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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一股火焰沖天而起。
  又一股火焰沖起來。
  無數道烈焰自四面八方一齊射向穹空。
  黑夜里,這些火焰,發射出炫目的強光,射目難開。固若金湯的清風堡,作夢也想不到,竟然會毀于一旦,現在在丹風軒軒主水紅芍親自坐鎮指揮攻打之下,突然為之崩潰瓦解。
  丹鳳軒這邊顯然是施用硫磺火藥彈為攻堡的主力,但聞得轟隆轟隆聲,不絕于耳。
  火光,爆炸,一時天搖地動,构成了此一刻惊心動魄的恐怖世界!
  丹鳳軒強大的攻勢之下,清風堡簡直難以招架,陣地失陷,人員喪命,整個的防務,頃刻之間為之瓦解。兵敗如山倒,此時此刻,一任你有托天蓋地之能,也是難以再挽回眼前頹勢了。
  清風堡主樊鐘秀,在陣地瓦解,正堡倒塌的一剎,奮死力拼,一連殺死了對方七人,只是當他与對方主將之一的金珠一場激戰里,他顯然不敵,吃了大虧!
  金珠奉有師命,務必取其性命。一口“青霜劍”施展開來,真有鬼神不測之妙!樊鐘秀雖是施出了全力,亦不能占絲毫上風。若非左明月适時現身,危机万般下使出了一招玄術“障眼法”,救得了主子,他早已喪生在金珠“青霜劍”下。饒是這樣,金珠的劍鋒,卻已洞穿了他的右肩腫,在他向稱結實的肩窩里,來了一個透明的窟窿,血就像“赤鏈蛇”似地射了出來。
  左明月不失有先見之明,早已在后堡溪流處,備下了一艘輕舟。
  “少堡主”樊銀江先他父親一步,也已被接上了船。他此刻一身是傷,衣衫片碎,半身染血,一張俊臉被火煙熏得黑赤相問,頭發有一半都燒焦了。
  和他老子一個脾气,樊銀江在如此重創之下,兀自緊咬著牙齦,手上一口染血長劍,深深地插進艙板里。
  父子見面,默默相視,一言不發,有如“楚囚對視”。
  “完了……一切都完了!”
  樊鐘秀一只手扳著艙板,抬起頭仰看著即將黎明的穹空,點點老淚垂落下來,像是一顆顆光亮的明珠挂在他的胡子上。
  “人呢……人呢……”他嘶啞地叫著:“這么多人,莫非全都死光了?”
  話聲方住,只听見“轟隆”一聲大響,目光所及,那幢僅有的一處樓舍,也在火光煙屑里,倒塌下來。
  空气里散飄著濃重的硝煙气味。
  喊殺聲在一度叫囂之后,顯現出此一刻的暫時宁靜,蘆葦草嘩啦一聲,躍出了一個人來。這人大步踐踏著,向溪邊跑來,足下踉蹌著几不為步。
  左明月一惊道:“是秦香主。”
  話聲出口,來人已倒了下來,上半身跌人水中,水花四濺,大股的鮮血,把溪水都染紅了。樊銀江掙扎著伸出一只手抓住他:“秦香主,秦香主………
  秦無民由水里抬起頭來:“殿主……老堡主……你們快……走吧……”
  樊銀江大聲道:“不走……人呢……陸豪,官琦……他們人呢?”
  “都死了……”秦無畏嘴角淌血,聲嘶力竭地說著:“都死了……一個都不剩!我們完,完啦……”嗓子里“噗”的響了一聲,一頭扎到了水里,他也完了……
  樊銀江悲泣地喚著:“秦香主……”一時淚下如雨……
  樊鐘秀卻像是木頭人似的一動也不動地發著呆!
  倒是左明月仍然還能保持著几分清醒,向著船尾的持篙漢子,揮了一下手,那漢子含著淚,點點頭,掄起長篙,方自點向水里。
  驀地眼前蘆葦“嘩啦啦”一陣子大響,一連閃出了几個人來!
  彩衣,艷姿,一行俏麗的佳人。
  左明月方自看出乃丹鳳軒的主力集團!心中猝叫一惊,不容他發號施令,來者女子行列中,一聲嬌叱,霍地拔起一條人影,兔起鵲落地,直向小船上墜來。
  持蒿行舟的那個漢子,顯然不是弱者,這時見狀不敢怠慢,右手霍地向上一舉,掌中長篙,“哧”地點出一點銀光,直向來人身上就扎。來者不善,那個由空直墜的姑娘,身手端的不弱,隨著她落下的身子,右手倏地往前一抄,已抓住了長篙的頂梢,緊接著用力一擰。“卡喳”一聲,長篙自中而折,那個持篙的漢子,身子一偏,噗通一聲,墜落溪水中。
  來人不過是十六八歲的一個姑娘,一身青緞子緊身衣褲,背后留著老長的一條大辮子,小小年紀,敢情還有真功夫!一上來就得了手,她可是越加的不肯饒人,嘴角嬌叱了一聲,第二次往上一踏步,右掌用“穿心掌”式向前一引,直向左明月前心穿去。
  左明月智略過人,論武技卻并無惊人之處,眼前想不到与敵人狹路相逢,對方這個“厂頭更是這般潑辣,一時不禁有些慌了手腳,惊慌中正想出手對抗,卻听對方陣營里,一聲叱道:“彩珠儿回來。”
  那個留辮子的姑娘。聆听之下,也顧不得出手傷敵,嬌軀望后一個倒仰,“噗”地交縱了回去,輕似落葉一片,确是功力不凡!
