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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身世已明


  夕陽銜山,四山云起,魏醉白換上一襲极薄的天青紡綢長衫飄然下得羅浮宮。
  行至日觀峰一處峭壁懸崖下,忽聞一聲低喝道:“魏賢弟意欲何往?”
  一條身形疾閃而出,現出無极幫主。
  魏醉白突低聲道:“幫主只一人么?不可絲毫走漏風聲。”
  無极幫主道:“此處無虞,本門伏樁均遠在數十丈外。”
  魏醉白目光四巡了一眼,遁:“小弟下山還不是為了徐紅芍,与宮主密議之下,除了移禍江東,別無善策。”
  無极幫主微微頷首道:“此事何須賢弟親自一行,只命几個精明机智弟兄散布流言就成。”
  魏醉白微微一笑道:“幫主聰明一世,糊涂一時,神木尊者傳人及武林群雄是何等人物,能不查明謠言來源么?”
  無极幫主不禁語塞,目光打量魏醉白通身上下,道:“賢弟如身怀藏珍圖,老朽不胜憂慮。”
  魏醉白不禁哈哈一笑,低聲道:“圖已藏在羅浮宮中秘處,幫主放心,小弟雖愚亦不為也。”
  無极幫主目光銳利,察覺出魏醉白穿著一身薄如蟬翼紡衫,內無藏物,笑道:“這老朽就放心了,望賢弟早去早回。”
  魏醉白雙拳一抱道:“四更必返。”猛一長身,疾如星瀉掠下崖去。
  ※※※※※※※※※※※※※※※※※※※※※※※※※※※※※※※※※※※※※※※※
  月上中天,三更時分,南天門下突騰起一聲清澈長嘯,聲播云霄,四山鳴應。
  驀地——
  天際遙處又送出一聲長嘯,接著嘯聲四起,此應彼和,不言而知,山外武林群雄已大舉侵襲。
  在空中突又多處旗花,爆出滿空流焰,眩目异彩,無极幫傳訊告警。
  百丈崖下,古木參天,結柯連枝,森郁蔽空,無极幫主偕同四名能手屹立在林內微現不安神色。
  忽見一條黑影疾掠入林,稟道:“啟稟幫主,武林群雄侵襲本門,但一接即退,形蹤飄忽,志在扰亂本門,并無傷亡情事。”
  無极幫主沉聲道:“再探!”
  那人飛掠出林而去。
  突聞身后起了一聲陰沉的冷笑道:“幫主別來無恙”
  無极幫主不禁心神巨震,駭然四顧,只見五丈開外站著一個蒙面少年。
  無极幫高手不禁失聲惊呼道:“神木尊者傳人。”
  一霎那間殺气彌漫,寒气逼人。
  無极幫主見蒙面少年只身一人,膽气立壯,冷笑道:“閣下侵扰本門意欲何為?”
  蒙面少年冷冷一笑,答道:“向貴門主索贈藏珍圖,可否勞駕領路一行。”
  無极幫主怒道:“閣下無中生有,本門那有什么藏珍圖,江湖謠言人人殊,閣下輕信傳言,妄啟干戈,只恐有損神木尊者令譽。”
  蒙面少年冷笑道:“這話應由貴門主答覆,尊駕豈可,越俎代庖。”語气森寒凌人。
  話音甫落,激怒了四名無极幫高手,一聲大喝,搶身飛扑而出分四象方位,刃若雷霆虹飛遞出。
  蒙面少年冷笑一聲,先發制人,右臂疾伸,臂隨身轉划了一個圓弧。
  無极幫主不禁一愕,暗道:“這是什么武功。”
  驀地——
  刀光倏斂,四人頓時呆若木雞,揚臂作勢,刀刃仍然握在手中。
  須臾,只見四人面露惊悸痛苦之色,同時張口哇的噴出一口鮮血,身軀自腰腹之間斷成兩截,栽扑在地。
  無极幫主見狀,震駭已极,厲聲道:“閣下出手太以辣毒。”
  蒙面少年微笑道:“幫主只知責人不知責己,四人合手疾攻,在下能不還手么?須知在下這無形劍气不發則已,一出手不死即傷。”
  無极幫主吃惊道:“原來是無形劍气。”不由膽寒,太息一聲道:“閣下真要去見敝門主么?其實藏珍圖未落在本門手中,而是落在徐紅芍手上。”
  “徐紅芍!”蒙面少年詫道:“徐紅芍是何來歷,在下并未听說過有此人。”
  無极幫主道:“閣下知否那黃衫人來歷?”
  蒙面少年鼻中冷哼一聲道:“黃衫人被在下困在先天奇門內,不料被他逃去,黃衫人与徐紅芍是何淵源?”
  無极幫主笑道:“黃衫人乃奉徐紅芍之命,以無形奇毒暗暗制住武林群雄,用來迫使閣下讓步,自動獻出藏珍圖換取武林群雄性命,那知天不從人愿,一番圖謀俱付之流水。”
  蒙面少年沉吟須臾,頷首道:“此話倒誠然可信,不過据在下耳聞,貴門已擒住了黃衫人,內中必有圖謀,看來貴門主与徐紅芍乃一條道上人物,同气相除,如不亟謀阻止,恐荼毒無窮。”
  無极幫主搖首道:“閣下之言差矣,徐紅芍下書意欲明晚与敝門主相晤,敝門主与她冰炭不相容,有何圖謀可言。”
  蒙面少年不禁大笑道:“在下并非三歲儿童,徐紅芍既然取得藏珍圖,還又何須用函邀貴門主晤面,既形若水火更無所求,幫主恐無法以自圓其說。”
  無极幫主厲聲道:“老朽句句實言,見信与否,悉憑閣下。”
  蒙面少年右臂疾伸,虛拍而出。
  無极幫主見狀不禁膽寒,兩足一頓,倏地潛龍沖天拔起,穿入濃枝密葉中。
  蒙面少年哈哈大笑道:“幫主,你跑得了嗎?在下已在此四外布伏先天奇門,語云識時務者為俊杰,棄暗投明,尚不失為英雄气度。”
  無极幫主心中暗惊,忖道:“老夫不可妄動,候至天明,察看他那布設奇門方位,俟机逸去。”
  其實只有蒙面少年一人而已,倚仗先聲奪人,使無极幫主畏首畏尾不敢妄動。
  山谷中長嘯仍隨風飄傳,此起彼落,刺耳惊心。
  羅浮宮得知武林群雄大舉攻山,均皆惶惶不宁,蕭鳳見瑤池宮主閉門不出,無所動靜,按耐不住,敲擊房門,喚道:“宮主,屬下有事要稟明。”
  瑤池宮主啟門走出,面寒如冰,冷笑道:“武林群雄侵扰本山我早知情了,還有什么要事?”
  蕭鳳道:“宮主閉門不出,人心惶惶……”
  瑤池宮主叱道:“群雄侵扰不過虛聲恫嚇而已,我已命魏香主下山探听虛實,諒不久必回。”
  只見一少女飛掠而至,稟道:“魏香主返山。”
  瑤池宮主大喜道:“說我有請!”
  說時,魏醉白已滿面含笑,飄然走入,目光巡視宮中能手一眼,道:“神木尊者傳人雖年歲輕輕,卻行事异常謹慎,在未穩操胜算之前,絕不孤注一擲,今晚志在騷扰而已,諸位請各返原處,毋須惊惶,宮主自有妙計退敵。”
  羅浮宮能手聞言紛紛散去,僅蕭鳳一人留住不走,道:“宮主,真如魏香主之言么?”
  瑤池宮主道:“不錯,眼前本門勁敵并非神木尊者傳人,而是黃衫客身后那位人物,醉白,黃衫人應如何處置?”
  魏醉白道:“悉依原定之計行事。”
  瑤池宮主道:“蕭鳳,你去把黃衫人帶來。”
  蕭鳳聞言轉身快步离去。
  魏醉白以傳聲之法与瑤池宮主密語。
  瑤池宮主心中甚是歡愉,但禁不住又泛出淡淡哀愁迷惘,暗中發出一聲長歎。
  魏醉白知瑤池宮主心情,無法知曉自己真正來歷,雖推心置腹,卻滲有一絲勉強無可奈何心意在內,更心懸藏珍圖落在徐紅芍手中,不知何時可珠還合浦,此乃人之常情,自屬難免。
  只見蕭鳳挾著黃衫人疾掠而來。
  魏醉白走了過去,伸掌拍開黃衫人受制穴道。
  黃衫人一躍而起,滿面怒容,冷笑道:“此是貴門待客之道么?”
