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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金蟬脫殼


  江海楓是一個素知自愛的人,想不到一時為快朵頤,惹下了這么一個麻煩!
  這時候,地下要是有一個縫,他也會鑽下去!
  席絲絲說完了話,笑眯眯地望著他,這可真是“吃了人家的東西嘴軟”,江海楓是怎么也硬不起來了。
  他苦笑了一下,訥訥道:“什么辦法?”
  席絲絲嫣然一笑,把椅子拉出一個道:“不要緊的,你先坐下來再談吧!”
  江海楓搖了搖頭說:“我不坐,你先說出來,也許我不能辦到也不一定!”
  席絲絲翻了一下眸子,俏皮地笑道:“當然你能辦到,而且很容易!”
  江海楓皺眉道:“你快些說吧,我要回去了!”
  席絲絲嫣然一笑說:“誰叫你偷吃人家的東西呢,你是一個大俠客,万万沒有白吃人家的道理吧?”
  江海楓歎了一聲道:“姑娘請原諒,這的确是我不對,現在我決心給你補償,你就快些說吧!”席絲絲抿著嘴唇笑了笑,說道:“你要教我一手功夫!”
  海楓猛地一挑劍眉,可是席絲絲立刻豎起了一個手指道:“只要一招就好!”
  江海楓退后了一步,席絲絲涎著小臉,滿面渴望地道:“只一招好不好嘛?”
  江海楓冷冷一笑道:“我上了你的當了!”
  姑娘雙目泛出喜悅的光采,高興地跳了一下,笑著說道:“這怎么能算是上當呢?”
  江海楓顯然是十分作難,但是舍此又無別法,只得又歎了一聲道:“好吧,你要學一招什么樣的功夫?”
  那女孩子嬌笑了一聲,轉身入帳,須臾取出了一口長劍,往一邊沙灘上走了几步,招手道:“請來這邊!”
  江海楓极不自然地走了過去,他鄭重地道:“我先聲明,只是一招!”
  席絲絲冷笑道:“當然,一言為定!”
  然后她把寶劍抽出鞘來,冷月之下,劍上發出閃閃的青光,由青色光華上看來,這是一口不可多見的利刃。
  這倒有些出乎江海楓的意料,他不由贊了一聲:“好劍!”
  席絲絲高興地把寶劍遞上道:“那么請你細細地看一下吧!”
  對于好的刀劍兵刃,江海楓一向是喜歡觀賞的,這時他也就老實不客气地把寶劍接了過來。
  只見他先擰了一下劍把,劍尖上彈出了一團杯口大小的劍花,遂見他左手指尖又輕輕一壓劍的平面,一手握著劍柄向當中一曲,劍身頓時成了一個弓的形狀。
  然后,他猛地一松左手,寒光一閃,這口劍發出了“嗆”的一聲脆吟,青光蕩閃,如同滿空秋螢飛舞!
  江海楓不由點了一下頭道:“果然是一口好劍,比起蒼海客那一口來,要強得太多了!”
  他抬頭問席絲絲道:“這口劍當有斬金斷玉之利,姑娘以前試過沒有?”
  席絲絲不禁更加欽佩他的眼力,點了點頭道:“你說得不錯,佩服,佩服!”
  江海楓冷冷地道:“如果那蒼海客,那一天是用這一口劍來与我較量,我就不敢持松枝接他的招式了!”
  說著又低頭細細地觀賞了一下手上的劍,似乎頗為喜愛,摩娑許久,才還与席絲絲。
  他好像無話可說了,當下看了一下天,道:“現在我就傳授你一招功夫吧!”
  席絲絲一笑道:“我名字叫席絲絲,蚕絲的絲。”
  江海楓冷然地道:“我沒有問你。”
  席絲絲不禁面色一紅,可是她多多少少也已了解了對方的性格,也就不把這句話放在心上。
  當下嬌笑了一聲道:“雖然你沒有問我,但是我卻不能不告訴你。你的名字叫江海楓,我知道。”
  江海楓怔了一下,席絲絲笑道:“這是我由蒼海客口中听到的,對不對?”
  江海楓忽地轉過了身子,說道:“你既無心學功夫,我就走了!”
  嚇得席絲絲猛地竄前几步,攔住了他的去路,急道:“你不能……不能沒有信用啊!”
  江海楓皺眉道:“那么你要學什么,快說!”
  席絲絲訥訥道:“昨天早晨,你用以對付蒼海客的那一手功夫,實在是妙极了,我只要學那一招!”
  江海楓呆了一下,那是一招很深奧的劍招,想不到這姑娘竟有這等眼力。由于自己曾答應過她,万無在一個姑娘面前失信的道理;可是這一劍招師父曾關照過不可輕易授人的。當時只覺得好生為難,呆呆的站著,不發一語,席絲絲噘了一下嘴,冷笑道:“我早知道你是不會答應的,算了,我也不學了!”
  說著便轉身欲去,其實這只是一個做作,但江海楓卻未看出,他苦笑道:“我傳你就是……”
  霍地自席絲絲手中把寶劍接了過來,狂笑了一聲道:“你可看好了,這是我師門不傳之秘。”
  說著目視鋒芒又道:“昔日我學此招,我那恩師只演了兩次,多賴我自己領會;今日傳你,我可多演一次,一共三次,你如天質魯笨,領悟不夠,只能怪你自己,卻是怪我不得!”
  話一說完,遂見他身形一矮,右手長劍往左上方一揚,整個身子霍地躍起,往前一伏一蹌,已落身在另一邊。他生恐席絲絲又出言嚕嗦,一招方罷,立刻接二連三地,又施了兩遍。三遍演完之后,他把手上長劍,向沙面上一丟,哈哈大笑了一聲,整個身子飛縱而起,直向他所居住的那石洞之內扑去!
  席絲絲連忙追上去道:“喂!喂!我還沒有看清楚呀!”
  江海楓已到了洞口,回身道:“那只怪你自己大笨,我已演了三遍了。”
  說完送進入石洞之中,心中好不得意,暗忖道:“我練了三遍,她自己學不會,又怪得誰來?”
  想到了方才那頓飯,真可說是自己十年來第一次所吃過的佳味,真是太香了。
  那個叫席絲絲的少女,她對我說,她是來自蒙古、新疆,這話也許不假,因為她一切舉止行為,都夠大方的,絕不似中原少女那樣忸忸捏捏。
  再想到方才自己偷食一節,此刻回味起來,可以斷定,這完全是她的詭計;而自己竟這么糊涂,上了她的當,不由的有些臉上發燒。
  可是那席絲絲的智慧聰敏,卻也令他深為折服!
  而另一邊的席絲絲呢?
  她顯然是非常的滿意了,因為她覺得江海楓對她的態度看來是好多了。
  她聰明的頭腦,早已把江海楓重复演習的那一絕招牢牢地記住了!
  只是江海楓這么快就走,令她有些奇怪罷了。
  江海楓离去之后,席絲絲由地上拾起了劍,回憶著方才江海楓演練的姿勢,自己試著演習了几遍,雖不如江海楓那么矯健,可大体上是不錯的。
  插回了寶劍,席絲絲坐在海邊,痴痴地想著,她是在想著一個能夠征服這個怪人的念頭。
  她原本對江海楓是好奇多于喜歡,可是現在的情形,似乎是反過來了。
  實在說,江海楓那种不苟言笑的神情,剛直的個性,已深深地扣住了她的心。
  她想到方才江海楓偷吃自己食物的那個樣子,忍俊不禁地笑了。
  她還是有生以來第一次,見過這么饞嘴的人,那樣子好滑稽!
