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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痴鳥不識梧桐意


  丙火、乙木被眾僧擒下,四腳朝天地吊在了飛索環上。
  就在這時,一個和尚匆匆走來,向著悟虎合十一拜,道:“稟方丈,祖師爺來了!”
  眾僧都不由吃了一惊,各人放下兵刃,整理著衣服。只見殿門開處,悟龍、悟風兩位老和尚首先步入,眾僧連忙合十見禮。
  隨在二僧之后,走進來一個黑發披肩的老法師。
  對于海空晚年蓄發,眾僧已不以為奇。因為像海空當今的身份地位、年齡以及成就,他實在是可以隨心所欲,而不必斤斤計較于佛規的拘束。
  他像是有一种极大的威嚴似的,當他進來的時候,眾僧一齊彎下腰來。
  這位佛門第一高僧,一聲不響地走到了佛案后面,慢慢地坐了下來。
  他那雙冷電似的眸子,向著場內掃視了一周,最后落在乙木、丙人二人身上,鼻中哼道:“悟虎,你把他二人怎么樣了?”
  悟虎方丈上前一步,合十躬身道:“啟稟師父,弟子不過是點了二人穴道,暫時吊起來,以待師父處理!”
  海空長老冷冷一笑道:“不必如此,你把他二人身上鎖鏈解開來!”
  悟虎答應了一聲:“是!”
  當著海空長老的面,他倒是不怕二人能耍出什么花樣來,當下走上去,把二人身上鐵鎖全數解開!
  海空又道:“快些把他們穴道也解開來!”
  悟虎方丈一怔道:“長老不知,此二人在本寺犯下了滔天大罪……”
  才說到此,海空長老冷笑道:“我知道,爾等自防不慎,焉能怪得他們?”
  說著目光向著在場諸僧一轉,冷笑道:“我少林寺乃是佛門善地,爾等也全是有道高僧,在百年開光大典之際,竟然被這兩個不明世事的孩子,釀此大禍,真正令人失望!”
  說得這群和尚們,一個個面紅耳赤,垂首不語。
  悟虎合十道:“長老,此二人太蠻橫……”
  海空揮手道:“不必多說,解開他二人的穴道!”
  悟虎方丈知道師父的話是違拗不得的,當下雙袖同時揮動,立時發出了兩股罡風!
  乙木、丙火被這种風力一襲,立時就醒了過來。
  二人睜開了眼,相互望了一眼,乙木由地上一躍而起,丙火卻因股上有傷,不便起立,只是坐在地上發怔不已。
  海空長老冷冷笑道:“乙木、丙火,你二人可知罪嗎?”
  二人聞言,循聲望去,一眼看到了坐于案后的海空長老,都不由呆了一下。
  乙木左右看了一眼,“咦”了一聲,道:“你又是誰呢?我怎么沒有見過你……”
  眾僧俱都怒目而視之。海空長老聞言,卻并不怒,反倒微微一笑道:“想不到冰河老儿倒有几分眼力,收下了你們這一雙絕世奇才……”
  說到此,微微一笑道:“那坐地受傷的,可是你兄弟?”
  乙木眨了一下眸子道:“我是乙木,他是丙火,誰都……知道我們是兄弟,你……你又何必……多問?”
  悟虎在一邊斷喝道:“不得無禮!小子,莫非你的苦頭還沒有吃夠么?”
  海空卻擺了一下手,笑道:“由他……由他!”
  說著微笑著眯起雙眼,看著二人道:“想不到世上,尚有如此朴實的才華。乙木,我且告訴你,你們的師父冰河老人,和老衲乃是多年老友,你們可知道?”
  丙火坐在地上,冷冷地問道:“你是誰?”說著一面摸著他腿上的傷,一面气呼呼地直瞪眼。海空見狀一笑,頷首道:“悟虎,你去為他上一些藥,包扎一下!”
  悟虎大是不愿,可是卻又不敢不遵,當下憤憤走過去,由怀內取出一個玉瓶,倒了一些藥粉,敷在丙火傷處;然后退后一步,道:“你自己包扎一下吧!”
  丙火點了點頭道:“這還像話!”說著自身側豹皮囊內,取出了一卷白布,把傷處包扎起來。
  這一切,都是在眾人注視下完成的。海空長老嘻嘻一笑道:“現在不痛了吧?”
  丙火點了點頭道:“不痛了……”
  海空笑道:“好!你不痛了,我倒要問你們几句話了。”
  才說到此,就听乙木“啊呀”叫了一聲!海空長老望著他皺眉道:“還有什么事么?”
  乙木大叫道:“我們的刀……斷玉刀不見了!”
  海空微微一怔,點了點頭道:“你放心,丟不了的……”
  說著目視著悟虎道:“把他們的刀還給他們!”
  悟虎長歎了一聲,轉身走到一邊,把二人斷玉刀取來,送交二人手中。
  乙木低頭看了看,立時面露笑容,道:“不錯,你這個人不錯,比他們好……好多了!”說著把刀背好了。
  這時海空微微發出一聲冷笑道:“你二人在我少林寺內,闖下了如此大禍,老衲不怪你們,想你二人無知,定是受了人家誘騙……”
  乙木插口道:“是那個頭皮青騙我們的!”
  海空皺眉道:“是誰?”
  乙木道:“頭皮青……”
  海空不由冷冷一笑,面向悟虎道:“此子敦實木訥,不會說謊,頭皮青定有其人,你務必要把此人查出重責!”悟虎合十道:“是!”
  海空冷冷一笑,又轉向二人道:“老衲方才已說過了,你二人所作所為,并非發自本心,老衲看在你們師父份上,一切都原諒你們。現在,你們不要在我少林寺多停留,快快走吧!”
  二人聞言不由一怔,丙火搖了一下頭道:“我們不能走!”
  海空含笑道:“為何?”
  丙火笑著道:“我們來這里是要會見海空長老的,我們要見識見識這個老和尚究竟有多大本事!”
  海空長老呵呵一笑,面上立時帶出了一些慍怒,當下道:“你二人小小年紀,竟然敢与海空為敵不成?”
  乙木冷笑了一聲道:“我們就是來見他的,不見他……怎么行?”
  海空長老鼻中哼了一聲道:“我看你二人是受了人家挑弄,才會找海空為敵,你二人受騙了!”
  乙木大聲道:“不是,不是!這是我們自己……的意思,我們決心斗一斗這個老和尚……”
  乙木、丙火又哪里知道,坐在案前的這個長發老人,就是海空本人,气憤之中,竟說了這些言語!
  在場眾僧認為海空長老無論如何也不會忍下這口气的,可是實際上,這位佛祖并沒有立刻發作。當時他只冷冷地笑了一聲,道:“你二人小小年紀,知道什么!想那海空乃是佛門一個有道高僧,怎會与你二人結有仇恨?”
  乙木鼻中哼了一聲道:“有道的和尚,豈能夠寫……寫信邀人家打架?”
  海空愣了一下道:“什么打架?”
  乙木朝著丙火一笑,又望著海空道:“他寫信邀邊師叔來打架……我二人气不過,才來打抱不平的!”
  海空不由呵呵一笑道:“原來是這樣的,你二人有如此心胸,倒也令人可敬,只是你們誤會了!”
  丙火一翻眼皮子道:“我們有什么誤……會?”
  他對于這個老人,不禁有些怀疑,當時看著他,道:“你又是誰呢?問東問西的!”
  海空冷笑了一聲道:“那海空長老,乃是我一個好友,你們誤會了。据老衲所知,海空所以邀見邊瘦桐,不過是敬仰他的武功,要瞻仰一二罷了!”
  丙火怔了一下道:“你說的是真?”
  海空呵呵笑道:“出家人不打逛語,你二人還是听我的話,速速返回巫山去吧!”
  乙木想了想,又搖了一下頭道:“不行,我們來就是為了斗那……海……海空,總要打一架才行,要不然怎么能回去!”
  海空長老這時已有些忍耐不住,當下面色一沉,道:“那海空乃是一個長者,豈能与你們兩個毛頭孩子動手?老衲好言相勸,你二人竟是一意孤行。須知道這少林寺乃是有規矩的地方,豈能容你們如此胡為?”
  丙火聞言也大為不悅,冷笑道:“海空太驕傲,我們一定要斗斗他!”
  乙木憤憤地道:“你把海空叫出來,咱再……說!”
  談話至此,那海空長老實在是無法忍受了,當下森森地一笑道:“好,你們兩個人既然一定要斗那海空,倒也可以;不過你們不妨先同我較量一下!”
  乙木一怔道:“我們不愿傷……你!”
  海空冷冷笑道:“不要緊,來!來!來!你們兩個人有什么了不起的功夫,只管施展出來,看看我怕也不怕?”
  乙木還是搖頭道:“你太老了!”
  海空對于這兩個怪小子可真沒有辦法,他勉強耐下了性子,道:“你二人如果能胜了我,我一定叫那海空出來,向你二人磕頭;要是你二人連我也打不過,自然也就不要再去見那海空了!”
  丙火想了想道:“是真的?”
  海空長老冷冷地一笑道:“你們看我,就坐在這里,你二人無論由何處向我下手,都休想傷我毛發一根!”
  丙火惊道:“你這個人太會吹牛了!”
  海空冷冷地道:“你二人可以同時出手,也可以用兵刃,只要你們能迫得我离開這個座位,你們就算贏了,怎么樣?天下哪里有這么便宜的事?”
  乙木、丙火二人相互一望,乙木訥訥道:“你等一下,我們要商量……商量!”
  海空冷笑道:“隨你們的便!”
  乙木走過去,小聲對丙火道:“這個人太自……以為了不起……我們斗他!”
  丙火皺了一下眉道:“看樣子,這老家伙大概很是厲害,你沒有看見這些人都對他恭敬得很!”
  乙木看了一眼怔道:“對!不錯!”
  丙火冷冷一笑道:“不過他說只要离開位子就算輸,我真有點不服气!莫非他的功力有這么大?”
  乙木偏頭看了一眼,小聲道:“我們兩個,一左一右……同時出手,看他有什么辦法坐得住?”
  海空見二人嘀嘀咕咕地低語了半天,他的佛法高奧至极,已達到五通的地步,是以二人所說,早已被他听見。
  海空冷冷一笑道:“你二人商量好了么?”
  乙木點頭道:“商量好了!”
  海空一笑道:“我方才還忘了說,你二人如果胜了,我必定叫海空出來与你二人磕頭,可是如果你二人輸了又該如何呢?”
  二人頓時一怔,一齊搖了搖頭。
  海空嘻嘻一笑,道:“天下豈有如此便宜的事,你們如果輸了,就算白輸了不成?”
  乙木臉一紅道:“那我二人也給你磕頭就是!”
