柳劍雄決一生死。柳劍雄也惊得心中發毛,心想:“對付一個牟昆已是應接不暇,再加上個岑化龍,豈不……”想著,想著,手中劍也不由垂落。
  岑化龍電疾的瀉落峰下,哈哈一聲狂笑。一抬手中那枝金光閃爍的狼牙作,先朝牟昆傲然一指道:“你可是人稱紫電無影牟昆?”
  牟昆既是早年黑道上的獨腳大盜,眼皮自然夠雜,這位東海有名的魔頭,自然早有個耳聞,火靈官的生形扮相,他自是熟知能詳。雖說他此刻功力已登峰造极,但火靈官早年的名頭卻也大得駭人,是以不敢大意,為了對付柳劍雄,他此刻也不能另惹是非,聞言雖感不悅,仍謙和的頷首道:“不敢!在下正是牟昆,請教……”
  岑化龍又是一聲震谷撼山的哈哈狂笑道:“你連老夫都不識?”
  柳劍雄見這兩人并非一路,心中不由一寬,靜立一旁,看這兩人鬧下去。
  牟昆對岑化龍中有顧忌,其奈當著柳劍雄的面,縱想忍讓,也下不了台,再經撩撥,不由心中怒火陡熾,火靈官話一落,也挑目冷哼一聲道:“誰不知道老匹夫你姓岑,在下不過給你客气客气。”
  岑化龍抖嗓大吼一聲:“老匹夫!”一擺手中狼牙杵,橫里一划,殘霞冷暉,金光耀眼,在頭上繞個圈子,然后橫里一收,垂握胸前,左手二指一點,大聲喝道:“牟昆,你眼中還有我們東海一派?”
  牟昆賊眼一溜,不答他的話,向側里一指屹立一旁的柳劍雄,冷冷的道:“你以為老夫真怕你們東海,你要不有,我們有的是時間,等老夫先把這小子收拾了,再領教你几手東海秘學。”
  岑化龍鷹目一轉,瞪向柳劍雄,稍頓,哈哈一聲狂笑道:“好哇!姓牟的,老夫一准依你。動手吧!停會人夜之后,風厲雪狂,動起手來有點不便。”
  牟昆何等机靈。心中一動,忖道:“你這老匹夫倒夠滑,等老夫与這小子打得筋疲力盡,你好撿現成便宜?”
  他一念及此,忙哈哈一笑,盡斂怒意,朝岑化龍微欠身道:“牟某听說岑見前在濟南府天寶寨中,被這小子一劍削掉七只狼牙,岑兄与這小子有約在先,牟昆雖是一介草莽,不敢擅越江湖禮數,這小子讓給岑見先泄泄憤,如果岑兄……哈哈!自信接不下來?那就讓牟昆先殺殺他的銳气,再讓給岑兄。”
  請將不如激將,牟昆胸藏詭謀,知岑化龍驕江自恃,方來著激將法。
  火靈官岑化龍,東海一脈宗師,那堪被牟昆將底抖出,登時怒哼一聲。他倚仗三年的苦練,自信目前力足應付柳劍雄。
  人死留名,武林之中為爭名不知毀了多少英雄豪杰?牟昆說話這种語態,簡直刻薄到了极點,豈不把岑化龍气坏。
  岑化龍一哼之后,鷹目一翻,先瞪了柳劍雄一眼,言朝牟昆冷峻如冰的道:“牟昆!你少狂,諒這小子今天逃不出老夫的狼牙杵!等老夫料理完這小子,再收抬你。
  他一生飛揚跋扈慣了,這种盛气凌人的樣子,也大有視牟昆為砧上肉,隨手宰割的樣儿。牟昆夠陰損,這是著驅虎噬狼的毒計,他大可負手作壁上觀,等岑化龍与柳劍雄斗得兩俱傷之時,再出手不費吹灰之力就可收拾殘局。
  天地間的事,不如意者,十常八九,他盤算雖好,終是事与愿違。
  柳劍雄卓爾不群,一身能耐,超俗絕塵,銀闕劍一揮,豪气經天的道:“兩位不管誰先上,柳劍雄一樣的候教,如果兩位有興,不妨讓柳某一并討教。”
  他竟要獨斗當今之世,睥睨武林的兩大絕頂高手。牟昆心中冷哼道:“好狂的小子,太爺一人,你也未必能接得下來,公然敢說獨斗老夫与岑老匹夫,你是作死。”
  他心里雖是如此想,口里卻未講出來,賊眼一轉,飄向岑化龍道:“岑兄,這小子好儿子!”
  岑化龍似已不耐,一挽狼牙杆,哇呀呀一聲怪叫,紅影一飄,金光電閃,劈間砸下。
  柳劍雄右劍隨手一式“畫龍點睛”向狼牙杵上一貼,橫里一帶,將狼牙杵卸在一側,一面雙腳倒踩連環,電旋五步,岑化龍人反被帶動,橫里一上步,不但招落了空,身形也被帶移。
  柳劍雄并趁飄身之但,左手向側里一揮,五縷無形指風,削毫裂脂的掃向一側陰含奸笑的牟昆。
  牟昆早識柳劍雄的厲害,只是未想到他招來得這么快,連忙雙足倒點,猛退兩丈。
  指風一出,柳劍雄昂聲道:“牟昆你也別閒著!”