  魏醉白微笑道:“尊駕請勿激動,能在羅浮宮活著回去的尊駕還是第一人。”說時在瑤池宮主手中接過一封密緘,遞与黃衫人,又道:“此乃敝門主親筆手書,看了自然明白。”
  黃衫人接過,望了一眼,放置怀中,雙眉突軒揚上剔,目中精芒逼射。
  魏醉白忙笑道:“尊駕此刻心情,自然難受,但卻是無可奈何之事……”說時手中托著一顆黑色丹藥,接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在下已在尊駕身上下了禁制,行動無礙,卻不能与人動手拚搏,否則必肝髒寸裂,口噴黑血斃命,兩個時辰尊駕服下此藥可解。”
  黃衫人聞言面色大變,猶豫了一下,伸手接過,傲然一笑道:“閣下之賜終身難忘。”言畢轉身快步向殿外走去。
  瑤池宮主道:“蕭鳳送他下山。”
  蕭鳳聞聲倏地騰身躍起,与黃衫人一前一后身形杳失殿外。
  瑤池宮主忽然幽幽發出一聲歎息道:“醉白,你隨我來,我有話問你。”轉身走去。
  她已換了裝束,翠衣羅袖,秀發飄飄,雖然面上以易容藥物涂抹,貌僅中姿,卻雍容華貴,端庄凝肅。
  魏醉白默默無聲隨著瑤池宮主走入書房。
  瑤池宮主回身冷冷說道:“今晚武林群雄侵扰本幫看來全是閣下一手策划,既定之計配合得嚴謹异常,不過這些均無關宏旨。”
  魏醉白道:“宮主心中有何疑慮,只管直說。”
  瑤池宮主道:“閣下是何來歷雖無害于我,但一團陰影聚集心頭,無法抹煞,真如芒刺在背,使我坐立不安。”
  魏醉白淡淡一笑道:“宮主真個要知道么?”
  瑤池宮主道:“不錯!”
  魏醉白略一沉吟道:“宮主請喚隨身使喚的女婢進來。”
  瑤池宮主道:“我已遣她們避開,真有此必要么?”
  “一件事情若無万全准備,稍有錯失則禍患無窮。”
  瑤池宮主立即掠去室外,須臾領著一雙美艷少女進入。
  嚴曉星道:“傳命下去,嚴加戒備防強敵潛入……”
  一雙少女應了一聲,即欲轉离去。
  “慢著。”魏醉白沉聲道:“我行囊中尚有一包藥,你們以無根水煎好,待在下調息運功后即須服用,不過無宣召不可惊扰,另備一份易容藥物速速送來。”略一揮手一雙女婢立即退出。
  須臾——
  魏醉白目注瑤池宮主道:“在下嚴曉星。”
  瑤池宮主不禁呆住,搖首不信道:“這不可能,閣下以魏醉白身隨在我身旁時,途中也曾相遇嚴曉星。”
  魏醉白笑道:“假魏醉白有二,那嚴曉星也無獨有偶。”
  瑤池宮主聞言大愕,如置身霧中,渾然摸不著頭腦。
  一雙美婢勿勿進入,送上易容藥物,道:“香主,藥已煎熬,尚有何事吩咐?”
  魏醉白擺擺手道:“沒你們事了。”
  二婢向魏醉白福了福退去。
  魏醉自取過一面菱鏡,對鏡而坐,慢慢拭淨臉上易容藥物。
  瑤池宮主失聲詫道:“果然是你。”
  魏醉白道:“不錯,在下嚴曉星。”
  瑤池宮主目露奇光,忙道:“讓我仔細地看看你。”伸臂把住嚴曉星雙肩,明澈雙眸凝視了半晌,突然面色一變,道:“你赶快恢复魏醉白形貌,快快快。”
  一連三個快字,煞似千万火急,饒嚴曉星是聰明絕頂,也猜不出其中道理。
  但瑤池宮主之言,只覺無可拒絕,毫不思索,對鏡易容恢复魏醉白貌相。
  只見瑤池宮主緩緩轉過身去,雙肩微微聳動。
  片刻之間,嚴曉星又變易成魏醉白,笑道:“宮主,在下己是魏醉白了。”
  瑤池宮主身形不轉,道:“這樣我就放心了。”
  嚴曉星听出瑤池宮主語言顫抖凄楚,心中大感疑詫,朗聲道:“宮主你這是……”
  瑤池宮主緩緩轉過面來,竟是淚光滿面,眼皮紅腫。
  嚴曉星張大著眼,茫然不知瑤池宮主為何哭泣。
  瑤池宮主道:“我知道你心中是什么想法,我不說,你至死也不明白。”
  魏醉白點點頭道:“在下正是這么想。”
  “你是六月初四午時生,現年十九歲。”
  嚴曉星心神一惊,道:“不錯,宮主為何知情?”
  瑤池宮主凄然一笑道:“別人生下后,均有胎記,惟你獨無,但在你隱處卻長有一顆鮮明紅痣。”
  嚴曉星不禁呆住,暗道:“是呀,她如何能知道?”
  瑤池宮主幽幽發出一聲歎息道:“星儿,我是你親生母親。”
  魏醉白如聞晴天霹靂,惊得退了兩步,道:“這話從何說起,在下有親生母親。”
  “曹婷婷是么?”
  “不錯!”
  “她曾為你哺過一天乳么?”
  嚴曉星不禁一怔,道:“在下仗乳母養大。”
  瑤池宮主冷冷一笑道:“你父嚴天梁一身武學不俗,他為何不傳你武功,反送你至嘉陵石中泰處習藝,石中泰武功難望你父的項背,你知道為的是什么?”
  嚴曉星茫然地搖搖頭。
  瑤池宮主歎息一聲道:“昔年有一位黑道人物天蜴星宣洛,武功极高,卻名不顯江湖……”
  “為什么?”
  “因宣洛是神木尊者劍下漏网之魚,自受劍后便潛隱世外,杜門不出,其實宣洛雄心仍在,只是尚憚忌神木尊者及寥寥几個武林奇人不敢露面而已。”
  “看來宣洛是個不甘寂寞之輩。”
  瑤池宮主望了嚴曉星一眼,道:“就是不甘寂寞,便种下了今日孽因,宣洛重振雄風,暗地里网羅了二十几名武林高手,名謂廿八宿,分在全國各處都大邑設立分堂,而由宣洛之子宣劍武總領其事。”提起宣劍武之名,瑤池宮主突面泛凄然之色。
  嚴曉星暗道:“不知她盡提這無關痛痒之事則甚,難道宣劍武与我父結有深仇大怨?”
  只听瑤池宮主接著說下去:“這廿八宿因奉宣洛嚴命,不敢明目張膽行惡,佯裝偽善所以不顯形跡,但武林之內從此多事,不時發生無頭公案,武林俠義之士偵騎四出,令尊生性嫉惡如仇亦參与其事,卻獨來獨往,落落寡合,在一雙偶然碰巧中,令尊無意發現太原分堂牽涉一宗凶殺,只身獨闖太原分堂,下手狠辣無比,十三名高手俱遭戮殺。”
  嚴曉星冷笑道:“這是他們自取死之道,怎怨我父下手狠辣。”
  瑤池宮主靨泛笑意,道:“誰說不是,令尊雖挑破太原分堂,卻未探明個中隱秘,不知太原分堂系屬受命何人。”
  嚴曉星詫道:“我父尚未查明宣洛宣劍武父子實為匪酋么?”
  瑤池宮主點點頭,歎息一聲道:“自此以后,宣洛父子視你父不共戴天之仇,迫躡你父之行蹤,狙擊暗害,是以你父親遭險危,但均能轉危為安。
  其后一兩年,你父在江湖中名望越來越大,樹怨也越多,宣劍武之愛女宣青苹亦藝出別師下山,江湖道上相遇徐紅芍,曹婷婷,之后結成异姓姐妹……”
  嚴曉星暗中一震,忖道:“曹婷婷不就是我母親么?”
  瑤池宮主凝眸望了嚴曉星一眼,道:“那年秋天,天平紅楓似火,醉人醒目,宣青苹三女結伴游賞天平与你父不期而遇,适吳中五虎与你父結怨尋仇,追蹤而至,展開一場惡斗,宣青苹三女義助你父,殲滅吳中五虎及其翼党。”說著嫣然一笑,接道:“其時,你父翩翩年少,丰神如玉,三女芳心竊慕,暗中均生委身相許之感。”
  嚴曉星詫道:“難道宣青苹不知我父与宣洛父子仇深似海,不共戴天?”
  瑤池宮主道:“當時知道就好,后雖明白,但無法化解,又不能斬斷情絲,遂致鑄成大錯,徐紅芍曹婷婷始終不知內情,宣青苹苦于無法說出真像,人前佯作歡笑,暗中珠淚偷彈……”
  嚴曉星道:“宣青苹如今何在?”
