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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 父女重逢 師徒傷別


  伍青萍待白如云走后,愈想心里愈難受,不由坐在一張竹椅上嗚嗚地哭了起來。
  伍青萍對白如云确是寒心到了极點,想不到他竟是如此一個怪僻的人。
  她哭了一陣子,隱隱听到竹樓之下有了響聲,似有腳步之聲,往樓上走來。
  伍青萍不由把哭聲停了下來,隨著,那門打開了,青萍還以為定是白如云來了,當時賭气不想理他,仍然背向著門坐著。
  忽然她听到那顫抖的聲音道:“是萍儿么?”
  青萍不由大吃一惊,猛然轉過身來,黯淡的燈光之下,一個身材健壯的白發老人,痴痴地看著自己。伍青萍不由哭叫了聲:“爸爸!”
  她猛然扑過去,父女二人緊緊地擁抱在一起,伍天麒老淚縱橫地道:“想不到還能見到你,孩子,這些日子,你都上哪里去了,可急死我啦!”
  青萍抽噎著道:“我很好,爸爸,你呢?”
  伍天麒回頭看了一眼,青萍順著父親目光向后望去,她不由一時愕住了。
  原來梯口處,竟直直地站著一個人,這人正是白如云,他用那雙炯炯發光的眸子,注視著這父女二人的重逢,卻是一言不發。
  伍天麒頓了頓道:“白如云,你既回心轉意,我們既往不咎,我先謝謝你;”
  白如云冷冷地道:“不用。”
  青萍這時才知道,原來白如云是去把父親找來,令她父女團聚,心中一時也不禁側然!
  她看了白如云一眼,遂把頭低了下來。
  白如云這時眨動了一下眸子道:“人,一生之中,總會做出一兩件糊涂的事,就像我過去所做所為一樣!”
  他苦笑了一下,看了伍青萍一眼,遂又道:“妄想去獲取自己得不到的東西,是最笨的行為,我總算想明白了。”
  青萍用牙咬著下唇,差一點淌下了淚來。
  她知道白如云對自己也寒心透了,而彼此之間,只是一個极大的誤會,可是青萍因自尊心的關系,又因父親就在身邊,不能坦率地把自己的心意表露清楚而已。
  這時她听了白如云所說,內心更是不胜悲楚,當時抖聲道:“你預備如何來處置我們呢?”
  白如云這時深深朝著她父女打了一躬,道:“這兩個月來,多有簡慢,尚請賢父女不要責怪我,我已經決定把你們送下山去。”
  說到此,他臉色十分蒼白,看了伍青萍一眼,嘴唇動了動,卻是沒說出什么。
  這時伍天麒聞言不由大喜,連道:“少俠不必客套,只要指引一條明路,我父女自然會走……嘿!”
  他欣喜得雙手互捏著,連連低笑不已,白如云抬頭微笑道:“這條山路非常難行,還是送你們一程好些。”
  伍青萍心中此刻不胜依依,她雖顧全少女的矜持,不愿說出什么傷心的話,可是她心中卻禁不住在想:“原來他是要親自送我們,可見他還是對我有情,放不下啊!”
  伍天麒這時對白如云已有了明顯的認識,他這時上前,猛然拉住了白如云一只手。
  這動作令白如云伍青萍,都不禁大吃了一惊,尤其是白如云惊得后退了一步,伍天麒卻激動地說道:“白少俠,老夫一直錯怪你了。”
  白如云見他全身都在發抖,不由微笑道:“是我不對。”
  伍天麒大聲說道:“不!不!你是個好孩子……你有個性,只是過于偏激,你有感情,卻是隱藏在內心……你……”
  老鏢頭說著這話,竟不自禁哭了起來!
  白如云這一霎時,心中有了無窮的感触,同時他心中有了一個突然的啟示:“人都是易与相處的,只是你把自己封鎖得太緊了,不愿人家進去而已。”
  他反手握住了老鏢頭的手,他很少有這种純真感情的舉動,致令青萍也不禁惊得瞪目結舌。
  青萍心中不停地想:“奇怪,這個怪人也會如此,這真是怪事了。”
  尤其令她不解的是,他們二人這份感情,是如何建立起來的,因為她明白,自己父親,确實是恨白如云入骨的,即使是白如云這一次放了自己父女,也不值得他如此激動呀?
  白如云緊緊握住他的手道:“老伯,我……”
  啊!“老伯”這兩個字,竟會由這個年輕人的口中說出來,說得那么坦誠,那么真摯,這本是普通禮節上的一种稱呼,可是由這個不平凡、孤僻的怪人口說出來,給人的感覺是不同的了!
  青萍竟因此流下了淚來,伍天麒更是張大了嘴,這一霎間,他似乎体會到,這個年輕人的特具感情,而令他有所感触。
  他吶吶地道:“老夫不敢當!”