  隨手一招,化解一大高手的一式精妙絕招,并逼退另一高手。這等功力招式真是神奇妙絕。
  岑化龍与牟昆各退數步,雙目凶光閃灼,挾雜著些微疑詫神色,瞪定這位年輕高手,心中齊在翻騰。兩人真不相信,一個照面就丟了這大的人。牟昆冷哼一聲道:“臭小子!是你咄咄逼人,非是老夫愿意在后輩面前撿便宜,可怪不得老夫!”話落,向岑化龍一打眼色道:“岑兄,我們上。”
  岑化龍傲然的將頭一點,冷聲一哼,高舉狼牙杵。
  牟昆一個騰步,縱近丈許,馬步一沉,雙掌亮式,左龍右虎,掌心朝天,大聲道:“小子,你小心了!”
  接著向岑化龍使了個眼色,雙掌一印,使了式“陰陽手”,右掌罡風卷体,左掌柔勁如錐,透過罡風,電疾穿出。
  岑化龍趁勢一挽狼牙杵,金光閃閃,有如逆龍鬧海,挾起一陣勁風,怒壓而下。
  這兩大高手都似狂极怒极,大有一出手就要制柳劍雄于死命之勢,是以全使出了然著。
  柳劍雄在習金剛四式神劍之時,已經体悟出來,這四式神招妙絕天下,威力視對手的多寡及強弱而定,特別是第四式更甚。
  雖說如此,但也僅限于對手功力与他相若之人,如果碰到對方身怀頂尖絕學,而功力又超邁于他,那又另當別論。
  且說這兩大高手雷霆万鈞的一式勁擊,正中下怀,柳劍雄哈哈一聲朗笑,朗目一亮,神芒電射,暗中運足真力,猛的彈指電彈,但听嘶聲一響,已自“咚”的一聲暴響,岑化龍狼牙杵被彈得升高一尺。
  右劍划起數十道劍花,先護住周身百穴,然后招化金剛伏魔,接著式化金剛降魔。
  但見漫空劍气千幻,看得人眼花繚亂,分不出來誰是柳劍雄?誰是牟昆?誰又是岑化龍?
  柳劍雄四式金剛神劍一出,場中已有了极大的變化,岑化龍一聲錐心刺骨的斷腸慘哼,金光一閃,狼牙杵橫向斷岩下飛去。
  血光耀眼,岑化龍被柳劍雄一招神劍,自右肩斜劈成兩半,厲魂渺渺,步上黃泉。
  一代魔頭,算是他一生作惡多端,該有此慘報。
  牟昆确不愧身怀絕技,盡管金剛神劍再厲害,他仍是死里逃生,總算他見机,柳劍雄第三招才出,他已雙拳一試“潛龍遁虎”,腳下倒踩九九,倒飛三丈。
  他今天占了練成九龍連環步之便宜,既是見机得早,又退得快,方免了殺身之禍。
  誰知連番閃躍,人已踏之在危岩邊沿,再一個倒翻三丈,一腳蹈空,失了准頭,人如斷了線的風箏,朝云霧中飄墜而下。
  柳劍雄接連使出四式神劍,得手之后,卻也累得滿頭大汗,一步跨到岩邊,低頭一看,但見腳下云霧千重,只聞山風怒嘯,不見人影。
  回頭一看橫死的岑化龍,想起了趙斌數十年思唇含冤,最后落得慘死邊荒,暗自低歎道:“今天岑化龍如果不遭報應,那真是天道不公了!”
  “好神劍!”
  猛的頭頂,起了聲蒼勁的喝彩聲。
  柳劍雄不由的昂頭仰臉,望岩頂看去,晚霞殘照中,但見一見銀髯及尺,白袍飄飄的古稀老人,扶杖拂髯,一臉慈笑的立在頭頂五丈處的危岩上,望著柳劍雄將頭輕點。
  來人不知是保時來到近處,柳劍雄猛然心中一動,記起了傳言中的那位白發蒼蒼的神仙,慌忙躬身一揖道:“末學后進柳劍雄,打扰老前輩清修,尚請宏量寬容,不見罪晚輩之唐突。”
  老人哈哈一聲慈笑,手中拐杖輕撐,身子向上彈起二尺,猛的一撤拐,身如飛絮,緩緩飄飛而下,落在柳劍雄身前。
  笑意盈面,慈聲道:“柳大俠,你別這樣客气。岑化龍一生惡事做盡,世外魔梟,中原武林道上,几人能胜得了他?柳大俠今天除此大惡,無形之中,積下一大善功,老朽恭賀尚且不及,何責之有?”
  柳劍雄躬身謝過,溫聲問道:“老前輩高名上姓?”
  白髯老人拂須一笑道:“老朽遠离中原快近五十年,武林同道口中,几無人得知老朽尚苟活人世者,賤名多年未自用過,亦未听人提及,你就姑以昆侖老人叫我吧!”
