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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鳳凰于飛


  這個黑枯瘦的老者,一臉的邋遢相,這時已撐身坐了起來,他的那頭鷹在肩上呱呱連聲叫著,兩扇大翅膀扇得空中呼呼地風響。
  瘦老頭口中呵呵笑道:“你看把這畜生逗得這副饞相,我說,你快給我來一碗呀!”
  江海楓這才明白,原來他要涼粉,是給他肩上的那頭餓鷹吃,心中不免奇怪,就很注意地看著他,看他如何的喂法。
  那個賣涼粉的老人,已笑嘻嘻地端上去一碗涼粉,瘦老頭方接過碗,他肩上的那頭大鷹,便振翅而起,身懸空中,長頸伸縮,鐵喙磕磕一陣響,已把瘦老頭手上一碗涼粉,食了一淨。
  瘦老頭哈哈大笑道:“行!他娘的,真有你的!”
  說著又向賣粉的老者笑道:“我說,再來一碗,這畜生饞坏了!”
  賣涼粉的把碗接過,匆匆又盛了一碗,這時那頭大鷹已迫不及待地直向賣涼粉的老人身邊飛來,嚇得那個老人哇哇直叫,連道:“喂!喂!小心你的鷹!”
  瘦老人見了,得意地哈哈大笑,一只手連連向下比著手勢,那頭鷹立即口中厲鳴連聲,只一掃翅,便把賣涼粉的老人打倒一邊,涼粉也倒在地上了。
  那大鷹呱呱有聲地,很快便把地上的涼粉吃了一個干淨。
  這時那個賣粉的老人已嚇得面無人色,連爬帶滾躲到了江海楓身后。
  他籟籟發抖,連連道:“大爺你幫幫忙,赶開這個鷹,好厲害……”
  瘦老人見狀,更樂了,笑得一身瘦骨頭直暴。
  那頭鷹想是還未吃飽,在地上厲鳴不已,忽然它發現了那個涼粉擔子,一聲長鳴,倏地振翅而起,大翅收合之間,已飛臨到了擔子上面。
  只見它長頸伸縮,雙翅連拍著,一時之間,擔上盤碗乒乓連聲,挑子也倒了,碗盤也碎了。
  賣粉的老人,見情哭叫道:“我的娘!咱可不要活了呀!喂,喂……你快收回你的鷹呀!”
  瘦老人人哈哈大笑,他竟反給他的鷹加油嚷叫著道:“對!對!吃吧!娘的,這可夠了吧?哈……”
  于碗盤狼藉間,那頭鷹很快地就把地上所有的涼粉吃了一盡,兀自還在破碗爛盤堆里尋覓著。
  賣涼粉的老人這時哭嚷道:“你賠我的挑子,賠我的挑子……唉呀!咱可是活不下去啦!”
  瘦老人見他不住哭嚷,已引來了不少人,不由停住了笑聲,翻著他那一雙綠豆似的眸子道:“你叫什么叫?吃了你多少涼粉,我給你多少錢就是了,這有什么大不了的!”
  賣涼粉的老人哭喪著臉道:“還有挑子哪,碗和盤子全碎了!”
  瘦老人冷冷地道:“誰叫你讓它打翻的呢,你自認倒霉吧!”
  賣涼粉的老人一听這人不肯賠自己的挑子,就急了,猛地扑上去,一把抓住那個瘦老人的膀子,嚷道:“走,我們找個地方評評理去!”
  那瘦老人身形坐地不動,面上帶著微微的笑容,可是那賣涼粉的老人,雖是用盡了力量,卻未能拉動他一分一毫。瘦老人呵呵笑道:“窩囊廢,就這樣,你還要跟我打架嗎?”
  四下眾人見了,俱都大怒,魯人性直,尤喜打抱不平,頓時都擁上前去,紛紛嚷道:“揍!揍!”
  “娘的!打他個舅子!”
  一時七手八腳,連打帶踢,拳頭就像雨點一般地落下來!
  但是那個貌相邋遢、行態滑稽的干瘦老頭儿,反倒哈哈大笑起來。
  那些拳腳踢打在他身上,他好像毫不在乎,只見他張著一張大嘴,笑得怪聲怪調,口中還不停地嚷道:“哎喲……你們倒是輕著點哪,我老西……可是要被打死了……啊……”
  一旁的那只大黑鷹,一見主人挨打,早已怒鳴不已,這時長鳴一聲,大翅霍地一拍,緊貼著地面,飛扑過去!