  于是,她的腦中又不自禁地想到明天的一份新菜單,她不相信江海楓會忍得住那种香味的誘惑的!
  他已有了第一次,就不難有第二次,第三次……
  江海楓果然中了她的道儿了。
  他是沒能力克服那香噴噴食物的誘惑的,只因一餐食物的代价并不高,只需自己隨便地教她一手功夫就行了。
  席絲絲在這一方面,也不挑剔,江海楓傳她什么她就學什么。
  為了滿足江海楓日漸求高的味口,這小妞儿可真是挖空了心思。
  也真難為她,居然能做到日日迥异,菜色絕不一樣,為了實現這一點,她還特別去了一次“登州府”,采購了許多必需的烹飪材料。
  日子久了,江海楓就不再那么拘束了。
  只是一項基本的原則,他還是沒有變更,除了吃飯和授藝的時間以外,他絕不多說一句話,見了面也是冷冷淡淡的。這种情形使席絲絲很為煩惱,可是她卻再也想不出什么好辦法去對付他了!
  清晨,江海楓在海邊徐徐地踱著步子。
  他喜歡在這個時候,在海邊呼吸一下新鮮的空气,并練習半個時辰的吐納功夫。
  望著遼闊的大海,他忽然感到一陣說不出的惆悵与煩悶!
  回想起來,自己這么久的苦練武技,為的是什么?
  莫非真的如同師父所說,去做一個平凡的人?
  那么這些武藝和才學,又學它做什么呢?
  在這個小島上一晃已是十年了,記得自己來此的時候,還是一個十几歲的小孩;而今,卻已是一個二十出頭的青年了。
  人生到底能有几個十年?莫非我就甘心在此住下去?或者遵從師父所說,离開他之后,另覓一處深山,隱居一輩子?
  “不!”他冷冷一笑,自語道:“我不能如此,我要轟轟烈烈地干一下!”
  他想著:“我要以這身苦學而成的功夫,為天下翦除一些惡人,我要在武林之中開創出一番基業……”
  想到此,他不禁有些豪气干云,一時血脈賁張,那古井無波的心,整個地為這一突如其來的念頭鼓動了,澎湃的浪花,在他的內心翻涌著。
  海風把他黑色的頭發,吹得散開飄起來,面對著茫茫的大海,江海楓感到一陣莫名的激動,他緊緊地握住雙拳,掌心沁出一層汗珠!
  席絲絲在遠處彎腰拾著貝殼,其實她早已看見江海楓了。
  只是她卻不敢過來,有時候,她只要遠遠地看看他,內心就能得到安适。
  江海楓在沙岸上走了几個來回,只覺得心血翻涌,有一种難耐的情緒侵襲著他。
  這种感覺他是從未有過的,令他意識到,這或許是一种征兆的顯示!
  于是他在沙地上坐了下來,順手拾了几枚貝殼,按照師授的“六爻神課”,把這几枚貝殼散在沙地上,誰知他這隨意一丟,竟泄露出來一段天机!
  他手中的貝殼,系按乾、坎、艮、震、巽、离、坤、休、生、死、陪、杜、景、惊、開等十六子卦象組成!
  他一撒之下,眾貝殼在沙面上一激而散,成圓形圍了起來,獨獨剩下“生”、“死”二枚留在正中!
  江海楓不由吃了一惊,冷冷一笑,心說莫非還有什么磨難要應在我的頭上不成?
  當下盤膝坐好,默運机智,由卦上的組分陰陽,推算出了一個結果來!
  不久他口中“噢!”了一聲,徐徐地站起身子,自語道:“這是有違師命的啊!”
  一時他緊張地捏著雙手,在沙岸上來回地踱著,他是在思索一個平安度過危難的辦法,可是那是不可能的!
  席絲絲由那一邊含笑走過來說:“喲!好雅致啊!我看你在這里走了半天了,有什么心事不成?”
  江海楓望著她冷然道:“這小島即將有大難來臨,姑娘,你還是快設法离開吧!”
  皺了皺眉頭又道:“因為我怕到時候,不能照顧你!”
  席絲絲眨了一下大眼睛道:“你說的什么呀!什么大難?”
  江海楓搖搖頭道:“對你是說不清的;不過,我忠告你,還是盡快离開這里的好!”
  席絲絲怔了一下,遂又含笑道:“江相公,你要以為我是一個怕死貪生的人,那可就大錯了!”
  江海楓不由又皺了一下眉說:“可是你又何必一定要在這里送死呢?”
  席絲絲臉紅了一下,羞澀地睨著他,笑道:“有你在這個小島上,我是不會死的!”
  江海楓呆了一呆,他臉上現出一种怒怜交雜的表情,望著席絲絲冷冷一笑道:“你不听我忠言相告,到時必定會后悔的!”
  說罷轉身,直向自己石洞行去,席絲絲看慣了他這般嘴臉,并不以為奇;只是今天的情形,令她感到有些奇怪。因為江海楓雖是冷漠寡歡,卻是一個极為正直的人,他從未對自己說過一句謊話。
  “那么,他既如此說,又暗示些什么呢?”
  當下心內不禁微微動了一下,本想立即就去找他問個仔細,只是又覺不太妥當,付道:吃午飯的時候,我再好好地盤問他一下就是了!
  誰知午飯過去了,晚餐也過去了,江海楓竟是沒有走出那洞室一步。
  席絲絲實在忍不住,就偷偷走到石洞前面來張望。
  卻見江海楓正自一堆一堆地整理著他的書籍,一些不要的破舊書本雜物,拋得滿地都是。
  他看到席絲絲,暫時停止了工作,微怒道:“怎么你還沒有走?”
  席絲絲不由走進來,她紅著眼圈道:“到底是什么事發生了,既然這么危險,你為什么不走呢?”
  江海楓正色地望著她道:“誰說我不走?只是我不是現在走罷了!”
  “你什么時候走?”席絲絲有些害怕地問。
  江海楓冷笑了一聲,道:“我要留下來應付這一步劫難,因為這步劫難,可能是因我而起的!”
  席絲絲內心也就打定了主意,她笑眯眯地道:“你整理這些做什么?莫非還要帶走?”
  江海楓露出了他雪白的牙齒笑了,每當談到他的這些書,他都會情不自禁地笑的。
  他說:“這是我唯一的財產,我自然要把它們帶走了!”
  席絲絲點了點頭,從他手中接過一本書,笑道:“那么這個任務交給我吧,也許你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江海楓不由怔了一下,他皺著眉道:“你為什么要跟著我?”
  席絲絲看著他一笑道:“因為你的功夫,還沒有教完!”
  江海楓不由大笑了一聲,搖頭道:“以后我入了中原,飯菜到處都有,我是不會再教你的了!”
  席絲絲把一捆書重重地放到一邊,一面用手拍著上面的灰塵,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說吧,先顧眼前要緊!”
  說著她就蹲下了身子,在那堆積如山的書堆里開始工作起來。
  對于這些事情,她顯然是很內行的,她把成套的書分別堆在一處;然后把標簽放在最上面,再用細的藤條,十字形地把它們捆了一個結實。
  江海楓在一邊看著,不禁嘉許地點了一下頭,他忽然覺得這姑娘是一個非常心細的女孩子。
  當下皺了一下眉道:“這么說,你是要和我一起走了?”
  席絲絲正在捆書,聞聲回過頭來,望著他甜甜地一笑道:“你放心,我不會給你添多少麻煩的!”