  白如云松開了手,直直地看著老鏢頭道:“龍勻甫沒有死。”
  伍天麒不由大喜,他又拉著了他的手,激動地問道:“他……他沒有死,他在哪里?”
  白如云黯然道:“在哈古弦家里養傷,現在可能痊愈下山了,你可去找他。”
  伍天麒不由咧口大笑,他回頭看了女儿一眼道:“萍儿,你听見沒有,你龍大哥沒有死。”
  出乎意料之外,青萍竟是眼睛紅紅的,她正在為著白如云的話而傷心,老鏢頭這話,令她突然一惊,她看了父親一眼,點了點頭道:“知道——了。”
  她用幽怨的眸子,掃了白如云一服,一种少女的矜持和驕傲,戰胜了她臨時的傷感。
  不愿向所喜愛的异性,開始吐露真情,這是一般少女都有的矜持觀念,伍青萍本是個性很強,何況正在和白如云負气的頭上,她更不愿把感情的脆弱的一面,暴露得太明顯了。
  雖然白如云几句話,令她芳心欲碎,可是他仍是那么倔強。
  她苦笑了笑,說道:“爸爸,我們走吧!”
  白如云說:“我去預備船!”
  伍青萍看了他一眼,含著淚水道:“不用了!”
  伍天麒皺了一下眉頭,小聲道:“沒船怎么行,傻孩子!”
  他看著白如云,笑了笑道:“白少俠費心,容小女事情辦完后,老夫當專程造訪,面謝知遇之恩。”
  白如云冷冷道:“老伯太客气了,小可實不敢當!”
  他一面說著,自己身上取出了一個象牙口笛,就口長吹了三聲,聲調尖細悠遠,遂收笛入怀,含笑道:“他們一會儿就把船划來了!”
  這一會儿,伍青萍只是坐著發呆,她凝視放地上一點,腦中卻是一片的混亂。
  老鏢頭卻是負手在室內走著,他走了兩步,惊訝道:“少俠客,這房子怎么了……這……”
  這极為幽雅的望月樓,竟是一片慘不忍睹,莫怪老鏢頭感到惊訝了!
  白如云不自然地笑了笑道:“是我……我把它拆了!”
  伍天麒張大了眸子,說道:“拆了?為什么?這樓不是挺好么!說老實話,我還真喜歡這座樓呢!”
  白如云凄苦地看了他一眼,道:“老伯既喜歡此樓,改日小可重建一番,老伯再來時,可多盤桓些時日。”
  伍天麒嘿嘿一笑道:“好,好,到時老夫一定打扰!”
  說話時樓下已傳來嘩啦水響之聲,白如云頓了頓,說道:“小船來了,我們下去吧!”
  說著他首先轉過身來,往樓下定去,他的腳步很沉重,心情很穩定。
  伍天麒和青萍隨后而下,才一下樓,果見南水北星二小,正往樓上行來。
  二小一見白如云,不由肅然站住了,南水吶吶道:“是少爺叫我們不是?”
  北星只是把一雙眼睛,在青萍身上,上下轉個不停,面上极為惊奇,當著白如云的面,他一句話也不愿多說,只用肘輕輕撞了一下南水。
  南水正在給白如云說話,被他撞得一愕,白如云也奇怪地看了北星一眼。
  北星正要指給南水看,被白如云一看,嚇得臉色一青,忙把頭低了下來。
  白如云哼了一聲,遂道:“小船在外面是不是?”
  南水道了聲:“是!”
  白如云遂往外走,伍天麒嘻嘻笑道:“哥儿倆,辛苦了!”
  說著,隨對二小一抱拳,二小也忙回抱了一拳,這時青萍也走過來,南水咳了聲道:“伍姑娘……”
  青萍淡談一笑道:“是的,我又回來了。”
  遂問二小道:“你們可好?”
  南水點點頭,道:“謝謝姑娘,我很好!”
  北星忙插口道:“我也好……我們,都好!”
  青萍看了他一眼,北星忙把目光避開一邊,臉紅紅的,十分羞澀,伍青萍不禁笑了笑,她心中想道:“這兩個小鬼,倒是老樣子沒有變!”
  這時老鏢頭已隨白如云上了小船,伍青萍回頭對二小苦笑了笑,道,“我走了,你們倆個好好侍候著主人!”
  最后一句話,聲音說得很小,但二小都听到了,南水點了點頭道:“是的!”
  北星結巴著重复了一句,但他卻加重了一句話:“姑娘你還要……還回不回來?”
  青萍本已轉身,听到這句話,她竟然又轉回來,張大了眼睛道:“咦!北星,你自己也會說話了?”
  北星只小聲答了一聲“是!”,卻又把頭低了下來,一時連耳根都紅了。
  青萍頓了頓才微笑道:“其實說話并不難,你要多練習自己說,不要老跟著南水學——我走了!”
  北星連連點頭,南水卻感激地說:“謝謝姑娘,謝謝姑娘!”
  北星也點點頭道:“謝……謝姑娘,謝……謝姑娘!”