  海空冷笑道:“老衲倒不要你二人磕頭,你二人如果輸了,必須馬上离開少林寺,永遠不許再來如何?”
  乙木看了丙火一眼,當下點了點頭道:“也好,只是你……叫什么名字?”
  海空冷笑道:“老衲空空是也!”
  丙火冷笑著道:“空空和尚,我們兩個本來不是同你打的,我們要見的是海空;現在你既然要強出頭,而且要我們跟你打,要是打傷了你可別怪我們!”
  乙木也呆呆地道:“這……可是你……自己要找死!”
  海空面色一沉,道:“廢話少說,你二人有什么能耐,盡管施展就是,我如死在你們二人手上,算是命該如此總行了吧!”
  說著他揮了一下手,向身旁眾僧道:“你們都向后退一點,空出地方,好叫他們兩個動手。”
  他身邊的八位高僧,聞听后各自退后讓了開來,獨獨空下了海空長老孤零零的一張香案。
  海空這時面上帶著一絲微笑,向著二人點頭道:“你兩個請來吧,看看是誰厲害?”
  乙木、丙火相互看了一眼,點了點頭,丙火首先大叫了一聲,驀地騰身而起,雙掌一上一下,施出了兩股勁力,直向著海空坐著的身子打了過去。
  海空長者冷笑了一聲,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娃娃!”
  只見他右手驀地向外一分,丙火就覺得由對方手指尖上傳出了一股极為尖銳的風力。
  丙火被這股風力逼得打了一個冷戰,驀地后退了一步,自己所蓄的掌力,竟然沒有發得出去。他大吃一惊,才知道這個長發老人的确厲害!
  這時,乙木也發了一招!
  只見他雙足一頓,猛地把身子扑了過來。他方見丙火被逼而下,已知道對方不是弱者,所以一出手,就是厲害的“冰禪神功”,兩股掌力,平推而出,形成了一面大力的風牆!
  海空長老見狀,白眉一挑,忽地叱了聲,道:“大膽!”
  他仍然坐在原位上動也不動,只用右手把肥大的袖子向外用力一揮!
  兩股气流,在空中乍然一遇,發出了一聲悶響。
  在這響聲里,乙木竟被震得一個筋斗翻了出去!再看海空長老,卻如同無事似地,坐在位子上,只是微微冷笑而已。
  他向著乙木、丙火點頭道:“你們服气了么?”
  乙木一瞪雙眼道:“誰服气体?”
  說著右手一翻,已把背后的斷玉刀掣了出來!
  座上的海空忽地面色一沉道:“你要動刀不成?”說著雙手合十,口中念了一聲:“阿彌陀佛!”
  這時丙火也把斷玉刀掣了出來,兩個人霍地向兩下一分,斷玉刀上的白光,就像是兩彎新月!二人打了一個手勢,兩口刀霍然往正當中一湊,雙刀同時發出了電似的一道奇光。
  刀光一閃,有如掠空的雙龍,直向著座上的海空長老身上落去!
  海空長老知道對方這雙刀厲害,忽然把身子,向側面一扭!那么大的身子,看起來忽然像是變成了一頁薄片似的,兩口刀竟是擦著他身子前后落了下去。
  海空長老驀然覺得,兩口刀的刀身之上,傳出了兩股冷電,自己也由不住微微打了一個寒戰。當下又惊又怒,厲叱了一聲,猛然雙腕一分,已用佛門中的“大菩薩”手法,雙雙抓在了二人來犯的兩口刀的刀柄之上!
  乙木、丙火不由大吃一惊!
  他二人所練的乃是冰禪神功,是以体溫奇寒,差不多的人休想能夠欺近二人身邊。
  這時海空竟能雙手握住二人的刀柄,怎不令二人吃惊?
  斷玉刀本是奇寒刺骨,可是海空雙手一握之后,竟以本身的元陽真火,使得這兩口斷玉刀,一剎那間變得奇熱炙骨。
  乙木、丙火正要往外奪刀,那海空忽然喝了一聲道:“還不撒手!”驀地雙腕一分!乙木、丙火虎口皆裂,雙雙被摔得仰翻了出去!
  兩口斷三刀,已到了對方手中。
  乙木、丙火就是臉皮再厚,這時也不能再不服輸,他二人對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現出一副懊喪之色。
  海空長老呵呵一笑道:“怎么樣?你們還不服么?”
  說著他看了一下手上的雙刀,歎了一聲道:“令師當年持此雙刀,在江湖上行過不少惊天動地的俠義事情,誰想落在你二人手中,竟敢以此到處橫行,真正是令人可惜!”
  說到此,他驀地一振雙腕,兩口刀發出了兩道白光,直向二人頭頂飛去!
  乙木、丙火方自吃惊,兩口刀已然先后落了下來,俱都落在二人身邊伸手可及的地方。
  只是這一手功夫,也足以惊人了!
  海空冷冷一笑道:“老衲已對你們十分客气了,你二人既已落敗,就當遵守方才約言,立時退出本寺,永生不得再來滋事!”
  丙火歎一聲道:“也只有這樣了!”說著他拿起刀來,徐徐站起身子來。
  乙木也懊喪地站起來,擦著手上的血跡,低頭不語。
  那位悟虎老方丈,見狀上前一步,怒聲道:“海空祖師如此開恩,你二人還不快走,站在這里盡管發怔作甚?”
  乙木翻了一下眼皮,看著他道:“你急……什么?”
  丙火卻忽然面色一變道:“方丈,你說什么?誰是海空長老?”
  悟虎气憤頭上,竟然忘了海空是以化名“空空”与二人交手的,當下怒聲道:“長老不是坐在上面么?方才与你二人交過手,你二人竟有眼不識泰山!”
  丙火不由猛地回身,指著海空道:“原來你就是海空長老?”
  海空冷冷一笑道:“是又如何?”
  丙火忽然一笑,對著乙木點了點頭道:“乙木,我有話對你說!”
  說著二人湊在一塊小聲嘀咕了几句,海空方要以“天下听”的法力,去听他們說些什么,卻見那乙本哈哈大笑了一聲道:“海空長老,你沒……沒有信用,也就怪不得我們不講信用了!”
  海空面色一沉道:“我怎么會沒有信用?”
  丙火冷笑了一聲,道:“你明明就是海空長老,為什么要說是空空和尚,我二人方才是与空空打賭輸贏,并非是与海空長老,老和尚你說是也不是?”
  海空不由面色一紅,他倒沒有想到,這兩個小子,竟然會如此耍賴,一時竟沒有話說!
  乙木這時大笑了一聲,道:“哈!海空……這可不怪我二人沒有信用了!”
  說著點頭不是點頭,哈腰也不是哈腰,道了聲:“告辭了!”
  丙火也笑道:“海空你果然厲害;不過,有机會,我還要斗一斗你,現在我們要走了!”
  說著二人就要轉身,海空長老忍無可忍,重重地在香案上拍了一下道:“你二人回來!”
  二人一惊,驀地轉回了身子。乙木翻了一下眼皮,道:“你還要……打架?”
  海空這時現出一副薄怒,道:“你二人已是我手下敗將,我如有心殺害你們,不過是舉手之勞……”
  丙火欠身抱拳,笑道:“多謝不殺之恩!”
  乙木呆了一下,小聲對丙火道:“不要……惹他,這家伙厲……厲害得很!我們還……還是快走吧!”
  丙火一想也對,當時道聲:“對!”
  二人朝著海空尷尬地一笑,轉身就走!
  可是腳步方移,就覺得頭頂一陣風聲,舉目看去,面前站著那位金衣的大和尚悟虎禪師。
  他此刻暫掌本寺方丈職司,法威极盛!
  乙木、丙火二人方才己嘗過了這和尚的厲害,見狀不由吃了一惊!
  悟虎雙手合十,冷冷笑道:“你二人莫非沒有听見祖師爺他的話么?”
  二人左右一閃,兩口斷玉刀同時出鞘。悟虎虎目一睜,哈哈笑道:“怎么,你們還要動手?”
  海空方丈見狀大聲道:“悟虎,退下!”
  悟虎聞言只得退向一邊,海空長老雙袖一揮,如同是一片彩云似地,落在了二人身前。
  他面色仍是不喜不怒,鼻中哼了一聲,道:“乙木、丙火,老衲念在你們二人年幼無知,從輕發落你們!”說到此,頓了頓道:“我想此事,你們師父必不會知道,是也不是呢?”
  乙木挺身道:“怎么不知……道?”
  海空怔了一下,白眉微微一皺,道:“你休要胡說,以令師智力,斷斷不會行此無稽之事。你二人如即刻离寺回去,老衲對你二人破例寬宥,既往不究!”
  丙火搖了搖頭道:“我二人是隨邊師叔來的,要來三人一起來,要走三人一起走!”
  海空所以一再容忍,實在是知道二人之師冰河老人乃是當今一怪,是一個最難招慧的老怪物。自己雖不怕他,可是俗謂“二虎相爭,必有一傷”,值此暮年,明哲保身,犯不著樹此大敵!
  可是,偏偏這兩個怪小子人情世故全然不通,海空容忍至此,顯然也有些受不住了。
  他身側的眾僧,更是一個個的面有慍色。
  海空呵呵一笑道:“兩個無知的娃娃!”
  他笑聲一斂,點了點頭道:“老衲一再容忍,你二人卻一意刁難,說來可笑,莫非老衲還怕了你們不成!”
  說到此,面色一沉,后退了一步,道:“悟虎,你代為師把這雙孽障拿下來;不過,不要傷了他們!”
  悟虎聞言恭敬答道:“弟子遵命!”
  海空大袖一揮,彩云似地,又落在了原來位上。那悟虎宏聲笑道:“你二人馬上丟下刀來,不用打了!”
  二人對看了一眼,乙木冷冷地道:“老方丈,我勸你少……少管!”
  丙火緊握手中刀,道:“這一次我們不會留情,你要注意!”
  悟虎長眉一挑。這時有一個小沙彌走過來,以手捧著他的那一口長劍。
  悟虎和尚輕挽長袖,左手壓著劍鞘,右手拇指按動劍上啞簧,“嚓”的一聲,已把長劍掣了出來。
  乙木、丙火雙雙挽了一個刀花,左右分了開來。
  他二人一立一蹲,皆用眼角斜睨著悟虎。
  座上的海空見此,不禁歎了一聲,自言自語道:“旦夕老頭儿的真傳,果异一般!”
  看到此,他咳了一聲,道:“悟虎,為師素日常說的‘鶴立兔滾’正是此式,你要小心了!”
  悟虎向二人一望,心中也是怦然!