  江海楓沉吟了一會,道:“那么你听著!”他說:“我們必須赶快做一只木筏,把這些書搬上去……”
  席絲絲笑道:“我原來就有一只小船,只是小一點儿罷了。”
  江海楓不由心中一喜,點頭道:“只要有船就好,大小無妨。”
  席絲絲指了指背后的長劍道:“我用這口劍,也可以幫你對敵。”
  江海楓冷峻地一笑搖頭道:“我不要你的幫忙,只要你守候在小舟之中,我退敵之后,自會上船!”
  席絲絲茫然地點了一下頭道:“听你這么說,好像這事情是真的一樣,也好像就在眼前似的。”
  江海楓苦笑道:“如果我的判斷不錯,很可能就在今夜,怎么也不會遲過明天!”
  他這句話,不禁令席絲絲呆了一下,她道:“是……是真的?”
  江海楓冷冷地哼了一聲,自一邊石壁下拿起一根紅木硬棍,反复地在手上看著。
  忽然,他抬頭向席絲絲道:“姑娘,請你把劍借我用一用可好?”
  席絲絲呆了一呆,立即解下背后的劍遞給他,江海楓執鞘抽出劍來,冷森森的劍光,映著他那張英俊而充滿憤怒的臉。
  他用劍鋒輕輕地削著手上那根木棍,不一刻功夫,那根木棍,已變成了一把約有三尺左右長短的木劍,他反复地看了一會儿,嘴角帶起了一絲冷峻的微笑!
  現在席絲絲也明白了,她說:“你要用這口木劍來對敵么?”
  江海楓并不答話,他把劍遞還席絲絲,淡然一笑道:“你要不要看一看,我這口木劍的鋒利?”
  席絲絲茫然地望著他道:“你要用什么東西來試?”
  江海楓朗笑了一聲,席絲絲還是首次見他這么開朗過,心內惊异万分。
  就見他徐徐向洞外步去,席絲絲跟著他,惊問:“你要做什么?”
  話尚未完,忽見江海楓掄劍向半空一劈,“吱”的一聲,應聲“噗!噗!”落下了兩點黑影!
  江海楓撫劍微微而笑。
  席絲絲不由惊异地走過去,向地上一望,原來是一對大蝙蝠,像是仍未斷气,在地上掙扎翻滾著!
  江海楓目放精光道:“看看它們的左翅,是否折斷了?”
  席絲絲再一注視,果見兩只蝙蝠俱折一翅,皆在左面,鮮血染紅了全身。
  這种神乎其技的功夫,真把她惊呆了,良久她才道:“你的劍術真高明!”
  江海楓左手撫著木劍的刃口道:“在內功到了一定的程度之后,兵刃只不過是借力和玩藝而已,折葉飛花又何嘗不能傷人?”
  接著又喃喃自語道:“人無害虎心,虎有傷人意,事實逼得我不得不傷人,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說完了這句話,把木劍放在大石之上,冷然道:“來,姑娘,我們把這些書,先搬上船去吧!”
  席絲絲心中多少還有些奇怪,事情怎會正如他所料想的這么一定?可是江海楓的表情,卻又令她不得不信,當下便幫著他,把一捆一捆的書提到海邊去。
  在大崖石之后,席絲絲拉出了她那艘小舟,江海楓望了那小舟一會儿,道:“風帆也許太輕了,行駛大海怕是吃重不起!”
  席絲絲搖頭笑道:“你太多慮了!”
  江海楓冷笑了一聲,道:“不過若想再換桅杆,這條船勢必全要折毀,時間怕是不許可了,只好听天由命吧!”
  說著他就疾速地返回石洞,陸續地把余下的書都送到船上。
  海面上刮過來很強的風,小船在水面上起伏晃動著,等到書都裝上船后,江海楓道:“你現在就把小船駛向那座懸崖之后,那里有一處隱秘的谷口,小船停泊其內絕無風險。午時過后,你只要記住點上一盞紅燈,就什么也不必管了!”
  席絲絲茫然地點著頭,江海楓又冷笑道:“俗云來者不善,敵人既來,絕不是弱者,到時候你千万不可在島上露面,否則只怕我也救不了你!”
  說罷轉身而去,席絲絲將近一個月的時間和他相處,雖從未獲他稍假詞色,可是他魁梧的影子、冷漠的性格,不知如何,卻始終緊緊地扣住了她的心!
  有多少次,她都想离他而去,但總是提不起這份勇气來。只要一見了他的面,一切傷心的情緒都消失;雖然在他去后,那些幽怨仍然會回來。
  在痴望著他的背影消失之后,席絲絲的眼圈又禁不住紅了。
  兩顆晶瑩的淚水,偷偷地落了下來!
  她呆呆地想:“我這么做,值不值得?我為了什么呢……”
  可是她仍然擦干了淚痕,把自己簡單的衣物打點了一下,放在小船上;然后照著江海楓的囑咐,把小船徐徐地划向懸崖后面。
  子時才過了不久,海面上似乎已經有了動靜。
  一艘黑白二色高桅的帆船,以极快的速度,正向這座孤島駛來!
  遼東二老朱奇和南怀仁,雙雙負手踱向船頭,明亮的月光照著他們銀灰色的頭發,他二人皆是一般的穿著打扮,各人都是一身黃葛布的肥大長衫,足下芒鞋,映在船板上的身形,是那么瘦削修長。
  在船艙內,另有三人,也都是六旬以上的人了。
  其中之一,正是我們所熟悉的那個叫蒼海客的老人,另兩個,卻是名震湘鄂的一雙巨盜,人稱“湘西二鬼”,那個生得尖頭尖腦、頷下留有一縷羊須的,人稱黑無常尚和陰;另一個左腮上生有肉瘤,黃眉黃須的,人稱白無常,姓沙名天九。
  他們二人正如他們的外號一樣,黑無常,穿著一襲黑綢長衫;白無常則穿著一襲白綢長衫。二人手中各托著一袋水煙,咕咕嚕嚕地吸著,似乎對此行的任務,全不放在心上。
  蒼海客走出船艙,向前面孤島望了一下,不由冷冷地一笑,同時內心也有一种說不出的緊張!
  他忽然對那個撐船的道:“把燈取下來,快到了!”
  撐船的漢子聞言把艙棚上的兩盞風燈拿了下來,整個的船上,立即顯得昏暗了。
  所幸天上的月光十分明亮,并不影響行船!
  遼東二老中的朱奇,微微一笑,月光正清晰地照著他后腦那根小指粗細的小辮子,像一條小蛇似地拖在他腦后面,他說:“我們這么多人,去對付一個毛孩子,要是傳聞出去,可真是露了臉啦!”
  蒼海客苦笑了一聲道:“朱大哥,并非是我長他人志气,滅自己威風,這個少年卻是不可輕視!”
  說到此,他几乎連聲音都有些發抖了。
  朱奇呵呵一笑道:“何至于如此呢?”
  白無常沙天九這時也抽著水煙走出艙來,他跟著怪笑了一聲,尖著嗓音道:“喬老大,你既然把那雛儿形容得如此可怕,等一會儿,你就在船上袖手旁觀,看我們殺了他,替你把這口气出了好了!”
  蒼海容老臉一紅,尷尬地笑了一聲道:“二位不必取笑我,總之,赶走了這個雛儿,這座小島就是我等的天下了!”
  湘西二鬼中的黑無常尚和陰,這時也直著脖子踱了出來。
  他走路的姿態,簡直活像一具僵尸,那襲黑色的綢質長衫,被風吹得緊緊地裹在他那瘦如雞肋的軀体之上!