  青萍轉過了身來,只覺得眼睛酸酸的,這一霎時,她像是對這兩個小家伙也有了無限的感情,老鏢頭已在那邊小船上叫道:“喂,你還走不走?”
  青萍低低道了聲:“來了!”
  她慢慢走到船上,只見白如云直立在船尾上,他面色十分沉重,雪白的長衫,在夜風之下,前拂后揚,皎洁的月光映著他那修長的影子,他那明亮的眸子,像是西天的兩顆小星星。
  伍青萍只匆匆顧視了一下他的影子,已不禁神色黯然了!
  小船起碇了,三個人誰也沒開口多說話,這葉小舟逆水向前駛著。
  白如云熟練地操著小舟,雖是逆水,卻是其快如箭,老鏢頭首先打破了眼前寂寞的气氛,他咳了一聲,道:“這一帶風景真美!”
  白如云爽朗地一笑,恢复了往日的風采,他的喜怒,有時候卻是令人難以揣測的。
  他用手指著兩岸的青竹,道:“這些竹子,都是我命人栽植的,那時候很小很小,如今都長大了!”
  在自己所創造的天地里,有時候他感到很自豪,現在他手指指處,目光見處,無不都是他的產業,這些難道不令他自豪么?
  老鏢頭連連贊歎著,他想多了解眼前這怪人,不由乘机道:“白少俠,你只是一個人,沒有兄弟姊妹么?”
  白如云點了點頭,伍天麒皺了一下眉,心想:原來他只是孤身的一個人啊,莫怪他有時候是如此的孤僻了!
  當時笑了笑道:“少俠一身功夫,老夫真是佩服,足可當少年奇俠了,難得!難得!”
  青萍秀眉微顰,暗怪父親的話也太多了,她偷偷一看白如云,恰恰和白如云目光對了一下,她的臉色不由驀然紅了一下,忙把目光轉過一邊。
  白如云微微一笑,對伍天麒道:“小可當年學藝,是吃了很多苦楚的,令嬡質稟根骨俱是上乘,只要遇名師指點,再肯下些功夫,將來成就不難超過小可之上!”
  伍天麒呵呵大笑道:“少俠實在夸獎了!”
  可是他仍然禁不住內心的狂喜,目光掃向默坐在一邊的青萍,笑道:“女儿,你听見沒有?也不謝謝人家一聲,人家在獎贊你呢!”
  青萍卻噘著小嘴說道:“我才不稀罕呢!”
  伍天麒不由一怔,臉色一紅,道:“胡說,怎么一點也沒規矩?”
  他又尷尬地看了白如云一眼,窘笑道:“這孩子一點規短也沒有……少俠請不要介意。”
  白如云朗聲一笑,伍青萍忙抬頭看看他,卻見白如云搖了搖頭道:“沒關系,我是不在乎這些的!”
  金風剪伍天麒嘿嘿笑了兩聲,他心中也略微看出了些不對,因為他知道二人之間,原該是有相當的情感存在的!
  伍青萍為白如云這种無所謂的大笑聲,更加羞辱气惱了,她扭臉噙著眼淚對父親道:“爸爸!我們自己走吧!……何必叫他送呢,我們也不是沒有……”
  老鏢頭厲叱了聲:“胡說!你……”
  然后他回頭對白如云苦笑了一下道:“白少俠,我們不敢多勞了!”
  白如云依然絲毫沒有怒色,他莞爾一笑道:“老伯不必客气,好在快到了!”’
  他說著話,將長篙微微向前一點,一扇竹篱水欄敞開了,小船遂竄隙而出。
  出了這扇水欄之后,目光望處,所見盡是荒地野徑,白如云把小舟向溪邊撐了過去。
  他輕輕一縱,已如同一縷青煙也似地,到了岸邊上,伍氏父女也跟著縱上了岸邊。
  白如云嘻嘻一笑,說道:“此處便是后岭。”
  他用手一指一條曲折的小路道:“這是通下面的一條捷徑,以賢父女腳程,至多不過兩個時辰也就可以到達市鎮了!”
  伍天麒赶忙抱拳道:“多謝指引,我父女也不再言謝了……少俠如有机會游賞,小號倒分布甚廣,請隨便來坐坐!”
  白如云點了點頭,遂道:“簡慢處多請包涵,怒不遠送了!”
  說到尾句時,他身形已如一只大水鳥也似地,突然拔空而起,落在了水面上打轉的那條小船之上,身形可說真是輕快到了极點!
  伍青萍本以為,他臨走時,總會給自已打個招呼,誰知,他竟是只向父親說了一句話,對自己睬也不睬一下,就走了。
  她想著,白如云分明對自己已寒心到家了,同時她自己也有一种莫名的感覺。
  她再也不想回頭看白如云一眼,一個人率先往那條小徑上縱了去!
  倒是伍天麒,尚守著江湖規矩,在岸邊上一抱雙拳,朗聲道:“白少俠,多多保重了!”