  船上樊氏父子,左明月等三人,早已是惊弓之鳥,乍惊之下,一打量對方陣勢,不禁暗中叫起苦來,敢情逃走不成反倒把對方最稱辣手的那位主儿惹來了。
  在四名俏麗的隨身侍女伴隨之下,那個丹鳳軒的軒主,敢情親自現身眼前!
  一身銀色長衣,長可曳地,其中點綴著片片銀鱗,在黎明的晨光襯照之下,光華燦爛,耀眼難開,襯以雪膚玉肌,确是艷光照人。
  只是在她難以猜想的芳容之前,卻蒙著一襲黑紗,那襲黑紗甚至把她的視線也掩失了。當然這是不可能掩失的,因為掩藏在黑紗背后的那對美麗眼睛,有著异常尖銳的視覺……你只須仔細地向它注視,即可感受到那雙剪水瞳子的光亮度,絕非一襲輕紗所能遮得住的!
  緊緊跟她站在一起的,一身全白的金珠,她也同水紅芍一樣的神秘,臉上同樣地罩有一方面紗,所不同的是那雙光華閃燦的眸子,卻顯然留在紗外。
  一明一暗,兩顆光華閃燦的眸子,在雙方一照面之初,全都集中在樊鐘秀身上,后者在這兩雙目光盯視之下,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哆嗦!
  盡管是歲月悠悠!
  盡管是礙著對方臉上的那一襲輕紗!
  然而,只須向那丰腴,足以勾魂攝魄的体態瞟上一眼,就能令他立刻感覺到眼前是誰來了。“啊……”樊鐘秀單臂撐著,把受傷的軀体坐直了:“你……你是水……水……”
  水紅芍三字就像是一支尖銳的冰箭,深深地刺扎到他心里,往事也在這一剎翻起腦海。此時此刻他實在難以面對敵人。說了這一個“水”字,斑斑老淚可就由不住點點滴滴地濺落下來。
  “哼,”目睹著樊鐘秀的狼狽,這位丹鳳軒主發出了一聲冷哼,緩緩地點了一下頭。“樊老頭,你總算老眼還沒有昏花吧,一見面就認出了我是誰來!”她冷冷地接下道:“也好,這樣我們也省了上來嚕蘇!”微微一頓,她接下去道:“不可否認,你是我這次出道以來,所遇見過的最厲害的一個敵人,只是……哼!你當然看得很清楚,你大勢已去!”
  樊鐘秀揚了一下下巴,喘息著道:“水紅芍,你這個女人也太狠了……好……事到如今,什么話也用不著再多說了,你看著辦吧,我們父子,活,活在一塊,死,死在一堆,胜敗乃兵家常事,沒有什么好說的,有什么手段你就施展出來吧!”
  水紅芍點頭道:“這几句話說得倒有几分豪气,還像是條大漢,樊鐘秀,你站起來!”
  樊鐘秀挺了一下身子,躍身站起,小船連連地晃動几下!激起了片片水花!
  “你待怎么樣?”樊鐘秀圓著雙眼:“水紅芍你就划下道儿來吧,刀光劍樹樊某人絕不含糊!”
  “哼哼……”水紅芍冷冷道:“憑你也配!”話聲一落,即見她玉腕輕起,雙方隔著足有兩丈開外。隨著水紅芍的手勢,向外微微一送!不過才擊出了一半,樊鐘秀已似霍然遭遇到了极大的力道沖擊,一絡長髯倏地如巨風甩向肩后,足下由不住向后倒退一步!
  非僅如此,就連那艘小船也揚起了軒然大波,尺把高的浪花猝然翻起來,把船頭都打濕了,水紅芍忽然中止住推出的掌勢,才使得此一形勢沒有繼續惡化。
  “樊老頭!你還要跟我動手嗎?”水紅芍的聲音,顯得异常的冷,一副不把樊鐘秀看在眼里的樣子。微微一頓,她輕喚道:“金珠,三個人交給你了,一個都不許放走……”
  “軒主放心,他們一個也走不了的!”
  一面說著,金珠已跨前一步,冷峻的眸子在樊鐘秀身上轉了一轉,緩緩移向船尾的左明月臉上。后者在此要命關頭,卻能視同無睹,保持著一副超然气質的宁靜,确是极為難能可貴。
  “姑娘請了!”左明月臉上含蓄著微笑,拱了一下手道:“如左某眼睛不花,姑娘想必是丹鳳軒的首席弟子金珠姑娘了?”
  金珠冷冷點了一下頭:“不錯,閣下想必也就是那位擅奇兵异術的左明月先生了?”