  “昆侖老人!……”柳劍雄蹙眉忖念,半晌不語。
  昆侖老人微微一笑,輕頷皓首緩緩的道:“老朽真糊涂,難怪柳大俠不明白,其實說開了,一文不值,唉!老朽早年在江湖上有個渾名叫連環金錢雙飛燕……”
  柳劍雄“哦”的惊噫了一聲,迫不及待的相問:“您就是當年以兩手暗器揚名天下的胡老前輩?”
  昆侖老人微一點頭,又复輕唉一聲,像緬怀往事一般的道:“老朽受盛名之累,錯中有錯,開罪華山派。莽莽林州,竟使我走投無路中,只好适跡邊荒,韜光養晦。唉!五十載歲月匆匆,若不是柳大俠你今天提及,几已將前事盡忘……”
  柳劍雄乍見老人一臉凄愴,滿臉情傷神色,慌忙欠身告罪道:“柳劍雄無知,無端惹起老前輩傷感,愚不可及,望您老人家海涵。”
  昆侖老人又复一聲輕歎,搖搖頭道:“老夫怎能怪你?實是老夫早年行事荒唐失度,以致一身罪孽,這……這真夠我忏悔一生啦!”
  老人本名胡云飛,年輕之時,頭角崢嶸,二十出頭一點,就名震神州,雙手暗器,天下無敵,右手連環金錢鏢,左手兩只并翼燕子鏢,當時武林之時,不論黑白兩道,鮮有能接得下他這兩宗暗器來的。人一出了名,加上他生的朗朗儀表,這就引的當時華山派一位自視甚高的女俠苦纏疾戀,天南地北,苦追不舍。
  胡云飛眼高于頂,華山派這位女俠武功藝業,与當時武林中的一流武師相較,有過之而無不及,加上她貌美如花,照理說這兩人真是天生的一對璧人,但天地間的事,往往出人意料,胡云飛就是看這位華山女俠不順眼。
  苦纏了一年多,在很多次生死揚合,多虧她明幫暗助,胡云飛得以不死。照理,胡云飛感思圖報,應該相愛才對,相反他卻對她怨尤更甚。
  在一個月是中天之夜,胡云飛登臨寒山寺賞月,不期然的這位華山女俠又現身相見。
  胡云飛被她苦纏得實在別無他法可想,趁此放闌人靜之時,表明心跡。
  華山女俠是何等高傲之人,怎能忍禁得住胡云飛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傲態,恨他太過無情,又損害了她少女的自尊心,不由羞憤填胸,抽出佩劍,就掃向自己心愛之人。
  胡云飛心中亦有三分气,竟亮劍還手,兩人就此苦斗起來。
  雙方打得難分難解,胡云飛猛然想及俗諺:“男不与女斗”之語,分出左手,抖手打出一并翼雙飛燕。
  他本意想是逼退華山女俠,抽身一走了事,未料到華山女俠痴戀成迷,誤會薄情人手下絕情,傷心之余,反而引頸迎向燕子鏢。
  暗器出手,發射之人已無能控制,及至發覺對方視死如歸,枉他胡云飛空負一身絕藝,也不及搶救,血光一現,華山女俠竟爾香消玉殞。
  胡云飛此時一發覺華山女俠如此愛他,自己心中埋伏的愛苗不由遽然萌生。
  但大錯已鑄,他只好帶淚含悲將華山女俠埋葬。從此之后,武林之中,再未有人見他,也沒有人知他死活。倒是留下了一頁香艷感人的軼事,流傳至今。
  華山派雖出動大批人手搜尋他,但踏遍江湖,未發現他的影子,五十年來,成了宗懸案。
  胡云飛也由一俊美少年,變成古稀老人了。
  五十年來,他适隱昆侖,從未与人提及前事,今天柳劍雄無心追根問底,勾起胡云飛滿腹辛酸,怎不叫他凄惋欲絕?
  柳劍雄見老人憂傷過度,一時之間,找不出适當的話安慰他。這件武林韻事,柳劍雄知之甚詳,一想自己現下不也是正當情海翻波嗎?油然的泛起一股同情心,扼腕慨歎了一聲。
  胡云飛驀的神目一亮,一掃滿臉哀傷,不解的道:“難道柳大俠也有傷心之事?”
  柳劍雄苦笑了一下道:“晚輩一身情孽,羞見武林同道。”
  胡云飛點點頭,徐徐的道:“明心見性,頤養天和,老朽奉勸柳大俠一句話,‘明哲保易’才是……”他說此沉了一陣,又續說道:“老朽适才在岩上已看的明白,柳大俠劍術通神,當今之世,能与你相頡頏的,放眼武林,屈指可數了,不過……憑你這等神妙劍式,牟昆仍能漏网遁逃,可見他确具絕世奇學,當是你一大勁敵。”
  柳劍雄拱手稱謝,蹙眉道:“晚輩僥天之幸,逼得他飛墜懸岩,不知這狗賊……”
  胡云飛淡然一笑道:“憑他一身絕學,絕不會慘死絕谷,他年必將危害武林,老朽遍數當今之世,能制服牟昆之人,舍你之外,恐無別人,只是……”他愕然的蹙眉凝視,在柳劍雄的臉上掃了几遍。
  柳劍雄何等聰明,躬身一揖道:“老前輩如有教言,但請明示。”
  胡云飛遲疑半晌,失聲輕歎道:“柳大俠气色失常,穴脈經竅,必有損傷。”
  柳劍雄听了大惊失聲的叫道:“老前輩真乃神人,晚輩确曾在天山之上,因墜岩傷及腦部經脈,至今未愈。”
  胡云飛點點頭道:“普天之下,惟獨蝸居之天河金泉能療柳大俠的宿疾,但需長期療治。”
  柳劍雄顯得神情緊張地促聲問道:“不知需時多久?”