  這鷹周身黑毛,大小如鵝,可是外態看起來卻要比鵝厲害多了。在它頸下有一圈白毛,映著日光,閃閃地亮著,更顯神武!
  這是一頭大兀鷹,但江海楓更已看出,此鷹還是一頭异种;并且經過多年的訓練,才能如此善解人意。
  那些人本是一時義气用事,烏合之眾,他們見那瘦老人十分奇异,已有些心虛,此刻再見那頭大黑鷹朝他們扑來,一時都嚇了個魂飛魄散,轟然散了開去。
  可是那黑鷹身法絕快,在空中左舞右旋,已赶上了他們。
  只見它大翅掄拍,把那群人打得七零八落,一個個摔得鼻青眼腫,哭叫連天!
  瘦老人見了大聲地嚷道:“行了!行了……老弟!這沒有你的事,他們是跟我鬧著玩的,你可別發脾气!回來!回來!”
  那大黑鷹倒也真是听話,主人如此一喚,它立即在空中長鳴一聲,兩翅平撐,悠悠然滑出數丈,落在瘦老人足面上,長頸連連伸縮,口中發出一串短鳴之聲,像是在向老人訴屈一樣!
  瘦老人一只手摸著它的背,哈哈笑道:“你這家伙,吃了人家的粉,還把人家挑子給砸了,害得我挨人家的揍,還得賠錢。我不說話,你還叫屈?”
  他說話時候,彎著腰,低著頭,就像是在和老朋友說話。
  那些跌倒的人,都站起來了,他們都看呆了,紛紛議論著,因為他們在這地方,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個怪人,他們弄不清這人是干什么的。
  那賣涼粉的老人,這時兀自在一邊哭道:“你這家伙,准是土匪、強盜,你養鷹傷人,絕不是好人。今天你賠了我的挑子,我也就認倒霉算了,要不然咱們可是沒有完!”
  還有人說:“走!咱們去前面叫官人去!”
  不想這一句話,卻把那瘦老人惹怒了。
  他猛地一翻眼,吼道:“混蛋!誰說報官的?是誰?你們拿官人來嚇唬我,我就怕了?是誰說的?”
  這几句話,倒真把那些人嚇住了,瘦老人拍了一下身上的塵土,架起了膀子,招呼那黑鷹道:“來,上來,老弟,咱們走!”
  那大黑鷹立刻展翅飛上瘦老人肩頭,瘦老人冷笑道:“我本來還想賠兩個錢了事,可是你們既要報官,那我也就不賠了!”
  說完轉身就走,賣涼粉的老人見了,又急得哭了起來,江海楓這時涼粉已經吃完。
  他把碗放在地上,微微笑道:“老頭儿,你不要急,這些錢包在我的身上,一定賠給你!”
  賣涼粉的老人怔了一上,道:“大爺,你……你要賠給我?”
  江海楓笑著走過去,這一出戲他已看清楚了,本來他是安心絕不管這件閒事的;可是自己身負武功,既是行俠江湖,有些事不管是辦不到的。
  他含笑道:“我為什么賠你?不過,他會賠給你的!”
  說著用手指了前面那個瘦老人一下,接著上前一步,喊道:“喂!喂!你回來!”
  架鷹的瘦老人聞聲轉過頭來,他很奇怪地打量著江海楓,齜牙一笑道:“小伙子,是你叫我么?”
  江海楓笑道:“正是叫你,請你回來一趟!”
  瘦老人皺了一下眉,笑道:“有什么事你說吧,這兩天我老人家腿懶!”
  江海楓聞言正色道:“也好,我要說的也沒有別的,你的鷹打翻了人家的挑子,你得賠人家錢,要不然你不能走!”
  瘦老人怔了一下,他的眼光立刻触到江海楓背上的那口長劍,雖然劍外有一層黃布套子包著,可是這老人目光何等銳利,一眼就已看出對方是何門路。
  他呵呵一笑,邁著方步子走了回來。
  江海楓這時仔細看他,愈覺得這人丑到了家,一只翻天鼻,一雙黃豆眼,滿臉油泥,真像是書上所說的濟公活佛一樣。
  瘦老人走到了他面前,齜著牙道:“行!要我賠錢也行,可是我老西生來怪脾气,吃軟不吃硬!”