  起先他雖已取胜二人,可是仗的是人多勢眾,這時以一敵二;而且,海空交待,不可傷害二人,這可就更難了。當著眾僧及師父面前,要是拿不下此二人,面子上可就太沒有光彩了。
  當下一振手中劍,冷冷笑知道:“你二人請上,貧僧不客气了!”他說話時,目注二人,仍然是一蹲一立,原式不動,面上表情,有如槁木死灰一般。
  悟虎看到此,心中暗暗惊异道:“想不到這兩小子,還有看家本領沒有施展出來,倒真不可輕視。”
  想到此,足下已踏中宮去洪門,掌中劍“殘陽夕照”,指向丙火,一劍劈划了下去!
  可是劍尖未及,卻又驀地一崩,長虹一閃,反向著乙木頭上倒崩了過去。
  只听得“當啷”一聲,悟虎的劍竟被蕩了開來。
  悟虎劍峰向下一壓,劍走輕靈,第二次削過來,空中發出了一聲輕嘯,這一劍直向乙木右耳上削去。
  乙木頸項一搖,掌中刀平著向外一推,身形前俯,叱了聲:“看刀!”
  掌中刀泛出一陣奇光,其冷刺背。
  悟虎哼了一聲,劍尖一挑對方的刀鋒,只覺得刀身傳來一股奇寒,使得他不由打了一個寒戰。
  可是他內功深沛,當時強提了一口真力,護住了身上各處要穴。
  他身子輕輕向外一縱,足方沾地,就覺出身后一股勁風猛然襲來。
  原來丙火此刻已由蹲式而變為兔滾之式,身形縱起,有如惊雷奔電一般,連人帶刀恍如狂風一陣,直向著悟虎頭身之上刺來。
  這一式,看起來是快到了极點!
  悟虎身形一長,以“彌陀轉身”之式閃身避開!
  可是丙火的斷玉刀之威,有如銀河倒瀉,只听得“嘶”的一聲,悟虎的半截袈裟齊齊得被這一刀削了下來。
  海空長者見此,不由得“唔”了一聲。
  悟虎方丈不禁被嚇得出了一身冷汗。他頓時生出一腔憤怒,只听他口中厲吼一聲道:“好孽障!”
  只見他掌中劍向外倏地一翻,“叮”的一聲,劍尖已貼在了乙木的刀背之上。
  這位老方丈憤怒之下,再也顧不了許多,只見他雙目通紅,殺招迸現,劍身上現出的光雨,有如一天星斗,直向著乙木連人帶劍罩了過去!
  悟虎方丈施展的這一手,名喚“佛陀現杵”,是沙門中一式极厲害的手法,海空見他竟然施展出這么凌厲的手法來,當時生恐乙木傷在他的劍下。急險之間,這位佛祖爺不由大喝了一聲:“不可!”
  海空和尚話出人起,就像是一陣狂風似地扑到了悟虎身旁,正要伸手擋開悟虎那一式殺手,就在這時,大殿左面的窗扇“匡”一聲敞了開來,一條身影,疾飄而進。
  這條身影旋風也似地向地上一落,輕輕叱了聲:“大師留情!”
  他說話時,右手向外一揮,以拇指向外一分,直向著悟虎“分水穴”上扣去!
  悟虎不由大吃了一惊!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沒有。這驀然現身之人,只這么一伸手,卻正是“三十六路擒拿手”中最厲害的一招。
  悟虎老方丈雖說是武功高超,可是對這么驀然加臨的手法,也一時惊慌失措。他口中惊呼了一聲,長劍猛地向后一頓,足下由不住蕩出了兩三步以外。
  這時候,大殿眾僧俱發出了一陣騷動。想不到在海空長老以及各位老方丈駕前,竟然會有人如此大膽地貿然闖進來,膽量可說是太大了。
  數十道目光集中望去,只見來人是那么從容不迫,面帶笑容!
  海空長老白眉微微一聳,目光望處,面前所立的,竟是一個二十四五歲的翩翩少年。
  只見他長身偉健,劍眉星目,微微發黑的皮膚,筆直的鼻梁,一望即知是一爽朗大度的少年俠士。
  這少年身著一襲醬色的長衫,態度是如此的從容,目光向悟虎望著,淡淡一笑道:“大師請恕在下失禮,乙木、丙火小子無知,諒罪尚不至死。小可救人心切,少有開罪,尚請大師海涵才是!
  悟虎本是一肚子的憤怒,可是這少年說話如此斯文,卻令他發作不得。
  當下目光向少年一轉,道:“施主大名?”
  邊瘦桐欠身答道:“不才邊瘦桐!請問大師法號?”
  悟虎大師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想不到來人竟是邊瘦桐,而且是如此年輕的一個少年。
  他尚未開口,一邊的海空長老已雙手合十,冷冷笑道:“少施主,老衲有禮了!”
  邊瘦桐聞言側身,怔了一下,他心里已猜知這人的身份,不免有些吃惊!
  這時,一旁的乙木忙道:“師叔注意,他就是海……海空長……長老。”
  邊瘦桐面色一沉,叱道:“住口!面對長老豈能胡言亂語,還不上前謝罪!”
  乙木倒是真听話,當下紅著臉走過來,抱拳一躬,訥訥道:“長老,對……對不起!”
  海空長老鼻中微微哼了一聲,心中不由甚是惊訝,因為乙木、丙火對于邊瘦桐這种稱呼,以及敬重的情形,是使他想不通的。他更不解的是,冰河老人如此狂傲的一個老人,怎會把自己一雙弟子,囑托給邊瘦桐如此一個后生,并以師叔見稱。
  當下,他微微向邊瘦桐一打量,不禁暗暗點了點頭,忖道:“好一個神俊少年!”
  這時,邊瘦桐恭恭敬敬地向著海空長老拱手一拜道:“弟子邊瘦桐,參見佛祖大師!”
  海空長老微微一笑道:“豈敢!豈敢!老衲不過是空門一僧,施主卻是名滿天下的俠士,如此豈不折煞老僧了!”
  邊瘦桐不由笑道:“長者如此說,弟子更是無地自容了!”
  海空聞言呵呵大笑道:“少施主,你來到我這少林寺內,老衲怠慢你了!”
  對于這個老和尚,邊瘦桐是深具戒心的,即使是言語對答,他也不敢隨便。
  老和尚這几句話,令他費解,當下他不由劍眉微皺,道:“長老何出此言?”
  海空呵呵一笑道:“少施主,你這雙弟子,大鬧我少林寺,傷僧毀殿,把我少林寺歷代祖師金身法像,破坏殆盡……”
  說到此,鳳目微啟,輕輕念了聲:“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邊瘦桐聞言后不由大吃了一惊,出了一身冷汗。
  少林自海空以下,龍虎風三位禪師,以及全寺上千弟子,哪一個又是等閒之輩?如今乙木、丙火犯此大錯,要想息事宁人,只怕是不能夠了。
  他臉色不由一陣大變,頓時呆住了。
  這時,那位悟虎禪師在一邊雙手合十道:“邊施主你來得正好,此事施主看看如何處理,敝寺愿听憑施主一言!”
  邊瘦桐目光向著二人一望,乙木、丙火滿面惊恐之色!
  這几日相處,邊瘦桐對于二人已多少有些了解。
  他當時微微歎了一聲,道:“二子如此胡鬧,在下不便再說什么,只是他二人秉性愚蠢,我想此次定必是受人愚弄,才會行此蠢事!”
  悟虎面色不悅道:“施主如此說,莫非敝寺的僧人竟會……”
  邊瘦桐冷冷笑道:“禪師不必多心,在下只是如此推斷!”
  丙火听到此,走上前道:“師叔,我二人是听了一個叫‘頭皮青’的和尚的話,才如此做的!”
  悟虎冷冷笑道:“一派胡言,信口雌黃!”
  可是海空長老卻點了點頭道:“讓他說下去!”
  說著望著丙火道:“你說那個叫頭皮青的和尚,是什么樣子?他對你說了些什么?”
  丙火點了點頭道:“那和尚年紀不大,他帶我二人玩耍,告訴我們說,那殿里的金娃娃,是用來練習暗器的!”
  悟虎轉身道:“師父不可听信胡言,本寺內豈會有不肖之徒?”
  海空一雙眸子,射出了兩道奇電,直視著悟虎,道:“聞過則怒,非出家人本份。少林自涵一接掌后,疏于管理,良莠不齊,自在料中。此事以老衲判來,并非是空穴來風,不妨一查虛實!”
  悟虎面色一紅,雙手合十道:“弟子遵命!”
  邊瘦桐一旁聞言,不禁暗自欽佩。這位海空長老,真不愧是一位有道高僧,令人敬仰。
  其實悟虎也怀疑其中定是有人作崇,心存查明之意。只是“家丑不可外傳”,尤其是當著邊瘦桐更不愿授人以短。
  這時听海空如此說,也不便再遮蓋了。當下望著丙火道:“你說的那個和尚,如果在面前,可認得出來?”
  丙火點頭道:“當然認得!”
  悟虎咬著牙,冷冷一笑道:“好吧!”
  說到此,他回身向著一位和尚道:“至本,鳴鐘三響,吩咐全寺弟子,齊集大殿,不得不到!”
  那個叫“至本”的和尚怔了一下,遂合十道:“謹遵法旨!”說罷轉身而出。
  悟虎轉身向著海空長老道:“此事師父不必費心,弟子定會查個水落石出的!”
  海空冷冷道:“老衲要親自看一看,是哪一個不肖子弟,敗坏我少林法規!”
  悟虎只得點頭道了聲:“是!”說著向四周和尚雙手合十道:“各位請先至大佛殿去吧!”
  在場的八堂僧眾,聞言一并欠身還禮,相繼轉身而去。悟虎這才向乙木、丙火冷冷地道:“貧僧把本寺和尚全數集中,請你二人親自去認一認那個叫頭皮青的,看是否真在其中?”
  丙火點頭道:“這樣很好!”
  悟虎冷冷笑道:“果如你二人所言,貧僧當重責這個弟子;如果查無其人,你二人卻是脫不了干系,那時只怕眾怒難犯。就是老衲存心為你們開脫,也只怕無能為力了!”
  乙木聞言,訥訥道:“怎么會是假的?他跑……跑不了的!”
  說話之時,只聞得殿外金鐘“當當當”響成了一片,每三聲響在一起,聲震屋瓦,顯然是一种极為緊急的召集信號!
  紅線金丸邊瘦桐,這時倒較先前定下心來。他向著悟虎欠身道:“大師高誼,感人肺腑,只是如此勞動貴寺弟子,令人不安!”
  海空長老本在一邊閉目不語,這時忽然開目,呵呵笑道:“少施主,如果真有此不肖子弟,你正可看一看我少林寺規,少林門下是不縱容孽徒的!”