  “姑娘夸獎了!”左明月溫文地道:“敗軍之將不足言勇……眼前大勢已去,左某人黔驢技窮,當真是呼天不應,叫地無聲了!”言罷,長長發出了了聲歎息,又道:“如今主公父子負傷,清風堡蕩然無存,姑娘師徒莫非真個還要赶盡殺絕不成?”
  金珠搖搖頭:“沒有用,我師徒是無論如何放你們不過的……”微微頓了一下,她繼續道:‘’左明月,我久仰你擅施奇兵异術,今日此刻,不知你事先可曾料到?”
  左明月還沒有開口說話,卻見樊鐘秀一聲狂笑,用著沙啞的嗓音道:“丫頭,有什么厲害的手段你就施出來吧。樊某人生就的硬脾气,頭可以掉,血可以流,想要我開口討饒,卻是万万辦不到,來,老夫我就先接著你的……”
  話聲一落,就見他挺腰作勢,“颼”一聲縱身下船。這個老頭儿果真是火爆性子,身子一經落下,即刻出手發難,就見他身形一個快轉,旋風般地已到了金珠邊側,左掌一抖,用“迸步打虎掌”一掌直向著金珠身上打來!
  須知樊鐘秀功力甚是可觀,目下雖然身上負傷,卻也并無大礙,這一掌其力万鈞,真有開山碎石之功!
  金珠就在他掌勢下落的一剎,滴溜溜的一個快轉,樊鐘秀一掌落空,急忙撤身向左邊退。
  似乎慢了一步。
  好快的進身之勢,眼前的白影一閃,金珠去而复還,有如拍岸的疾浪,直循著樊鐘秀身上扑了過去。這一扑之力,絕非尋常,敢情其間含蓄著丹風軒的蓋世玄功“五陰”手法在內。
  一股力道奇猛,复又冰寒徹骨的勁道,驀地襲向樊鐘秀身上,使得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哆嗦!
  樊鐘秀若是不曾受傷,施展乾元內功之力,倒可与對方一分胜負,只是眼前气血兩虧情勢之下,面對對方如此功力,顯然大為不支。
  隨著金珠狂猛的攻勢,就見他身軀大大地搖動了一下,足下一陣子踉蹌,猝然臉色為之大變!
  說時遲,那時快!金珠那一雙鳥爪般的瘦手,隨著快如閃電的進身之勢,在她身子初初一探的同時,陡地落在了樊鐘秀雙肩之上。樊鐘秀猝然間就像遭遇到電殛般,大大地抖動了一下,隨著金珠那雙鳥爪般的瘦手霍地向外一抖,球也似地摔出了丈許以外。
  金珠一招得手,更不少緩須臾。
  顯然她是打算在這一剎間,制對方于死命,眼看著她足下一個快速踏進,右手乍揮之下,已自袖內發出了寒光射目的一口匕首。
  “哧!”一道細微的銀光,閃了一閃,已經触及到樊鐘秀咽喉部位。
  樊鐘秀簡直無能兼顧,他此刻被金珠這一震之力,只摔得頭昏眼花,百骸盡酸,乍然發覺對方暗器在目,再想閃躲,哪里還來得及?
  丹鳳軒這一面的人,包括彩家姐妹四個丫環在內,誰也不會怀疑,俱都認為樊鐘秀勢將喪生在金珠的袖中飛刀之下。
  誰都知道這位大公主的飛刀百發百中!
  誰也都知道這位大公主出手飛刀之內,暗聚著她本身特有功力“五陰”玄功!不要說是一個人,就是一堵石牆,在她這种功力的貫注之下,也毫無疑問可以洞穿。飛快的刀身,夾帶著一股類似哨音的尖銳嘯聲,在甫一臨近樊鐘秀眼前的剎那,事實上可使得樊鐘秀無從防止,勢將橫尸當地。
  就在這一剎,陡然間飛來了一粒小小五色石子。那粒小石,看上去不過有雀卵般大小,猝然由側翼飛出,不偏不倚,正好迎著了金珠發出的那口飛刀,刀尖碰著了石身,“叮!”一聲脆響,爆出了一點火花。那粒小石子上必然夾帶著難以想象的勁力,雖然在体積大小上來說,雙方根本不成比例,但是在彼此甫一交接之下,那口匕首竟然被擊得左邊偏了開來,“哧!”一線螢光擦著樊鐘秀項頸划了過去,速度之快,出人想象。
  樊鐘秀原本自忖必死,想不到臨時竟然還有些奇妙的變化,心中一惊,右手一按地面,活似一只大鷹般地偏向一旁。在場每個人都不禁為此突發奇事,嚇了一跳!包括金珠与水紅芍兩人的眼神,也都情不自禁地向石子來處偏頭看去。
  溪水對岸,少說也有十丈開外的岸邊沙堆上,仁立著一個黃衣飄飄的長身漢子。
  顯然,發出那粒石子的人正是他了。因為除了他之外,那個方向之內,再也看不見第二個人,一定是他了!