  瑤池宮主凄然答道:“遠在天邊……”
  嚴曉星神色一變,惊道:“宮主,你……”
  瑤池宮主道:“不錯,我就是宣青苹。”
  嚴曉星只覺腦中似一團亂麻,理解不開。
  只听瑤池宮主道:“徐紅芍、曹婷婷和我都愛上了你爹,久而久之,彼此難免心生芥蒂,只有我心中有說不出的苦,三年來,有我在暗中回護,你爹每次得以死里逃生,但仇恨卻愈積愈深……”說著,瑤池宮主似沉浸著往事中,目光仰視在壁上懸一幅唐人墨繪山水,聲如夢囈道:“那年春晚,你父受武林好友之托前往黃山絕頂采一本藥草,殊不知那是我祖父宣洛詭計……”
  “什么詭計?”
  “我祖父宣洛在關洛道上樹了一批紅鏢,以辣毒手法重傷關中龍鳳鏢局局主鎮天手郝鳳超,你父与郝鳳超乃忘年之交,聞訊赶來偵查紅鏢下落,并救治郝鳳超傷勢,我祖父喬裝一走方郎中,毛遂自荐。
  郝鳳超遍請名醫,診治罔效已是奄奄一息,其家人力主死馬權作活馬醫,姑延我祖父試為一治,連處三方,竟大有起色。
  我祖父言須根治郝鳳超傷勢,非黃山絕頂一本“銀芽草”不可,此草生在峭壁之上非有過人武功無法采取,你父乃自告奮勇,只身赶往黃山……”
  嚴曉星詫道:“家父為何听信不實之言?”
  瑤池宮主歎息一聲道:“此乃一极巧妙的圈套,事先經過一番周密籌划,天衣無縫,節節入扣,由不得你父不能不信,其時我在家中,發現我父宣劍武調集廿八宿星夜赶赴黃山,我惊覺有异,用旁敲側擊之法探出內倩,不禁大惊,悄悄离家,途中傳訊你父數位好友馳援,我則邀約曹婷婷赶去,唉,那知竟晚了一步……”
  嚴曉星道:“請問此話何解?”
  瑤池宮主道:“你父到達黃山后已中重伏,拚斗了半天一夜,力誅七人,不幸中了迷陽神彈,尚自浴血苦拚,我与曹婷婷赶至,曹婷婷以聲東擊西之策,引開強敵,我將你父救至一處洞穴內。”說此忽面現紅暈,接道:“你父已神智昏亂,渾身火燙,將我一把抱住,片刻露水,遂怀下身孕……”
  嚴曉星半信半疑,有心啟齒詢問疑點,卻又不便,怔著兩眼默然無語。
  瑤池宮主眸中忽滿含淚水,道,“曹婷婷赶回洞穴時,發現我与你父情狀,又羞又怒,悄然退出洞外,本欲一怒离去,她本工于心計之人,轉身暫避隱近處故作不知……”
  嚴曉星略一沉吟道:“宣劍武等人就此干休不追蹤家父么?”
  瑤池宮主長歎一聲道:“你父數位好友亦兼程赶至展開了一場凶搏,廿八宿五去其四,先父宣劍武亦受重傷。”
  嚴曉星聞之駭然猛震,忖道:“仇如海深,愈發難解了。”
  瑤池宮主搖首歎息道:“你父在洞中熟睡,迷陽之毒已解,忽聞洞外傳來曹婷婷語聲喚我快出,我立即掠出洞外,曹婷婷即言群雄赶至強敵悉數就殲只一人逃出,卻身受重傷,我聞之心中大惊,問那人是誰,曹婷婷說那人名宣劍武,父女情深,問明去蹤即匆匆赶去,果然追上護著先父返回。
  祖父宣洛發覺我悄然离家大為震怒,及見護送先父返回便問其故,我諉言聞訊赶去黃山,不料途中無意遇上,祖父憂急之余,那有心情追問原委,豈知先父一月后便撒手塵寰。”
  嚴曉星道:“令祖就此罷手不成。”
  瑤池宮主冷笑道,“他老人家如罷手也不致有今日了。”話音略略一頓,面現憤激之色道:“就在先父安葬的前一日,曹婷婷忽前來拜祭,并背人与我相談,謂父仇不可戴天,我今生絕不能与嚴天梁結成連理,最好斬斷情緣,不然也須稍等兩三年后再說。”
  嚴曉星道:“此話宮主信得過么?”
  “我當時深覺她所說的委實合理合情,那知過不久,便發現月信不來,不由心中大為惊恐,曹婷婷忽又翩然而至,求計于她,她窮思苦索之下命我向祖父言志切親仇,重上師門習成絕藝,血債血償。
  果然祖父大為夸贊,立即允諾,遂与曹婷婷結伴离家,在一僻隱漁村賃屋而居待產,曹婷婷亦告別返家。”
  嚴曉星目露詫疑之色道:“此中似有疑竇?”
  瑤池宮主笑笑道:“我知道你心中的想法,曹婷婷盡可找机會殺害于我,她始終并無此意,你知道為什么?”笑容凄涼,似充滿無限悲哀。
  嚴曉星搖搖首。
  瑤池宮主長歎一聲道:“這是曹婷婷智計高人一籌之處,殺害于我反弄巧成拙,祖父宣洛頭一個就不會放過她,別過我后,她逕自找上你父嚴天梁,哭訴為了相救你父洞穴已然失身,現已身怀六甲,你父信以為真,遂在曹府上完婚,因你父仇家太多,完婚之日僅寥寥數位至交親友慶賀。
  你父當日豪情俠風,江湖為家,不耐久羈曹府,完婚半月后又自投身江湖。”
  嚴曉星詫道:“我父自此以后,便未再返回曹府么?”
  瑤池宮主凄然一笑道:“半年后回去過一次,但曹婷婷末在家內,諉稱她授業恩師身体不适,并有一封情意纏綿書信留交你父,其實曹婷婷在我身旁照料一切……”說著珠淚奪眶而出,接道:“生下我儿后不到三天,曹婷婷趁我睡熟之際,留書悄悄抱著我儿逃去,書中留言勸我無須為念,她會善待我儿,扶育成人,宣嚴二家仇如海深,無法化解,我儿在為娘身旁反蒙不利,唉,這封信言辭懇切,所敘利害俱是實情,不由不信。”
  其后經過不言而知,嚴曉星忖道:“看來不是假的了。”
  瑤池宮主道:“我儿右臀生下時有七粒珠形紫紅胎記,不知現仍在否?”
  嚴曉星忍不住高聲喚了一聲:“娘!”兩臂一伸,將瑤池宮主抱住。
  瑤池宮主珠淚斷線般涌出,右手撫摸嚴曉星頭頂,太息一聲道:“為娘返歸家中時,即耳聞曹婷婷已与你父完婚,當時為娘几憤不欲生,明白曹婷婷用心毒辣,但為娘轉念一想,為了我儿又不得不苟延偷生。”
  嚴曉星道:“這又為什么?”
  瑤池宮主道:“曹婷婷知道,彼此都有心病,卻羞于無法宣泄出口,留得我儿在,宣洛雖欲暗算你父之心,為娘必會暗中維護,紫霞山庄數次得以轉危為安,均乃為娘釜底抽薪所致。”
  嚴曉星松開雙臂,淚流滿面道:“撫養恩情不可不報,如今曹婷婷何在?”
  瑤池宮主道:“她死了,我一步來遲救援不及,只救下你父性命,那次焚毀紫霞山庄之后傷亡慘重,我祖父亦身受重傷,無法治愈,不到數年也就撒手塵寰了,你外曾祖父宣洛只認大仇已報,亦可含笑瞑目,只恨生平之志未遂,囑為娘繼承他老人家之志,殊不知為娘苦在心頭,勉強應允。”
  嚴曉星道:“所以娘創立無极門,為了繼承外曾祖父之志。”
  瑤池宮主搖搖首歎息一聲道:“也不全是如此,在你外曾祖父未死之前,伏建龍羽毛已丰,他不知在何處得來一幅驪龍谷藏珍圖,謂藏珍內有一匣圣藥雪蓮實可治愈你外曾祖父之傷,是為娘藏了私心,雪蓮實亦可治愈你父,所以任他為所欲為,尋取另一幅藏珍圖。”
  嚴曉星詫道:“伏建龍既久存离叛之心,為何隱忍至今?”