  他冷冷地一笑,說道:“大家不可輕敵,喬老大不是一個冒失的人,他既然把那小輩形容得如此厲害,我看必定是有一手的,還是慎重一些的好!”
  他的話,倒是獲得了遼東二老中南怀仁的同意,他點了點頭道:“尚和兄說得不錯,此人既敢以松枝接喬老弟的寶劍,可見是有相當內功的,万万不可輕視!”
  蒼海客喬昆輕輕地歎息了一聲,他怕丟臉,并沒有把自己寶劍被碰出缺口的事說出來,否則這几個人定會更加吃惊的!
  漸漸地,帆船距小島愈來愈近了。
  湘西二鬼打量著這座荒島,沙天九哼了一聲道:“老喬的眼力果然不錯,我們如果能在此尋得一個安身之處,用以掩護……那些鷹爪子(官人),就是找死也是找不到的!”
  喬昆不知為何,只覺得有些心惊肉跳,可是每當他想到還有四個人在自己身邊時,他的膽子又壯了起來。
  想到三次敗在江海楓的手下,那种仇恥使他全身的熱血都怒漲了。
  他想:“難道我們五人合力,尚還不及他一個少年么?那也未免太不可能了!”
  想到此,他冷冷地一笑,做了一個靠岸的手勢,那艘雙帆船就向岸邊攏近。
  湘西二鬼雙雙把水煙袋放在桌上,南怀仁卻把黃麻布的一雙大袖子挽了一下,目射精光地道:“我們這么多人,不能一起上,這么吧……”
  他摸了一下小胡子,接著道:“由兄弟我打頭陣,要是不行,你們再接著上!”
  湘西雙鬼全都點頭,沙天九嘻嘻一笑說:“南兄上了手,我們可是用不著了!”
  南怀仁一甩腦后那條小辮子,冷冷地道:“沙老九,你可別捧我,喬老弟既吃過虧,我南怀仁也不見得就比他強!”
  又翻了一下眼睛,哼了一聲接道:“總之一句話,咱們大伙來了,都別閒著,這小子就算他是個鐵人,咱們也得把他給拾掇躺下!”
  蒼海客喬昆見他二人為了爭功斗胜,辯起嘴來,心知他二人武功均不可輕視;而且為人都极為量窄,生恐因此傷了和气,當下忙笑道:“南老哥說的對,今天大伙來了,就不能叫那姓江的小子再活著。咱們這么些人一起上,勢必打草惊蛇,南老哥先打頭陣,咱們在外監視著,那是最好不過的事,就這么辦!”
  說著用手拉了白無常沙天九一下,并使了一個眼色,那意思是請他不要再說了。
  可是湘西二鬼,一向是為人尖陰,心性最窄,這沙天九尤其是一個軟硬不吃的家伙。
  他初听喬昆告訴他這件事的時候,就對島上這個無名的少年,存了輕視之心。
  因此,他已打定主意,要憑自己一雙奇形兵刃“日月雙輪”,獨自把江海楓敗在手下,以抖一抖威風!
  卻想不到那遼東二老中的南怀仁,竟和他存同樣的心思。
  他話還未出口,南怀仁卻已搶先出頭,當然他心里滿不是味儿。
  此刻見蒼海客言下,更似有偏袒南怀仁的意思,不由就更不高興。
  他那兩道秀眉霍地一揚,脫口而出道:“這是什么話,你喬老三要是心眼里壓根儿就沒有我兄弟,干脆就別拉我兄弟來!兄弟我既來了,可不能跑龍套!”
  喬昆万万沒有想到,這白無常沙天九,竟是這么一個難對付的主儿。
  當下不由被他這几句話說得臉上一紅,馬上賠笑道:“沙老哥哥你這是什么話?我喬昆天大膽子,也不能得罪好朋友呀!得啦,四位老哥不都是來幫小弟我一個人的嗎!還請彼此包涵一些吧!”
  遼東二老中的南怀仁,為沙天九那番話說得也是臉上直變色。
  所幸他拜兄朱奇,是一個明白大体的人。
  他嘿嘿笑了兩聲,對南怀仁道:“二弟,你這是何必呢!沙老哥日月雙輪之下,准能把那個小輩給拾攝下來,我們還是暫時做壁上觀好了,你又爭些什么?”
  說著他又笑了一聲道:“沙老哥,就這么說,你先上,咱們在后面給你接著!”
  南怀仁見自己拜兄已如此說,自是不好再說什么,當下冷冷地一笑,退后了一步,不再多說什么。
  白無常沙天九滿肚子的英雄主義,雖覺朱奇的話有些刺耳,但是他自信手中這對日月雙輪,曾經打遍了三湘兩湖,從未遇過敵手,就不信這無人的小島上,一個無名的少年,能逃出自己手下!
  他久知遼東二老這老兄弟兩個,各人自負一身奇功,根本沒有把自己兄弟二人看在眼中。
  正因為如此,他才安心,要在他們眼前展示一下自己手上的功夫,好令他們對自己兄弟二人刮目相看。
  所以他听了朱奇一番話后,非但不怒,卻嘻嘻一笑,說道:“朱老儿,你可別捧我,當心捧高了摔了我的腿!就是這么著,我先上,我要是不行了,你与南老二再接著上不遲!”
  說著對南怀仁一笑道:“二哥,你多包涵,兄弟我好几天沒動家伙了,沒別的,手有點痒,咱們這是自己兄弟,你可別生我的气!”
  南怀仁冷冷一笑道:“沙兄你太客气了,其實我要是知道你想動手,我也就不放什么屁了,憑你沙天九手下一對日月雙輪,什么天大的事辦不了;更不要說一個末學后進、不知死活的小小后輩了!”
  白無常沙天九冷哼了一聲道:“二哥你別罵我,咱們是少說風涼話,手底下見分明!走!”
  說罷一拉那襲長可及地的白綢子長衫,就像是一片白云似地,飄身下了船,站在岸邊的沙灘之上。
  遼東二老中的老大朱奇,跟著騰身而起,翩翩如一只海鳥,也上了岸。
  隨后各人,也都陸續下了船。
  他們的身法,都极為輕巧,五人之中,那蒼海客喬昆,看起來,還要算是最弱的一個。
  上岸之后,那蒼海客喬昆壓低了嗓子道:“我看,咱們散開吧,由我先同沙老哥上前如何?”
  朱奇點了點頭道:“就這么說,你們去吧!”
  他說完話,一雙大袖霍地一分,身形如禿鷹般地騰起,起落之間,已隱身在暗處。
  黑無常尚和陰,卻以冷沉的聲音,關照他拜兄沙天九,道:“我和你一塊去吧!”
  沙天九回頭翻了一下眼道:“不必,你也不相信我么?”
  尚和陰冷然道:“你要小心,依我看來,他一個少年,如無超人的武功,豈能一人獨自居住在這無人的海島之上?”
  沙天九知道自己這位拜弟,雖也与自己一樣的手黑心辣,但平素行事,卻較自己穩當得多。
  當下略一猶豫,冷笑道:“我是恨那遼東二老沒把我兄弟看在眼中,所以才要爭這一口气,你既也不放心,就暗隨在后好了。”
  尚和陰尖削的面容,未作絲毫表情,聞言之后,只一閃身,已退后了丈許以外。
  南怀仁也早已隱入了暗處,看起來,這時沙岸上,只剩下了蒼海客喬昆和白無常沙天九二人了。
  喬昆不知如何,內心總有一种說不出的緊張感覺,他頓了頓,苦笑道:“老哥,不是說著玩的,那小子确實不容易對付,你千万大意不得!”