  這么遠的距离,能夠有這种手勁,這個准頭,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情,然而卻不能就否定了這個可能性。
  金珠微微呆了一下,下意識地感覺到,對方這個人的忽然現身,斷斷不是好兆頭,她的自尊絕不容許被別人侵犯……
  正當她預備騰身而起,扑向對方的一剎,那個人卻先她一步,不退反進,往這邊來了!
  翩翩像是一只沙鷗!
  只見這個黃衣漢子平身而起,极其瀟洒地落向溪水之上,只見他足履輕點,第二次躍身而起,卻已向眼前縱身而來。
  這個人現在已站在眼前。
  一襲黃衣,包裹著他結實頎壯的胴体,朗朗光采的那雙眸子,映著晨光,顯現出一种凌厲!這對瞳子在甫一注視向金珠時,后者立刻感覺到一陣子前所未有的緊張!
  這感触實在沒道理和難以言說。
  一向自恃、臨敵鎮定的金珠,竟然心里起了一陣莫名的恐懼,當然也只是初見對方的這一剎!緊接著,遂即為她控制住,繼而鎮定如昔。
  黃衣人的目光,緩緩由彩家姐妹四人臉上掠過,最后盯在水紅芍臉上。
  有隔于水氏那一襲面紗,使他難窺對方容貌,然而,卻已使他毫無疑問地認定了對方的身分。黃衣人的忽然現身,顯然為清風堡樊氏父子帶來了一片希望与興奮……
  當他們認出了來人這個黃衣漢子,竟是曾為清風堡座上客的尹劍平時,那份惊訝、喜悅,實在是可想而知。
  尹劍平在掃視敵人一周之后,最后才把一對眸子移向樊氏父子与左明月身上!
  他趨前几步,深深一揖道:“主人父子、左先生請了,眼前事請暫作壁上旁觀,交由在下處理便是!”
  樊鐘秀睜大了眼睛道:“……劍平,是你……你可要千万小心呀!”
  尹劍平再揖道:“前輩且請寬心,這件事理當由在下出來作一了斷,如果在下接不下來,再由前輩負責收場,也是不遲!”
  樊鐘秀哪還有不愿意的道理?求都求不來呢!當下連連點頭道:“好好……賢侄可看見了,清風堡是完了,而咱們這些人,唉……”
  他頻頻搖頭歎息著,老淚顆顆洒落下來。
  尹劍平抱拳向著他拱了一下手,卻也不再与他多說,遂即轉身向場子當中走過來。
  金珠早已嚴陣以待,隨著她揮手之勢,彩家四姐妹同時縱身:而起,待到落下來,卻形成了一個八角陣勢,將尹劍平鉗制居中。
  “原來你就是依劍平!”
  一口道地而富有磁性的京腔,出自那個神秘婦人水紅芍嘴里。尹劍平循聲看去,陡然震惊于對方面紗之后的那雙光華閃燦的眸子,使他意味到大敵當前不可輕敵。
  “尊駕想必就是丹鳳軒主水紅芍了?”尹劍平遠遠抱拳問道。
  “水紅芍自与對方一見面的當儿,那雙眸子一直貫注在對方身上,瞬也不曾轉瞬一下,足見她心目中對于此人的不可輕視。
  “你果然有几分眼力,”水紅芍慢吞吞地道:“不錯,我就是水紅芍,你大概是專門找我來的吧。”
  尹劍平點頭道:“不錯,水軒主,我們之間仇深似海,理當作一個了斷的,水軒主你是親自賜教,抑或是……”說時,他的眸子向著一旁的金珠掃了一眼!
  金珠早已按捺不住,冷笑道:“軒主是什么身分,豈能破例与你這個無名小輩動手。”
  尹劍平喃喃道:“這么說只好向你請教了,請問姑娘尊姓大名,上下是……”
  金珠對于這個依劍平,其實早已由阮行處得悉報告,知道是一勁敵,再者就在近數日之內,發覺到阮行的死,以及甘十九妹与銀珠的相繼出走!這些事雖然表面看起來是風馬牛不相及,但是仔細地想想,卻又發覺到其間不無關聯。
  “你不必多問,”金珠冷冰冰地道:“只要知道,我是甘十九妹的大師姐就夠了。”
  “失敬!”尹劍平喃喃道:“這么說足下想必就是那位人稱金珠的姑娘了?”
  “不錯,我就是!”一面說,遂見她回過身來,向著水紅芍道:“軒主,依弟子看,二妹、三妹的無故出走,以及阮行的死,都与這個人有關。”
  水紅芍冷森森地笑了笑道:“我也是這么認為,這可是上天有路他不去”,地下無門自來投,金珠,你先不要取他性命,將他活活拿下再說,這件事我要好好地問問他。”
  金珠欠身道:“弟子遵命!”說了這句話,足下一連向前踏了三步。
  這里有個名堂,名叫“三連環”,足一經站定,嬌軀霍地向左一閃,“啪!啪!”兩聲輕響,炸開了兩朵花浪。
  在霍然翻開的衣浪里,陡然現出了金珠猙獰的面影!一雙瘦手有如鳥爪一般,直向著尹劍平兩邊肩頭上抓來。隨著她進身的同時,尹劍平立刻就感覺到凌人的兩股尖銳力道,直向著身上猛攻了過來,自己護身真力首先吃受不住,像是有一雙鋼鑽猛力刺擊,大有即將破穿之勢!