  瑤池宮主不禁展顏笑道:“孩子,說你聰明怎么一時糊涂,你外曾祖父約束手下甚嚴,在每人身上均留有禁制,一年三節召集聚宴,暗中酒菜滲有解藥,可保半年不發作,伏建龍亦是聰明絕頂之人,他何嘗不明白,眼前佯裝恭順,其實他亟于圖謀藏珍,自解禁制,習成曠絕武功便可叱吒風云,稱霸武林了。”
  嚴曉星點點頭,道:“為今之計,只有向徐紅芍手中討回藏珍圖了。”
  瑤池宮主幽幽發出一聲歎息道:“未必如此容易,万一徐紅芍為勢所迫,將此圖毀去,豈非一番心血俱付流水了。”
  嚴曉星道:“娘不必頹喪,凡事盡其在我。”。
  瑤池宮主道:“孩子,縱然能在徐紅芍手中取回,另一幅藏珍圖尚在神木尊者傳人手中,未必能如所愿。”
  嚴曉星微微一笑,道:“此事不勞娘煩憂……”
  室內珠光突然一閃,暗而复明,瑤池宮主面色一變,低喝道:“有人來了。”伸手朝壁間暗鈕一點,室門緩緩開啟。
  只听門外傳來伏建龍語聲道:“宮主,是否可容屬下晉見?”
  瑤池宮主面上倏涌一片嚴霜,凜然肅穆,道:“進來。”
  伏建龍邁步走入,欠身施禮道:“風聞宮主將黃衫人縱之离去,不知是否屬真?”
  瑤池宮主冷冷一笑道:“你乃一幫之主,我命蕭鳳護送黃衫人下山,你那有不知之理,反來問我。”
  伏建龍赧然一笑道:“屬下被神木尊者傳人所愚,困在林中,故而不知,屬下亦不敢阻攔……”
  瑤池宮主冷笑道:“那么幫主進宮獨問黃衫人何故?”
  “擒虎容易縱虎難。”伏建龍道:“本門面臨強敵,鹿死誰手,尚未可知,怎能又加一勁敵?”
  瑤池宮中鼻中冷哼一聲道:“你那知我心意,我命魏醉白下山散布流言,謂藏珍圖實在徐紅芍手中,此無异置徐紅芍成為眾矢之的,縱黃衫人离去,暗示并無所懼,尚寄語她得手之藏珍圖是假,所以我訂下今晚泰廟之約,她不敢不來。”
  “這是何故?”
  “心為欲汨必有所爭則靈智盡蔽。”
  伏建龍干咳了一聲道:“這個屬下自然明白,但屬下心中有一事不明。”
  瑤池宮主道:“你心中有何不明?”
  伏建龍宏聲道:“宮主當年与徐紅芍曹婷婷誼如手足姐妹,后為何分道揚鑣,視如仇敵?”
  瑤池宮主冷笑道:“道不同不相為謀,曹婷婷复委身嚴天梁,姐妹之情化為烏有,徐紅芍亦不知何往,如今曹婷婷已死,還提他則甚?”
  伏建龍道:“嚴天粱至死猶不明白仇家為先門主宣洛,曹婷婷既然明白,又与嚴天粱結成連理,為何諱而不言,其中大有蹊蹺!”
  瑤池宮主厲聲叱道:“那是我事前与她約法三章之故。”
  伏建龍微微一笑道:“屬下亦因此明白嚴天梁何以能在數次凶險中轉危為安了!”
  魏醉白突冷笑道:“幫主你不嫌話問得太多了么?”
  伏建龍目中忽逼射凶光,道:“宮主一再嚴令不得加害于嚴曉星,豈可不謂曹婷婷姐妹情誼無存。”
  瑤池宮主怒道:“你此話提他則甚?嚴天粱与我宣家有仇,与你無怨,如今嚴天梁曹婷婷已死,事過境遷,難道你尚欲斬草除根么?”
  伏建龍厲聲道:“須知嚴曉星將屬下視作血海大仇,屬下豈可不聞不問。”
  魏醉白大喝道:“伏建龍目無尊長,宜削去幫主之職并毀除一臂。”
  瑤池宮主冷笑道:“醉白行刑。”
  伏建龍駭然變色,退后一步,倏地撤出肩后一柄厚背砍山刀,一道眩目光輝亮起,逼泛出一股逼人寒气。
  瑤池宮主冷笑道:“你這几年武功精進不少,已將乾坤八掌融合在刀法中,為何不用來對付神木尊者傳人?”
  伏建龍淡淡一笑道:“非至生死關頭,輕不展露,再者惟恐瞧出來歷。”
  嚴曉星朗聲大笑道:“你真正來歷,武林中人多已知情,為防激則生變,故佯裝不知,只有你自己尚蒙在鼓里面罷了。”
  伏建龍心神又是一震,厲聲道:“你為何不与老朽明言。”
  魏醉白微微一笑,撤出長劍,道:“幫主最好自斷一臂,以免小弟作難。”
  伏建龍一聲大喝,鋼刀出手,一招“乾坤六合”,刀勢如山,雷霆万鈞向魏醉白劈去。
  罡風罩襲三丈開外,使魏醉白無法閃避,伏建龍心辣手黑,存心要將翻醉白劈命刀下。
  瑤池宮主面色一變。
  只見魏醉白身影疾閃而杳,刀勢万鈞,拍的一聲,明如鏡片地面被砍破一丈遠近裂口,火光直冒,地面震得一陣晃動。
  伏建龍心神猛駭,疾忙收招,只听背后生起一聲冷笑,突感右肩一涼,一條臂膀离肩墮地,血涌如注。
  魏醉白身形從伏建龍身后現出,左手兩指如電飛出,疾點了三處穴道,止住伏建龍右肩斷處涌血,翻腕扯下伏建龍蒙面紗巾。
  伏建龍面色慘厲,獰笑道:“魏醉白,老朽与你何怨何仇……”
  魏醉白劍眉微剔,道:“虧你是一幫之主,你那手下倘或抗命不遵,目無法紀,將如何處置。”
  伏建龍不禁嘿然無語,須臾長歎一聲道:“你那武功不知源自何宗?”
  魏醉白笑道:“宮主与在下久已察出幫主暗萌叛异之心,習練一項奇特武功用來克制幫主,今日果然得心應手。”
  伏建龍目露黯然之色道:“如此說來,宮主早有殺老朽之心了,鳥盡杯藏,兔死狗烹,老朽悔之晚矣。”
  魏醉白冷笑道:“你此時明白,尚不為晚。”
  瑤池宮主面色一變,擊掌兩聲,掌聲清脆但并無人奔來。
  魏醉白道:“顯然為伏建龍點穴制住,屬下去瞧瞧。”快步如風掠出,須臾領著明霞六美艷侍婢來。
  瑤池宮主道:“將此人囚住,听候發落,不可張揚外泄。”
  伏建龍面色一變,張口欲言,魏醉白已兩指如風飛出點向喉結穴,立時噤不能出聲。
  兩女挾持伏建龍,帶起如飛奔去。
  魏醉白低聲道:“娘,我們未取回徐紅芍手中的藏珍圖,須防著一點。”
  瑤池宮主道:“你是說明霞六女么?”
  魏醉白點點頭,道:“我等迄今未查明徐紅芍臥底羅浮宮內應究竟有多少。”
  瑤池宮主略一沉吟,頷首道:“這倒不可不防。”身形一躍騰起,望明霞六女身后赶去。
  魏醉白雙肩一振,穿向羅浮宮外。
  ※※※※※※※※※※※※※※※※※※※※※※※※※※※※※※※※※※※※※※※※
  黃衫人离了羅浮宮,只因功夫暫失,步履維艱到達東岳山麓,已是气喘心浮,汗透重衣。
  只听身后蕭鳳響起語聲道:“朋友,老身恕不恭送了。”
  黃衫人旋身目泛怒光,冷笑道:“相送本是多余,在下不領這份盛情。”
  蕭鳳哈哈大笑道:“誰要你領老婆子這份情意,但愿朋友途中無事。”舒掌現出一顆黑色丹藥,接著道:“此藥可恢复朋友武功,拿去服下吧。”
  黃衫人目注了蕭鳳一眼.伸手取過吞在口內,面色冷漠慢慢轉身走去。
  只見黃衫人走出三里開外,步法忽變疾,轉入一處蔥郁樹林中。
  驀聞徐紅芍語聲道:“你回來了!”
  黃衫人面色一凜,直趨入內,但見一塊如茵草地上徐紅芍盤膝而坐。
  徐紅芍冷冷說道:“你見著了瑤池宮主么?”
  黃衫人稟明經過詳情。
  徐紅芍凝神听完,秀眉微微一皺,道:“你知她為何不敢殺你?”
  黃衫人面現茫然之色,道:“屬下不知。”
  “她有回信么?”
  黃衫人立時取出。
  徐紅芍拆閱反覆思量,鼻中發出一聲輕哼道:“她倒冷靜得很。”
  黃衫人嘴唇動了一動,欲言又止。
  徐紅芍望了黃衫人一眼;道:“你有話想問么?”
  黃衫人道:“屬下不明其中原因,無法請問。”
  徐紅芍冷冷一笑道:“既成事實,亦不必隱瞞,我命你發函与瑤池宮主,即是為了察視無极門虛實動靜,因為我已將她所藏的藏珍圖盜來。”
  黃衫人不由愕然瞪目,詫道:“怎么,主母已將藏珍圖盜來了。”
  “不錯!”