  沙天九狂笑了一聲,嚇得喬昆用力地抓了他膀子一下,沙天九才突地停住了笑聲,問道:“干什么?”
  喬昆左右看了一眼,道:“小心呀!我的老哥哥,我倒不是怕他別的,是怕他听見了。這小子精得很,這附近地理又比我們熟,他要是找個地方一藏,咱們就是找一輩子也找不著了!”
  這几句話,倒真把沙天九給嚇住了。
  他馬上沉下聲音來,道:“就在這附近么?”
  喬昆用手指了一下道:“看見沒有?一過那座石峰就到了!”
  白無常沙天九點了點頭,月光之下,只見他臉上那個鼓出來的肉瘤子直發光,挂在胸前的那把黃胡子被風吹得散了開來。
  他仰著臉,轉著一雙發著亮光的眼珠子,過了一會儿,才點頭喝一聲:“來!”
  喝罷一彎腰,身形竄了出去,就像是一支白色的弩箭一般,一霎時已栖身于那座峰頭之上。
  喬昆雖也跟蹤而上,可是他的身形,顯然是慢得多了!
  上了峰頭之后,就可清晰地看見另一邊,那凹進的谷口,平靜的黃沙……
  再往前,更可依稀地看見有兩棵大大的柳樹影子!
  喬昆指了一下說:“就在那柳樹的后面。”
  說著他咬了一下牙,仿佛又想到了以往三度受辱的情形,他說:“我先去把他誘出來,老哥,你可要馬上給我接應,時候一久,我就難免要出丑了!”
  白無常沙天九冷哼了一聲道:“你去吧,我要是叫他在我日月雙輪之下走上了二十招,就算我輸給他!”
  喬昆怔了一下,這話听得他甚不舒服,心道:你也太狂了。
  可是轉念一想,又覺得這沙天九功夫到底如何,自己和他雖是認識已久,卻也并不十分清楚,也許他手底下确實有點功夫,否則他怎敢如此輕敵?
  這么一想,內心不禁十分高興,同時更想到,縱然他不是那江海楓的對手,后面還有遼東二老和他拜弟黑無常尚和陰接著。這几個人,都是盛名如雷的一等高手,諒他江海楓一個人,就是再厲害,也是雙拳難敵四手,好漢架不住人多!
  蒼海客想到這里,膽气更壯,當下向白無常沙天九點了一下頭,身形陡地拔起,一個俯沖,正好落在那兩棵垂柳的正前方。
  他向前走了几步,剛要出聲,忽然自洞內傳出了一陣冷笑之聲,道:“喬昆,你這老儿,果然是你,我候你們多時了!”
  蒼海客一听是他,頓時自脊椎骨里沁出來一陣冷汗。
  他不自禁地一連退后了兩步,只見江海楓徐徐自洞中步了出來。
  他手上拿著一支木劍,以之輕輕點著沙地。
  出洞之后,先望著喬昆微微一笑,只是這种笑容,也和以往大不相同,可怕极了!
  他目光向一邊的峰頭看了一下,徐徐地道:“那位朋友,也請下來吧,不必掩藏了!”
  喬昆嘿嘿一笑道:“既然你看見了,那更好,江海楓,今天才是我們爭生死存亡的時候!”
  江海楓忽地朗笑了一聲,啐道:“你也配?”
  喬昆老臉一紅,道:“我固然不是你的對手,但是……”
  話方至此,沙天九發出了一聲尖嘯,整個身形陡地拔了起來。
  在空中一起一伏,不前不后,正落在了喬昆身邊,沙地上只微微地揚起了一小片沙子。
  他落地之后,雙手抱了一下,桀桀地冷笑道:“久仰閣下蓋世武功,沙天九特來拜訪,就便請教閣下兩手功夫!”
  江海楓對來人這种奇形怪貌,絲毫也不惊异,他只是淡淡地一笑道:“海楓不過是借地苦修的一個寒士,奈何四方的英雄,偏是容我不得,一再地逼迫,不知是何居心?”
  沙天九自江海楓一出來,就全神貫注在他身上,見他精華內斂、態度從容,出言不亢不卑,就知道這個年輕人,果然不同一般!
  此時聞言尖笑了一聲道:“我沙天九純粹是來討教功夫的,胜敗倒是無所謂,比完了我扭頭就走,莫非是閣下認為沙某不堪承教么?”
  江海楓眼光在他面上掃了一下,所謂觀其面已知其人,冷冷地一笑道:“只怕沒有這么容易吧?”
  白無常沙天九禿眉一豎,那白果似的一雙怪目連連地翻動,桀桀地笑道:“時間不早,閣下還是識相些,咱們就手底下見高低好了!”
  江海楓點了點頭,看了蒼海客喬昆一眼道:“怎么,你也有興趣一塊來玩玩么?”
  喬昆嘿嘿一笑道:“沙老哥已足夠把你打發了,小子,你死在目前,尚敢如此狂傲,真是不知死活的東西!”
  他忽地把身形縱了出去,立在數丈以外的沙岸上,大聲道:“沙大哥,這個地方寬敞,你來這里打發他吧!”
  白無常陰險地對江海楓一笑道:“請——”猛地一塌腰,已倒縱到那片沙地之上。
  接著猛然一個回身,正想舉手相招,卻听身后一聲冷笑道:“這地方果然不錯!”
  沙天九倏又回身,卻見江海楓,不知何時,竟已站在了自己身后,气態雍容,眉宇之間現出一种不怒自威的神气。
  如此快速的身法,直把個狂傲的沙天九嚇出了一身冷汗。因為以他的身手,竟未能發現對方是怎樣進身的,要按舉手過招來說,只此一端,自己已算是輸了一手了,這教他怎能不惊不駭?
  當時他几乎呆住了!
  所幸他那种僵尸般的樣子,平常看起來像是在發呆發怔,略一惊怔之后,跟著就大聲地狂笑了一聲:“姓江的,你不必猶豫,盡量把你身上的功夫施展出來,看看能奈何我沙天九不能?”
  他說著怪目頻翻,注意著對方的動靜。此人對敵,一向是誘敵先發,他卻在一邊冷眼觀察敵人的套路,趁隙取胜。
  可是江海楓早已洞悉他的陰險,他淡淡地一笑道:“海楓對敵,向來是不發先招,你如懼怕,請自便,我決不攔阻!”
  說著仍然是兩只手輕輕握著那口木劍的把柄,以之立在身前,大敵當前,他似乎絲毫也不放在心上。
  白無常沙天九至此,那僵硬的身子,也不由瑟瑟地抖了一下,厲哼一聲:“好!”
  身形陡地縱起,在空中將落未落之際,一雙怪爪已自掄起,劈出了兩股強猛的勁力,直向江海楓身上擊來!
  卻見那停立在沙地上的江海楓,毫不著急,只把左足邁出了半步。
  上面身子微微向前一矮,手中木劍由下往上,輕輕地向右面一撥。
  說也奇怪,沙天九那么快疾的一招攻勢,吃他如此一來,竟變得一副手忙腳亂的樣子,不待雙掌完全劈山,猛地就空一滾,飄落在六尺之外!
  他站定身子之后,面色猙獰得活像是一具噬人的僵尸,抖動了一下道:“好小輩,你這些障眼的巫術,可是瞞不過我,待我露兩手厲害的功夫給你看看!也叫你小輩長些見識!”
  在他說這些話時,江海楓仍然是手握木劍,以之拄地,面上微微地笑著,不帶一些惊慌神態!