  一念触及,尹劍平由不住倏地吃了一惊。
  須知越是高手對招,越是時間短促,常常在三數招之內,即可分出生死胜負!
  眼前金珠所施展的這一手功夫,正是她蓄勢已久,几經构思的武技精華“流水散花”身法,除了巧具构思的動作之外,最厲害的當在于身上長衣的掩飾。既名“流水散花”,其動作之靈活,是可想知。
  然而尹劍平早已在現身之前就已把對方這种身法列為攻防預測,雖然如此,其勢之危急,亦稱得上間不容發!
  尹劍平怒哼一聲道:“好!”
  就見他雙臂突揚,發出了雙掌,無巧不巧地正好与對方的一雙瘦手迎在了一塊。
  十指初沾的一剎,尹劍平雙肩乍晃,眼前霍地現出了兩條人影,同時向后閃開!正是“蟠龍岭”尹劍平新近才學會的絕技之一,“分身化影”身法。
  這种身法,無异是武林初見。
  休說金珠一時看花了眼,就連一旁的水紅芍目睹之下,也不禁呆了一呆。
  其實說穿了,這种身法不過是身子某一角度,利用快速搖晃而形成的一种錯覺!妙的是這种錯覺一經形成,所給予對方以惊嚇与恐慌,制胜的訣竅也常常就在這一剎那為之完成。金珠這一剎,顯然大失常態,目睹著對方雙重人影,她呆了一呆……就在這一刻,尹劍平的身子再次地襲近,仍然是雙重人影,分左右同時迫身而迸。
  一向自恃技高的金珠,當此情況下,亦不禁嚇出了一身冷汗,點足就退。
  耳听得一邊水紅芍發出了一聲尖嘯,霍地騰身而起,直向著這邊扑來,大股勁風,隨著她張開的兩只衣袖,排山倒海也似地直向著尹劍平身上襲來。好像是遲了一步。看上去,尹劍平固然難當其力,整個身子,直向后面平倒下來,可是他的一雙手駢指如劍,卻已傷了金珠的右肋,拔手,血標!
  “哧!”一股血箭直竄起來有尺許來高。
  金珠只痛得嬌軀一陣子打顫,足下情不由己地踉蹌步出,彩姐儿、彩蓮儿兩個侍女,一左一右飛快扑上來,扶住了她,金珠一陣子打顫,當場昏死了過去。
  尹劍平千鈞一發間掌傷了金珠,卻難擋水紅芍貫注于雙袖間的“鐵袖”之功,整個身子“元寶”也似地滾翻出去。利用就地滾翻之勢,把對方袖上的一拂之力,化解了個干淨。
  他身子方自站起的同時,水紅芍已疾風催浪般地赶了過來,大股的勁道,隨著她落下的身勢、有如江河倒瀉,其力至猛,几令尹劍平感覺到簡直難以當受。然而,他卻体認到此時此刻的不易退縮!如果自己挺擋不住對方雷霆万鈞的一擊,必將難擋對方接下去的一式殺手。
  他相信必將如此。
  玉龍劍就在這看似要命的關頭,猝然撤出了鞘,一溜子寒光,直迎向水紅芍正面猛劈下來……他下軀著力,气貫丹田,強大的壓力雖使得他雙膝顫抖,他卻是硬硬地承當下來。這一劍真可說得上适時而發,真正稱得上高明之至。
  水紅芍進得快,退得也快,一進一退,有如風卷殘云,但听得“呼嚕嚕!”一陣衣袂蕩風之聲,她已飄身子丈許以外。
  尹劍平這一堅持,果然為自己帶來了活命之机,非但如此,往后胜負便將大是不同,水紅芍原本十拿九穩可以制胜對方,想不到方才這一劍,卻把情勢完全轉過來。
  眼看著尹劍平長劍盤頂,身勢直立,一雙亮光炯炯的眸子,瞬也不瞬地盯向自己,儼然有大將之風。水紅芍冷森森地笑了一聲,道:“好劍法……想不到我多年不入江湖,武林之中竟然會出現這般杰出的人物……高明!高明!”
  一面說時,她身子緩緩向前接近,足下踏的是“中宮”,然而這一步法立刻就被她發覺到并不高明,遂即改向左面,又改向右面,三面俱都試過之后,水紅芍由不住發出了一聲輕歎:“人道是英雄出少年,看起來,誠是不假了!”一面說就見她抬起了一雙玉手,把面上紗罩分了一下,即在眼前,開了二指寬長短的一個空隙,現出了隱藏于其中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
  尹劍平心知對方接下去的一手,必然凌厲無匹,哪里敢絲毫心存大意!