  白如云此時已掉過了船首,遠遠地說道:“老伯請行吧!”
  只見他手中那枝長篙,輕輕向水一點,那小船就如同是一支短矢也似的“嗤”一聲,已竄出了兩三丈以外。
  隨后,連小船的影子,也消失在黑暗之中了!
  老鏢頭望著茫茫黑夜,良久,似有所感地長歎了一聲,才轉過身來。
  青萍已在下面喊道:“爸爸你怎么不走呀?”
  老鏢頭低哼了一聲:“知道了!”
  遂往那條險阻的山路縱了下去,他們終于离開了這地方,真像是做了一個离奇的夢!
  白如云撐回了小船,一路上奇快如箭,他像似少了一件什么東西似的,伍青萍的影子,卻在他眼前蕩漾著,他拼命地搖了几下頭,暗忖道:“我不是和前几天一樣?并沒有失掉什么呀!”
  這樣向前又行了些時,他才掏出了象牙口苗,就口吹了几聲,本一刻,南水、北星已自下流處岸邊縱跳如飛而來,白如云用“海燕掠波”的輕功絕技,掠上了岸邊,向二小一揮手道:“把小船划走!”
  二小答應了一聲“是!”可是仍然詫异地看著白如云,南水忍不住,終于問道:“少爺!伍姑娘走了?”
  白如云冷笑了一聲,說道:“自然是走了,你為什么單要問她?怎么不問老鏢頭?”
  南水碰了一鼻子灰,不敢再說什么,平日還算他敢在白如云跟前說几句話,可是這時他卻看出白如云神色有异,哪里還敢再說些什么。輕輕拉了北星一下,雙雙對著白如云彎腰行了一禮,直向水面上的小舟縱了過去!
  白如云哼了一聲,轉身就走,他腦中更堅定了要离開這里的意念!
  方才輸于星潭之手,他認為是畢生的奇恥大辱,他緊緊地咬著牙,心想:“那怪老婆子身上功夫,确實較我高得多,還只是她一人,如此推想這三百老人,無論哪一個,都比自己厲害得多!”
  他不禁長歎了一聲道:“我的功夫,還是太差了!”
  想著他已行到了那所他素日居住的石樓之內,誰也不知道他進去做些什么,可是半個時辰后,他又出來了,他換了一身紫色長衣,背后系著那杆紫金旗,露出亮光閃閃的杆頭。
  另外還有一個大革囊,也背在他背上,頭上也戴著一頂紫色儒帽,看來真是儀表非凡。
  他匆匆地走出了門,看了看天上的星辰,知道天不久就要黑了。
  他展動出小巧的輕身功夫,在這庄內飛馳了一陣,現在他目光所及的一花一石,無不令他感到留戀万分,原來他決定要离開這里了!
  最后他往后院的石牢扑去,因為石牢中,尚還關著他師父怪老道以及琴魔哈古弦。
  他飛快地扑到石牢,只見那排在青竹梢上的燈籠,在夜風中晃來晃去。
  白如云遠遠站住了腳,想到即將要离開怪老道,心中浮上了無比的傷感!
  多少年來,老道對自己,就如同親生的儿子一般,他把他全身的功夫都傳給了自己,可是今天,他這個得意的子弟,競敗在別人的手中了。
  他想了半天,暫時決定,還是不要告訴他的好。想定了心思,他才朝著石牢踽踽行去。
  石牢之中,傳出了老道的歎息聲。
  白如云尚离著門口有兩丈遠,己听到老道冷冷的聲音道:“又是哪一位朋友?請進吧!”
  白如云微微一笑,心說:“老道功夫還是真行!”
  當時白如云笑道:“是我!我看你來了!”
  老道大叫道:“哦!是小鬼頭,小鬼頭來了!”
  白如云已走進室內,首先入目的是,怪老道隔壁的那問房子,牢門大開,哪有哈古弦的蹤跡?
  白如云不由大吃了一惊道:“這……這是怎么回事?”
  墨狐子秦狸老臉一紅道:“唉!徒弟別談了!”
  白如云惊异地看著他道:“哈老怪!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墨狐子秦狸吃吃道:“唉!你還好意思問我?你既然把他關住了,就該派個人來看著點呀,現在好了!”
  他兩手一攤道:“定了,你急了!急有什么用?”
  白如云勉強忍著心中的煩惱,道:“我不是怪你,我只是問問,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誰把他救走的?”
  只見墨狐子秦狸一雙精光四射的眸子,對白如云翻了半天,才吶吶道:“哦!你不是來罵我的?”
  白如云搖頭道:“不是!我怎么會罵你呢?你自己也被關著的。”
  秦狸才咧口一笑道:“嘿!對!我雖然看著,但沒辦法!”
  白如云這一陣子,更感到傷心了,他默默地想道:“我一定要再苦練功夫,我的本事太差,唉!關著的人,居然也會讓他跑走了!”