  接著嘻嘻一笑又道:“足下身背寶劍,气宇不凡,不用說是一個練家子。我老人家自從到了山東,滿以為這地方多的是俊彥豪杰,可是所見的,全是些松蛋!真泄气!”
  說到這里,伸手在臉上摸了一把,眨了眨眸子,又道:“我老人家手痒得厲害,光想打架,就是找不著人,難得你小伙子來了,好!好!”
  說著一振臂,把黑鷹放了出去道:“去!去到一邊歇著去,沒你的事了!”
  那頭大兀鷹懶洋洋地落到樹上,身上的毛松蓬蓬的,大概是想睡覺了。
  江海楓見了,心中更是想不透這人是干什么的,只是他那种快人快語的作風,倒是蠻對自己的胃口。
  當下他微微笑了笑道:“在下只是路過此地,并不想多惹事。依我看來,你無故縱鷹傷人,總是不對,我看你還是賠几個錢就算了,何必呢?”
  瘦老人呵呵笑道:“錢是有啊,可是我老人家手也很懶,不想拿出來,你說怎么辦呢?”
  江海楓微微一笑說:“要是我打敗了你,你的錢就愿意拿出來了吧?”
  老人怔了一下,歪頭笑道:“對了!那我老人家就愿意了!”
  說完倏地迎頭一拳,直朝海楓面上打來,江海楓身形移也未移一下,老人一掌卻已打空。
  瘦老人退回一步,齜牙笑道:“咦!你有一手!”
  接著一晃右掌,左掌“呼”地一聲,劈胸而至,江海楓連忙運起內勁,腹軟如棉,只听得“噗”一聲,老人那只左掌,竟然連掌背,都陷在了海楓腹肌之中。
  可是這瘦老頭儿,武功卻也并非泛泛。
  這時他才知道,自己一時輕敵,在眾人眼前出了一個大丑!
  當下不待江海楓反擊,他猛地向回一撤左掌,以“掃堂腿”“刷”地向江海楓雙足上掃來。
  江海楓雖是腹內正運著气,然而瘦老頭儿這一掌勁力确是不弱,他身形被震得晃了一下。他正想以“縮肌”之法,令對方出一個小丑,不想瘦老人早有先見,猛地抽去。
  盡管如此,這瘦老人也不禁面色通紅,他哈哈一笑,點著頭道:“好极了,想不到我鐵掌黑鷹婁云鵬,今天碰見高人了,好!我們較量几合!”
  江海楓微微一笑道:“這么說,你是姓婁了。你的鐵掌果然有几分功力,只是老朋友,你要敵我還差了一點儿!”
  鐵掌黑鷹婁云鵬翻了一下眼睛,他望著江海楓的臉上,徐徐地道:“听你這么說,你倒真像一個人物……我鐵掌黑鷹几十年來走南闖北,想要交的就是這种人物,只是……”
  江海楓不明白他說的是什么,但看他那种樣子,像是發現了什么似的,心中不禁有點惑然。
  鐵掌黑鷹婁云鵬,在他臉上看了半天,忽然叱了一聲,道:“小子看掌!”
  這一次他是排山運掌,旨在測驗對方功力,所以運用了十成功力,雙掌夾著凌厲的勁力,向海楓兩邊“肩井”穴上打來。
  于眾目炯炯之下,江海楓的身形,看來就像是一條蛇一般地,也不知是怎么地扭了一下。
  鐵掌黑鷹的雙掌,竟是緊貼著他兩邊的衣服,一擦而過!
  江海楓如施辣手,這婁云鵬此刻是万難逃開的。
  可是江海楓不知如何,總覺得這婁云鵬并不是一個坏人,對他心存寬厚,沒有下手傷他。
  婁云鵬一掌打空,嚇出了一身冷汗,他猛地退回三步,卻見對方面上帶著薄薄的微笑,他一張老臉不禁又紅了一下。
  可是緊接著,他的身子又騰了起來,由空中居高臨下,雙掌齊探,這是一式“蒼鷹搏兔”,是他的拿手絕招。
  掌隨人下,掌到力到,可是下面的江海楓不知怎么的一轉身子,婁云鵬又失去了他的影子。
  鐵掌黑鷹是個老江湖,多年來所會見的能人异士也不在少數了。
  可是這個少年,如此詭异莫測的身手,他确信這還是他生平僅見。
  他口中怪叫了一聲,修以“怪蟒翻身”的身法,猛一掉身,就在這時,他覺得肩上為人輕輕拍了一下,待他回身看時,江海楓已遠遠立在兩丈以外。
  只見他笑眯眯地道:“老朋友,你還不服輸么?”