  黃衫人囁嚅答道:“屬下認為主母如此做法似畫蛇添足。”
  “為什么?”
  黃衫人道:“瑤池宮主既不知情,尚蒙在鼓里,主母應向神木尊者傳人下手,兩圖既得,藏珍無异探囊取物。”
  徐紅芍冷笑道:“我本來依照原定之計施為,怎奈你已弄巧成拙,藏珍圖雖盜來,但猶未證實此圖真偽,是以不得不改弦易轍。”
  黃衫人不禁面上一熱道:“如今怎能辨別真偽?”
  徐紅芍道:“瑤池宮主獲悉被盜后,若此圖是真,她表面佯裝冷靜,其實憂心如焚,必將風聲傳開,使群雄覓尋我等下落,覆函約定今晚三更在泰廟晤面。”
  “那么主母決定是否應約?”
  “當然要去。”
  “這豈非墮入瑤池宮主詭計,自投羅网。”
  徐紅芍冷笑道:“我雖愚亦不至此……”語聲略略一頓,又道:“調集人手最遲日落之前便可赶到,命他們布伏在泰廟周外,如武林群雄紛紛赶到,那就證實了此圖是真,我立即中止此猩。”
  黃衫人點點頭道:“若然是假,主母將如何面對瑤池宮主?”
  徐紅芍淡淡一笑道:“我与她姐妹情深,誼為手足,諒她不敢与我為敵。”
  忽聞一聲陰惻惻冷笑道:“徐紅芍你算盤打得太如意了。”
  徐紅芍面色一變,叱道:“什么人?”
  林樹隱處飄然走出白眉叟,一襲白袍,霜眉銀須,紅光滿面,含笑道:“你雖在林外布設奇門遁甲,卻難不倒老夫。”
  徐紅芍冷笑道:“憑你這老怪物未必能參悟我這正反六殺奇門。”
  白眉叟哈哈大笑道:“不錯,六殺奇門倒有點鬼門道,老夫門下居然能察出陣式奧秘。”
  徐紅芍面色微變,道:“看來,你隨身八衛也來了。”
  白眉叟頷首道:“來了,你們兩人此刻已無异籠中之鳥,插翅難飛。”
  徐紅名冷笑道:“這倒未必,你怎知我姓名?”
  白眉叟放聲狂笑道:“老夫不但知你姓名,而且已知你來歷底蘊。”說著目中精芒一閃,接道:“你不是百步毒母冷霜儿媳么?”
  徐紅芍神色一變,道:“閣下既知我來歷,不懼我施展無形奇毒么?”
  白眉叟面色一寒,沉聲道:“老夫有備而來,何懼你無形奇毒,拿來!”
  徐紅芍淡淡一笑道:“拿什么?”
  “藏珍圖!”白眉叟面色俱厲道:“徐紅芍,識時務者是為俊杰,須知你無老夫之助,決無法取得雪蓮實,用來救治你夫君身罹奇毒。”
  徐紅芍聞言不禁心神猛駭,卻發出格格悅耳嬌笑道:“可惜藏珍圖不在我身上,何況閣下之言令人無法采信。”說著卻向白眉叟身前慢慢逼去,纖纖玉指好整以暇般梳弄鬢邊為風吹散亂發
  白眉叟目露惊悸之色,不由自主地身形望后退去,大喝道:“站住!”
  徐紅芍格格嬌笑道:“閣下有備無患,為何卻懼我無形奇毒。”
  白眉叟不禁老臉一熱。
  黃衫人忽冷笑一聲,右掌疾揚,只見數股寒芒宛如電奔投入林葉茂密中,身形隨著扑出。
  寒芒發出,泥牛入海不見動靜,黃衫人身在懸空,卻如遇強阻倒躍而回。
  徐紅芍低喝一聲道:“不准妄自出手。”
  黃衫人一臉悻悻之色,后退數步。
  徐紅芍目注白眉叟一眼,道:“閣下如能取得神木尊者傳人手中的那幅藏珍圖,才能共商謀取藏珍之策。”說著喝道:“我們走!”轉身与黃衫人先后掠出林去。
  白眉叟冷笑道:“徐紅芍,你走不了。”
  兩人已掠出七八丈外,徐紅芍冷笑道:“阻我者死!”
  眼前人影疾閃,一雙黑衣蒙面老叟阻在徐紅芍身前。
  徐紅芍忽右手疾揚。
  一雙蒙面老叟本能的心神微震,忙屏住呼吸,防徐紅芍施展無形奇毒。
  百步毒母乃宇內首屈一指擅使奇毒之人,她那無形奇毒無色無味,防不胜防,徐紅芍是百步毒母儿媳,深得真傳,一雙蒙面老叟雖是武林高人,事先已含有解毒圣藥,卻也不能不防。
  一雙蒙面老叟只見徐紅芍掌勢柔不著力,便知徐紅芍施展無形奇毒,護身罡气已密布全身。
  徐紅芍格格嬌笑道:“我是逗著你們玩的!”
  她雖是徐娘半老,一顰一笑,無不動人。
  一雙蒙面老叟不禁為之气結,左立一老叟冷笑道:“徐紅芍,你想找死么?”
  徐紅芍嬌笑道:“找死的是你們。”
  黃衫人突倏地騰空拔起,凌空翻飛,挾著怒濤奔瀉之勢罩襲一雙蒙面老叟。
  兩蒙面老叟不約而同的大袖揮揚,卷出山涌罡風迎著撞去。
  徐紅芍趁机曲指虛空彈了兩下。
  一雙蒙面老叟暗中仍注意著徐紅芍,雖見徐紅芍彈指有异,卻不以為意,但突然瞥見身前不及五寸遠處現出一點粟米大小火星迅疾襲上身來,不禁大駭,閃避已是不及。
  火星著体轟的一聲,如沸油迎火般,一雙蒙面老叟全身如一團火球般,疾忙倒地翻身滾壓。
  白眉叟此刻亦已到來,見狀大惊。
  徐紅芍不禁格格嬌笑,与黃衫人穿空飛起,去勢如電,瞬眼疾杳。
  白眉叟雙掌劈出一股狂飆,將一雙蒙面老叟身上火焰壓熄。
  一雙蒙面老叟衣衫焦殘,不胜狼狽,目光怒閃。
  白眉叟道:“兩位無礙么?”
  右立蒙面老叟怒道:“老朽為防這賤婢施展的是毒火,屏住呼吸不使毒煙侵入,無法兼顧,故几乎著了這賤婢的道儿。”
  另一蒙面老叟冷笑道:“這賤婢諒逃不出我等手中,咱們走吧。”迅即回身紛紛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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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紅芍掠入一背山面水庵堂內,庵前叢竹圍繞,綠翳掩蔽,無法發現其中尚有屋宇。
  黃衫人隨著掠入,長吁了聲道:“風聞白眉老怪隨身八衛均是武林奇人,今日一見果然不虛,若非主母施展毒火神彈,恐難逃脫重圍。”
  徐紅芍面色凝肅道:“我等在此等候,他們不久也快赶到了。”
  黃衫人略一沉吟道:“看來藏珍圖是真的了。”
  徐紅芍道:“何以見得?”
  黃衫人道:“白眉老怪豈能無的放矢,顯恐是真的了。”
  徐紅芍搖首冷冷一笑道:“未必見得,也許瑤池宮主以假作真,有意放出風聲,使群雄誤中她的移花接木之計。”
  黃衫人忽長歎一聲道:“主母之言有理,但主母甚難辨別真偽,不知主母此圖放在身旁么?”
  徐紅芍冷笑道:“我何能帶在身上?”目往庵外一眼,接道:“眼下才過午刻,我在廚房內蒸有食物,我們用飽后再作道理。”
  黃衫人應命入內。
  徐紅芍眸中突泛出迷惘神色,端坐庵內跌入沉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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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泰安縣南黃土岡阜,矮樹稀疏,風刮處黃塵漫空,触目荒涼。
  塵霧彌空隱隱現出數條人影,疾行如飛,突聞風砂中一聲斷喝道:“站住!”
  人影一定,只見來者老少不一,為首者乃一白面無須,森寒如冰中年人,身著一件團花織錦長衫,手持一柄折扇,眼神精芒如電,循聲注視了一眼,嘴唇微咧,泛出一絲陰騭笑容,卻一言不發。
  此人之后突跨出一身穿土黃僧衣頭陀,豹目圓眼,大喝道:“何人喝阻?”