  想著,他隨手把墨狐子秦狸的門給開了,怪老道不由大喜道:“怎么?你放我出來?”
  白如云點了點頭道:“從今以后,我再也不關你了!你出來吧!老道!”
  秦狸由內中一跳而出,他扑上前,緊緊抓住了白如云一雙手道:“真的呀?”
  白如云半笑道:“誰騙你!”
  怪老道大笑了兩聲,連連搖晃著白如云雙肩道:“太好了!太好了!小鬼頭你真是老道的好徒弟!”
  白如云掙開了他的雙手,正色道:“老道!哈老怪到底給誰救了?你倒是快給我說呀!”
  老道歎了一歎道:“唉!天下什么怪事都有!小鬼頭!你猜到底是誰來了?”
  白如云听了不禁一怔道:“莫非是三百老人?”
  老道一怔道:“咦?你怎么知道?”
  白如云冷笑了一聲道:“我怎么不知道?是星潭那個老婆子是不是?”
  墨孤子秦狸臉色一青道:“什么?星潭?不是,不是!”
  白如云也一怔道:“這么說,莫非是另外兩個人?”
  墨狐子秦狸干笑了笑道:“是木蘇,他媽的!這個老王八蛋有多奸,我給你說說你就知道了!”
  遂把木蘇來時前因后果,說了個清楚,白如云听得臉上連連變色。
  墨狐子秦狸說完了話,干笑了—聲,看著白如云道:“你說,我能去么?”
  他翻了一下眼皮,翹起了一只腳,鄙夷地道:“你是知道的,早年我被蛇咬,打發人去問他要兩粒解毒的藥,他媽的,碰了他一鼻子灰,要不是你,我差一點就死了!”
  他冷笑了一聲,又接道:“啊!現在他要煉什么烏藥了,又想到我,我呀!豬八戒擺手,不侍猴(候)。”
  白如云笑道:‘老道!你這件事做得很對。要他知道一下,你墨狐子秦狸不是好惹的I”
  秦狸露出黑牙一笑道:“這還用你說,你這小鬼,他媽的就會給我戴高帽子,我問你!”
  他湊近了些,道:“你剛才不是說什么星潭來著?你是不是見著她了?”
  白如云目光轉了一下,點了點頭道:“是的!我見到她了J”
  老道精神一振,道:“她給你說話沒有?”
  白如云卻搖了搖頭,老道迫問道:“你倒是說呀!”
  白如云長歎了一聲道:“我雖是看見她了,可是卻沒追上她!”
  老道顯得很激動,問道:“她來干什么?”
  白如云苦笑了笑:“老道!這一次,我是栽到了家了。”
  老道哼了一聲,眼睛瞪得大大地道:“怎么!又有什么事發生,丟了什么?”
  白如云冷冷笑道:“哈小敏被她救走了I。”
  墨狐子秦狸這才算放下了一顆心,嘿嘿一笑道:“這沒什么。”
  白如云冷冷地問道:“沒什么?他們三百老人,來我們這里,竟然是隨意出入,這臉還丟得不夠?”
  老道哼了一聲,連連點頭道:“是的!實在太不像話了!”
  他站起來,臉上的肌肉一陣陣地在顫抖著,白如云知悉老道也是在震怒之中,不由勸道:“算了!老道!現在也不是發脾气的時候;更不是發脾气的地方。”
  方說到此秦狸已狠狠地在地上跺了一腳道:“他媽的,你還說,要不是你把我關起來,他們!他們三百老人也敢?”
  自如云搖頭一笑道:“算了!都是我不好,該行了吧!”
  他頓了一下道:“所以……老道!我來給你商量一件事。”
  墨狐子秦狸,這時才似突然惊覺,怔了一下道:“小鬼頭!你這种打扮……”
  白如云一笑,走近了一步道:“老道!我不是說,給你商量一件事么?當然,這事情你一定得答應我。”
  老道猛然拉住了他的膀子,臉上變色道:“你想走?”
  白如云兩道劍眉微皺,緩緩點了點頭道:“是的!我要离開這里一個時期,老道!你听……我說!”
  才說到此,墨狐子秦狸已經大吼了一聲道,“不行!不行!這种事用不著再商量!”
  白如云臉色黯然,小聲道:“師父!你得答應我……只答應我這一次……好不好?”
  他反臂也緊緊抓住老道的手。“師父”這兩個字,很少會從他日中說出來的,自然倍增親切之感!
  秦狸怔了一下,他那暴怒的气勢,在白如云懇切的態度里,終于軟化了。
  他慢慢搖著頭道:“我還是不能答應你!”
  他眨了一下眸子,傷感地道:“小鬼頭,你不是說過,一輩子不离開我么?那么,你如果一定要走,我和你一塊去!”
  白如云咬著嘴唇,低頭想了想才道:“不!老道!你是不能去的!”
  秦狸大吼了一聲:“不行!我是非去不可,要不然你就不要去!”
