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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車帥名將


  傅破張開四肢躺在土地上,透過頂上的胡楊樹葉望著夜空中的星星,洛星如靠在一棵樹上,望著傅破,輕輕道:“我的大天才,你說明天,宁虎臣會采取什么舉動呢?”
  傅破腦中再次掠過毛澤東指揮的諸次戰役,答非所問的道:“集中优勢兵力,打殲滅戰。”
  洛星如再次被傅破脫口而出的精妙戰術思想震惊,仍不住俯下身去獻上香吻,道:“你究竟還有多少這樣精彩的詞句,再說几句給我听。”
  傅破笑而不答,心里卻在想著另一件事,若是宁虎臣明天再吃一次敗仗,最終不顧一切的采取最极端的方式,拼著以后車師永遠都不能再進攻樓蘭的代价,也要擊敗自己的軍隊,該如何應付呢?
  且明天宁虎臣說不定會把大軍集中到一起搜林,如果他不中自己的分兵之計,作堡壘狀推進,保持兵力上优勢的話,那殲滅戰的計划就可能無法實施了。
  這几天來傅破在腦海中把古往今來以少胜多的戰例不知想了多少遍,綜合起來,無外乎四個字——出奇制胜,而他打的兩個胜仗,也正是因為出奇制胜,但現在敵人已對已方了解的很清楚了,再無奇可出,如果真要打硬仗的話,最有可能的結局是兩敗俱傷。
  出奇制胜、出奇制胜。傅破反复想著這四個字,忽然眼中一亮,自言自語道:“看來明天的作戰計划要變一變了。”
  洛星如沒听清,問道:“什么?”
  傅破道:“從這里走回樓蘭,要多少時間?”
  洛星如失聲道:“走回去?最快也得五六個時辰,干嗎要走回去,不能騎馬么?”
  傅破道:“我們現在有馬嗎?”
  洛星如道:“再打几個胜仗把宁虎臣的馬搶他几千匹回來,我們不就能騎著馬輕輕松松回去了嗎?”
  傅破知她誤會,搖搖頭道:“現在卻是一匹也沒有啊。”剛說完這句話,耳中竟傳來几聲馬嘶,喜道:“這是什么。”
  洛星如道:“大概是剛才放火燒宁虎臣連營時逃進林子的几匹馬吧,我去讓人把這些馬赶回去,不然我們的位置就暴露了。”
  傅破忙擺手道:“別別,給我留下几匹,得找個人赶緊赶回樓蘭,把齊宣再叫來。”
  第二天清晨,宁虎臣并未如前晚自己所言的大舉搜索密林,而是下令除了一支他親自帶領的五千人隊外,其余將士一率休息半天,在失敗的憤怒過去后,這位久經沙場的名將也清楚的明白,若自己率領一支疲憊不堪的大軍進入密林,面對這樣的對手,胜敗是很難料的。
  傅破得知宁虎臣的安排,不由大喜,暗笑宁虎臣真是非常的合作,竟給自己時間去把一切布置停當。
  自然傅破也是不會坐視車師軍恢复戰斗力的,從密林里會不時的傳出吶喊聲,營帳上也會吃上几枚冷箭,有的甚至還是火箭,營帳里的士兵們提心吊膽,哪里還能好好地休息。等到宁虎臣帶著五千騎兵赶到時,剛才作怪的樓蘭兵士們又不知溜到何處去了,而在連營的另一頭,又開始吵鬧起來,又有冷箭射出,宁虎臣只能再赶到那里去,最后迫得只能將五千人分成几隊,來回巡視,卻仍然無法完全平息敵人的騷扰,因為在身負守護大軍休息的重任下,宁虎臣是斷斷不敢冒然沖進未知的密林中去的。