  鐵掌黑鷹婁云鵬呆了一呆,頭上蒸蒸冒著熱汗,喃喃道:“朋友你貴姓,大名怎么稱呼?”
  江海楓笑道:“我名江海楓,無名小卒!”
  婁云鵬立時精神一振道:“啊!你就是江海楓?好,真有你的,江兄弟,我服了你了!”
  說著抱了一下拳,顯得很為興奮,好像先前的失敗羞憤,都已經不存在了。
  這時那個賣涼粉的老人,在一邊大聲嚷道:“大爺,你可還肯叫他賠錢?”
  鐵掌黑鷹哈哈一笑道:“老家伙,少不了你的,要不看在江相公份上,我說什么也不會賠你的!”
  話說完,已自身上掏出了一塊銀子,約有五兩左右,信手一丟道:“拿去吧,有多沒少。”
  那賣粉的老人,真沒想到對方一個窮者,居然有如此大的手面,當下怔了一下,撿起了銀子,還左看右看,另請別人鑒定,發現果然不錯之后,這才揣到了怀中,向江海楓施了一禮道:“謝謝大爺。”
  婁云鵬呵呵一笑道:“是我給你的銀子,你卻謝他做甚?”
  賣粉的老人,看了他一眼,撇了一下嘴,也沒理他,就挑著破碎的挑子走了。
  江海楓不由哈哈笑起來,他雖行江湖不久,但卻已學得了不少人情世故了。
  這時他恐這婁云鵬面上挂不住,就抱拳道:“婁老哥真慷慨,令人敬佩!”
  鐵掌黑鷹哈哈一笑,大聲道:“得啦!兄弟,你這簡直比罵我還厲害!”
  江海楓淡淡一笑道:“兄弟投入江湖不久,只知待人真誠,言出肺腑,方才所言,絕無弦外之音,婁老哥不可多心!”
  婁云鵬又呆了一呆,他忽然發現對方少年,果真如其所言,是一個涉世末深、純真朴實的少年,不禁更增仰慕。
  當下苦笑了一聲,搖頭歎息道:“江少俠,你這話令我好不慚愧……得啦,小兄弟,老夫我算是真正地服了你了!”
  他說著又翻了一下豆眼道:“看來,兄弟你不是本地人吧!”
  江海楓這時對這瘦老人,更覺得投机了。
  他不敢以貌取人,自己此刻人地生疏,正需要一個江湖上的朋友。難得這鐵掌黑鷹,雖敗在了自己手下,卻并無一些不服記仇的態度,單憑這种气度,江湖中又能尋出几人?
  當下他也就据實相告道:“你猜錯了,小弟乃魯西人氏,只是自幼生長南方,一直未去過家鄉罷了。”
  婁云鵬哈哈笑道:“我方才所說的話要收回了,山東果有能人异士,此行不虛也……”
  說罷又大聲地笑了起來,由于一出鬧戲已經結束,看熱鬧的朋友,全部散去了。
  此刻雖然烈日當空,炙熱如焚,但二人立在陽光之下,似都忘了炎熱一般。
  婁云鵬笑畢,又道:“天也不早了,我想你還沒有吃飯,如果兄弟你肯賞臉,不遠就是州府,那是一個大地方,有好的飯庄子,我們好好吃他一頓,由老夫付賬如何?”
  江海楓皺了一下眉,他內心雖正為席絲絲的下落而發愁,可是這也不是愁能解決的事情,何況他肚子确也很餓了。
  于是他點了點頭道:“好吧,我們就走!”
  婁云鵬見他如此爽快地就答應了,好不高興,大聲笑道:“好,這才是我老婁心眼里的朋友!”
  說完撮口長嘯了一聲,那頭黑身白頸的大兀鷹,忽悠悠地落到他的肩上,他看來真是高興极了,遂向江海楓道:“來,我給你牽馬!”
  說著就走過去,把江海楓那匹馬拉了過來,江海楓最不喜与人拉拉扯扯,見了也只得由他。
  婁云鵬拉過了馬,伸手在馬腋之下掏了几下,搖了搖頭笑道:“兄弟!不是我說你,這么俊的人品,怎么騎這么一匹窩囊馬?這匹馬太不行了!”