  邊瘦桐冷然道:“長老法規至嚴,令人可敬,弟子想乙木、丙火斗膽,也不敢在長老面前撒謊。如果虛言,弟子愿把二人交出,任听長老發落就是!”
  海空長老長眉連動,道:“好!好!一言為定!”
  說話間,殿外傳來沙沙僧鞋之聲,至本和尚走進,合十一拜道:“稟師祖爺及方丈,本寺長幼弟子門僧,全已集齊,請駕臨訓示!”
  海空點頭,道:“好!你先去!”
  至本合十一拜,轉身而去。
  海空長老向著乙木、丙火微微笑道:“二位小朋友,請隨老衲一并來!”
  說著在大步向著殿外行去。門外立著一雙弟子,持著燈籠引路,一行人向后殿繞去。
  大雄寶殿內,燈火如晝,八堂職司齊立殿外,見海空率悟虎一行來到,八僧全數合十行禮。
  殿前正中設有十四張金漆坐椅,眾人入內,分別坐好。邊瘦桐舉目一望,不由吃了一惊。
  只見整個大雄寶殿內,身著金、黃、灰不同顏色的僧人站了一個密密麻麻,燈光之下,這些和尚的光頭閃閃發著亮光。
  少林寺和尚約在千名以上,這么多的人齊集一堂,竟是鴉雀無聲,連一個咳嗽的人都沒有。令人一望之下,由不住肅然起敬!
  這時,乙木、丙火也隨著走進殿來。
  二人的衣著模樣,立時吸住了場內和尚們的目光!
  二人四只眼睛也一眨不眨地在人群里搜索著。
  海空落坐位上,閉目不語。悟虎卻冷冷一笑,向著二人道:“二們施主請細細過目,找出你們所說的那個叫頭皮青的孽徒來!”
  乙木、丙人二人答應了一聲,目光視向邊瘦桐。
  邊瘦桐點了點頭道:“在場皆是有道的空門弟子,你二人要恭敬從事,不可冒失!”
  二人點頭答應,遂即步向人群。
  前兩排和尚,各披金色袈裟,年歲多在六旬以上,這些和尚身份地位都甚為崇高,二人看了一眼,道:“這里沒有!”
  乙木道:“他們太老……找小的!”
  于是走向第三排,一排一排地往后看,一千多個和尚,足足看了大半個時辰才看完。
  乙木皺了一下眉道:“奇怪……怎……怎么沒有?”
  丙火也不禁有些急了,道:“不對,他沒有來!”
  乙木翻著眼,憤然道:“我們……受騙了!”
  二人你一句我一語,正在講個不停,悟虎大師已同著邊瘦桐走了過來。
  邊瘦桐沉聲向二人問道:“你二人說些什么?”
  悟虎也冷冷笑道:“你二人可曾找到那個人么?”
  乙木搖頭道:“沒……這里沒有!”
  丙火道:“那個小和尚沒有來。”
  悟虎不由面色一沉,雙手合十道:“二位不要無理取鬧了!全寺弟子皆已聚齊,怎會有人不來?我想此事已經定了!”說到此,微微冷笑著向邊瘦桐道:“邊施主,此事如何發落?老衲愿聞一言!”
  邊瘦桐不相信乙木、丙火二人會說謊,可是眼前事實,卻又無法辯解。當下略一思忖,含笑道:“大師可否煩神再查一查,可有缺到弟子么?”
  悟虎冷冷一笑道:“施主你誤會了,本座號令极嚴,不會有人無故不到的!”
  邊瘦桐笑了笑道:“問問何妨!”
  悟虎冷冷地道:“也好!”說著一雙目光憤怒地向著乙木丙火一望,道:“二位施主請注意聆听,看看是否有漏!”
  說著向后排為首一個年輕的和尚招了招手道:“長燈,你過來!”
  那個年輕弟子打了一個躬,忙走了過來,合十道:“方丈何事召遣?”
  悟虎向著乙木、丙火道:“你二人所說的那個弟子,年歲大概与此人差不多的吧?”
  乙木點了點頭道:“不錯,不過比他……矮!”
  悟虎冷冷一笑道:“那么該是本寺第三代的弟子了,這位弟子法號‘長燈’,是‘長’字班的領班弟子,問他就知道了!”
  丙火彎腰合十道:“失敬了!”
  長燈和尚忙自還禮道:“小僧不敢!”
  邊瘦桐在旁打量了一下這位長燈和尚,只見他生得眉清目俊,高高的個子,确是一個可造之材。尤其是這小和尚一雙瞳子,閃閃放著奇光,眉目之間,一派正直,令人可親。
  邊瘦桐看到此,心中不由暗暗歎道:“難怪少林一派能夠獨立武林數十年之久,今日看其三代弟子亦复如此,可想知來日更為可觀了!”
  想到此,目光遂向少林三代弟子群內望去,只見個個挺著腰干儿,目不斜視,果然盛門之下無虛人。
  這時,悟虎又為長燈介紹了邊瘦桐。
  長燈和尚立時面現惊疑,向著邊瘦桐一拜道:“原來是邊大俠,小僧久仰了!不知喚小僧出來,有何差遣?”
  邊瘦桐一笑道:“差遣實不敢當,只是向小師父打听一個人罷了!”
  說著向丙火道:“你可把這位小師父的名字模樣說出來听听!”
  丙火比著手勢道:“這么高的個子,名叫頭皮青!”
  乙木也搶著:“比你矮一點,鼻子扁扁……的!”
  長燈和尚听了一個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怔怔地道:“是……哪一個?干什么的?”
  悟虎方丈冷冷一笑道:“長字輩的弟子,是否全到齊了?”
  長燈合十欠身道:“方丈召喚,怎能不到?除了膳堂的几位頭陀以外,全到齊了!”
  悟虎冷冷一笑,望著邊瘦桐道:“膳堂的几位頭陀,皆是蓄發的外僧,顯然不是二位小施主所說之人了!”
  說著鼻中哼了一聲,望著乙木、丙火道:“二位還有何言?”
  方言到此,那長燈和尚忽然“哦”了一聲道:“是了!”
  眾人目光齊望過去,長燈和尚向著悟虎合十道:“弟子想起來了,适才長川師弟托人來說,因患眼疾不便与會,弟子一時竟忘了!”
  悟虎不由微微呆了一呆,怒道:“小小眼疾,算得什么?爾速去喚他來見!”
  長燈彎腰行了一禮道:“是!”
  說罷轉身而去。悟虎冷笑道:“長川乃是前殿服務的弟子,素為前方丈涵一師叔器重,絕非你二人所言之人,此事老衲可以斷言!”
  乙木不由皺了一下眉道:“那……會是誰呢?”
  他一邊說,一邊又步入人群,一個一個地細細打量,仍不見那個化名“頭皮青”的和尚在內。
  乙木、丙火到了這時,也都禁不住心內打鼓,為自己安危擔心不已!
  忽听得殿外一陣沙沙的腳步聲,二人連忙望去,只見那長燈同著一個頭纏白布的弟子走進殿來。
  二人不由精神一振,因為這是他二人最后的希望了,所以同時睜大眼睛向著這位患有眼疾的長川弟子望去。
  可是,他二人又失望了。
  因為來的這位長川和尚,整個的頭部,連眼睛鼻子都包在白布之內,根本看不出面目。
  這時長燈合十拜道;“長川帶到,請方丈指示!”
  長川和尚也會十向著悟虎一拜道:“弟子來遲,師伯恕罪!”
  悟虎冷冷一笑道:“長川,你的膽子也太大了!金鐘三響,本寺長幼同門皆已來齊,你為何獨獨例外?”
  長川顫抖了一下道:“弟子眼疾發作,痛苦不堪,請師伯原諒……”
  悟虎鼻中哼了一聲,道:“此事等一會儿再說,現在你且見過這二位施主!”說著向乙木、丙火二人指了一下。
  長川低頭走到二人身前,合十道:“二位施主請了!”
  乙木、丙火四只眼睛一齊盯著這位長川,一言不發。看了一會儿,二人對望了一眼,乙木訥訥地道:“看……看不見臉!”
  丙火皺了一下眉道:“小師父,你把頭抬起來好不好?”
  長川嘻嘻一笑道:“施主,你是開玩笑么?”說著勉強把頭抬了一下。丙火脫口道:“不錯,他就是頭皮青!”
  長川退后了一步,道:“小施主,你不要開小僧玩笑了!”
  乙木這時也頗為沖動,雖然看不見他的臉,可是這個叫“長川”的小和尚說話聲音卻十分像“頭皮青”,當下不由勃然大怒,上前一把抓住了長川的前胸,厲聲道:“好小子……你這坏蛋!”
  長川口中“啊喲”叫道:“小施主,你松手!老天,這是哪一回子事呀?誰是頭皮青呀?”
  乙木冷笑道:“你……就是!”
  長川哆嗦地道:“什么頭皮青?我根本就不認識……”
  說著他轉過身來,向著悟虎道:“請師伯作主……弟子根本不認識這二人!”
  一面說著,竟自跪了下來。
  悟虎和尚這時也不禁起了疑心,當時冷冷說道:“既然如此,你就解開頭上的布,讓他二人認上一認,也就是了!”
  長川怔了一怔,叩頭道:“弟子眼疾不可招風……”
  才說到此,悟虎和尚一聲冷笑,只見他左手五指向外一揮,長川口中“啊”了一聲,戴在頭上的布條,猛地凌空而脫,現出了這小和尚本來面目!
  長川嚇得“噢”了一聲,猛地由地上跳起來,伸手向空中的布條抓去,但那布條已落在了悟虎方丈的手中。
  長川目光一接触到悟虎禪師的目光,頓時嚇得呆立當地,動彈不得!
  眾人這才看清楚了,他雙目一如常人,哪里像有什么疾病的模樣,俱都怔了一下。
  乙木、丙火一看到他的面容,不禁同時大叫起來,尤其是乙木最是激動,猛地扑過來,當胸一掌,直向著這個長川和尚的前胸打去。
  可是,邊瘦桐卻發出了一聲斷喝道:“住手!”
  他右手猛然向下一切,平空一分,乙木由不住一個踉蹌,退后了兩三步,差一點儿摔倒在地。<<(由于原書裝訂錯誤,導致此處缺三十頁左右內容,有原著的朋友,請將該處缺少內容發給我們,謝謝!)>>的‘痛元道人’,施主諒必早有耳聞吧!”
  邊瘦桐心中一惊,久聞此人乃是當今“玄衣教”的掌門人,一支虎尾鞭有惊人的造詣,遂欠身道:“失敬,失敬!”
  那道人嘻嘻笑道:“邊大俠不必客气,老實告訴你吧,老和尚給我帖子,叫我來參觀他這什么百年一度的開光大典,我并沒有什么大興趣,正想借一個故推掉算了!可是后來由涵一大師那里知道邊大俠你今天要來,而且……”
  才言到此,海空長老嘻嘻一笑道:“道人,你少說几句吧!”