  到了中午時分,傅破派出的騷扰部隊終于偃旗息鼓,退回到密林深處和大隊匯合,傅破下令就地休息,因為下午有一場決定性的大仗等著他們。
  對傅破來說,要休要戰,均由自己一言而決,絕不會有別人來偷襲或干撓。
  然而樓蘭將士們接連大胜之后,精神倍增,哪里還有絲毫睡意,都坐在地上興致勃勃地議論,和車帥軍相比,真是有天壤之別。
  傅破漫步在兵士中間,听他們相互交談,只覺部下們人人斗志高昂,雖則敵人仍是一倍于己,但大家都對胜利充滿了信心。
  耳邊傳來一個士兵的聲音:“我從來都沒有看見過象傅帥這樣好的武功,你看一柄普普通通的大刀到了他手上,簡直就象是雷公電母的神器一般,就連那個古力多,傅帥也只用了一刀,不知那個宁虎臣能擋几刀,唉,如果我要有那樣的武功,該有多好。”
  另一人道:“傅帥是上天派給我們的圣人,當然武功蓋世,莫說傅帥,就算普通人要練到象圣女這樣的武功,都不知要多少年呢。”
  先前一人歎道:“要是將來有一天,誰能發明一個歷害的兵器,揮一揮敵人就死了,那就不用這么辛苦的練武了。”
  傅破用生硬的樓蘭話接口道:“如果能發明什么東西,讓你能跑得比馬還快,飛得比鳥還高,把冬天的寒气藏到夏天,把夏天的熱气藏到冬天……”
  那人喜道:“是啊是啊,要是那樣,就沒有人練武了。”轉過頭來,見到是傅破,立時張口結舌,忙站起身來行禮。
  傅破示意他們都坐下,道:“是啊,到那時就沒有練武的了,或許都不相信還能練出‘武’來了,不過也只有到了那時你才知道,還是有武功好,畢竟那是自己的力量。”
  那几名士兵听的唯唯喏喏,傅破看他們的表情,不由得失笑,他們分明不知道自己在講什么東西,其實也難怪,現在的人又怎能想象千多年后人們的生活和心情呢。
  這時有人來報,齊宣已到了。
  下午車帥大軍休整完畢,經過了几個時辰休整的士兵們并沒有明顯的体力好轉,而上午負責防衛的五千人,已經被傅破的騷扰戰術累垮了。
  宁虎臣回頭望著整裝待發的疲憊之師,想起前天出發時的風光与雄心,不由心中長歎,對身邊兩大副將中碩果僅存的由無涯道:“此番我車師傾全國之力來攻樓蘭,本以為有鄭定西之助,定可不費吹灰之力,現在卻已失了四成精兵,我國要再恢复元气,不知要多少年,待會若是發現敵軍,打起來就算胜了,也定是慘胜,”說到這里宁虎臣頓了頓,轉頭望向車師方向,淡淡道:“此戰之后,無論是胜是敗,我都無顏再見國主,無涯你休要阻我。”
  由無涯大惊道:“大帥你斷斷不可如此,留得青山在……”
  宁虎臣听也不听,驅馬前行,大喝道:“出發!”
  一万八千大軍集再一處,果如傅破先前所擔心的沒有各自分散,不給傅破有各各擊破的机會,大軍每過一棵樹,必會有五六支長槍或長戟捅上去,若是樹上藏有人,定死無疑。
  然而傅破軍卻不知躲到何處去了,不見一個人影。
  車師大軍已接近密林的中央了,一半的密林已搜過,一無所獲。
  忽然有士兵大叫:“火,起火了!”