  土坡之后緩緩現出一面色腊黃少年,含笑走前,右掌托著一顆威震江湖的神木令。
  頭陀神色一惊,低呼道:“神木令。”
  所來八人除為首面白無須中年人漠然無視外,均莫不露出震惊之色。
  頭陀忽冷笑道:“施主意欲与神木令相脅么?神木令以現,想必其主人亦在近側,何不請出來相見。”
  少年微微一笑道:“在下不過是神木尊者傳人台前走卒而已,奉命傳訊怎敢相脅。”
  頭陀道:“請道其詳。”
  少年道:“如今神木尊者傳人召集群雄迫使無极門解散,俾使武林呈現澄平,諸位如是無极門邀來助拳之人,望不可助紂為虐……”
  頭陀笑道:“施主請上覆神木傳人,貧僧等并非無极門之友,不過偶經路過,決不參与這場無謂是非。”
  少年略一沉吟,微笑道:“既然如此,諸位可以走了,但愿大師口能應心。”身形一閃即杳。
  面白無須中年人冷笑一聲,面上立增一重森森殺气,欲言又止,昂然邁步走去。
  此八人均是一時之雄,凶悍暴騰,只听一聲陰惻惻冷笑道:“何物小輩,竟欲一塊木頭嚇阻老夫,他可是活得不耐煩了。”
  頭陀宏聲哈哈一笑道:“吳兄說得不錯,我等几曾怕過誰來,似不至時机成熟之時,切莫妄逞無名,走吧。”
  八人身法迅快,疾行如風,片刻之間已走出五六里遠,荒山小徑,崎嶇難行,只見前路不遠,道中矗立著一株參天合抱古松,停如華蓋,籠蔭千畝。
  那為首面白無須中年人,轉過古松,突杳失身影。
  頭陀本不注意,及至他身形繞過古松時,發覺前路已無中年人身影,不禁發出一聲惊噫,回首后顧,更是面色大變。
  原來發現后行六同地亦杳失身影,這一惊動非同小可,莽莽黃土丘陵,甚少掩蔽,极目之下可曾見數里外景物,活生生的人,竟沒了蹤影。
  頭陀乃黑道极著名凶僧快刀飛雨,殺人不眨眼,雙手血腥,從無此刻之事令他心神駭震,目光四顧了一眼,忽狂叫了一聲,穿空騰起,竄出七八丈外雙足甫一沾地,忽聞一聲朗喝道:“回去!”
  身影疾閃現出三個貌像凶惡大漢,面目逼肖,均手執一柄利斧。
  凶僧見人蹤疾現,目中神光一振,惊懼之意倏平,哈哈大笑道:“原來是邪門玩意儿,佛爺險些受愚。”反手按肩,霍地撤出一柄雪亮的戒刀。
  中立大漢嘿嘿冷笑道:“你就是凶僧快刀飛雨么?”
  飛雨目中凶光逼射,陰陰笑道:“既知佛爺之名,還不從實相告,佛爺刀下難有不死之人!”
  中立大漢哈哈豪笑道:“我遼東三虎并非無名小卒,嚇得誰來,還是棄刀就擒隨我等去見門主。”
  飛雨冷笑道:“你在找死。”一刀平划而出,寒芒如電,卻不帶一絲破風之聲。
  遼東三虎只見來刀神奇無比,刀勢似指向全身各大重穴,不禁面色一惊,倏地三斧揮攻而出。
  克察連聲,三斧迎著刀芒同時削斷,刀勢猶未遏止,順水推舟般,削向遼東三虎肩背。
  只听慘嗥騰起,刀光過處,二虎頭顱隨著血光沖起天空,從后倒去。
  突聞傳來一聲朗朗語聲道:“好刀法!”
  凶僧飛雨猛地回顧,只見三丈開外立著一手持長劍短裝少年,不禁獰笑道:“你是何人?”
  少年狀類鄉愚,貌不惊人,聞言笑道:“果然不愧凶僧之名,不問是非,即逞凶焰,看來在下也懶得管了。”說著即欲轉身走去。
  凶僧飛雨身形躍起,疾落在少年身前阻住去路,聲寒如冰道:“施主你走不了。”
  少年雙眉一剔,冷笑道:“此處是陽關大道,誰說在下走不得,你不要認為你那几手三腳貓刀法便可嚇倒在下,在下愿見識一下。”
  飛雨聞言不禁一怔,道:“遼東三虎不是施主同道么?”
  少年淡淡一笑道:“在下只身獨來獨往,誰也不是在下同道。”
  飛雨陡現獰容,厲聲道:“這話騙得了誰,佛爺不信。”戒刀直指而出,刀勢奇奧,似“穿針引線”卻又似“度厄金針”,但兩者都非是,迅快無比。
  “叮”的一聲,少年長劍亦直指擊出,兩端交擊,迸出連串火星,凶僧只覺虎口發麻,不由震得倒退兩步。
  飛雨面露惊悸之色,他未曾察覺少年是如何出劍的,他以快刀馳名江湖,卻不曾料到對方比他更快,更難的視位奇准,劍刀兩端相擊全然毫厘不爽,須知稍有差失,立罹殺身之禍,怎不令他心駭神搖。
  少年笑道:“快刀之名也不過爾爾。”
  飛雨大喝一聲,戒刀平肩劈出,一絲電芒飛來。
  少年長劍手指疾震,幻出一圈盤大銀虹。
  凶僧刀芒無巧不巧劈向那圈銀虹之上,叮叮叮起了一串金鐵交震之音。
  飛雨似受巨大無朋的震力,跟跪倒退出數步,目露黯然之色,長歎一聲,收刀回鞘,道:“貧僧再也不敢以快刀揚名江湖,請問施主是何來么?”
  少年微笑道:“恕難奉告。”言畢轉身欲待离去。
  飛雨忙道:“施主可否留步,暫听貧僧一言。”
  那少年回身微微一笑,道:“你我道不同不相為謀,你就問我,也不見得我愿意回答。”
  飛雨道:“不敢相求,只望以釋胸中之疑。”
  少年道:“你認為我是無极門中之人么?如是你定死無疑。”
  飛雨雙眉微皺,暗忖:“這人怎么比我凶僧更難說話,無奈事急求人,不得不低聲下气。”轉言笑道:“貧僧同行八人,在此古松之下行過,突然失蹤,貧僧雖心疑同道陷身在無极門邪陣內,卻見施主又可安然來去,不由茫然不解。”
  少年注視飛雨凶僧一眼,點點頭道:“你猜得一點不錯,無极門在東岳之外每一要道均設下惡毒奇門,你那同道諒均陷身奇門中,在下之所以能安然出入不過是諳曉這奇門奧秘耳。”
  飛雨不禁愕然道:“怎么貧僧獨未陷身奇門,絲毫不覺异樣?”
  那少年莞顏笑道:“你不過僥幸誤入空門而已,但前進后退均有所不能。”說著略略一頓道:“你是否想求在下帶你出去?”
  飛雨臉色一紅,道:“貧僧同行八人,均身負絕學,胸羅博雜,就數貧僧最弱,貧僧不信他們均愿束手就縛……”
  少年微微一笑不答。
  飛雨又道:“施主殺了無极門中三人,貧僧心疑無极門為何尚不見動靜?”
  少年目中神光一閃,笑道:“在下不妨明言相告,東岳廣袤數百里,峰巒千百,無极門為防武林群雄窺侵,大半人手均布設在東岳險峻扼隘,僅极少人手安置在泰山圈外,此處除了遼東三虎外并無別人。”話聲略略一頓后,又道:“奇門雖然玄奧,但還有迷魂毒香,你那同伴不防,為那迷陽毒香所中,此刻仍躺在陣中昏睡。”
  飛雨臉色大變,道:“貧僧相求施主解救,不知可否應允?”
  少年面有難色,搖首笑道:“在下不愿涉身無謂是非中。”
  飛雨長歎一聲道:“貧僧行年七十,此身老朽,猶如殘燭既燼,怎敢以蟻命乞怜,但茲事体大,貧僧愿以藏珍圖換取貧僧等八人脫圍。”說著目露冀求之色。
  少年詫道:“什么?藏珍圖竟在大師身上,在下風聞一幅為神木傳人所有,另一幅仍在無极門瑤池宮主手中,為何尚有第三幅在,在下恕難為無稽之言所勸。”
  飛雨正色道:“貧僧句句實言,瑤池宮主秘藏之藏珍圖現為百步毒母冷霜儿媳徐紅芍所得,貧僧等八人為應徐紅芍之約而來。”
  少年面色一變,道:“就是眼下盛傳之徐紅芍及黃衫人么?”
  飛雨答道:“一點不錯!”
  少年道:“徐紅芍現在何處?”