  這一剎,他腦子里不停地涌現吳老夫人草堂秘功,為使不叫水紅芍摸清了自己門路,他遂即把劍勢變幻了另一形態,變成了雙手持劍,劍尖下垂,立于雙足之間。
  水紅芍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瞬也不瞬地盯著他,見狀依然是遲遲不動。
  一線陽光由遠方地平線上冒了出來,白蒙蒙的天際立刻就像染了一片胭脂那般的嫣紅!大地万物頓時如同著了生气般地活躍起來!
  水紅芍快速地向前一連踏了兩步。
  尹劍平也赶上了兩步。
  兩步之后,他身子霍地向左一閃,水紅芍恰恰這時飛身直上!
  玉龍劍寒芒閃處,平揮而出,卻迎上了水紅芍的一雙纖纖玉手,十根晶瑩透剔的指甲甫与玉龍劍的劍身方一接触,傳出了“唏哩哩”一陣脆響。尹劍平只覺那只持劍的手,猝然間遭遇到一股絕大力道,迫使得掌中劍霍然垂落下來!
  水紅芍把握住此一刻玄机,一聲尖叱,盤身出手,十指箕開著,直向尹劍平的兩肋上插了下來。
  “哧!”晶瑩透剔的十根指甲,在方一接触尹劍平兩側衣邊,即使他感覺得一陣刺膚切肌的奇痛,長衣兩側,有如迎著了劍鋒般地被划開了兩道口子,一時血光迸現,將那襲黃衣都染紅了。
  看到這里,樊氏父子連同左明月,俱都情不自禁地發出了一聲惊呼!
  樊鐘秀方待扑身而上的一剎,卻不曾想到現場的戰局彈指間突然又有了极大的變化!
  原來就在水紅芍十根指尖方一触及尹劍平兩肋的同時,后者竟使出了出人意料的奇招,那口原已垂下的玉龍劍,在他足尖挑動之下,勃然躍起!“噗”的一聲,不偏不倚地插進了水紅芍的心窩!
  這一劍由于雙方距离太近,力量至猛,水紅芍作夢也不曾想到對方竟然會施展出如此不可思議的一招!一剎那,她整個身子像是木人般地釘在了地上。
  漸漸地她身軀彎下來……變成了一盞弓樣的形狀,一滴滴的鮮血,順著穿出背后的那截劍尖,點點滴滴濺落下來。
  她身子晃了一下,終于倒了下來。
  在場無論敵我雙方,每一個人都惊呆了。
  尹劍平一言不發地由水紅芍身上拔出了長劍。他緊緊地咬著牙,看了各人一眼,兩肋上陣陣發痛,所幸的,那只是一些皮肉之傷,他還支持得住,試想那口玉龍劍晚一點出手,整個的情景必將不同,那時候死的是誰可就大堪玩味了。
  他長長地吸了一口气,用玉龍劍的劍尖把水紅芍臉上的那一襲面紗挑起。
  那是一張慘不忍睹的奇丑面頰。
  臆測著昔年慘遭火焚時,將一張花容玉貌燒成如此模樣,尹劍平內心便不無戚戚之感,下意識地對此衍生出無限同情!
           ※        ※         ※
  洞庭湖畔,岳陽門。
  火焚之后的昔日岳陽門舊居,而今只剩下了一片廢墟!斷壁殘垣倒掩在凄离的荒草里,正堂已全部倒塌,中庭剩下兩處危牆,后院看來還算完整,卻被迷蒙的荒草掩沒了。
  尹劍平于約定前一個時辰來到這里,踐踏著師門故居,目睹著廢墟荒草,內心真有說不出的感傷!一路踐踏著荒草,他來到了院子里的那所茅亭。一只野狗惊吹著奪路而出,倒把他嚇了一跳。
  猶記得當初甘十九妹血洗岳陽門時,那一夜她坐鎮此亭,調度阮行作進退之策,該是何等的一番盛景!反之,那一夜尹劍平与“醉八仙”段南溪長老,被困于后殿香堂,有如待死之囚,那個可怜相簡直不忍卒思!
  尹劍平此刻回想起來,昔日事清楚在目,對他來說,簡直仿如昨日。
  皓月當空,照得大地如同白晝!秋風舞弄著梧桐的落葉,只在眼前那丹墀里打轉。
  “情”固然要酬!“仇”不能不報!
  玉龍劍嗆啷出鞘,在眼前細細地端視著。此時此刻,這口劍的出鞘,意味著更是不凡的意義。蓋因為玉龍一劍,乃岳陽門世世相襲的師門故劍。掌門人李鐵心,正是持這口劍交手,而死在甘十九妹手里的。
  端詳著劍身上那一條聚而不散的黑气,以及正反兩面所印下的兩處淺淺手印,想著甘十九妹動手時的絕妙身手,尹劍平下意識地內心起了一些戰栗,由身上取出了早已備好的綢帕緊緊地扎在臉上,只露出了一雙光華閃燦的瞳子,他預感著甘十九妹就快要來了。
  玉龍劍平置在眼前石几上,他盤膝坐地,心里這一剎,卻再也難以平息下來。
  那將是要身具何等智慧之人,才能將這兩种截然不同的情緒划分開來?一個是刻骨銘思的戀人,一個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二者合而為一,卻是一個人。
  一個人!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一片樹葉落下來,又一片落了下來。
  尹劍平凝神靜气地在傾听著,卻沒有听見黃葉落地打轉的聲音,他于是判斷所等候的人來了。
  “甘姑娘!”他仍然是面向前方地道:“已經等你很久了!”