  矮小的痛元道人呵呵笑道:“既然到此者都不是外人,老和尚你還想瞞誰?”
  邊瘦桐不由微微一笑,道:“而且什么?道長還沒有說完呢!”
  痛元道長含笑點頭道:“而且听說,老和尚要借今日之會,請教一下施主你的高招,妙呀,妙!”說著他在腿上拍了一下,大聲道:“這种事情,真是百年難遇,就是跑斷了腿,也要來瞻仰一下呀,所以,我就來啦!”
  邊瘦桐心中不由暗暗一惊,心想著:原來這位海空長老,早已存下如此心意,看來今日是著了他的道儿了。
  他冷冷一笑道:“道長你錯了,想我邊瘦桐不過一個后生小子,焉敢和海空長老一爭長短,未免也不知自量了!”
  道人哈哈大笑,道:“得啦!老弟,你別客气了,紅線金丸,名滿天下,你的威風抖足了。由你對老和尚,那可真是再好也不過了!這場戲貧道是非看不可!”說著更自大笑不已。
  邊瘦桐對此人不禁印象甚惡,他冷冷一笑,道:“還是不看的好!”說著他遂盤膝坐于皮鼓之上。這時海空長老又含著滿面春風,為他介紹了其他几個客人。
  邊瘦桐這才知道,在座全是武林前輩人物,心中甚為惊异。
  他也就不難想到,這老和尚今日廣聚天下英豪,并非全為了是參与佛會,實在是欲在眾人面前,有意戲辱自己!
  如此一想,邊瘦桐不由甚為惱怒,也不禁生出一些憂慮。
  可是他為人一向以穩重沉著著稱,形勢雖然如此險惡,他仍然作出一副泰然姿態。
  不一會儿,本寺方丈悟虎禪師上台致詞;隨后經會開始,先由經卷大師說明了今日興會的意義,又簡短地介紹了少林寺的歷史沿革;最后由八僧誦經;之后,海空長老親自登台證佛誦經。
  “講經會”到此,已是尾聲。最后在梵唱聲中,結束了這場盛會。
  奇怪的是,經會完后,場內賓客竟無一人离座而去,反倒現出一种更興奮的樣子,彼此指指點點交頭接耳不已。
  果然,那海空長老自位上站起徐徐步上台來。
  這時,他臉上的气色,全然沒有方才那么溫和了,而現出一种庄嚴之色。
  場內立時一片宁靜,鴉雀無聲。
  海空老和尚婆娑的黑發微微飄起來,襯著他身上鮮艷的僧衣,确是一副高僧模樣。
  他合十向著場內深深一拜,道:“感謝各方高朋,今日來此与會。現在經會已完,余下節目,由各分殿個別主辦,八殿職司可以离開了!”
  他話聲一落,前排的八殿住持一齊站起來,同時向著長老一拜,分別离開了寶殿!
  海空長者見場內賓客竟無一人离座,也不禁有些惊訝,他呵呵一笑,道:“各位貴客施主所以不离座,想必是留著瞻仰邊大俠的武功了!”
  場內立時爆出一陣喝彩聲。海空微微笑道:“很好,這件事想必各位也都清楚了!”
  說到此,一雙眸子倏地一睜,自瞳內射出了兩道炯炯神光,向著鼓上的邊瘦桐望了一眼,笑了笑,道:“我少林子弟,即使是習技練武,也不過是用以防身,素來与人無爭,与事無牽……”
  說到此,他不由冷冷一笑道:“無奈敝寺自涵一師弟接掌以來,屢處事端。尤其是涵一竟在寺外助人生事,敗于名滿天下的少年奇俠紅線金丸邊瘦桐手下,被迫還俗。這是他咎由自取,卻也不怪他人。”
  他頓了頓,接下去道:“現在涵一已脫离少林佛門,他在本寺罪大惡极,按規定,老衲也不能偏袒;現已著人追回,接受我少林佛規處理!”
  說到此,只見他冷冷一笑,道:“龍、風二徒儿,還不把涵一押上來!”
  聞听此言,包括邊瘦桐在內,全場無不大吃一惊!
  尤其是邊瘦桐,他僅僅知道,昨晚涵一夾抱孽徒長川去后,海空怒遣悟龍、悟風二人,竟已然完成任務。真是惊人!
  涵一無論身份及武功,在少林寺內,都是佼佼人物,想不到居然自甘被擒,也實在是出乎意料之外!
  場內立時起了一陣騷動。
  只見左面一扇紅門一開,走出了三個高大的老僧。
  為首的是悟龍大師,他身后是穿著黑色僧衣的涵一和尚,涵一之后是身材較矮的悟風禪師!
  三個人面上,都像是罩上了一層秋霜,默默寡歡!
  尤其是涵一和尚,更是白眉緊皺,精光四射的瞳子內布滿了道道血絲。他胸前戴著一串黑光閃閃的念珠,襯著他偉岸的身材,确是一個相貌堂堂的角色!
  可是這時,他只抬頭向著場內眾人望了一眼,隨即把頭垂了下來。
  三人走到一邊,在一張長椅上坐了下來。
  這時涵一又抬起頭來!當他目光接触到邊瘦桐時,由不住面色一紅,眸子微微抖動了一下,竟自閉了起來。
  台上的海空冷冷哼了一聲,道:“涵一!”
  涵一看了海空一眼,又低下頭,重重地坐了下來,一言不發!
  海空長老雙手合十,喃喃念了一聲,道:“阿彌陀佛!師弟,你休要怪老衲無情,少林門風百年來一向如此,門中弟子破規者,自行閉門處置,各殿大師以上犯規者,卻要昭告天下。并非是老衲有意當眾辱羞你,這一點你該明白!”
  言方到此,那涵一驀地站起來,怒聲道:“師兄,你不必多說了!”
  說到此冷冷一笑,目視著邊瘦桐道:“師兄你如此做,未免令人不服!”
  海空禪師面色一沉道:“大膽的涵一,我少林門風,被你這孽障敗坏殆盡,尚有何面目責備老衲不公?你且說來,怎么令你不服?”
  涵一嘿嘿一笑,手指著邊瘦桐,道:“此人是我少林門中大敵,你卻如此厚待于他;對于本門中人,卻是如此薄情,怎能令人心服?”
  海空長老一聲斷喝道:“住口!此處已無你說話余地,悟龍快去請出佛祖戒牌來!”
  悟龍答應了一聲,轉身而去。
  不想涵一哈哈狂笑道:“好一個海空!我如今已非少林門下,你還取什么佛祖戒牌對我,恕我不能奉陪了!”
  說著倏地騰身而起,直向著殿外扑去!海空見狀怔了一下,厲叱道:“拿下!”
  立在右側的精武大師,早已有備在先,這時足下一划,已來到了涵一身前!
  他雙掌一合,道了聲:“阿彌陀佛,涵一師祖,請留步!”說著雙掌一分,直向涵一雙肩之上按了過來。
  涵一厲聲道:“你們誰敢攔我?”說著雙臂猛地一分,精武大師雙臂竟被他猛地蕩了開來。
  只見涵一面紅如火,猛地回過身來,叱了聲:“去你的!”雙掌一合,使了一招“寒雞拜佛”的招式,直向著精武大師胸上打去!
  他掌力雄沛,雙掌雖是合著,風力已使得精武大師身子搖了一下。
  站在台上的海空見狀怒叱了聲:“孽障!”
  只見他大袖一揮,如同是一朵紅彩似地,直由台上飛身而下。可是仍然是慢了一步,涵一大師雙掌向外一分,那精武大師慘叫一聲,整個身子直被打得了飛了出去,頓時昏死在地上。
  全場俱發出了一片惊呼,悟風禪師怒叱了聲,猛地扑了上去。涵一凹腹吸胸,后退一步。
  這時,海空把倒在地上的精武大師扶起來,交由兩名弟子抬了出去。
  涵一知道,這位師兄要對自己下手了,當時心中真是又惊又怕,偏偏悟風禪師死纏著自己不放,他由不住厲吼了一聲,排山運掌,直向悟風禪師小腹之上打去!
  悟風被他這种勁力也逼得蹌踉后退一步。
  這時,只听得海空一聲厲叱道:“悟風退下,待為師會他!”
  涵一聞言,不禁心膽皆寒,哪時還有心戀戰,回身就跑!可是當他身子甫一轉過,就發現海空已怒容滿面地立在了自己眼前。
  海空長老冷笑一聲,道:“孽障,你莫非敢對我出手不成?”
  涵一狂笑道:“海空,你未免欺人太甚了!”說著狀同瘋癲似地,猛扑了過來,兩手一立,用“雙撞掌”的招式猛推而出。同時,足下向外一跳,用“千里戶庭”大移步,起步就逃。
  可是,海空長老是何等人物,他這种迅捷的身手,在這個老和尚眼中,當然算不了什么。
  只听得海空又發出一聲冷笑,道:“你跑不了的!”
  話聲一落,涵一就覺得面前人影一閃,那海空又到了自己眼前。
  涵一倏地向左一翻,海空如影附形,又移在了左前方,向右一翻,亦是如此。
  這時候,涵一知道師兄施展的乃是輕功中最難練的“小諸天移步換景”大法,自己要是想逃的開他眼前,可謂万難了。
  一念未了,就听海空森森說道:“涵一還不伏身受罰么?”
  說著右手小指疾出,直向著涵一的肋骨上猛點過來。
  涵一面色一片鐵青,雙手自胸前向外一翻一絞,施出一招“絞盤沙”!
  他這一手功夫相當地厲害,就連海空大師也禁不住后退一步,不由勃然大怒。
  只見他冷笑了一聲,右手大袖向外一指,袖角掃在了涵一左肩之上。
  雖只是一角衣袖,涵一也疼得打了一個寒戰!
  他猛地向后退出了三步。海空正要趁勢扑上,涵一忽然怒吼了聲:“師兄不要逼我!”
  說罷,目光如火,目眥欲裂地狂笑了一聲,道:“我涵一乃是少林門中元老之一,師兄你不能動我……”
  海空冷冷一笑道:“你犯了少林門規,不可寬恕!”
  涵一猛然閉了一下眸子,怒吼道:“也罷!”
  說著驟睜雙目,獰笑了一聲,道:“師兄你敵我不分,實在令人齒冷,如今事已至此,無話可說,老衲我先上西天一步了!”
  說罷,霍地雙掌齊出,迫得海空猛然向后飄身而出。
  就在他足下尚未著地的當儿,涵一忽然厲吼了一聲,驀地倒翻雙掌,向著自己天靈蓋上打了下來!
  一時之間,血光四濺!