  江海楓一笑道:“我對馬匹一無認識,倒要向老哥討教了!”
  婁云鵬呵呵一笑,搔了一下頭,道:“請教不敢當,但是我倒是多少懂得一些!”
  遂又指著江海楓那匹坐騎道:“你這匹馬,耳不豎,尾不直,且鼻翅不開,雖然驃勁,也不過只是中等之質而已!”
  接著又笑道:“最好的馬是產在蒙古,其次大宛名駒也不錯,以后要是有机會,小兄弟,你不妨到這兩個地方去挑一匹去。記住好馬常常是丑馬,外貌并不惊人,你可不能‘以貌相馬’!”
  江海楓抱了抱拳,含笑道:“佩服!佩服!”
  鐵掌黑鷹婁云鵬哈哈一笑道:“這算什么,老實說,我對你好几手功夫,才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呢!”
  江海楓微笑不語,二人邊說邊行,不覺已行了很遠。江海楓注意著瘦老人肩上那頭大鷹,這時細看之下,愈覺神勇异常,亮羽金睛,長喙如鉤,兩翅勁肉突出,頭頂卻是平如光板一般。
  衡量起來,的确是一只极為擅斗的家伙,不覺夸道:“婁兄這只大兀鷹,好神俊,是自己豢養的么?”
  婁云鵬听他提到了自己這頭鷹,不禁大為興奮,當下伸手在鷹背上摸了一下,笑道:“兄弟,你又外行了,這是一頭虎鷹,大兀鷹比它可要小多了。為了這東西,我費了五年的功夫,才跟它混熟了!現在叫它走它也不走了!”
  說著哈哈一笑,倏地一振臂,那頭大虎鷹,立即張開翅膀,呼呼地飛了起來。
  它兩翅張開,有如兩扇門板,尤其是兩翅中挺出的骨刺,看來像是兩柄短刃,如為它碰上一下,真不敢想后果如何!婁云鵬仰首望著微微笑道:“我這伙伴能力敵虎豹,尋常人何堪一擊,方才你見它翅拍那賣粉的老人,其實它只是和他鬧著玩的,它要是真的打人,可就不是那么一個打法了,而是這樣……”
  說著肩膀一晃,比了一個姿勢。
  江海楓正自听得有趣,卻忽見那已高飛入云的虎鷹,忽地束翅下射,口中發出“唏哩哩”的長鳴之聲,快如箭矢一般的投了下來。
  鐵掌黑鷹婁云鵬哈哈一笑道:“喲!它也許是發現什么東西了吧!正好,小兄弟,你的口福不淺!”
  二人俱都仰視空中,眼看著那頭虎鷹飛射而下,直向不遠處的一片池澤竹林內投去!
  婁云鵬怔了一下道:“走!咱們過去看看!”
  江海楓也是存著好奇之心,當下不假思索地,隨著他向那片竹林奔去!
  他們都已清晰的看見,正當那大虎鷹下沖距地面不遠的剎那之際,忽然有一只較小的鷹,沖霄而上,和那虎鷹迎了個正著。
  一時之間,厲鳴連聲,二鷹竟在空中糾打起來,飄下了大片的羽毛。
  婁云鵬緊張地道:“啊!原來是這么一會事。奇怪!這是哪來的一頭鷹呀?”
  江海楓為眼前這种奇景看得呆了,只見那頭較小的鷹,一身綠羽毛,身形矯健十分,雖比那頭大虎鷹小了許多,可是銳勇并不遜色。
  一時間,二鷹已斗了好几個來回。
  婁云鵬咧著嘴道:“好厲害的家伙,我的鷹就從來沒有敗過,看來今天遇見對手了!”
  又緊張地道:“不行,我得把它召回來,免得毀了它的翅膀!”
  說著撮口長嘯一聲,那頭大虎鷹正打得起勁,聞聲霍地撥過頭來,但那只小鷹卻窮追不舍,大虎鷹無可奈何,只得回頭又戰。
  鐵掌黑鷹見了連連頓足道:“糟糕!這是一頭小王雕,我說怎么這么凶呢!”
  當下又連連吹起口哨,只是那頭大虎鷹對付勁敵,已施出了渾身解數,哪還能撤身飛回?
  婁云鵬急得直搓手,江海楓見狀一笑道:“老哥你不要急,我看你的鷹還不至于落敗!”