  話聲甫落,一片微風輕襲茅亭,風息入墜,一雙絕世佳人,已并立眼前!
  二女身材仿佛,一人衣白,一人衣黑,就膚色而論,穿白色的較自,穿黑色的較黑,卻同是長眉杏目,面系白紗中,端的好一副美人坯子。
  白衣少女,顯然正是甘十九妹,那個黑衣姑娘又是哪個?一時倒使得尹劍平有些納悶!
  尹劍平緩緩由地上跳起來,拱了拱手道:“姑娘真信人也,這位是……”
  甘十九妹道:“這是我二師姐銀珠!”
  尹劍平一惊,抱拳道:“失敬!”
  黑衣少女銀珠打量著他,緩緩點頭道:“你就是依劍平?”
  “在下正是!”
  “嗯!”銀珠點了一下頭:“我這妹子對你智慧武功贊不絕口,知道今日与你有這約會,我既是順路而來,也就樂得瞧上一個熱鬧。”
  尹劍平抱拳道:“姑娘駕臨,當能生色不少,只是……”
  甘十九妹輕哂道:“你放心,我二姐只是來旁觀的,你我動手時,她絕對中立,一句話也不多說。”
  尹劍平道:“姑娘錯會了我的意了,不過這倒也好。”說話時,他几乎不敢仔細地面對甘十九妹這雙眸子。既然已是不可避免之事,那就宜早不宜遲。
  緊緊握住玉龍劍,他緩緩退后一步。
  甘十九妹冷笑道:“你還有什么好交待的沒有?”
  尹劍平搖搖頭。
  甘十九妹笑道:“活著不說話,死了要說也不能了,喂!依劍平,我們也算見過好几次面了,這是最后一次交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何不各自現出本來面目,你意如何?”
  一面說時,她抬起手來,把遮在臉上的一方面紗摘了下來,現出了廬山真面目!
  雖然對方這張臉,對尹劍平來說,顯然早已不再神秘,可是在他猝然接触之下,卻依然為之震惊了一下!
  甘十九妹看著他道:“怎么你不愿?”
  尹劍平苦笑了一下道:“在下以為還是保持一些神秘的好,姑娘請出劍吧!”
  甘十九妹想是沒有料到對方竟然拒絕了自己這個請求,微微呆了一下,冷漠地點了點頭道:“好吧!”一面說時,她玉手輕起,已按在了當胸那口短劍之上,同時嬌軀輕起,已把身子挪出八尺多以外,不偏不倚地正好落在了亭邊欄杆之上。
  就在這一剎,尹劍平已施展出他的快劍手法,一溜子寒光,夾帶著他飛鷹怒扑般的身子,陡地直向著甘十九妹身上狂卷了過來。
  人到,劍到,堪稱身劍合一!
  霞光閃爍里,只看見一團劍气,卻分不清哪里是人身,哪里又是兵刃。就動手過招上來說,實在是稱得上狠快兼具!
  然而甘十九妹顯然已經注意到了,危机一瞬間,猛見她短劍出鞘,揮出,就在兩處不同地方与對方的長劍迎在了一塊,“叮,叮!”兩聲脆響之后,兩個人已分別左右分開。
  似乎是同時之間,兩條人影分別躍身而出。一出即發,墜身茅亭外荒草沒膝的院子里!
  似乎雙方都已經深深体會到對方的不可輕侮,甘十九妹不等身子站穩,緊接著身軀一個凌空倒折,有如飛云一片再行向著尹劍平頭上罩落下來。
  好漂亮的一式“流水散花”身法,然而尹劍平卻顯然有備無患,就見他身勢疾晃之下,陡然間幻化了三條人影,齊向甘十九妹迎扑過來,正是“蟠龍岭”初學的分身化影身法!
  甘十九妹大吃一惊,收劍旋身,車輪似地閃開一旁,不得不把正待施展的“流水散花”身法收回來,就勢揮動左掌,一掌直向對方前胸擊去。這一掌她落了空招,掌力過處,眼看尹劍平身形霍地變為子虛,這才知依然著了對方道儿,一惊之下,再想從容退身,哪里還來得及?隨著尹劍平長劍拉處,已在她右面腰側划開了尺許長的一道血口。
  甘十九妹惊呼一聲,騰身而起。
  尹劍平原可以乘胜而襲,只是他卻臨時抱劍不進。
  這一剎,就只見甘十九妹倒仰的軀体,發出了一聲凄厲的嬌叱聲,掌中短劍倏地點出一片瑩光,直向尹劍平咽喉、心坎兩處要害上猛刺過來。
  尹劍平似乎已能完全領會了吳老夫人的“草堂秘功”,就在這一剎,他堅持在手上的那口長劍猝然高舉在天,驀地向下一收,在空中迅速的拉了一個“乙”字。
  這一招看似無奇,其實卻包涵著极深的才智,甘十九妹那么猛快的絕招,竟然未能得逞,奈何招式已用老了,再想抽招換式。哪里還來得及?一時間,只嚇得花容為之變色!