  胡云飛伸出三個指頭一比。
  柳劍雄松了口气道:“三個月?”
  胡云飛搖搖頭,緩緩的說了兩個字:“三年。”
  柳劍雄眉斜挑,惊訝出聲,重复念了聲:“三年!”
  他猛的搖搖頭道:“三年的時間太長,赶不上武當百年論劍,愧對先師泉下英靈。”
  胡云飛斬釘截鐵的道:“柳大俠不療好經脈損傷,就胜不了牟昆!”
  柳劍雄聞言沉默了一陣,緩緩的念道:“如今事不由已,看來我只好听其自然了。”
  胡云飛頗為同情的道:“柳大俠只須靜養三年,三年之后,內傷康复,牟昆雖身怀絕學,也不是柳大俠的胡手。”
  柳劍雄蹙眉說道:“老前輩話雖如此,但來年論劍,如果少林門奪不到神道伏魔令……”
  胡云飛搖搖頭道:“國之不保,家何以堪?依老朽看,劍盟宗主之位不是武當蟬聯,就必是少林奪魁。大丈夫應以蒼生安危為己任,不可只顧私情,不管武林劫數,果真牟昆他日危害武林,柳大俠你又未康复,試問普天之下,誰能制得住他?”
  昆侖老人大義凜然,几句話將他回住,頓時使他如夢初醒,拱手一拜道:“老前輩金玉良言,頓開晚輩茅塞。”
  昆侖老人胡云飛搖手道:‘聊大俠別客气,快料理完眼前之事,請隨老朽上峰療養!”
  事情到了這种地步,真是一點都不由人,柳劍雄只好諾諾連聲,轉入岩洞之內,將趙斌葬好,默禱了一番,折出洞外,又將火靈官岑化掩埋完畢,方隨胡云飛上雪峰療傷。
  按下柳劍雄不表,且說這年中秋,武當山上,車水馬龍,絡繹不絕,三山五岳,各門各派乃頗有名气的武林豪杰,皆受劍盟宗主柬邀,有的是參与論劍,有的是臨場視禮,大約到了三五百人。
  江南武林盟主柳彤,北道上武林盟主華榮,其弟銀鞭華靈,華老夫人,兩家姻親家人均歡聚武當山。
  陳家溝的太极掌門人陳桐与孫儿陳仁珠,徒弟八卦金刀鐘智魁,也遠從河北赶來。
  華山掌門,銀髯叟方隆天也受邀,親率三位高足來觀禮。
  其余武林知名之士,多得不胜枚舉。
  皓月清秋,這晚參与論劍的七派弟子,一個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只等宗主令下,就可即席大顯身手,為本門爭光。
  戚玄齡与老伴,親率愛女玉鳳,与一對寶貝徒弟,恰在論劍之前赶到。
  戚玄齡雖說一生怪誕護短,可是這一次竟然例外,因愛女之事弄得他昏頭脹腦,才弄清了愛女的心思,盡管玉鳳嘴有多硬,骨子里卻是將柳劍雄愛得發狂。
  天山神君之不愿早來的原因,就怕一旦遇上難堪的場面,難以應付。才想准時出場。不想,登上武當山,在下院迎他父女五人的,正是柳彤与狂道朱純飛。
  這兩親家見面,柳彤倒挺大方的恭迎上去,戚玄齡淡淡的點了下頭,陸筠芳卻是狠狠的給了柳彤一個白眼。
  還算好,柳錦虹疾趨兩步,向她親親熱熱的叫了聲“姑媽”。玉鳳又一頭偎人朱純飛怀內。這場面才不至尷尬難堪,暫時得以轉圜。
  青城狂道朱純飛,代表青城派參与論劍,他之來武當山,無非是想藉此一會兩位拜弟,使黃鶴三雄得以團圓,其實,對論劍一節,他早已打好腹稿,武當山論劍奪魁,非他三弟柳劍雄莫屬。
  他早在十天前就先赶赴襄陽,查問之下,柳劍雄卻連影子都不見,段玉芝更是對著大伯,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直哭,老夫人憂戚更甚。
  朱純飛看到柳家團拜弟渺無信息,闔家落落寡歡之情,心中也不免低歎不已,暗自想到黃鶴三雄的金字招牌此番是砸定了。
  他赶到武當山等了些時,少林寺掌門覺智上人与覺筠上人來時,仍是問不出一絲頭緒來,這就急得他五內如焚,那還有心情參与論劍?
  此刻乍听玉鳳來到武當,慌的隨柳氏父子到武當下院迎接。兄妹見面,雁行折翼,三雄湊不齊,怎不令他感傷莫名?