  在全場惊呼聲中,涵一頂門碎開,血流滿面,慢慢順著牆角坐了下來,立時一命嗚呼!
  這种情形,真正駭人极了。
  海空大師見狀,面色如紙。他呆了一會儿,竟自忍不住落下兩行淚來。
  只見他長歎了一聲,向著面前惊呆的悟龍、悟虎喃喃說道:“把你師叔法身抬出去,吩咐用瓷壇密封,日后再擇地安葬便了!”
  悟虎這時也不由地淌淚來,當即點了點頭,同著悟龍親手把涵一尸体抬了出去!
  這种情形,把在場每一個人,都嚇得呆了,坐在前排的几位掌門人,多數都与涵一是舊相識,見狀無不搖頭歎息,流淚不止。
  海空長老想不到,在今天這個開光大典的喜慶日子里,竟然會生出如此事來。
  可是這個老和尚,由于長久的修為,确實有別人無法達到的鎮定功夫。這時他面色已恢复了先前的溫和,重新走到了台前,向著眾人合十念道:“阿彌陀佛……各位施主方才都看見了,這是我少林門中大大的不幸,涵一如此下場是他咎由自取,又能怪得誰來!”
  說到此,這位長老又向前走了几步,來到了邊瘦桐身前,合十念道:“阿彌陀佛,邊大俠,方才情形你已眼見了,不知有何感想?”
  邊瘦桐立起身來,面上微帶戚色,道:“少林門規,天下景仰,想必在坐都有同感!”
  海空點頭苦笑道:“古語云,我雖不殺伯仁,伯仁為我而死。施主雖非親手殺死涵一,但涵一卻是為了施主而死!”
  邊瘦桐不由劍眉微軒,道:“弟子不同意長老你這种說法,夫木自腐而后蠹生。涵一大師所以落此下場,系其自己為之,与在下又有什么相干?”
  海空由不住呵呵一笑,口中連聲頌著佛號,隨即笑聲一收,臉上帶出了一絲憤慨道:“這話邊大俠倒也沒有說錯,只是我少林門中,為維護尊嚴,向有‘以武會友’之說!”
  說到此,他頓了頓,冷冷地道:“施主你年紀輕輕,不知收斂鋒芒,到處招搖。涵一以一個掌寺方丈的身份,竟被施主你迫得背佛還俗,這是我少林寺百年未見的奇恥大辱……”
  他說到這里,又念了一聲佛號道:“無量佛,善哉,善哉!”
  他的雙目眯成了一道線,接著冷冷一笑,道:“老衲不敢說施主所行非是,只是為了我少林尊嚴著想,卻要向施主你討回一些面子才好!”
  邊瘦桐知道話已入題,當下异常鎮定地道:“長老之意,尚請明言!”
  海空一聲朗笑,道:“也好,施主既然見問,老衲倒不便藏拙了。”
  說著面色一寒,面上皺紋都像拉長了,慢慢吞吞地道:“昔日大巴山的瀟湘劍客,傷我經堂大師果一,曾在我少林寺內面壁百日;并當眾謝罪,廣發武林帖,然后离寺。施主可愿照樣行事嗎?”
  他翻了一下眼睛,微微冷笑道:“施主若以為此法可行,倒是最好不過!”
  邊瘦桐冷然搖了搖頭,道:“弟子一生只對道理低頭,此一法,不便相沿!”
  海空鼻中微微哼了一聲,道:“也好,那么,施主是要走第二條道了?”
  邊瘦桐也冷哼了一聲,道:“可行則行!”
  海空長老雙手合十,又念了一聲佛號道:“這第二條路說來更是簡單,只消施主你上陣接住老衲一套少林拳!”
  邊瘦桐不動聲色地道:“怎么敵住長老的神拳,弟子還不大明白?”
  海空見他如此沉著,不禁有些生气,當下冷笑了一聲道:“事情很簡單,施主你只消敵得住老衲一套拳,我少林中死的是白死,傷的是白傷;今后任天下同道嘲笑我少林無能也是應該!”
  說到此,他又冷冷一笑,接道:“只是,施主若是胜不過老衲這套拳,卻要當著眾人之面,向著少林神壇,磕上一個響頭,施主你看這件事可使得?”
  邊瘦桐低頭思忖了一會儿,當既慨然長歎了一聲,道:“長老乃是當今第一高僧,在下一介后生,自不是長老對手;可是卻也無計可施。既如此,弟子只得在長老手下拜領几手高招了!”
  海空雙眉一聳,很是惊异地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道:“很好,很好,那么說請施主你這邊來!”
  說著步到台下,直向著大殿一旁設下的場子處行來。邊瘦桐雖然有些膽虛,但面色仍是沉著。在這么多人面前,態度仍然是那么從容。
  此刻,殿前眾人紛紛向比武場地走去。
  邊瘦桐向著乙木、丙火點了點頭。二人匆匆地走了過去,乙木訥訥地道:“師叔,你真的跟他打么?”
  邊瘦桐笑道:“大丈夫一言既出,如皂染白,怎能反悔?”
  二人不由都呆住了。
  邊瘦桐微微一笑,道:“你二人應該知道了,江湖上能人异士多如天上之星,千万不可自恃武功好,別人不敵,那就錯了!”
  他說到此,笑了笑,道:“今日之會,我絕不是那海空對手,你二人切記我所說之言,無論我生死傷存,干万不可意气用事,應該早早离開的好!”
  二人互望了一眼,仍是一言不發。
  邊瘦桐見海空已在那邊等候,便毅然轉過了身子,誰知他方走了一步,就听乙木口中“咦”了一聲。
  邊瘦桐回過身,問道:“什么事?”
  乙木笑了一下,走過來道:“師叔……你看,那人……”說著偷偷地向旁邊指了一下。
  邊瘦桐順其手指處望去,見大殿一角有一個身材高大的黑衣人,微笑著向自己點了點頭。
  這人一副豪士打扮,面貌奇丑,背后高高隆起一個駝峰。邊瘦桐不看則已,一看,几乎惊喜得叫來。原來不是別人,正是和自己結為至交的瞿濤。
  不知何時,瞿濤竟然也來到了這里。
  邊瘦桐大喜過望,正要走過去与他寒暄一二,卻見瞿濤向他使了個眼色,把頭轉向了一邊。
  邊瘦桐心中一動,知道他是不愿叫人知道,便也裝著無事一般轉過身來。
  這時,海空長老顯然已有些迫不及待,他雙手合十連聲道:“無量佛,善哉,善哉!邊施主請快來吧!”
  說著一提僧衣,已如同一片紅云似地飄到了場內,雙手一合,如入定一般。
  事已至此,邊瘦桐除了与對方一拼之外,別無良策,當時只得把心一橫,低聲向乙木、丙火二人囑咐道:“你二人記住我說的話,不可冒失!”
  乙木訥訥道:“師叔你還是不要去的好……”
  話聲未完,邊瘦桐已如同一只巨鷹一般地騰身而起,向下一落,已來到了廳角場內,落身處,正是海空和尚對面!
  全場上下,此刻見狀,俱都雷鳴似地喊起好來。海空冷森森地道:“邊施主,老衲今日要以一套少林拳向足下就教,請注意了!”
  說著雙手向下一搭,如同走馬燈似地,圍著邊瘦桐身子繞了一個圈子。
  邊瘦桐知道,今日這場比試,是自己生死榮辱的關鍵一搏,一旦失敗,生死因是不足惜,一世英名只怕將要付諸流水,所以他一上來,便十分的謹慎。待老和尚身子一轉過來,邊瘦桐右手倏地向外一翻,老和尚如陌上飛鷺,翩然騰起了一尺高下。
  這是一開始,相互的一個試探,看來平凡無奇,可是二人卻能彼此試出對方的身手來!
  海空長老嘻嘻一笑道:“施主,你這一招‘分雪爪’真高明!”
  邊瘦桐不由面色一紅,他由海空和尚方才起身的姿勢上已然看出,這個和尚內功确實已到了惊人的地步。今日之會,自己是敗定了!思念之中,邊瘦桐已把身子轉到了右側角。
  海空長老一聲冷笑,只見他云履輕點,飛似地扑了上來。
  就見這和尚腰身向前一塌,道了聲:“打!”右手半握著拳,平著向外一推,“呼”一拳直向著邊瘦桐腰眼上打去!
  邊瘦桐身子向前一倒,只覺得海空拳上逼出的勁風,真有如一把万鈞鐵槌一般,他身子雖已倒下去,那股內力卻仍把他逼得向前一沖!
  邊瘦桐這時全身力道落在一雙足尖之上,海空真力一逼,已失去了平衡,這种情形,要換在別人身上免不了要出丑了。
  可是邊瘦桐卻有高人一等的身手,只見他忽然伸出雙手二指,向著地上猛地一點!
  身子隨之一彈而起,非但沒有倒下去,反借著這一彈之力,猛地倒竄了起來。
  這种大力金剛指力,由他施展出來,當真是相當地惊人!
  邊瘦桐閃開之后,雙臂霍地向外一分,用“雙翅排云”的厲害手法,交換著直向海空長老雙肩上打來!
  海空陰沉的面頰上,帶出一絲冷笑!
  邊瘦桐雙手厲風而至,海空長老那肥大的衣袖霍地翻起來,帶出了极大的勁風,直向他頭頂上猛卷了過來;同時間這老和尚身子向下一矮,右足尖倏地伸出來,用“西天一燈”的佛門絕技,直向邊瘦桐“精竅”之上點去!
  海空長老這种一手雙絕的功夫,确實是厲害得很!
  在坐諸人看到這里,無不為邊瘦桐暗捏一把冷汗,發出了一陣騷動!
  可是紅線金丸邊瘦桐确也有使人惊异的功夫,在這种情形之下,他竟然不慌不忙,左手驀地向下一沉,直向著老和尚足踝上切來!
  同時之間,他右掌側斜著,猛地向外一擊!
  只听見“叭”的一聲,二人的兩只手已擊在了一塊,邊瘦桐身子大大地搖動了一下,只听見“噗噗”兩聲,他足下水磨方磚竟一連破了兩塊!
  相反,海空長老松樹似的身子,卻是連動也沒有動一下!
  自然,這一招已然分出了胜負!
  邊瘦桐不由面色一紅,他雙拳一抱,正要交待几句場面上的話,就此認輸。可是海空長老這位至善的佛門高僧,由于涵一的死,以及少林寺的顏面,竟把所有的怒火一股腦儿全部瀉在了邊瘦桐身上!這時見邊瘦桐居然就此服輸,自是心有未甘。如果此時容得邊瘦桐把話說出來,當著如許賓客面前,自己一個佛門高僧,可就不便再出手了!
  海空長老有見于此,狂笑了一聲道:“邊施主,好純的功夫!”