  白如云停了一會儿,才道:“老道!我并不是不愿意你跟著我,只是我們都走了,這個家誰來看著?”
  墨狐子秦狸一怔,遂道:“這……這……我管不著!”
  白如云見他气焰稍減,遂輕輕拍了一下他肩膀道:“老道!我不是出去玩、我是發覺我的功夫還不夠,尤其學問也太差了,所以我想……”
  老道一惊,他仔細地看著白如云的臉道:“什么?你的功夫還不夠?”
  白如云見他又有發火的趨勢,他所以不敢說自己功夫太差,而是說“不夠”,這其間大有文章,乃是為了顧全老道的顏面之故!
  老道這么一問,白如云點了點頭道:“自然不夠了,你看今夜,要是我本事夠的話,也不會出這种事了!”
  老道翻了一下眸子,道:“你和他們比?他們都是和我一輩的人物了,連我也保不住能贏他們四?”
  白如云笑了笑道:“反正我自己感覺到還不夠就是了!你干脆說一聲,讓不讓我去好了,不要嚕哩嚕嗦的!”
  白如云說這句話時,臉色一沉,又補了一句,道:“讓我去固然好,不讓我去,我也是非去不可!”
  老道一瞪眼道:“那你還問我干什么?你現在反正是能自作主張了,師父也管不住你了!”
  白如云心中一動,他慢慢走上几步;小聲歎道:“師父!我确實很敬重你,所以才和你商量,難道你不愿意我的本事比現在更大?”
  秦狸怔了一下,他把一只手,搭在白如云肩膀上,好半天才說:“你到哪里去?是真地去練功夫?”
  白如云點了點頭道:“我什么時候騙過你?”
  遂想了半天道:“我自己知道,我的內氣功力還不夠,而這种功夫要在极寒冷處,才易鍛煉,所以我才想找一個較冷的地方去!”
  老道點了點頭,歎道:“你既決心練功夫,我怎好阻止你?不過十魔九難,尤其是內氣這种功夫,你雖經我指點,已入門徑,可是每進一層,必有心魔;這個期間,沒有任何人能幫助你,要靠自己的智力內功去化解……一個不好,可難免走火入魔,有生命危險!”
  老道的神色十分沉重,白如云緊緊握住他的手道:“師父你放心,我會小心!”
  老道此時臉上,竟帶著無比凄苦之色,他內心實在不愿离開這個心愛的徒弟。
  只是他卻不愿過份把情感表現出來,當時點了點頭,道:“這么說,我放心了,可是你到底去哪里呢?”
  白如云仰頭想了想,說道:“不一定……反正我到處走走,找找看!”
  墨狐子秦狸忽然想起一個人,他臉上露出了笑容,當時向白如云道:“你去廬山怎么樣?”
  白如云一怔道:“為什么要我去廬山呢?”
  墨狐子秦狸一笑道:“那地方最好,天气也冷,這時候,也早下雪了;你就去那里,要不然就別去!”
  白如云想了想,遂道:“好!就去廬山!”
  墨狐子秦狸不由大喜,白如云不禁心中暗奇,為何他會轉變得這么快,方才還舍不得自己,現在竟會如此高興,這是什么原因?
  只是他回心一想,反正自己去的目的是練功夫,又何必管他哪里?久聞廬山風景秀麗,气候寒冷,對于自己練的功夫,大是有益。
  這么一想,他反倒十分高興采納老道的意見了!
  墨狐子秦狸這時候看了看他身上,一笑道:“你倒披挂得怪齊備的,這就走了么?”
  白如云點了點頭,說道:“我想現在就走!”
  秦狸皺了一下眉道:“我們師徒不喝兩盅?”
  白如云搖搖頭笑道:“你總是忘不了喝酒?我真是拿你沒辦法!”
  墨狐子嘿嘿一笑道:“可是這一次是為你餞行呀!我說南水、北星,你也要當面交待他們一下,要不然你走了,我可管不住他們,气也要把我气扁了!”
  白如云心想這話也對,遂點頭道:“好吧!我去叫他們!”
  說著走了出來,墨狐子也跟在后面,他一面出來,一面道:“你一個人出門,要小心謹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尤其是穿衣服也要小心。”
  白如云回頭笑道:“你嫌不嫌煩?這些還要你來關照我?”
  秦狸咬牙一笑,說道:“說說也無妨啊!”
  白如云遠行在即,心亂如麻,盡管老道的殷切囑咐,使他感覺到心煩,可是也非常地感動。
  他點了點頭,說道:“好了,我們也別再耽誤了,我這就找北星、南水去!”
  白如云說著抽身欲去,老道卻一把拉住了他的手,嘻笑著道:“慢著!叫……叫他們備酒!”
  白如云苦笑了一下道:“你還沒有忘記酒?”
  老道臉上微微一紅,笑道:“我生平所好,怎么會忘記?再說,我們師徒十余年來,從未分离過,現在……”
  白如云無法听他再說下去,他忙亂地點了點頭,傷感地說道:“好了好了!我叫他們備酒就是!”