  戚玄齡上武當之后,劍盟七門的掌門人均已到齊。
  酉初時分,蟾華流輝,清麗如鏡,天下武林同道齊集曠場。劍盟宗主靈修道長宣布論劍開始。
  早些日武當派在三元觀前,即將此一場子布置得無比壯麗,四周并搭了几座可容數百人的看棚。
  上首一座敞棚,坐了各門各派的宗師,右面棚內是劍盟七門的門下;左面看天下有名的武林人物。
  劍盟宗主靈修道長虎踞看台中央,妙清則手捧那支豪光隱現,舉世矚目的“神道伏魔令”恭立他身后,案上供奉第一次論劍時七派掌門人的神位。
  賞月論劍,千百年來,武林之間的一大美事,武當派确實下了番准備工夫,在每人面前均放了份丰盛的瓜果茶點,以住賓。
  諸般就緒,上清宮中猛然鐘聲九響,音韻悠揚,穿峰繞谷。鐘聲一起,靈修道長緩緩起立,清吟一聲,環掃會場一周。四下登時鴉雀無聲,群雄齊皆雙目灼灼,往靈修望去。
  靈修躬身稽首,先朝天下群雄一揖,然后轉身,率著其余六派門人先拜祖師神位,再從妙清手內接過劍盟令符,轉身凝神,揚空一招展,倏又收卷納入怀內,再次一掃群雄,揚聲說道:“靈修承祖師庇蔭,与各門道友的厚愛,掌令二十余載,不幸十年前,靈修無德少能,致使此令遽爾丟失,十載苦尋,多虧少林長老柳劍雄大俠,威臨邊陲,從長白派手中請回此令。靈修謹以万分誠心,敬謝覺智道兄。”話落躬身深施一禮。
  少林掌門覺智上人慌的立身合什作答,謙遜几句,方复歸座。
  靈修道長謝過覺智上人之后,神目再度環掃天下群雄一周,揚聲道:“武當論劍,昔年七派祖師旨在團結天下武林,造福蒼生。兩百年業,驅韃虜,复漢室,劍盟令符之力厥功甚偉,再一方面,也是天下武林同道愛戴,使敝派歷代祖師得蒙贊助,共襄盛舉,完成不少功德任務,而今三次論劍期屆。值此論劍之始,靈修有三愿望,祈諸同道共勉。
  第一、宏揚武德,互勉互勵,印證武當。
  第二、團結武林力量,為蒼生造福,為國運建基,永維大漢精神。
  第三、發揚正義,砥礪志節,敬忠臣,勉孝子,做貪官,懲惡霸。
  惟望諸位道兄体諒靈修苦心,共遵共勉,并在論劍之時,特別遵守論劍規章。
  靈修恭請太极門陳道兄,与華山派的方道兄,兩位在論劍地,公證裁判,不知六位掌門道兄有何高見?”
  靈修話一落,神目掃向六派掌門。
  六位掌門人,從覺智上人、天山神君以下……均點頭認可,陳桐与方隆天力辭不可,只好含笑點頭。
  靈修道長二次揚今,高聲道:“本次論劍,以抽簽方式決定,本座已制定簽條七支,請六門推代表一名,由方、陳兩道兄主持抽答。”
  話完轉身,朝妙清手中接來答筒,雙手遞給陳桐。
  陳桐拱手朝方隆天一讓。
  華山掌門人方隆天拱手作揖道:“陳道兄年高德劭,理應主持,小弟只可追隨效力。”
  陳桐哈哈一笑道:“方兄這般敬重,恭敬不如從命,兄弟敬遵台諭。”說罷,雙手接過簽筒。
  方、陳二人立身捧著答筒,往庭中心一張桌前走去,將簡朝桌上一放,七大門派之代表早已隨在身后,恭立桌前。
  抽簽細節毋庸贅述,當下抽定,天山首戰昆侖,胜方依次接戰以下各派——峨嵋、崆峒、青城、武當、少林。
  各門弟子手捧簽條歸隊。方、陳二位掌門也在炒清引導下歸座。
  靈修道長抱今朝天下群雄一拱。适其時三清宮鐘聲又复九響,鐘聲一落,道長乃大聲道:“三次百年論劍開始!”
  劍盟宗主旗令一發,右邊看棚之內,嗖嗖,穿射出一青一素兩道纖巧人影,縱落庭心。
  兩人均淡掃峨眉。一個身著白棱羅素衣,背插長劍,皎月之下,飄然若仙,隱有一股高華之气,美中不足的,俏目中微含兩眶輕愁。
  一個青衫窄袖,背負一柄形式奇古的五色梅花奪。
  這兩人身著素衣者,是代表天山派的戚玉鳳。那青衫麗人,乃是昆侖派五子一梅中的向小梅。
  兩個蓮步姍姍,移向場子中央,雙雙一福,朝方、陳二位掌門唱名請名,側臉又朝七派掌門襝衽為禮。
  陳桐一拂長髯道:“兩位女俠,巾幗不讓須眉,首先出場,必有精彩演出,使天下同道一飽眼福。”
  兩人俏臉緋紅,躬身告退,方隆天揚聲說道:“第一場,天山戚女俠首戰昆侖的向女俠。”
  話聲一落,兩人轉身走到庭心,面向上首看棚,雙雙一亮兵刃,抱劍欠身一福,又复互施一禮,齊說了聲:“請。”
  請字落口,向小梅一舉手中梅花奪,一按卡簧,“崩”的一聲,瓣分五色,支撐如蓋。
  昆侖派的五子一梅,近年譽滿秦陝。梅花奪是件人見人怕的兵刃,座中之人,又不少吃過向小梅的苦頭,自上次青海甘森被柳劍雄亮劍削斷五子的長劍之后,五子一梅在昆侖絕頂又苦練了一年,并巧獲机緣,得高人指點,此刻功力已是大非昔比,但看她亮奪這份气度,就可斷定是一代名手。
  玉鳳暗贊一聲,不甘示弱,口手一挽劍,青虹漫空,劍气經天,一抖手便削出十數朵劍花,場中登時起了陣惊訝贊歎聲。
  向小梅俏臉失色,不由脫口大贊道:“戚姐姐招絕式妙,小妹定必是個輸數!”