  這多年來的靜中領悟,令他深深地体會到“以靜馭動”這四個字的諸般妙用。
  沙天九口中雖如此說著,內心未嘗不在吃惊,因為方才江海楓木劍取勢,分明是已看穿了自己那一式掌招的軟處,自己如不即時自退,只怕一上來,就要敗在他那木劍之下了。
  此刻想來,他猶自有些心惊肉跳!
  他自進入武林數十年來,會敵何止千百,但像這么文靜的對敵態度,卻還是第一次見到,他這時不禁暗悔自己不該一時好強,來打這第一陣。如敗在這無名少年的手中,自己今后,還有什么面目再在武林中混?
  可是時至此刻,一切也都說不得了!
  這怪癖的老人,二次扑身而上,离江海楓身形尚有五六步的距离,忽地往右一個旋身,直向海楓左肋上連掌擊來!
  不等到掌力貫出,猛然又向左一個反扑,這种聲東擊西的手法,施展得极為利落,簡直快若旋風。
  身形一轉過來,右掌這才猛地實吐出來。
  他用的是一手“百云探手”,五指緊并著,內力齊逼指尖!
  這一手如讓他擊中,慢說是江海楓血肉之軀擔受不起,就是一方堅硬的青石,也鮮有不触指粉碎的道理!
  可是事實出人意料之外,如此厲害的身手,在這個少年人的眼中,似乎是稀松平常。
  只見他木劍平出,极為巧妙地划了一個半圓形圈子,如封似架地向外一推!
  沙天九那么充滿自信的一招“白云探手”,卻不得不臨時撤了回去。
  因為江海楓木劍所圈划的部位,正是他探出的上身,最感虛弱的一環——右肋下三分處的“桑門穴”上。
  白無常沙天九這才真正地体會到了對方的厲害,也難為他那种進得狠退得也快的身法。只見他尖嘯了一聲,在空中猛然一矮身形,如打在岩石上的浪花一般,倏地反卷了回去。
  如此一來,沙天九臉上可是有些挂不住了。
  他發出一聲凄厲的怪笑道:“好小輩,這可是你自己找死!”
  說著后退了一步,身形微微向下一矮,就勢伸手向那長可及地的白綢長衫之內一探!
  只听“叮當!”一聲交鳴,再看他手上,已多了一雙烏黑色的怪狀圈子。
  兩圈一大一小,通体黑色,但在鋼圈四周,卻是一圈閃著雪白光亮的刃口。這是一對极為怪异的兵刃,在兵刃譜中,它是屬于外家兵刃!
  沙天九日月雙輪拿在手中,向天空揚了一下;然后在胸前互一交接,發出了“當”的一聲,怪臉上,霎時變得极為猙獰。
  他狂笑了一聲道:“小輩,你敢接我這一對玩藝儿么?”
  江海楓冷笑了一聲,揚了一下手中木劍,道:“你不亮兵刃,尚可多活些時候,既亮出了兵刃,你的死期到了!”
  說完這几句話后,他那雙閃閃放光的眸子,顯得更為灼爍了,死死地注定在沙天九的身上!
  白無常沙天九不知為何,竟會打了一個寒顫,他又獰笑了一聲道:“我們就看一看是誰死期到了!”
  說著,身形陡然向前一躍,只用右足足尖,輕輕點著沙面,右手日月輪突地向前一送,用那鋒利的雪白刃口,向海楓胸前划來!
  這老儿果然武技不凡,動起手來,十分靈活。
  當他看見江海楓昂然的身形,毫不移動時,他就知道自己這一招是打空了。
  于是他用力地向后一奪日月輪,身形如風一般地旋了半個圈子,正好到了江海楓的左側。
  接著就听他厲聲大吼道:“去吧!”
  日月雙輪一前一后,帶起兩圈耀目的冷光,直向海楓肋下推擊過來!
  江海楓木劍倏地一按,整個身子拔空而起,日月輪帶著一陣呼嘯,由下滑過,看來是險到了极點!
  沙天九想不到這么快的手法,仍然走了空,對方的反應委實夠快。
  當下他硬行往前一上步,推出的雙輪,化為一招“舉火燒天”,霍地向頭上一舉,直向江海楓雙足撩去!
  只听“當”的一聲,海楓的木劍磕在他的雙輪之上。
  借著這么一磕之勢,江海楓那拔起的身子,有如狂風敗絮似地,掠出了丈許以外。
  他足尖一點沙面,身形毫不猶豫,如怪蛇一般地轉了過來,掌中木劍挾著一股凌厲的勁風,由上而下,快同電閃星馳一般地,直向沙天九迎上前的身子直劈了下來。
  時間、部位,都拿捏得那么巧,他就像是背后生著一對眼睛似的。
  白無常沙天九不禁大吃了一惊,總算此老也是見過大場面的人物,當下他倏地振臂揚肩,雙輪交叉著向上一迎,二次兵刃交接,發出了“嗆”的一聲暴響。
  那么鋒利的刃口,非但未能把對方木劍斬斷,反震得他二臂一陣酸麻,掌中鋼圈,也暴熱得如同火炙一般。
  沙天九到了這時,才知道這個少年果然身負一身超然奇技,無怪乎蒼海容提起他來那么地膽戰心惊。
  可是江海楓自出得洞來,即已安下了心,決不使來犯者生還一人!
  他那口木劍往下一按,身形再次如黃鶴一般地彈了起來,沙天九空有一身功夫,不知怎么,竟是一招也遞不上去。
  這時他見對方身形躍起,哪里還敢怠慢,雙足在沙面上一滑,用“邯鄲學步”的身法,錯前七步,正逢著江海楓身形翩然下墜。
  沙天九認為机會不再,獰笑了一聲,雙輪一碰,發出了噪耳的一陣叮當之聲,一前一后,“巧打天星”,直向江海楓落地未穩的身上打去。
  招式快勁有如惊雷奔電,雙輪一上一下,一奔五官,一奔小腹,月牙的刃口,映著月光,發出兩彎奪目冷焰。
  江海楓劍眉一挑,身形猛然一矮,那口木劍平胸而出,待到中途,霍的暴出了兩股劍影。
  沙天九那么快的招式,仍然為他木劍磕了開去,一時門戶大開!
  這位縱橫一世的湘鄂巨盜,到了此時,已嚇得面色慘變,口中“啊”地大叫了一聲。
  他拼命地一踹沙面,以“金鯉倒穿波”的身法,向后猛地倒竄了出去。
  可是江海楓已不再容他逃開了!
  沙天九身形方倒竄出了丈許,便見眼前黑影一閃,對方一口木劍已直向自己面門上點來。
  他剛想就空一滾,然而還未容他身形轉動,一股冰寒之气,已宛似一支冰箭一般地直入眉心。
  沙天九只哼得半聲,身子已“噗”地倒臥在沙地之上。
  同時間,一旁暗處發出一聲尖叱:“小輩敢爾!”
  “嗤”的一聲,一支喪門釘,直向江海楓面門疾射而來。
  江海楓狂笑了一聲,突出左手,以中食二指向前一探,已把這支迎面而來的暗器夾在指縫之中。
  他的身子,并不因而少怠,像一片狂風下的落葉一般,飄了出去。
  暗影中,一左一右,同時飛扑過來兩條人影。
  那是黑無常尚和陰和蒼海客喬昆,他二人自不同的方向,在沙天九遇險的一瞬間,突地縱身而出。
  尚和陰手足情深,打出了一枚喪門釘,見拜兄倒臥沙灘,以為只是被迫如此,卻沒有想到,他這位形影不离、共生死同患難數十年之久的兄弟,已是一命歸陰,永遠也不會站起來了。
  尚和陰在暗中看出了這少年果然是一個极為棘手的人物,早已為拜兄擔心,正想待机而出,雙戰對方一人,卻不料晚了一步,他這位拜兄被對方木劍所貫出的冰寒之气,刺中眉心,已經作古了。
  尚和陰使的是一口蛇形劍,在暗器一出手的同時,已然掣在手中。
  他口中又怪叱了聲:“小子你是找死!”