  婁云鵬焦慮地道:“敗是不會敗,可是我怕它傷了翅膀,以后可就不好使喚了。奇怪,這小王雕是產在北天山的玩藝,怎么會在這里出現了?怪!”
  江海楓本想看出一個胜負來,可是見他如此心疼愛鷹,不由含笑道:“既然如此,我就助它一臂之力好了!”
  言罷俯身拾起了兩個石子,每粒均約核桃大小,婁云鵬惊道:“小兄弟,你真有這個手勁?距离有五六十丈呢!”
  江海楓微哂道:“無妨!”
  這時正好大虎鷹收腹彎頸,以右翅側擊那頭小王雕的左翼,小王雕卻早已防到了此一著,雙翅猛騰起,現露出它雪白的肚脯。
  海楓見時机難得,立即輕叱了一聲:“道!”
  一振腕子,以拇指捻撥之力,把一枚石子打了出去,石子破空疾射,划出了“嗤嗤”之聲。
  可是那頭小王雕,正如婁云鵬所言,乃是產在北天山一帶的稀有禽類,無异是鳥中之王,也唯有這种大虎鷹才是它的對手,可是胜負尚不得而知!它的目光是何等的銳利?
  江海楓倒是忽略了這一點,那枚石子雖是出手即至,但已為小王雕發現了,只見它綠翼一束,就空一滾,已然閃開!
  江海楓倒有些出乎意外,當著鐵掌黑鷹婁云鵬的面,有點不好意思,當下二次曲臂,“嗤”地一聲,把第二枚石子又打了出去的。
  這一次他有了先見之明,這枚石子是以“反吐”的打法打出去。
  石子一出手,婁云鵬就呵呵笑道:“太低了!”
  可是他的話聲尚未落盡,就見那打出的石子,倏地向上一跳,快如電閃星馳,“啪”一聲,正正的打在那頭小王雕的右翅之上。
  婁云鵬惊喜的叫道:“好手法!佩服!佩服!”
  眼看那小王雕被打得就空一溜翻滾,彩羽落下一片,大虎鷹趁勢追將上去,舉翅就打!婁云鵬大嚷道:“對!用力!用力!”
  忽听江海楓喝了聲:“不好!”
  遂見他右手一揚,又打出了一枚石子,日光之下,這枚石子泛出了一道白光,破空直上。
  鐵掌黑鷹婁云鵬,本來還不知是怎么一回事,此刻注目望時,才發現另有一道白線,自另一邊向空騰射,兩粒小石子,竟在空中碰在了一塊,發出“波”的一聲即分開,墜落下來。
  就在這時,二人耳中似都听得一陣清晰的吹竹之聲,發自竹林背面。
  那頭小王雕顯然右翅已為江海楓石子打傷,可是它仍在頑強抵抗著,听了這陣吹竹之聲,它才猛地掉轉頭去,向林后投下。
  婁云鵬的大虎鷹,猶自乘胜而追。
  江海楓皺眉道:“婁兄,請快召回你的鷹,我們闖禍了!”
  婁云鵬這時已經看出,那頭小王雕也是為人所豢養的神禽。
  他知道,這种愛禽一旦被人所傷,做主人的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同時他方才也看見了,對方竟也圖以暗器來傷自己的虎鷹,幸為海楓所阻,這時如不快把鷹召回來,可就難免要為對方所傷了。
  于是他連連捏口長嘯,大虎鷹聞聲才掉頭而回,悻悻地自空中盤旋而下,落于婁云鵬足前。
  二人見那大虎鷹,身翅之上,已有多處染有血跡,左眼之下,也有一道顯明的爪痕,顯然的,已失去了去時的神勇,只是低聲地啞鳴著!
  婁云鵬嚇了一跳,道:“好家伙,傷得不輕呢!”
  當時忙上前為它理毛拭傷,又撫又慰,海楓已預料到人家可能要來找麻煩了。
  他實在不愿多惹事,當下催道:“婁兄,我們走吧,到了城里,再為它敷點藥,就沒什么事了!”
  鐵掌黑鷹兀自心疼著愛鷹,一面架了鷹,冷笑了一聲道:“這是誰家的雕?我可不能饒它!”
  江海楓心內暗笑:你的鷹先去欺侮人家,又能怪得誰來?
  當下就同著他,拉過了馬,向前走去,走了沒有几步,忽听身后竹林內傳來得得的馬蹄之聲,一人嬌叱道:“前面的人站住!”