  隨著話聲一起,他整個身子,像一片紅云似地,霍地騰了起來!向下一落,海空長老已到了邊瘦桐面前,就見他雙手同時向外一分,用“天地打”,雙拳一上一下,下向邊瘦桐頭胸兩處用力擊去!
  邊瘦桐話未出口,眼見海空如此,已明白了這個老和尚的用心,內心甚為憤怒,不由冷冷一笑,由丹田內提出了一口真力,運之于右手之上!海空長老拳上真力一到,邊瘦桐竟如同不倒翁似地搖晃了起來。
  這种情形,在眾人眼中看來,只以為是被海空真力逼迫得如此;可是在几位武林高手行家眼中看來卻是大大不然了。
  事實上也是如此,邊瘦桐自問功力遠非這海空敵手,是以才想出了這种取巧的辦法。
  他是借著身軀的搖晃,暗中把海空發出的內力化解!
  等到力道已是他能承受的當儿,這位少年奇快霍然發了一聲斷喝!
  就見他足尖一點,向前錯進了尺許,右手由上而下,一掌直向海空面門之上劈去!
  海空長老倒沒有想到,在自己掌力之下,邊瘦桐竟然膽敢欺身進犯,這時見他掌力劈至到,自己再不躲已是不行了。
  海空長老身形向下一彎,不退反進,身子向前一欺,如影附形!
  邊瘦桐這一掌,擦著他的面頰直打下來。海空長老一橫大臂,施了一招禪門硬功“橫架鐵門栓”,直向著邊瘦桐手腕上倒崩了過來!
  對海空長老的內力,邊瘦桐已領教過,見此情形,不敢与他硬碰,他身形一長,直由長老頭頂上翻了過去!
  這位少年俠士,顯然也是怒火高熾,身子甫上落下便厲叱了一聲:“打!”
  就見他雙手十指全部張開,一上一下,直向著海空背脊上拍下去!
  海空長老身子向前邁出了一步,面門霍地向后一揚,雙手大袖同時向后翻了過去!
  他雙袖上帶出了极大的勁力,尤其是那寬大的袖沿,就像是兩圈刃口一般,交錯著,向邊瘦桐雙腕之上切去!
  海空這一手“鐵掃帚”暗含“流云飛袖”,确實厲害已极!可是邊瘦桐早已看出他的這一手,就在海空身子后翻的同時,邊瘦桐身子向左側一滑,已飛快地來到了海空右側,雙掌同時向外一推!海空長老自負過甚,怎么也沒有想到邊瘦桐竟然會有如此一手,當下身子霍地一個疾轉,可是邊瘦桐這种掌力是用雙手全面發出去的,力道如同一堵牆似的!
  海空長老那旋轉著的身子吃如此巨力一逼,竟然轉動得更厲害了!
  老和尚不由大吃一惊,他右足猛然向外跨出了一步,用“大力千斤墜”的身法,猛地向地上一跺,硬硬地把身子定住了!
  可是如此一來,他所承受的力量可就更猛烈了,就見他身子厲害地抖動了一下,此時如果原勢不動,周身上下的骨節,都將會震碎!
  在這种情形之下,就是出丑也是說不得了!
  只見海空一個踉蹌,足足地蕩出了三步以外,身子跟著一轉,翩然而出!雖是掩飾得极妙,可是卻瞞不住場內的高手,更是瞞不過邊瘦桐!
  海空身子站定后,他那滿頭的黑發,由不住一陣瑟瑟地抖動,面色變得蒼白!
  就見他雙手合十,口中喃喃道:“邊施主好厲害的內气掌力!只是以老衲看來,施主尚未盡所長,老衲此刻還要請教請教!”
  說罷,不待邊瘦桐回話,這少林寺的祖師爺,猛地雙手一舉,展開了少林寺最厲害的“百步神拳”。
  海空長老鮮紅的袈裟,肥大的僧衣,在他展開身手之后,只見人影飄飄,有如飛舞在花叢中的蝴蝶一般,進、退、騰、挪,無不輕靈快捷,美妙到了极點!
  這一路“百步神拳”,在海空長者施展出來,端地是神威無匹!一舉手一投足之間,都帶出一种空靈之力,令你防不胜防!
  這一路神拳本為一百單八手,后為海空加以選擇精化,減為七十二手,每一手都可以說有极大的威力!
  邊瘦桐和海空一動手,便覺出這套神拳威力极大,尤其是海空這种大場面的身子,雙手大張,雙腿分跨,在他轉動進退之時,几乎整個場子都讓他一個人占滿了!
  邊瘦桐要想在极小的空間展開身手,已是不易,如再想取胜,似乎更不可能了!
  果然,就在海空長老神拳走到了第三十七式“鐵犁耕地”的時候,邊瘦桐已感到支持不住了!
  這時場內四面八方,全是海空疾勁的身影,呼呼的拳風,使得整個大殿,都為之震動!
  全場上下,目睹著二人交戰至此,沒有一個出聲的,四周一片沉靜!
  猛可里,只听得海空一聲斷喝!自上而下向邊瘦桐扑來!邊瘦桐見狀,擰足轉身,忽向東南角退去!
  可是海空卻緊抓著這個机會,不放邊瘦桐逃開,他那騰空未落的身子猛地一個倒折,雙拳并排著同時擊了出去!
  在他這种神力之下,邊瘦桐是很難再逃開了!
  只見邊瘦桐足下向前一蹌,身子猛然一個疾轉,雙目一睜道:“好!”
  當時十指猛然一開,直向著海空兩肋上抓去!海空呵呵一笑,猛然凹腹吸胸向內一收,他那長大的身子,已然立足地面之上!
  這老和尚一聲冷笑道:“邊施主,你可服輸了?”
  說話間,就見他膝頭一彎,一雙蒲扇大小的手,直向邊瘦桐肩上按去!
  邊瘦桐霍然轉身,卻發現海空長老面色极為猙獰,那雙原本十分慈祥的雙目,竟然現出了殺机!
  果然,海空長老口中喚了聲:“阿彌陀佛!邊施主你認命吧!”
  說到此,足下一個逼進,陡地一拳直向邊瘦桐當面擊去!
  這時,邊瘦桐已退到不能再退的地步,海空拳下的內力,逼得他咳了一聲!
  在此情形之下,海空長老吐气開聲,叱了一聲:“嘿!”右拳一抖,內力由拳身吐出去,活像一根鋼杵般,直往邊瘦桐咽喉上搗去!
  在場觀眾,目睹地此,皆都發出了一聲惊呼!
  乙木、丙火更是嚇得面無人色,二人吆喝了一聲,正要雙雙騰身扑去!
  就在這時,一只大手猛地攔在二人胸前,同時,一股無形的极大內力,由二人之間直射了出去!
  這股內力,不偏不倚,正正地和海空發出的內力撞在了一起!
  只听見“砰”的一聲,海空身子蕩了一蕩,邊瘦桐卻于惊恐之下,一個翻身飄了出去!
  他身子一落地,雖是無事人儿一般,可是那張俊臉上,已不禁有些變色!
  他知道,這是場外人救了自己,心中不由暗暗感激,目光一瞟,才發現乙、丙二人之間,站著那個高大的駝子——瞿濤!
  此時,他正咧著一張大嘴,向著邊瘦桐發笑!
  邊瘦桐僥幸逃命,對于海空長老這一身本事,自是佩服不已!
  當下一抱拳,含愧笑道:“長老武功高超,少林神拳天下無雙,在下欽佩万分,領教了!”
  海空長老一雙閃爍的瞳子,看著他轉了轉,冷冷一笑,道:“邊施主,不必過謙!想不到場外還有你的好朋友相助;不過,既來到我少林寺,卻連一個招呼也不打,未免太輕視人了!”
  說到此,他目光向外一轉,已注定在瞿濤面上,嘻嘻一笑,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老衲只顧迎接邊少俠,想不到另有高賓在座,真是失迎了!”
  瞿濤卻轉過臉,對乙木、丙火笑道:“你二人早來了么?”
  乙木怔了一下,道:“早就來了……老前輩什么時候來的?”
  場內的海空長老鼻中哼了一聲,道:“這位施主,老衲在与你說話呢!”
  瞿濤仍向丙火、乙木道:“此間事情已了,我們走吧!”說罷,一手拉著乙木、一手拉著丙火,回身就走!
  海空長老見狀大怒,冷笑道:“既來到少林寺,就是我海空的朋友,施主,你且慢走!”
  說著,身形正要騰起來,立在左邊的悟風禪師,足下一划,已攔在了瞿濤身前!
  這和尚雙手一合,怒聲道:“施主來到我少林寺,可有本寺發出的邀請函帖嗎?”
  瞿濤呵呵笑道:“大和尚你這句話可就錯了,俗謂‘佛門常開’,如果寺廟也像衙門,我老頭子准保不會來了!”
  這時又扑過來几個和尚,把瞿濤團團圍住。悟風禪師听了瞿濤所言,由不住一沉道:“佛門常開,乃是引渡有緣,施主如此冒失,恕我少林寺無法接待!”
  說罷那合著的雙掌,猛地向外一推,用“推窗望月”的疾招,直向著瞿濤兩肩上猛打了過來!
  瞿濤一聲大笑道:“啊呀!原來少林寺和尚都會殺人呀!”
  他口中叫著,驀地雙掌向外一推,四掌相貼,發出了“啪”的一聲,以悟風禪師這一身功夫,竟被對方掌力擊得一連后退了五六步,差一點儿坐倒在地。
  立于悟虎兩側的精武殿授武和尚合沙、合書見狀,一左一右同時逼身而上!合沙和尚口中叱了聲,道:“施主看招了!”
  說罷,右手一抖,一式“摔碑手”,直向著瞿濤右肋上打來!同時間,那合書和尚也由左面猛襲過來,用同樣的手法,向瞿濤左肋打來!
  二僧這种手法,配合得极為巧妙,一左一右如同兩頭猛虎一般,同時而上,令人防不胜防!
  然而這位來自巫山小南峰的奇人异士,身手絕异,豈是這兩個和尚所能對付!
  說話的同時,雙手驀地向著兩邊一分,一雙大袖像是兩片黑云似地,同時揮了出去!
  合沙、合書猛然退身,已是不及!
  瞿濤雙袖上的風力,竟將二人球似地拋了出去,雙雙摔在了地上!
  二僧就地一滾,雙雙翻身而起,合沙右手向背后一抄,掣出了一口沙門戒刀,合書也同時由靴子里抽出一對鐵尺。
  兩個和尚正要扑身而上,卻听得海空長老一聲斷喝道:“不許動兵刃,讓我來領教几招!”
  說著,他袍袖一揮,正要起步,悟風搶道:“師父,等我先會他!”