  飛雨答道:“距此約莫五十里遠近一座草庵之內。”
  少年突微笑道:“那徐紅芍未必慷慨雙手獻出藏珍圖。”
  飛雨黯然一笑道:“貧僧一生坏事做絕,臨暮之年愿行一大功德以贖前愆,若蒙施主賜救,貧僧八人當感恩報德,竭力以赴,諒取得藏珍圖并不難。”
  少年始終面色鎮靜,微笑道:“大師如何信得過在下,且大師同行七人何能保證与大師同心。”
  飛雨面露愧容道:“貧僧善根雖為罪惡泯蔽,但卻有知人之明,施主朴拙蘊華,鋒芒內斂,功力已臻不可想像境界,施主取有藏珍圖,必可与神木傳人攜手合作,為武林謀福。”
  少年點點頭道:“大師言之至誠,在下不妨一試,不瞞大師,在下實乃神木傳人至交。”
  飛雨目中頓時泛出惊喜之色。
  少年道:“大師可否詳敘此行經過及同行七人來歷。”雙肩一振,倏地神龍穿空拔起,疾閃掠入古松郁密枝葉中。
  飛雨暗道:“好俊的身法。”隨即掠上隱去。
  ※※※※※※※※※※※※※※※※※※※※※※※※※※※※※※※※※※※※※※※※
  月薄崦峽,流霞惊天,荒庵之外翠竹搖曳迎風,篁韻悅耳。
  林中人影疾閃而出,現出黃衫人目露憂急之色,忖道:“主母所邀人手,怎么一個竟未見到來,莫非途中遇伏,已生變异。”
  他按耐不住心頭憂急,更擔心的是他那愛女不知主母送往何處,一時發出一聲暗吁短歎。
  遠處暗影浮動忽現出數點豆大人影,黃衫人不覺精神一振,暗道:“來了!”
  雙目神光一瞬不瞬的注視來人。
  人影漸近,只見來人為首者是一身著土黃戒衣頭陀,搶行數步,打量了黃衫人兩眼,抱拳道:“貧僧等奉徐姑娘之邀而來,不知徐姑娘在么?”
  黃衫人呵了一聲道:“在下蒙丕,奉敝主母之命在此恭候多時,待在下通知主母出迎。”
  凶僧飛雨道:“這不必了,蒙施主請帶路。”
  蒙丕道:“在下遵命。”隨即欠身肅客。
  庵門虛掩,蒙丕推門而入,庵堂之內靜悄悄地竟無徐紅芍在,只見案上鎮著一紙,忙取過一瞧,見是留給自己,紙上略略數語,謂她有急事外出,稍時便可的來,嘉賓駕臨,請勿失禮。
  凶僧快刀飛雨八人已接踵而入,不禁一怔,道:“怎么徐姑娘不在?”
  蒙丕面露歡容,獻上紙箋,含笑道:“敝主母因事外出,片刻即回,在下已備好酒菜与八位接風。”即奔入廚下而去。須臾,酒菜臚列紛陳均是山珍海味,醇美香冽。
  凶僧飛雨等紛紛入席就座,黃衫人蒙丕未座敬陪。
  酒好菜肴更隹,蒙丕殷殷勸酒,談笑風生。
  僅有首座之白面無須中年人一言不發,酒到杯干,咀嚼有聲,卻面色冷漠如冰,無一絲笑容。
  蒙丕從席間已知此人是當今第一暗器名手,武林中人尊稱千手哪吒桓鴻君,二十年來從未露面武林,名頭漸湮沒無聞,看形像不過四旬上下,其實已年逾古稀。
  黃衫人蒙丕生性冷傲,自負不凡,但自南天門屈辱之后,深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雖斂束不少,但心底暗暗不忿千手哪吒桓鴻君大模大樣,無奈他八位乃主不便失禮。
  二更時分,酒甘飯飽,席終人未散。
  凶僧快刀飛雨惊噫一聲道:“怎么徐姑娘尚未見到來。”
  忽聞庵外傳來銀鈴嬌笑聲道:“小妹有事外出,待慢貴客望乞見諒。”語聲未落,徐紅芍身影疾落惊鴻般掠入,素帕扎額,一身勁裝捷服,抱拳向凶僧飛雨等一一見禮。
  徐紅芍笑道:“多虧飛雨大師,不然無法請來桓老前輩。”
  千手哪吒桓鴻君只嘴角咧了一咧,面色仍是冷漠如冰。
  凶僧飛雨道:“徐姑娘何事外出?”
  徐紅芍道:“本与東岳無极門主宣青苹約在三更在泰廟見面,小妹方才赶去泰廟相度地勢,順便觀察無极門之有何埋伏,但小妹一入泰廟,即与無极門下照面。”
  黃衫人蒙丕詫道:“什么?主母与他們發生拚搏了么?”
  徐紅芍搖首道:“未曾,此人手持一函送与我,展開一閱,見是宣青苹手書,謂本門發生事故,恐今晚不能應約,故在明晚三更時分。”
  飛雨詫道:“徐姑娘問明此人發生什么變故么?”
  徐紅芍搖首一笑道:“此人將信送交小妹后即行离主。”
  一旁天地雙環淳于風道:“未必不是宣青苹緩兵之計。”
  徐紅芍頷首笑道:“小妹也是如此想法,但我等又有何懼?”
  首座千手哪吒桓鴻君突眉頭一皺,道:“徐姑娘邀約宣青苹真正用意為何?”語聲寒冷如冰,刺耳心惊。
  徐紅芍赧然嬌笑道:“不瞞桓老前輩,目前無法證實藏珍圖是真是假。”
  桓鴻君冷笑道:“与宣青苹見面,又何從判斷藏珍圖真假?”
  徐紅芍道:“昔年晚輩与宣青苹誼如姐妹,見面時動以情義,曉諭利害,察言辨色,當可辨明。”
  桓鴻君冷冷一笑道:“凡事那有如此容易,明晚不如將宣青苹擒來,酷刑之下何求不得。”
  徐紅芍道:“此事全仗桓老前輩了。”
  桓鴻君面色漠然,望了徐紅芍一眼,道:“藏珍圖何在,可否容老夫過目?”
  徐紅芍微微一怔,道:“容晚輩取出。”快步向庵后走去。
  凶僧飛雨道:“桓大俠能辨別真假?”
  千手哪吒鼻中冷哼一聲,面色森寒如冰。
  黃衫人蒙丕暗暗冷笑道:“好大的架子。”禪堂內气氛過于嚴肅,只覺不是滋味,便伸手清理桌上杯筷殘肴,一一收拾移置廚房內。
  片刻,徐紅芍盈盈走來,右手握著一紙卷,道:“圖已取來,桓老前輩請過目。”將圖展開,放在桌上。
  群邪趨前圍觀。
  庵外天際遙處忽傳來一聲清澈嘯聲,聲播云空。
  桓鴻君神色一變,道:“姑娘來時,是否形跡敗露,為無极門暗暗躡隨。”
  徐紅芍冷笑道:“原要他躡蹤而來,晚輩已在庵外布下禁制。”
  語音甫落,只听一聲霹靂巨響,震耳欲聾,一股強風涌入庵門將禪堂內燭火壓熄。
  立時伸手不見五指。
  忽聞傳來蒼老大笑道:“徐姑娘別來無恙,可否出見与老夫一敘。”
  徐紅芍聞聲一惊,道:“白眉老怪。”
  千手哪吒桓鴻君發出陰惻惻冷笑道:“老朽愿見識白眉老怪隨身八衛。”說著將圖緩緩卷起,交還徐紅芍。
  徐紅芍將圖折疊貼身藏好,領著群邪走出庵外。
  庵外月華似水,山丘林木如煙,只見一片叢竹折斷,散飛各處竹葉焦枝遍地零亂。
  竹林外白眉叟后隨身八衛袍袖飄飛,岸然屹立,遠近人影幢幢,顯然白眉叟存心今晚志在必得。
  白眉叟目光銳厲,瞧出千手哪吒桓鴻君等人來歷,暗中一惊,低聲道:“怎么徐紅芍邀來助拳均是多年不曾露面江湖的梟雄怪杰,看來今晚又成泡影。”
  徐紅芍冷笑道:“閣下此來意欲何為?”
  白眉叟冷冷笑道:“姑娘心中明白。”
  徐紅芍道:“取得藏珍圖不難,必須使我等心服口服。”
  一個蒙面老叟身形如電搶出,喝道:“不必多言,胜者為高。”伸手撤出肩上長劍,右腕一振,幻出一抹劍花,接道:“那位愿賜招?”