  宁虎臣朝發聲處望去,果見左方的密林中一片火光,几乎与此同時,前方后方和右方也燃起了大火,頓時把車師軍的一万八千人困在了火場之中。
  沙漠中气候干燥無比,白天的溫度又高,加之傅破在整個綠洲的密林中几十處同時放火,火勢以惊人的速度漫延開來,使車師軍陷入絕境。
  宁虎臣雙目圓睜,悲憤道:“他、他居然放火!”看到一棵棵參天胡楊被大火吞蝕,宁虎臣虎目中隱有淚光,喃喃道:“你不是已占盡优勢了嗎,為什么、為什么還要放火。”
  宁虎臣看著惊慌無措的部下,緩緩摘下頭上頂盔,遞給由無涯道:“沖吧,沖出去多少是多少,只要能沖出去,對方的步兵絕攔不住我們。”說罷猛力一掌拍向馬股,朝火里直沖進去。
  由無涯呆了半響,眼中掉下淚來,沒想到這車帥有史以來的第一名將,最后也落得敗亡的結局。
  大火已燒到最外圈的騎兵,不能再等了,由無涯一聲大喝:“沖。”万余人一齊拼死向綠洲外沖去。
  傅破率軍在沙漠上望著遠處燃著熊熊大火的綠洲,這一燒,不出數年這綠洲上的水源就會干涸,車師与樓蘭之間,將再無可供歇腳的綠洲,換而言之,車師從此失去了進攻樓蘭的机會。
  這樣的大火,恐怕能逃生的車師騎兵沒有多少。
  這時大火的最外圈火光一陣涌動,一騎飛馬而出,身上和馬上多處著火,正是宁虎臣。
  宁虎臣雙掌在身上按了几下,掌風到處,火焰立消,抬眼望向樓蘭軍隊,心下頓時一涼。
  自傅破而下,竟是清一色的騎兵,哪里有一個步兵,齊宣早已從樓蘭綠洲帶回了八千多匹戰馬,使傅破再次出奇制胜。
  這樣的話,就算由無涯等能沖出火場,也難逃蓄勢以待的樓蘭騎兵的追擊。
  難道自己的三万大軍,竟要落得個全軍覆沒嗎?宁虎臣心中涌起悲涼之意,向正策他向他沖來的一隊樓蘭騎兵大喝道:“我乃宁虎臣,你們的主帥何在,可敢与我決一死戰?”
  傅破心中一惊,忙策馬向前,將那一小隊招回,就算宁虎臣沖出火場費了很多力气,這一支小隊去對付他,也只是送死而已。
  傅破策馬到宁虎臣面前,洛星如和諸將緊跟在他身后。
  傅破望著宁虎臣那張紅黑相間、虯髯只剩一半的臉,不禁微笑道:“我叫傅破。”
  宁虎臣仔細打量著這個打敗自己的年青人,心中暗自歎息,口中卻道:“你可敢与我一戰?”
  洛星如不屑道:“此戰我們已經大胜,小破干什么還冒險和你打,一代名將,竟提出這樣的過份要求,實在是可笑。”
  宁虎臣望向洛星如,頓時一怔,沒想到這個發話的女子竟是這樣的美麗,騎在白馬上渾然不似是這塵世間之人,皺眉道:“你就是樓蘭圣女嗎?”
  洛星如道:“正是,而和你對仗之人,就是我樓蘭的圣人。”
  宁虎臣大訝,再次打量傅破,沒想到樓蘭傳說中的圣人竟真的出現,并且率軍將自己擊敗,傳說中圣人將拯救樓蘭于危難之中,這個預言居然真的實現了,莫非這是天意?
  傅破笑了笑,道:“我為何要和你決戰?”
  宁虎臣怒道:“你不敢嗎?”