  二人聞聲止步,一起回過頭來,但覺得眼前一亮,一匹雪白的大馬如飛而至。
  江海楓聞得聲音嬌脆,只當是個女人,誰知再望時,卻見是一個男的!
  來人生得唇紅齒白,玉面如花,一雙秀眉細又彎,雙眉之下,是一雙水汪汪的大眸子,是那么的黑白分明,不怒自威。
  一身雪白的綢子長衫,頸后那條大黑發辮,黑油油的又粗又長。
  如此姿容,就是一個大姑娘,也沒有他嬌嫩,二人都不由怔了一下!
  這白衣少年所騎的那匹馬,也同它主人一般的引人,全身白毛不染一塵,但自鼻子以下一直通到臍底,卻有一道寸許寬的紅色條紋,看來更顯神駿!
  鐵掌黑鷹婁云鵬只一眼,已看出了,這是一匹百年難見其一的“汗血”馬,不由大吃了一惊!
  白衣少年怒沖沖地沖到二人面前,勒住了馬,他的目光首先注視著婁云鵬肩上的那頭大虎鷹,只見他長眉一挑,清脆地道:“果然不錯,這畜生竟還在此!”
  他說話之時,二人同時也都發現到了,就在他馬鞍后座上,另有一個皮架,其上正栖息著先前為江海楓飛石所傷的那只小王雕!
  那頭小王雕,看來像是生了一場大病一般,雙目垂帘,羽毛蓬松,站在鞍架上一動也不動。
  白衣少年說完了話,才把目光轉向了二人,在他目光視向江海楓時,面色似乎顯得十分惊异,同時微微有些儿發紅。
  遂見他冷冷地問道:“這頭大鷹是你們哪一個養的?”
  說話時,目光只是注定著婁云鵬,顯然認定了是他所豢養的。
  婁云鵬嘻嘻一笑道:“是我養的,小伙子你打算怎么辦呢?”
  美少年杏目一瞪,可是卻有意無意地瞟了江海楓一眼,他的怒火似乎消了不少,當下冰冷冷地道:“你的鷹無故上門欺人,是什么道理?”
  婁云鵬摸了一下臉,翻著眼道:“欺人?它欺侮誰啦?”
  白衣少年玉臉一紅,長眉一挑道:“它……欺侮了我的雕,這還不夠嗎?”
  婁云鵬噗嗤一笑,道:“小伙子,你說這話就不對了,我還說你的雕欺侮了我的鷹呢!”
  白衣少年看了江海楓一眼,咬了一下唇,又逼視婁云鵬道:“你這人太不講理,我先不說這些,我再問你,那你又為什么用暗器,打傷了我這頭雕的左翅膀?你以為你厲害是不是?”
  鐵掌黑鷹听這少年語音嬌嫩,帶著很重的童音,唇下連一些胡碴子也沒有,心中不覺奇怪,再听他說得好笑,忍不住眯住雙眼笑了起來。
  白衣少年見了不由大怒,只見他單手一按鞍座,“嗖”一聲,已自鞍上飛掠了下來。
  江海楓不由吃了一惊,心忖此人看來年紀雖輕,武功卻是不弱。想不到這地方,竟是一個藏龍臥虎之地,能人隱士比比皆是!
  其實他哪里知道,對方也和他一樣,是從遙遠的地方飄零而來的。
  白衣少年落地無聲,腰肢似柳,体態輕盈,看來更像是一個女子,這种情形看在二人眼中,不禁更感到有些奇怪了。
  鐵掌黑鷹婁云鵬冷笑了一聲道:“小伙子,你要如何?還要打架么?”
  少年嬌叱道:“今天姑娘……”
  忽然玉面緋紅,連忙改口道:“今天少爺非要教訓你們一下不可!”
  婁云鵬偏頭看了江海楓一眼,二人同時一笑,白衣少年見了更是大怒,紅著臉道:“你們不要笑,今天我要是不叫你們跪下來給我磕頭就不算完!”
  鐵掌黑鷹向海楓嘻嘻一笑道:“听見沒有,可是連你也給算上了!”
  江海楓已看出來人是一個少女,他素來不喜与女孩子打交道,心中未免別扭,聞言微微一笑,也未答腔。
  白衣少年目光在江海楓身上轉了一下,又落在婁云鵬身上,哼了一聲道:“你這人歲數已這么大了,言行卻是一點沒規矩,衣衫也不整齊,看來你真是白活了。”
  婁云鵬縮了一下脖子,翻著眼珠道:“喲!這可好,你倒教訓起我來了,我說大姑娘,你這么不男不女的樣子,就算是有規矩么?”