  說著,由一邊扑身而上,只見他一雙大手一翻,竟用“佛陀大彌勒掌”直向著瞿濤頂門上按下來!
  西北風瞿濤見狀,自知不打是不行了!當時他右臂一橫,施展出四十年來自己苦練的硬功“橫架紫金梁”的招式,向外一格!
  只听得“砰”一聲,悟風禪師口中“吭”了一聲,只疼得倒抽了一口冷气,右手尺骨好像斷了一般。他身子再也不能保持平衡,“通通通”一連退出了三四步,“砰”一聲撞在了壁角之上!
  以悟風大師今日的身份地位,竟一連兩次出丑,整個少林寺的弟子,俱都感到面上無光。
  悟風惱羞成怒,咬牙切齒道:“好個村夫,待佛爺我超度你吧!”
  這和尚口中說著,雙手在身前一交叉,驀地竄身而前,用“十字擺蓮”的手,直向著瞿濤雙腕上切去!
  他施展的是“貼”、“切”二字訣,手法甚是快捷!可是西北風瞿濤似乎早已“成竹在胸”,對于悟風這种身手,早有先見!這時見悟風扑到,瞿濤冷笑道:“佛爺,你還是超渡你自己吧!”
  說罷右臂霍地向前一伸,施展出“小九乘經”中的“混水摸魚”,單手向外一伸,悟風口中“啊”了一聲,足下一踉蹌,又摔倒在地!
  這時,海空長老适時赶到,右手向外一探,抓在了悟風手腕之上,隨即向上一帶,悟風立時就被提了起來。當著這么多外人面前,這位少林高僧悟風禪師不禁羞了個面紅耳赤,一句話也沒說,轉身就走!
  這种情形,触怒了在場的和尚,也触怒了少林領袖海空長老!只見他森森一笑,足尖一點,已翩然飄落在瞿濤面前,只見他口中沉聲道:“施主真是好本事,恕老衲冷落了,罪過!罪過!”
  說到這里,海空長老面色驀地一沉,雙手合十道了聲:“阿彌陀佛,如果老衲眸子不空的話,施主大概是隱居江湖已久的西北風瞿大俠吧?”
  此言一出,全場都不由一惊,瞿濤更是一怔!因為他埋名巫山,數十年來,一向极少走動江湖。“西北風”三字雖是极負盛名,可是卻已是早年的事;而且自己身形与昔迥异,想不到這老和尚竟然一眼就能看出自己的根底來。只此見識,也确是高人一籌了!
  西北風瞿濤哈哈笑道:“老和尚,你真是好眼力啊!老夫正是瞿濤,我們話可是說在前面,我駝子可与你老和尚沒有什么仇,只不過是路過少林,順便來看看盛會而已!”
  海空長老一听來人是西北風瞿濤,禁不住又惊又怒,當時臉上就變了顏色,道:“瞿施主,承你厚愛了!”說罷雙手合十喃喃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這場盛會有了你瞿大俠,可就越發得熱鬧了!”
  瞿濤雖是生就游戲三昧的個性,可是對海空長老這個老和尚,卻是大改初衷。原來只知道這個老和尚,無論在佛法及武功上都有极深的造詣!這次單身犯險,只是為了救助邊瘦桐。這時,听了海空之言,他不由冷笑道:“老和尚,你可是誤會了,我駝子与大師父你素昧平生;不過久仰和尚你乃少林的領袖高僧……”
  說到這里,那張丑臉綻開了笑容,冷冷笑道:“紅線金丸邊老弟,無論在武林中多大名聲;可是說起來,還只是一個小輩。你不該听信涵一和尚的挑撥,以佛門高僧之尊,而非難一個少年,更不該對一個少年下此毒手……”
  瞿濤說到此,仰空一聲大笑,搖頭道:“只憑這一點,我駝子就瞧不起你,真正的令人失望呢!”
  這番話說得那海空長老一張死灰色的臉上,泛出了一層怒容!
  以海空今日身份,從來還沒有听過一句逆語,更不要說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前,如此出他的丑!
  聞言之后,海空長老低笑了一聲,道:“施主与那位邊少俠,是什么關系?”
  瞿濤一怔,道:“我們是好朋友,怎么樣?”
  海空冷冷一笑道:“好,老衲已經請教過邊少俠身手,現在既是足下出面,老衲倒要轉請施主你賜教了!”
  瞿濤鼻中哼了一聲,道:“要想打架,還怕沒有人陪么?我駝子早料到有此一著了!好!老和尚,你干脆說,要怎么個打法吧?我駝子一定奉陪!”
  海空長老森森一笑道:“那就好极了!你西北風瞿濤乃武林前輩人物,老衲能夠与閣下動手,實在是榮幸之至。”
  說到此,這老和尚雙眉一開,雙手向正中一合,道了聲:“請!”
  瞿濤心知對方武功高超,此刻動手,自己不一定能夠接得下來;可是現在已勢成騎虎,不打也是不行。當下冷冷笑道:“老和尚手下留情!”
  說罷,隨便拉開了一個“金雞獨立”的架勢,目光注定海空,毫不旁視。
  這時,在場諸人,無不凝神屏息,全場鴉雀無聲。因為這兩個人,都是老一輩僅存的一流高手,兩人一動上手,自是大為可觀,所以大家都不敢發出一點聲音來。
  海空一看瞿濤拉開這种架勢,不由得甚是惱怒!
  很明顯,這駝子是不愿意叫自己看出他的門路,所以才會擺了一個如此平常的架勢。
  海空本是有道高僧,不惹俗事,可是“事不關心,關心則亂”。這几天所發生的事,諸如乙木、丙火二人的大鬧寺殿,涵一的背叛死亡,邊瘦桐的來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些俗事,把老和尚古井無波的心弄亂了。
  現在,由于西北風瞿濤驟然來臨,暗以玄功保全了邊瘦桐一世英名,這件事更触怒了這位老和尚,把他帶到了憤怒的巔峰,使得他再也無法忍耐。
  他那張看來枯瘦清懼的面頰乍然拉長了許多,只見他向著四周清人森森笑道:“各位高朋貴友可是看見了,非是海空心狠手辣,容不得人,實在是人家欺我少林過甚……”說到此,雙目驟然一明,接道:“這位瞿施主來得好沒來由,海空若不能保全少林一脈精神,實在是有負我少林歷代宗師重托……”
  說罷目光重新回到瞿濤身上,冷冷一笑道:“瞿大俠,請!”
  這個“請”字一出口,身形陡然騰空而起,向下一落,已形成了一种風浪,排山倒海似地,直向著瞿濤身上欺去。
  這种身手,在禪功中謂之“彌勒大推”,海空長老施展出來尤為可觀。
  海空這种功力一施展出來,但見殿角的柏樹一齊都彎了過來。可是那駝背的瞿濤,卻是紋絲不動地立在原處。
  海空不由面色一變,第二次張開了雙袖,再次向前一扑!
  這一次風力較前次更加大了許多,只听見“咋喳喳”一陣脆響,一連斷了四五棵柏樹!瞿濤雖仍是站立未倒,卻也由不住后退了一步,“叭”的一聲,踩碎了一塊方磚。
  西北風瞿濤臉上一紅,這才知道老和尚果然厲害。
  就在這時,海空已襲了上來!
  這個老和尚對付西北風瞿濤,施展了一套怪掌法,就見他雙掌一左一右輕輕地推出去,分向瞿濤左右肋上拍去。
  看來海空這一招,實在是輕描淡寫之极,兩只手推出去不但很慢;而且顯得虛軟無力!
  可是在坐的龍、虎二禪師以及邊瘦桐几個高手,卻全然知道,這种招式實在是极為厲害。
  瞿濤見海空雙掌來到,身子紋絲不動,卻伸出一只右手,也是甚為緩慢地向前切去!
  海空冷冷一笑,陡然雙手一分,用“玄烏划沙”的式子,一只右手驀地飛起來,直向瞿濤胸前打到!瞿濤口中叱了一聲:“好!”
  海空這時已惱羞成怒,所施展出來的式子,無不是狠毒到了极點。
  這時他撒出掌力,暗中含著佛家“大摔碑手”的功夫在里面,掌力一撒,真可謂重若干鈞!可是瞿濤也不是易欺之輩,這時見海空掌到,吐气開聲,“嘿”的一聲,右手由下向上翻起來,施展出一招“巧奪天書”!
  只听見“叭”一聲,兩只手掌猛地一碰,就像膠似地粘在了一塊。
  這一僧一俗兩軀体,看起來就像是兩座石雕一般,面對面地峙立著!
  在一陣激烈的顫抖之后,兩個身子大大地動了一下,忽然分開了。海空長老像牛似地喘了起來,西北風瞿濤面紅耳赤地開口發出了一聲長嘯!
  這种情形使得在場之人無不感到莫名其妙。除了來客痛元道長,以及邊瘦桐等人知道原因之外,其余人都怔住了。
  原來,這种內家所謂“較真”的功夫,最是傷元。
  以方才情形看來,那海空長老分明練的是“莽牛气功”;而瞿濤所練的乃是“云嘯气功”。由于家數不同,是以表情各异。可是有一個共同之點,卻是可以斷言的,他二人功力之深沛,都已達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在二人轉動身形時,如果你細心的注意一下,也就可以看出一些端倪。海空長者盡管是喘聲如牛,可是足下卻仍顯得輕飄飄,素履白靴一塵不染;可是西北風瞿濤卻有些不同了,就在這位駝背老人旋身邁步之時,邊瘦桐發現,這位老朋友那雙薄皮快靴的后幫子,已全都開了線。
  邊瘦桐不由心中一動,由此可以說明,瞿濤的功力雖是高深,卻仍然稍遜海空一籌。如此看來,今日胜負難卜了。邊瘦桐有見于此,內心不由替這位朋友捏著一把冷汗,他暗暗准備著,以防万一。方才自己的臉面全賴這位恩兄暗中保全,此刻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眼看著他在此栽了跟頭!
  其實,瞿濤本人又何嘗不知,一与海空貼掌,瞿濤已体會出這個老和尚果然是厲害。以自己四十年純陽真功,竟是對他不過!
  瞿濤心中一惊,不由得把先前玩笑心理收了個干淨,他身子轉到了正面,眼觀鼻,鼻觀心,絲毫不敢錯亂。
  因為高手對招之下,常常在一念之差,就有胜負之分,其間差异,可在毫發之間!
  海空禪師見自己一生坐禪練就的禪門空靈真力,竟然未能把對方逼下陣來,心中一惊,更是不在瞿濤之下!
  在第二次正面交鋒之時,這位老和尚雙手在胸前一搓,施了一招“老子坐洞”的禪門功夫,身子向下一挫,一個騎馬蹲襠式半蹲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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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鳴掃描,雪儿校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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