  天地雙環淳于風縱身一躍,八手一拍腰間,撤出一對雙環。
  這件兵刃武林罕睹,全長六尺三寸,共是一對,各有環柄把手,系以金鱗蛟筋,骨端各扣著月形鋼環,內外刃棱鋒薄如紙,映著月華之下眩目光輝。
  令人惊駭的是,天地雙環抖得筆直,宛如堅鋼,真力貫輸軟筋,這份功力已非等閒。
  蒙面老叟心內一惊,道:“原來是淳于老師,老朽幸會了。”
  淳于風冷笑道:“在下行不改姓,坐不改名,比起尊駕藏頭露尾之輩,顯得光明磊落得多。”
  蒙面老者沉聲道:“淳于老師莫逞口舌,恕老朽進招了。”一劍平刺而出,右腕微振,劍尖飛出三點碗大金光,襲向淳于風胸腹三處重穴。
  淳于風倏地飄后七尺,雙環收回,突兩腕疾振,日月雙環飛襲出去,連同身子凌空飛出。
  雙環交擊蒙面老叟手中長劍,老叟絕不讓淳于風擊中,鼻中冷哼一聲,身形倏地上騰,長劍猛向日月雙環頭索斬下。
  兩人都是武林高手,內力強猛,招式詭异,雙方拆解均凶險万分。
  凶僧快刀飛雨与千手哪吒桓鴻君并肩而立,暗中以蟻音傳聲道:“少俠得手了否?”
  桓鴻君傳聲道:“已得手了,不過尚須證實一下。”
  片刻時分,雙方已十數回合過去,尚未分胜負。
  突見一條身影飛掠而來,落在白眉叟眼前,附身密語數句。
  白眉叟面色微變,大喝道:“住手。”
  蒙面老叟疾攻三劍,逼開淳于風,反身躍回,只听白眉叟喝道:“走!”
  反身掠出,人影如風,瞬眼杳然。
  徐紅芍詫道:“老怪走得太突然,其中必有蹊蹺。”
  語音未落,天際遙處忽傳來數聲刺耳長嘯。
  千手哪吁桓鴻君冷冷一笑道:“看來,瑤池宮主宣青苹門下赶來了,白眉老怪不愿見人占現成便宜,所以紛紛退去,這樣也好,莫怨老夫心辣手黑。”
  說時,遠處只見人影浮動,疾如飄風,轉眼即至。
  蒙丕道:“無极門下來的著實不少。”
  一眼望去,人影紛紛如魅,不下百數十人。
  為數九人左掌齊揚,暗器如雨打出,刀光電奔猛扑而來。
  桓鴻君冷笑道:“米粒之珠,也放光華。”雙手齊揚,發出無形潛勁。
  黃衫人蒙丕一直注意著桓鴻君,見狀不禁一怔,只覺桓鴻君并未發出暗器。
  但見那股無形潛力將襲來暗器悉數震飛開去,扑來九人撞得反身倒躍,突然同時發出一聲怪嗥,仰面翻倒,九人后胸等處露出數個線大創孔,鮮血汩汩涌出。
  蒙丕心神大震,喝道:“這是什么暗器,如此厲害。”
  九人一死,后立群匪紛紛大喝相繼扑上。
  飛雨發出一聲狂笑道:“不知死活之徒。”飛身迎去,戒刀出手,寒光過處,必有一人倒地,身首异處,血濺噴飛。
  轉眼功夫,刀下橫尸七人,群匪不禁膽寒懾住,緩緩退去。
  淳于風道:“此非善地,我等不如撤离另選秘處。”
  桓鴻君冷笑道:“來不及了。”
  凶僧飛雨不服怒道:“跳梁小丑,怕他則甚,擋我者死。”
  桓鴻君冷冷望了凶僧一眼道:“無极門下大舉來襲,伎倆必不止此,今晚尚會前來,白眉老怪虎視眈眈于后,俟机而動,更有甚者,神木傳人率領群雄隔岸觀火,誰胜誰敗,均与他無干。”
  淳于風面色一惊道:“如此說來,我等豈非處身三重包圍之下。”
  桓鴻君道:“不錯!”
  凶僧飛雨惊詫道:“我等怎可束手待斃。”
  桓鴻君冷冷一笑道:“一動不如一靜,我等縱然武勇蓋世,亦難逃三重圍襲之下,不如暫回庵中靜思對策。”
  徐紅芍心中泛起一縷不吉之兆,滿面憂容,猛然螓首一仰,眼中神光逼射,強顏作笑道:“八位請暫回庵中,容我略作安排。”
  凶僧知徐紅芍乃百步毒母儿媳,深得真傳,此刻必在庵外布下奇毒,与眾人一使眼色,進入庵中。
  禪堂內黑暗如滾,伸手不見五指,桓鴻君伸手入怀,掣出夜行火折,嘩啦聲響,煽開一道熊熊火焰燃著了桌上一支粗如儿臂巨燭,与凶僧二人在庵中各處察視了一眼,回至禪堂坐下瞑目沉思。
  庵外遙處不時傳來尖銳嘯聲,刺破如水沉寂夜空。
  凶僧七人雖各自坐下,面色沉靜,但抑制不住心內焦急不安。
  片刻,徐紅芍偕同黃衫人蒙丕進入庵堂。
  飛雨道:“姑娘必在庵外布下奇毒。”
  徐紅芍道:“确嫌辣毒,但為勢所逼,不得不爾。”說著取出八粒丹藥,接道:“必要時八位請服用,可解奇毒。”
  送至最后一粒解藥至桓鴻君之前,只見桓鴻君緩緩睜開雙眼,伸手接過,道:“姑娘縱有万全准備,但無濟于事,最上之策莫過于將藏珍圖焚毀。”
  徐紅芍面色大變。
  凶僧七人聞言不由惊詫出聲。
  桓鴻君冷冷一笑道:“老朽知道此言未免使徐姑娘大感失望,但不失為明智之策,如此可平息后事。”
  蒙丕突高聲道:“桓大俠知道敝主母為何謀求驪龍谷藏珍?”
  桓鴻君目中威凌逼射,沉聲道:“老朽有什么不知道,但老朽不信冷方丞身罹之疾非雪蓮實莫解。”
  徐紅芍忽凄然一笑道:“目前只知雪蓮實可解救,莫非前輩另有所知么?”
  桓鴻君搖首微微太息道:“姑娘所為,乃人之常情,老朽何能強人所難,徒貽臨陣畏縮,過橋抽板之議。”
  淳于風道:“請問中下之策?”
  桓鴻君略一沉吟道:“中策莫如与神木傳人聯合,此際遣出一人找到神木傳人,謂我等并無奢求,只求雪蓮實一顆,請他解圍,我等以藏珍圖轉交与他攜手覓取藏珍。”
  飛雨干咳了聲道:“此策雖善,但不知在何處可覓見神木傳人?”
  桓鴻君冷笑道:“此乃易事,武林正派群雄,与神木尊者傳人無不息息相通,找上武林中任何一人明言其事,便可与神木尊者傳人相見,惟一難的是不知徐姑娘所得之圖是真是假,他豈能听信片面之詞与我等解圍。”
  徐紅芍道:“無极門与白眉老怪不惜重大傷亡侵襲,無疑此圖是真的了。”
  桓鴻君道:“但愿如此。”
  淳于風道:“何謂下策?”
  桓鴻君道:“与宣青苹握手言和,璧還藏圖,動以姐妹之情,聯臂与天下武林群雄為敵。”
  快刀飛雨長歎一聲道:“上中下三策均有可行之道,但其中不無梗阻,緩不濟急奈何。”
  桓鴻君面色一寒,沉聲道:“那老朽倒要听听大師還有什么高明之見?”
  快刀飛雨苦笑一聲道:“貧僧生平不善謀略,端視徐姑娘取舍舉措了。”
  徐紅芍啟唇欲言,驀聞隨風傳來梵唱之聲。
  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繩,黃衫人蒙丕聞得梵唱入耳,不由面色大惊,忙道:“不好,此乃攝魂魔法,請速護住心神,不使梵言所侵。”
  梵唱之已由遠漸近,更有鐃鈸鑼鼓之音,嘈囂繁雜,亂成一片,使人心神欲飛。
  群邪如言護住心神,不為所動。
  徐紅芍与蒙丕兩人退身壁角,防匪徒侵入,但見蒙丕額角爆出黃豆般汗珠,面色痛苦不胜,似經受不住梵音攝魂魔法。
  凶僧快刀飛雨面色惊疑不定,忽瞥見對首坐著震天手成元及開碑手成浩兄弟面色平靜,了無异樣,心中暗惊道:“成氏兄弟那來如此高的定力。”
  桓鴻君眼中神光精芒如電,嘴角泛出一絲冷笑,道:“大師,催魂攝魄魔法也不過爾爾。”
  只見飛雨面色一變,疾躍上前,落在成氏兄弟身旁,伸手一摸成氏兄弟鼻息,已然气絕身亡,大惊失色道:“怎么成氏昆仲竟然死了。”
  桓鴻君聞聲一惊,打量成氏昆仲上下一眼,惊噫出聲,道:“大師你瞧。”伸手一指成氏昆仲腳下。
  只見成元成浩足下僵臥著兩只鐵足金鱗毒蜈,長可八寸,尚未死絕,肢体尚在微微顫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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