  向小梅心竅玲瓏,她已看出自己非玉鳳之敵,但當著天下群雄,眾目睽睽,怎好气餒示怯,一定心,臉色瞬平。
  看棚之中,另外已急坏了几撥人——昆侖五子与他師父向文
  峨嵋派的伏虎僧虎目圓睜,目凝青虹,心忖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這妮子實遠非兩年之前可比了。”
  崆峒掌門人,白衣秀士一搖手中招扇,也輕聲低歎,自言自語的道:“今天能技壓群雄,榮登盟主寶座之人,看來非成老怪莫屬了!”
  戚玄齡見愛女英風鎮懾群雄,便拈須微笑,陸筠芳也臉的得色。
  天山雙怪,更是打心底喜上眉梢,連聲死神判那張死板板的臉都罩上層淺笑。笑彌勒更是敞聲哈哈大笑,笑得四座詫然。
  還是气死神判一拉他的肥袖,方恍然猛煞笑聲,轉頭一看天山神君,一看到師父冷冰冰的面孔,嚇得一哆嗦。
  天下群雄,齊皆目注這師徒四人,戚玄齡方覺大徒弟有失儀態,不由老臉發燒。
  玉鳳真個可人,俏目一掃場中有點尷尬,抖嗓一聲銀鈴清笑道:“向姐姐真個糟蹋人,我這點三腳貓的伎倆,怎敢与你秀絕武林的梅花奪相提并道?”
  向小梅也謙遜了一陣,兩人都不好意思搶先出手,還是玉鳳淡笑道:“姐姐請。”
  向小梅也是聰明人,知道自己不出手,人家不會搶先,這當儿干耗有點不是味。乃淡笑挽奪,一聲:“小妹有僭了!”
  聲落奪出,五色繽紛,耀眼述目,斗大五朵梅花,罩將下來,玉鳳飄身讓過。
  向小梅玉腕再一抖,五梅飛蕊……鏘鏘連聲,奪瓣四轉,划起一抹彩虹,不疾不徐,又复推來。
  玉鳳再飄身后退,蓮足踏著九龍連環步,飄左晃右,玉手輕揚寶劍,虛點奪影。
  每次都是劍尖未落實,她即撤腕退身。
  向小梅旋腕轉身,五瓣直立,分切玉鳳腕脈肩腹。
  玉鳳運劍一划,削出一道极亮弧光,振起五朵劍花,恰好迎住五瓣奪片。
  三招讓過,玉鳳皓腕輕舉,脆聲叫道:“向姐姐小心了,小妹要還手啦!”聲落勢發,玉腕輕抬,鳳點頭,青虹連間,一招万靈金闕劍法中的妙著“花外流鶯”,青梅門划,分點向小梅周身要穴。
  向小梅确有一點實學,素手一抬,嬌喊了聲:“來得好!”奪柄一旋,奪瓣四散,“篤!篤!”五響,恰好迎向玉鳳至為凌厲的五點劍影。
  倏合乍分,這一式交接,雙方都未使出力,更未將絕式妙招抖出來。
  兩人各退三步,玉鳳俏目一翻,望著奪瓣發了陣呆。
  原來适才一招交接,雙方均為之一愣,向小梅心中打鼓,心中實在惊駭,玉鳳何以招式精妙到這种不可思議的地步,一劍竟會削了如許多的劍花,而在同一時間,竟又分襲自己各處致命要穴。
  玉鳳也心底打轉,暗中惊奇這柄外門兵器——五色梅花奪,會被向小梅運用得這般純熟。
  依此相看,向小梅真個不可小視,何況她這种怪招异式,也是自己生平僅見。
  兩人愕立少頃,玉鳳揚臉輕笑道:“向姐姐這柄奪,奪絕武林,可否展盡精妙絕式,讓我這俗人拜識一下?”
  向小梅臉紅紅的淡笑道:“姐姐真會說笑,我這點粗淺薄技,怎說得上精絕二字,倒是小妹久仰貴派鎮山劍法奇絕武林,還請姐姐手下留情!”