  一旁觀戰的銀珠,看到這里,再也難以保持風度,玉手前揮,發出了一支“步搖金釵”。
  原來丹鳳軒的三位公主,各人都有一樣獨門暗器,金珠是飛刀,甘十九妹是“彈指金刃”,銀珠是“步搖金釵”。
  這支“步搖金釵”發出之前,暗夾于兩指縫間,用手即可發出,借掌上功力,一經發出,無堅不摧。
  尹劍平是時全神貫注當前大敵甘十九妹身上,何曾料到身后銀珠竟然會有此一手!
  一股极為細微的破空聲划過,容得尹劍平發覺不妙時,再想防止哪里還來得及?
  憑著他的机智,匆忙中作了一個擰身之勢,總算閃過了要害,只听得,‘哧”一聲,這枚“步搖金釵”直由他肩腫間穿了過去。然而,他卻并沒有放棄這一剎,只以制胜甘十九妹的机會。
  隨著他一個前進的身勢,拔劍,屈膝,掌中那口玉龍劍一平如水地直由甘十九妹后腦間刺了進去。
  “啊!”甘十九妹滴溜溜地打了一個轉儿,斜著身子一連踉蹌出七八步,一交坐倒地上。一剎間,她那張原來春花綻放的臉上,顯現出蒼白之色!
  “好劍法……你贏了!我……我……”
  一行鮮血,順著她嘴角淌了出來。
  銀珠發出了一聲尖叫,驀地扑了出來,緊緊地抱住了她,甘十九妹輕輕地咳了一聲,又嗆出了一口鮮血!
  尹劍平木偶也似地就站在她面前,手上兀自緊緊抓著那口玉龍劍!劍身一直在輕微地顫抖著!
  “依……劍平……”甘十九妹服雙眼睛一直注著他:“你可以走過來一些……嗎?”
  尹劍平身子掙扎了一下,緩緩向前走近了几步!
  銀珠乍見他來到身近側,正待躍身迎戰,卻被甘十九妹緊緊拉住:“二姐,不要……”
  銀珠忽然垂頭,泣出聲來!
  甘十九妹輕咳了一聲,那雙大眼睛里,猝然失去了光采:“依劍平……現在你總可以揭下面紗,讓我看一看你了吧!”
  尹劍平只是一呆,繼而點點頭,抬起手扯下了臉上的面紗!
  甘十九妹身子猝然抖動一下,那雙無神的眸子,一剎間睜得极大:“你……尹……尹心……尹哥哥……是你了……竟會是你?”
  忽然她臉上現出了一抹凄慘的笑容,道:“我……真胡涂……我……其實早就應該想到你們……兩個是一個人……依劍平……你……”
  “我不姓依……”尹劍平直直地瞅著她:“我姓尹,尹劍平才是我真正的名字!”
  甘十九妹低低念著尹劍平這三個字,身子緩緩地倒了下來,倒在銀珠身上,后者目睹及此,早已泣不成聲。卻有一种要殺人的沖動激使著她。
  甘十九妹喘息得那么厲害,緊緊抓住銀珠的手:“姐姐……我深愛此人……你千万不可為我复仇……我欠他的實……在太多了……”
  銀珠回頭看了尹劍平一眼,再次地發出了哭聲!
  “尹……”甘十九妹無力的目光,注視著心上戀人:“你可愿知道……殺害你父親的仇人……是誰嗎?”
  尹劍平神情為之一震!微微點了一下頭,兩行淚珠滑腮直墜下來!久鑄內心的鋼鐵長城,終于為之崩潰下來!
  甘十九妹目睹著,凄苦的臉上終于現出了笑容:“你總算為我流淚了……我告訴你,殺你父親的人是……我師父……水紅芍……你已經報了仇了,可以安心地去了!”
  尹劍平臉上顯現出一种蒼白,卻又有几許欣慰!
  “謝謝你告訴我這個消息……”他喃喃道:“這樣我可以跟你一起去了!”
  他作了一個不十分顯眼的動作,等到二女忽然發覺到他的面色有异時,顯然他已完成了凌厲的剖腹動作,右手乍抬,玉龍劍霍地由腹內拔出,摔置一邊,“嗆啷啷!”一聲脆響,大片的紅血,由他小腹噴出來,真真稱得上怒血四濺!
  偉岸的身軀,直直地倒了下來!
  “尹哥哥……”甘十九妹斷腸地叫了一聲,遂即由銀珠怀抱中掙脫出來。
  兩個血人緩緩地接近著,終于緊緊地擁抱一團。當他們那樣緊緊抱在一起時,這個天底下不再有也沒有什么力量,能夠把他們分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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