  手中劍猛地向前一抖,直向江海楓右肩頭猛扎了過來。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卻听蒼海客喬昆發出了一聲沙啞的吼聲:“不好了,沙老哥死了!”
  尚和陰劍已抖出,聞聲,直如當頭著了一個焦雷!
  他猛地把劍向回一擰,身形狂飄而退,落在喬昆和沙天九的身邊。
  他抖著聲音道:“他……怎么了?”
  喬昆几乎已經傻了,訥訥地道:“二哥……他……死了!”
  尚和陰身形一蹌,几乎倒地。這時由崖頂上,又掠下一條疾快的影子。
  這人一身黃麻的大肥衣褲,自高峰上落下,帶出了噗嚕嚕的風聲。
  身形落地之后,雙手連搖道:“住手!住手!”
  尚和陰由地上一跳而起,悲慟的道:“南二哥你讓開,我拜兄死了!”
  甫自落地的南怀仁聞言也似大吃一惊,怔了一下道:“死……了?不可能吧!”
  喬昆這時真是膽都嚇碎了,他喃喃地道:“奇怪的是他全身無傷,不知是何處致命!”
  尚和陰慘笑了一聲道:“事到如今,還有什么好說的……”
  他瞪目欲裂地望著遠在丈許以外的江海楓,用手中蛇形劍一指道:“小子……你好辣的手,我拜兄究竟与你有多大仇恨,你竟下此毒手?”
  他說著身子猛地縱出,蛇形劍一搶,直向江海楓咽喉點來。
  江海楓一聲冷笑,冷峻的目光,向三人很快地掃了一眼,木劍“嗆”一聲架出,尚和陰的身子立即蹌出了三四步以外。
  一旁遼東二老之一的南怀仁,又大叫了一聲:“尚兄先慢下手!”
  尚和陰回過身子,獰笑道:“你莫非還要同他講和不成?”
  南怀仁上前几步,小聲道:“尚兄,此人武技高不可測,不是我老頭子說句泄气的話,你我几人,沒有一人是他的對手……”
  尚和陰冷冷一笑說:“那么,我大哥……”
  南怀仁頭更低下了些,小聲道:“你不要急,這件事以我看只可智斗,不可力敵!”
  “你的意思是……”
  南怀仁冷冷一笑道:“先由我上前与其搭訕,你可趁其不備……”
  尚和陰聞言怔了一下,南怀仁尷尬地道:“事到如今,也不必再顧慮許多,否則令兄的仇只怕……”
  尚和陰咬了一下牙,點了點頭。
  南怀仁偷眼一瞧江海楓,卻見他兀自立在丈許以外,手中木劍插在沙地上,臉上不喜不怒,但是那雙閃閃發光的瞳子,卻注視著這邊,毫不旁瞬。
  遼東二老中的南怀仁,綽號人稱“黑妖狐”,為人最為陰險,所練毒砂掌已有八成火候。只是今夜,當他于暗中偷偷窺看到這個少年人的功力之后,他整個的心就全涼了。
  這老儿心机一動,乃想出了偷襲的毒計,但他更知道,即使偷襲,也是要冒相當危險的。
  所以他才激使黑無常尚和陰,叫他去冒險犯險,自己則見机行事。
  他干咳了一聲,上前一步,抬了一下拳道:“這位少俠客,功力果是不凡,老夫深為欽佩,不知閣下師承何人,是否可以見告?”
  江海楓冷冷一笑道:“你又是誰?”
  南怀仁又向前走了兩步,他的身子,正擋住了對方的視線,在這時間里,尚和陰卻疾速地隱身到暗影之中。
  南怀仁嘿嘿一笑道:“小哥儿,你也不必問我是誰啦,說起來咱們之間也沒有什么仇;即使有,也并非是無可化解的,是嗎?”
  說著他指了蒼海客喬昆一下道:“不都是為了喬昆大哥嗎?現在老夫我愿給你們兩家做一個調解人,從今以后……”
  他干咳了一聲,又接道:“咱們非但不是仇人,而且或許會成為朋友呢!我說小兄弟,你的意思到底是怎么樣呀?”
  江海楓一時也弄不清這個老人弄的什么玄虛,只覺得自己剛才下手過重,傷了一條人命,心中甚是后悔。
  因此,當他听了南怀仁之言后,雖有些疑心,但是內心卻不免動了一下。
  他微微地冷笑了一聲說:“這是你們咎由自取,又怪得誰來?我在此島靜修,与你們本無牽連,你這老頭儿既如此說,我自然同意。”
  說著他揚了一下木劍,道:“你們即時离開,我決不赶盡殺絕。”
  江海楓說到此,兩彎劍眉倏地一揚,雙眸內,泛出了灼灼光彩。
  南怀仁不禁心中一緊,他倒是真的有些心虛了。可是此老也是一個“不到黃河心不死”的人物,為了達到一個目的,他往往是不擇手段的。
  他咳了一聲,又往前走了一步,道:“小兄弟,你這么說,未免太見外了吧,老夫實在是一番好意……”
  江海楓不由一瞪雙目道:“你不必多說,我并不想交你們這几個朋友!”
  又揮了一下手上的木劍,冷笑道:“快走!”
  南怀仁小眼一翻,嘿嘿笑道:“小兄弟,你的火气太大了!”
  江海楓正感不耐,准備出言呵斥,忽然覺得腦后起了一陣金刀劈風之聲,頓時他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只見他上身突地向前一滑,木劍緊貼著沙面,向后上方一個疾旋,身形已如惊雷駭電似的轉了過來。
  這一式身法,施展得太快了。
  就連那慣施快手法的黑妖狐南怀仁,也沒有看清楚他是怎么轉身的。
  可怜那暗中來襲的尚和陰,暗襲不成,反而陷于險境!
  他的蛇形劍,本已破空遞出,直劈江海楓后腦,身子則是頭下腳上,成一直線的飛扑過來。
  眼看就將奏功,正自狂喜,怎么也沒有料到,對方轉身出劍,竟是有如神助一般。
  時間、部位,毫厘不差。
  尚和陰只覺眼前白影一閃,對方木劍已自臨近了胸前的“心坎穴”!
  他不禁大吃一惊,連忙一提丹田之气,霍的一個疾轉,要說起來,他這种身法确是夠快的了。
  可是只怪他所遭遇的這個對手,武功太高,太不可思議了。
  尚和陰身形尚未轉及一半,對方木劍竟是快同電光石火一般地追了上來。
  硬是不偏不倚,正好點在他的“心坎穴”上。
  黑無常尚和陰,身在空中,只覺得突地一冷,激凌凌打了一個寒戰,連“唉呀”都未能喊出,便自空中墜了下來。
  他手中還緊緊地抓著那口蛇形劍,疾速地抖動了几下,在沙地上划了一個半圓的圈子。
  就這么,他面朝下地趴在沙地上,一動也不動了。
  南怀仁和一旁的喬昆,目睹此狀,不禁嚇了個魂飛魄散!