  這兩人客客气气,那像是在爭奪武林榮譽,簡直像在喂招練式,互敬互讓。
  向小梅本就生得溫柔,今天一上手,碰上了個硬點子,因玉鳳早年名震關洛,是以甫一出手,就看出對方功力強過自己,她本是聰明絕頂之人,頗知自重,心中一忖量,明知斗不過玉鳳,如果將這母老虎惹火,豈不自討沒趣,是以愈表現得很客气。
  另一原因,系因玉鳳是自己生平唯一心上人的愛侶,柳劍雄此刻鴻飛冥冥,愛屋及烏,她對玉鳳深為關切同情。
  玉鳳呢?她今天何以一改往日常態,斂束她狂妄任性脾气?這要歸功于她連年情海翻波,累輕折磨,人已成熟不少再有是往日惡名在外;今天面對天下群雄,她愛柳劍雄牢不可舍,怎能當著武當少林二派長老之面,任性縱情,受人批評,為柳劍雄丟人現眼,加之自己的公公柳彤在場,是以她今天會有這好謙抑的耐性。
  兩人一再謙讓,才二度搭上手。
  向小梅抖摟精神,奮起神威,梅花奪瓣分五色,轉折上下,像五朵彩霞,幻起漫天虹影,鎖、削、鑽、切、纏裹玉鳳手中青虹。
  梅花奪是一柄外門兵刃中難以使用的一种,向小梅使出的絕招,卻威勢不凡,霎時之間,贏得一片喝彩聲。
  玉鳳雖說劍術高超,但她并未使出全部絕學,再方面梅花奪幻耀得她眼花繚亂,一時之間,也摸不出神妙精髓所在不敢大意,只好運劍封擋,想先摸清對方路子。
  就這樣,兩人戰了約莫個把更次,只打得天昏地暗。
  向小梅知無法贏得對方,雖欲知難而退,一則是有辱師門,再則是眾目睽睽之下,不見真章即認輸,未免太以示怯,是以只得咬牙苦撐。
  兩人又斗了一陣,玉鳳心中一動,自然固然身怀絕學,但今晚要苦戰六大六派高手,這樣纏斗下去,几時方休?想罷,玉臂勁揚,招變七絕劍式,恰在此時,向小梅也也抖奪切削,五片奪瓣鋒利如刀,分析玉鳳四肢气海。
  玉鳳清嘯一聲,出手一招七絕劍“斷刃飛虹”,“嗆啷”連聲,青光閃處,梅花奪片亂顫。
  向小梅不防她會使出這种神妙絕招;震得玉腕發麻,頓時之間,梅花奪不听指使,心中一陣慌忙,滯緩了一下。
  玉鳳趁她怔愕的俄頃,探腕進劍,“嘶”的一聲,向小梅右腕袖子裂開了寸許長一條縫。
  向小梅粉臉煞青,玉鳳收劍倒縱,退后一丈,輕笑道:“向姐姐,承讓了!”
  向小梅出身名門,倒也硬朗,垂奪強笑,臉紅紅的道:
  “姐姐劍下留情,小妹衷心感謝。”
  話落朝玉鳳一福,將梅花奪插還背上,向前緊趨三步,朝七位掌門襝衽一福,轉身歸座。
  這份器度,贏得不少人暗贊,雖敗猶榮。
  陳、方二老站直身子,陳桐手按桌面道:“第一場天山胜。”
  四圍彩聲暴喝,鼓掌如雷,玉鳳很平靜的舉手向四周作禮示謝。內心之中,卻充滿歡欣。她俏目四轉,搜盡人群,期冀能找出那張日夜思念,閉著眼睛都能辨出的那張笑盈滿面的俊臉。
  好游目一匝,空無所有,失望的苦笑了一下。人群之中,雖有那么一張相似的面孔,但那人身畔多了一個嬌艷如花的少婦華燕玲,她黯然神傷的搖頭低歎道:“那不是他!那是他弟弟柳錦虹……”
  她方在瞑想,陳桐接著發話道:“第二場請峨嵋派出場。”
  玉鳳撩袖輕擦微濕的眼角,美目一飄,飄向右首看棚。
  驀的一聲佛號高唱,紅影一晃,飛步縱出位長像威猛,虎目紅面的高大和尚。
  他躍到場心,朝玉鳳跟前一站,合什垂眉念道:“今天有幸,老衲能領教檀越几招絕學。”
  來人非他,正是名列武林三僧,与少林派弘仁大師齊名,黑道聞名喪膽的伏虎禪師。
  玉鳳看清是伏虎時,不由想起當年襄陽之事,心中一酸,暗自忖念道:“當年若非是他,那冤家也贏不了‘飛天玉龍’的雅號!”
  想到此處暗作決定道:“我應該因人行事,不要使這多老和尚太過難堪。”
  玉鳳淡笑一下,忙欠身一福道:“老禪師功力已臻大乘之境,伏虎掌威臨四海,天山末技,怎是大師對手。”
  人都有個通病,任令是誰,都高興人捧他,伏虎禪師雖是一代高僧,仍是免不了帶上三分塵俗,玉鳳几句話說的他十分受用,哈哈一聲狂笑,大袖一拂,揚聲道:“鳳姑娘,你太客气了。”話落轉身朝上首合什一拜。
  太极掌門二次發話,慈笑道:“二位現在開始較技吧!”