  說著他匆匆地离去。
  在往日里,老道如果听得他這句話,他准會高興得跳起來鼓掌大笑。可是,現在,他卻默默地站在那里,望著白如云的背影消失。
  他心頭有一种無法形容的悲哀,在這個世界上,他只愛過三個人。
  桑芷——他初戀的女子,但是她已經死了好几十年了!
  星潭——他們互愛至深,可是造化弄人,硬生生地把他們、分開,直到老朽之年,才讓他們重逢!
  白如云——這個不幸的年輕人,奇妙的相逢,得到了他全部的絕藝和感情。
  這些年來,老道一直在他的照顧和管制下快活地生活著,時常想:“我將來死在他的身前,應該是很滿足了!”
  可是現在,白如云也要遠离他了!
  他几乎不敢想:失去了白如云之后,他怎么生活下去?
  這個剛強一世、怪僻老人的感情,一霎那變得孩子似的脆弱,他竟流下了滴滴老淚,滴在腳前的山道上,像是露水一樣。
  白如云遠遠地招呼著他,老道驀然地惊覺過來,他發覺自己在流淚,不禁也感到十分好笑。
  “媽的……這把子歲數了,還在哭個鳥!”
  他說著用腳把地上的草踩了個平,因為那上面有他的眼淚,雖然沒有一個人看見,可是老道還是有些不好意思。
  他拭了拭眼角,匆匆地赶了過去,白如云已把身上的包袱取下,站在花廳們口等他。
  老道咧嘴笑笑,問道:“兩個小王八蛋呢?”
  白如云皺了一下眉頭,說道:“備酒去了!他們要親自做菜呢!”
  老道豎起了大拇指,說道:“還是你行!平常我叫他們煮個蛋,都費半天口舌,真他娘的气人!”
  白如云一笑道:“先進來坐坐,喝杯茶吧2”
  老道搓著雙手,進了大門,口中連聲道:“這天气真有些冷,快下雪了吧?”
  白如云點了點頭道:“是的!快下雪了!”
  這時廳內早己泡好了兩杯熱茶,香气噴噴的,老道端去就喝,笑著說道:“小鬼頭,你平常這么講究,這次出去,可要吃不少苦頭呢!”
  白如云搖頭道:“這算什么?以前跟你學本領的時候,不是更苦嗎?”
  老道點頭表示同意,笑道:“是的,那一陣可夠你苦的!不過那時候你真怕我,現在……”
  老道說著搖了搖頭,似乎還在回憶那段時間內,他所有的權威和尊嚴。
  白如云被他說得笑了出來,接口道:“老道,你錯了!我現在還是怕你的,尤其是你發脾气的時候!”
  老道由鼻子哼了一聲道:“哼!幸虧我有這點脾气,不然現在的罪更難受了!”
  老道正在說話之時,卻見二小忙進忙出,每次由過道走過時,總是閃動著一雙明亮的眼睛,向里面望個不停。
  這時候恰好南水又在向內望,老道咳嗽了一聲道:“南水!你看什么?進來。”
  南水答應了一聲,遲疑著走了進來,問道:“做什么?我忙著呢!”
  老道見他眼圈紅紅的,笑道:“你老是向這邊看什么?不認識呀?”
  南水有些生气,抬了一下眼睛道:“誰說不認識?”
  老道怪笑一聲道:“媽的!跟我說話膽子可大了!我問你,你哭什么?”
  南水臉上一紅,強笑道:“哭?我哭什么?我高興著呢!嘻嘻!”
  說著他竟裝起笑來。
  老道气得兜頭就是一巴掌,罵道:“他娘的!你裝什么蒜?分明是哭了!”
  老道這一掌打得不輕,南水气道:“你怎么動手打人?就算我哭也不干你的事呀!”
  白如云長眉微聳道:“好了,南水,你去忙吧!”
  南水無可奈何地答應一聲,狠狠地望老道一眼,這才轉身。而去。
  白如云心中明白,他知道二小舍不得他,剛才一定是哭過了。
  老道望了白如云一眼,道:“你看這小東西,你還沒走呢,就對我這個樣子,你要走了,還得了?”
  白如云笑道:“今天不可怪他們,他們心里正難受呢!……不過你以后也不可隨便打人,尤其是不要打頭!”
  白如云說著,他想起自己以前學藝之時,只要稍不合意,便被老道蒲扇大的巴掌,打得昏頭轉向,這時想來還有些气。
  老道皺眉一下,不服气地道:“得了,你老是說打頭會笨,可是你從小被我打大,你不但不笨,還比誰都鬼精靈!”
  老道說得白如云笑了起來,搖頭道:“唉呀!和你說話真是沒辦法,反正是你對!”
  老道咧嘴笑道:“本來嘛!我又沒瞎說!”