  傅破道:“就算是不敢好了,又怎樣,我知你武功很強,但我派一千人攻你一個,你武功再好也沒用,或者,我們這里几個人圍攻你,你的結果也是一樣,我現已大胜,不會蠢到去逞匹夫之勇。”
  宁虎臣气地說不出話來,傅破卻道:“但我有一事不明,想請教于你。”
  宁虎臣怒視傅破,并不答話。
  傅破道:“如果我是你,在昨晚被燒了糧草之后,便會立刻放火把這片密林燒了,那時我全軍都藏于林中,戰馬又未到,就算逃出火海,又怎能敵你的騎兵,我一直在擔心此事,苦無對策,你沒有理由想不到此計的,卻不知你為何棄此破敵良方不用,卻冒險進入林中,致反被我們以火攻擊敗。”
  宁虎臣沉聲道:“沙漠中的綠洲乃上天賜給凡世的恩物,是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的東西,怎能妄動損毀之心。”
  傅破沒想到宁虎臣居然是為了這么一個近乎迂腐的原因放棄取胜的机會,不禁搖頭道:“用兵之術講求詭變,要求胜自需不擇手段,怎能牽牽扯扯,心里有諸多阻礙,你若是先一步放火,現在的情況就會反轉過來了。”
  這時已有一些幸運的車師騎兵沖出火海,但卻遭到樓蘭軍的迎頭痛擊,根本沒有一絲還手之力,不堪一擊。
  宁虎臣眼中神光暴漲,盯著傅破道:“我此番孤身來找你決戰,乃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而放火燒林,卻是有所不為,這是天道,亦是人道。”
  宁虎臣抬首望向莽莽蒼天,厲聲道:“今日你們燒此林,他日天必遭天譴。”
  傅破心神震蕩,以前他征戰商場,在不触犯法律的前提下,自會以各种手段去擊垮敵手,‘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這句話,在屬于他的時代里,從未有人提起過,而今在千多年前的大漠中,在一片熊熊燃燒的森林前,卻有一人在拱手讓出胜利后,孤身直面他的大軍,昂然怀必死之心向他挑戰。
  何謂天道,何謂人道?
  他日必遭天譴!在來樓蘭前不到一年,華夏大地遭遇千年罕見之洪水,一時間哀鴻遍野,災情深重,難道這就是天譴?不久之后這里附近的大澤羅布泊就將永遠地消失無蹤,難道這也是天譴?
  傅破長吸一口气,緩緩道:“好,你若要与我一戰,就來吧。”
  宁虎臣眼中露出興奮之色,長嘯一聲,自馬上一躍而起,橫掠過三丈余的空間,一掌劈向傅破,發出尖銳刺耳的破風聲,帶起有若千軍万馬在戰場上撕殺的慘烈之气。
  洛星如大惊失色,皆因看出宁虎臣這一掌充滿了雖千万人吾往矣的死意。
  風蕭蕭兮易水還,壯士一去兮不复還!宁虎臣這一掌效仿荊坷的舍身投敵,不為自己或對手留任何的退路后著,將胜敗生死決于此一擊。
  傅破本對宁虎臣有惺惺相惜之意,一見這掌就知道自己已無法留手,否則就是落敗身亡的下場。
  眨眼間宁虎臣已到眼前,破風聲忽然全消,這掌的速度已達到极限,所有的力量都凝聚其上。
  傅破在最后一刻騰身而起,使宁虎臣此掌所取的對象變成傅破的胸膛,然后出拳。緩緩的,凝重如山,与宁虎臣的速度形成強烈反差,令人感到窒息般的不舒服。
  然而這看似极緩的一拳,卻竟然后發先至,先于宁虎臣一線,擊在他的胸膛上,宁虎臣的胸膛立時陷了下去。
  宁虎臣向后兩個空翻,穩穩站在地上,大笑道:“好痛快,好痛快,這是我平生最得意的一擊,竟也被你破了,好……”聲音忽啞,終于仰天倒下。
  傅破噴出一大口鮮血,臉色轉白,胸前衣服片片碎裂,露出胸口的一道白痕。宁虎臣這一掌雖沒有劈實,凌厲的掌力卻已將傅破擊傷。
  此戰樓蘭軍取得完胜,就算有車師騎兵逃离火海,又殺出樓蘭軍在火海外的包圍圈,也過不了傅破在殘月峽設下的伏兵,由無涯亦在殘月峽一戰中被趙四海擊殺,車師的三万大軍,無一人能回到交河。
  車師經此一敗,國內精兵名將盡喪,元气大傷,歷久未复,至后魏太平真君十一年,為河西王安周所破,車師王車伊洛收遺民奔焉耆,車師國亡,此皆夢幻綠洲之敗所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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