  尚和陰身上練有所謂的“金鐘罩、鐵布衫”的功夫,這個他們是知道的。
  然而被對方一口木制的劍,輕輕地點了一下,竟就喪命,由此看來,這叫江海楓的少年人,确是具有匪夷所思的功力了!
  他二人可都不是笨人,惊魂略定之后,第一個反應就是“跑”!
  只見他二人,雙雙地縱起了身形,一左一右地直向兩個不同的方向遁去。
  江海楓狂笑了一聲,身形如脫兔似地猛地拔了起來,一起一落,彈指之間,便是丈尋。
  他的身形往下一落,正好到了蒼海客喬昆的背后,喬老儿顯然也已經發現背后有人了。
  一時之間,嚇得面無人色。
  人到了生死存亡之際,勇气也就不得不提起來,作困獸之斗。
  喬昆此刻的情形正是如此,他大吼了一聲:“好小輩!”
  聲出人轉,手中劍帶起一陣輕嘯,拖著匹練似的一道白光,直往江海楓身上劈了過來!
  他目光中,看到了對方那張蒼白英俊的臉,似乎距离自己不及一尺。
  從對方瞳子里所泛出的那种冷亮的光芒看來,對方似乎是真的怒了。
  喬昆再也顧不得許多了,成敗在此一舉,左掌在同時也貫足了內力,以“小天星”掌力,狠命劈出!
  江海楓朗笑了一聲。
  這個年輕人,似乎真有鬼神不測的身手,在這么急迫的時間里,他仍是那么從容。
  他先抬起那只沒有握劍的左手,是那么的巧、快、准!正好搭在喬昆的右手脈門之上。
  雖然喬昆用足內力,仍是不能移動分毫。
  他那口木劍,這時只微微地向上一挺,看起來像是一挑。
  只不過起落之間,木劍的劍尖,已點在蒼海客喬昆的咽喉喉結之上!
  蒼海客喬昆發出了“格”的一聲,身子轉了半個圈子,“扑通”一下,就倒了下去。
  他和湘西二鬼黑白無常落了同樣的下場,一時气結喉封,一命嗚呼!
  那遼東二老中的南怀仁,身子雖已遠縱了出去,可是他卻無時無刻不在留神著背后。
  喬昆所發出的喝叱之聲,他自是听見了,喬昆倒下去,他也看見了。
  他一生之中,會敵無數,殺人如麻,也只有此刻才感到了一個“怕”字。
  在惊駭万端中,他探手摸出一把鐵蓮子,以備万一之用,同時足下更加快了。
  他以极快的速度,直向崖后扑去!
  因為他知道,帆船正停泊在海岸邊上,那么,只要自己上了船,這條命大概總可以保住了。也許拜兄翻天掌朱奇,正在船上候著自己,兄弟二人,就算是敵他不過,逃命總還有希望的。
  當他飛快的身子,正由崖上飄身而下當儿,他听到了一聲長嘯。
  那聲音也是由崖上直墜而下,帶著一條修長的影子,直向崖下墜了下來。
  黑妖狐南怀仁嚇破了膽,他猛地一擰腰,叱一聲:“著!”
  鐵蓮子以倒摔陰耙的手法,全數都打了出去,夾著一陣疾嘯之聲,黑壓壓一大片,直向江海楓全身罩了過來。
  這种打法,正是武林中一种絕技,名喚“巧打滿天星”;尤其是南怀仁惊嚇之下,這一把鐵蓮子,可是用足了十成的功力,每一枚暗器上,都充滿了勁力,天空中匯成一大片哨音。
  南怀仁暗器出手,身形卻是不敢絲毫停歇,疾起疾落地直向海岸邊那艘黑白二色的帆船上扑去。
  可是他的身子,几乎扑到了海邊,卻听得背后發出了一聲冷笑道:“好厲害的暗器!老儿,你走不脫了!”
  南怀仁到底身手不凡,在如此緊張的情勢之中,猶能保持著基本的反應。
  只見他右腳往前一跨,整個身子猛地向前一倒,好一招癲驢打滾。同時間,順手揚起了大片沙子,直向江海楓全身上下彌蓋過去!
  江海楓倒沒有想到他會有這么一手,猛然一點足尖,后退了丈許。
  南怀仁于這千鈞一發之間,就像是一只為獵人緊追下的狐狸一般,只一竄,就上了那只帆船的船頭,大聲招呼道:“快!開船!”
  那個船夫不知所以然,聞言嚇了一跳,他是湘西二鬼手下的一名小盜,平素在水上負責打探買賣,為人很精靈。
  這時他看清了是南怀仁,往一邊一跳,操起船篙就向岸邊點去!
  可是就在這時,一條人影自天而降,這人手持木劍,只說了一聲:“敢!”
  那船夫惊慌之下,倏地舉起長篙,向江海楓當頭打下,可是對方只用木劍向上一格,只听得“喀嚓”一聲,那支長篙已是一折為二。
  船夫嚇得回頭就向船尾跑,口中大呼道:“南大爺救……”
  一個“命”字尚沒有喊出來,江海楓已自背后赶上,一劍將他刺倒船上,頓時就了了賬!
  逃到船尾的南怀仁,剛撈起一支長篙,正准備用力撐船,見情知道不好。
  他用力地丟下了長篙,獰笑了一聲道:“小輩,你逼人太甚了!”
  只見他右手往腰內一探,隨即“黑虎伸腰”似地向上一抖。
  噗嚕嚕一陣惊風之聲,再看他手中已多了一枝銀色的“梭子槍”。
  槍身是由十二節梭形鋼塊聯接而成,梢端那一節,為蛇的尖頭型狀,略一抖動,發出叮當一陣震耳脆響。
  黑妖狐南怀仁梭子槍到手之后,似乎也知道再想逃命已不可能了。
  他是安心要与對方一拚生死,當下右手一撩垂下的衣裳大襟,以“海燕掠波”的輕功絕技,自船尾向船頭竄了過來。
  同時口中厲叱了聲:“納命來吧,小輩。”
  聲到人到,人到槍也就到了,十二節梭子槍,以一招“撥風盤打”,向江海楓頭上猛砸了下來。
  江海楓容得他槍尖臨到頂上不及一尺,這才一領右手木劍,向他第一節槍身之上找去。
  南怀仁此刻已成了惊弓之鳥,哪里敢讓他木劍挨著自己槍尖,他嘿嘿地一笑,右手猛地向回一帶,“嗆啷”一聲,已把梭子槍給撤了回去。
  第二次進招,梭子槍施了一招“浪打金舟”,槍身上下,唏哩哩地夾起一陣響風,直向江海楓上胸抽打了過來!疾快威猛已极。
  從動手過招上來說,南怀仁這一連兩招,确實是相當地惊人了。
  可是“強中更有強中手,能人背后有能人”,今天他算是碰到厲害的人了。
  南怀仁一槍方自遞出,江海楓身子就如同紙人似的一陣急轉,旋轉中,一伸手,“噗”的一聲,已操在南怀仁的第三節槍身之上!
  跟著他右手木劍,緊緊貼著對方的槍身,向外一展,叱了聲:“放手!”
  南怀仁若不松手,一只右手可就別想要了。
  可是這老儿竟是硬朗得很,他絕不甘心就這么服輸在一個少年手下。
  只見他左手倏地向外一推,將其浸淫達二十年之久的內力“小天燈火”盡數逼運掌心,指尖向上一挑一揚,叱了聲:“打!”
  一股炙熱的气功,可就如旋風似地撞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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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鳴掃描,雪儿校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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