  二人正在談笑之際,北星進得房來,施了一禮道:“少……少爺!吃……吃……吃……”
  沒有南水在旁,北星簡直就說不出話來。
  雖然現在他已經可以自己講話,但必需要南水在旁,好像要用他來壯膽一樣。
  白如云點點頭道:“知道了!”
  白如云說著皺了皺眉頭,對老道說道:“老道,你看這孩子怎得了?這么大了還不會說話,別的事我都有法子,就對進孩子沒辦法!”
  北星听白如云談到自己,既害羞又慚愧,一張臉立時比紅布還紅。
  老道斜望了他一眼,說道:“我有法子!”
  白如云与北星同時抬起了頭,惊异地望著老道。
  白如云間道:“你有什么法子?”
  秦狸用舌頭舔著嘴唇,笑道:“也沒有別的好法子,只有揍!”
  二人聞言不禁又气又笑,北星气得連連搖頭,他一臉的怒容,叫道:“這是……什么方法?他……他媽……的!”
  他說著,搖著腦袋而去,老道气笑不得,罵道:“你看怎么樣?這小子听說要挨揍就會說話了!”
  白如云也不禁撫掌大笑,他感覺到他的師父收留他,和他收留這兩個孩子,簡直太有意思了!
  他笑著連連搖頭,說道:“你們真是有意思。”
  老道也笑了起來,說道:“好了!吃飯吧!”
  當下這師徒二人手拉著手,一同向后走去,他們師徒問的關系就是這么妙。
  后廳擺下丰盛的酒宴,白如云把墨狐子讓到上座,然后在一旁相陪。
  老道鼻中聞得陣陣酒香,早己笑口大開,撫掌道:“小鬼頭,今天情形特殊,你可不許限制我喝酒!”
  白如云傷感地笑了笑,說道:“老道,今天隨便你喝,我絕不惹你討厭!”
  老道听了喜出望外,大笑著拍了白如云一掌,說道:“他媽的!這才是我的好朋友。”
  他說著端起了滿滿的一盅酒,笑道:“小鬼頭,我祝你一路順風!”
  老道雖然笑語如常,可是面上他那种惜別和感傷的表情,卻無法掩飾。
  白如云雙手舉起了杯子,淚水在他眼眶中打轉,但卻沒有流下來。雖然他表面上對他的師父嚴苛和冷漠,然而他內心的那种敬愛,卻是無可比擬的。
  秦狸也是一樣,他視白如云如性命,或者超過了性命,可是這种感情,他們從不表露出來,只要他們雙方知道就行了。
  他們很痛苦地喝完這杯酒,彼此領略著對方那种無言的、最誠摯的祝福,心中覺得既是傷感而又快樂。在第一盅酒之后,他們又立刻恢复了常態,嘻笑如常。
  老道又飲干了一盅酒,笑道:“小鬼頭,今天吃完了酒,天色必然暗了,我看你還是明天早上再走吧!”
  白如云卻搖著頭道:“不行!我說今天晚上走,就是今天晚上走!”
  老道挾了一筷子菜,用力地嚼著,搖頭不語。
  這時南水、北星又各自送了一道菜,在离別的霎那,白如云也感覺到他們比平常更可愛了。
  白如云想到平日對他們過于嚴苛時,心中有一种歉疚的感覺。
  他望了二小一陣,含笑道:“你們忙完了,馬上到這里來,一起吃飯好了!”
  這句話使老道和二小感到意外,這簡直是不可能的,像白如云這樣高貴而規矩极嚴的人,居然會跟兩個小廝同桌!
  南水漲紅了臉,說道:“少爺!……使不得!”
  北星也上前一步,用著粗啞的嗓子道:“少爺!使……”不……不使得!”他學了半天還是學錯了。
  白如云皺了一下眉頭,揮手道:“照我吩咐的去做,不要惹嫌!”
  二小才受寵若惊地答應著,轉身而去。
  當他們走到門口時,白如云听見南水低聲道:“少爺變了!……等會我要換件漂亮衣服來!”
  北星的啞聲立時重复道:“少爺變了!等會儿我要換件漂亮的衣服來!”
  南水又說道:“我穿白的,像少爺一樣!”
  北星接道:“我穿白的!像……像你一樣!”
  南水又气道:“不行!不准穿一樣的,你自己有的是……”
  他們越說越遠,聲音也漸漸隱去。
  白如云感慨頗深,不禁輕輕地歎了一口气,他發覺自己以前是做錯了,把人与人之間的感情看得太丑惡。
  可是現在,當他受挫于星潭,失戀于青萍之后,他變得不同了!
  他處于一种自感渺小,而視人若草芥的矛盾之下,這种結果,把他對于人類的“恨”,改變成“憎惡”和“卑視”,這种轉變當然不是好的,可是他以后是否還會改變?那就沒有人知道!
  老道皺了一下眉道:“徒弟!你怎么了!”
  每當老道叫他“徒弟”的時候,就是老道最關心他的對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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