  玉鳳眼珠一轉,有了主意,嘴角露出一個嬌笑,輕福道:
  “小女子想在兵刃上討教大師几手絕學。”
  伏虎禪師搖頭一笑道:“老衲有自知之明,不論拳掌上的功夫,与兵刃上的學問,天山絕學,無一不秀拔超群,老衲自遜不如,比与不比,只不過是形式的問題,姑娘盡管請便,老衲慣用雙掌,就以這雙粗手討教姑娘的几手絕世高招吧!”
  這倒不是他狂,事實上伏虎禪師一生行腳四海,一貫雙手空空,從未用過兵器,七二十式伏虎掌法,真還未逢過敵手。
  玉鳳甜笑了聲道:“這么說,我用青虹劍,且又是柄寶刃,大師不是吃虧了嗎?”
  伏虎禪師哈哈一笑道:“姑娘請放心,我們明著是論劍較技,其實,老衲厚顏,倚老賣老,敢請姑娘印證武學了事。”
  玉鳳感于他的直爽,也就朗聲一笑道:“如此說,我只好依命行事,大師就請接招吧!”
  聲落亮劍,抖手發招,禮敬三式。
  伏虎禪師一代高僧,身怀絕學,玉鳳禮敬三劍,他也虛應三掌,兩相敬讓。
  三招一過,他虎威陡發,掌風呼呼,一連劈山十掌,逼的玉鳳倒退不迭。
  玉鳳有意讓他,一味的以“万靈金闕劍法”和他游斗,就是不肯使出七絕劍法。
  伏虎禪師哈哈大聲狂笑,一面劈出如山的掌風,一面揚聲道:“請鳳女俠將天山秘學全部亮出來,讓我開開眼,姑娘何必秘技自珍?”
  他中了兩把真力,掌風刮得玉鳳鬢絲散亂,漸漸的,香汗微現。
  玉鳳見老和尚真力愈來愈猛,心中大急道:“老和尚,你真不知進退,我本是看在那冤家的份上,不愿使出本門絕學,給你留個老臉,你這叫逼人上梁山,就別怪姑娘藉技自炫了。”
  念頭一定,招式立變,劍化龍騰,幻起漫天劍气,七絕劍連環出手。
  第一招“鬼谷敲鐘”,第二招“登山赶月”,第三招“金蟾吐虹”,第四招“回龍戲珠”。
  劍嘯虹飛,風雷大作。伏虎掌法,也非泛泛薄技,玉鳳使到第四招上,恰碰到老和尚一招“降龍伏虎”一式鴛鴦掌印到。
  掌風雖勁厲如山崩潮涌,但玉鳳這几招絕學無比霸道,劍刃已先貼到伏虎禪師袈裟扣環。她本可劍尖一顫,劍鋒輕削,將老和尚一件大紅袈裟挑碎扣環落地。陡的一念升起想起頃間決定之事,忍了一下。
  一忍不打緊,老和尚掌風如濤,一下撞上她的執劍右腕。
  “嗆啷”一聲,青虹劍落地震耳,接著紅影一晃,伏虎禪師大紅袈裟也落了地。
  原來玉鳳纖腕受震,青虹一顫,怎還不將袈裟扣環挑落。
  一個兵刃落地,一個袈裟被削,各退數步,愣怔發呆。
  兩人身手不凡,動作快如閃電,場中高手雖多,就沒有几人看出到底是怎么回事?
  天山神君戚玄齡臉色大變,心中怒罵了聲:“死丫頭!”
  這一下,可難坏了太极掌門人陳桐与華山掌門方隆天,兩人一代宗師,被靈修道長請出來擔此裁判重任,兩人不單只是憑年德尊尊這一層,事實上,他們确有過人之技。兩人看得明明白白,分明伏虎禪師已輸給戚玉鳳,陡然之間,她會住手留招,并未一劍挑開他的扣環!難道是為了讓招,保全他一世英名?還是另有其他原因?
  將兩位高人弄得宛如跌入五里霧中,猜不透她居心何在?最后雙面同時失手,兩人倒是看得實實在在。
  這成了筆糊涂賬,最難做是的中人,如何判定?是誰胜誰輸?陳桐暗中一翹兩個大拇指,凝目輕睇方隆天。
  方隆天微微頷首認可。陳桐揚聲宣布道:“第二場比賽終結,天山、峨嵋勢均力敵,誰都未贏,本席宣布,鳳女俠暫時出場憩息,由峨嵋伏虎禪師接戰崆峒,第三場之胜方,再与鳳女俠決戰。”
  陳桐一宣布雙方平手,戚玄齡心中有點不服,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欲待發作,及至听到愛女可退場休憩,反而心下一寬,露出喜色。
  玉鳳連戰兩場,其實真有點累,這一宣布暫時休息,連忙退出場外。往右面看棚之內走去,自有陸筠芳与天山雙怪接著。
  伏虎禪師一陣莫名感慨,打心底泛上,他著實感激玉鳳給自己保全顏面,心中惑然不解,猜不透她何以故意讓招。
  陳桐話聲一落,倏的白影一晃,像陣旋風一卷,場中已多了一人,手搖白絹招扇,一身白綾長袍,三十來歲,長得白淨面皮,從頭到腳,無一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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