  白衣少年不覺面色大紅,她退后了一步,嬌聲嗔叱道:“你這人真是滿口胡說,看打吧!”
  一言出口,身軀已如風而上,只一閃便到了婁云鵬面前,一舉掌,照著婁云鵬面上就打。
  婁云鵬哈哈大笑,先把肩上的鷹撒開,足下“倒踩古井步”,退出丈許以外。
  他冷笑了一聲道:“我鐵掌黑鷹一生行遍江湖,卻還沒有与女人動過手,今天可以例外了!”
  白衣少年面色緋紅,一句話也不說,二次揉身又上,只見她右足向前一跨,雙臂由左右兩方齊向婁云鵬兩肋上擊去。
  婁云鵬大吃一惊,真沒有料到,對方一個少女,竟有如此厲害的身手,當下哪里還敢心存輕視,正要騰身拔起,卻見對方忽地自行撤臂退身。
  鐵掌黑鷹方自一怔,那少年眉頭微皺道:“你這人真是髒透了,我還怕髒了我的手呢!”
  說著匆匆自怀中取出一雙黑絲絹質的手套,戴在手上,冷笑道:“我們再打!”
  婁云鵬給人如此當面侮辱,不禁有气,一張黑臉也有些挂不住,嘿嘿笑道:“大姑娘你好刁的一張利口,今天我倒要見識見識你有些什么了不起的功夫,竟敢如此胡鬧!”
  鐵掌黑鷹尤其覺得,當著江海楓的面,如果自己連一個女孩子也打不過,那可是太丟人了。
  他這么想著,就點了點頭道:“我們在動手之前,可得先交待几點!”
  白衣少年眸子轉了一下,嗔道:“還有什么好交待的?”
  婁云鵬哈哈一笑,拉下臉來道:“當然要交待,你是一個女孩子,我偌大的年歲了,可犯不上落一個欺侮你的名聲,我們先說好,點到為止怎么樣?”
  白衣美少年微微咬了一下唇儿,道:“我明明是一個男的,你休要……”
  婁云鵬呵呵一笑,一擺手道:“好!好!這個問題先不談,我們還是說眼前的,你可愿与我這么打?”
  白衣少年冷笑道:“誰還怕了你?不過,點到為止,未免太便宜你了,我要你磕頭賠罪!”
  婁云鵬干咳了一聲笑道:“行!這也可以,我敗了,磕頭賠罪,要是你敗了呢?”
  這偽裝男士的姑娘,面上泛起了一層薄怒,秀眉一豎道:“自然也是一樣,不過,你是夢想!”
  婁云鵬呵呵笑道:“就是夢也得做呀!好!我們現在動手吧!”
  他口中說著,足尖一點,已到了少女面前,出指朝對方肋下就點!
  白衣女只當他是心存輕薄,不由大怒,嬌叱道:“老鬼,你是找死!”
  叱聲中,身形向前一俯,右腕倏地一翻,拿向婁云鵬脈門!
  婁云鵬吃了一惊,左掌以“云摩探手”,反向少女指上擊去。
  一霎時,二人打作了一團。
  江海楓雖是身倚樹上不聲不響,可是他的目光,卻始終不离開二人,他看到這里,劍眉不禁微顰,信步徐徐地踱了過來!
  他惊奇的是少女那絕妙的身法,起落進退,足下竟是絲毫不著實力。只此一點,已可證明這女孩子,在輕功、內功、气功上,都曾經過明師指點,已有了精湛的造詣,這是不待多言的。
  他不禁暗暗替自己這位新交的朋友擔起心來。
  動手過招,有時候只需几個照面,即可分出胜負高下,這證明彼此的武功相差太懸殊。此刻場中的情形,也是极為明顯的,雖只十來個回合,在江海楓眼中看來,鐵掌黑鷹婁云鵬已呈現出了十足的敗象!
  婁云鵬這時以“雙海底針”直取少女兩肋,卻為少女仰身躲開。
  婁云鵬再進一步,用閃電手直劈而下!
  可是他卻疏忽了,白衣女這一招乃是誘招,只見她嬌叱一聲:“你還不服輸么?”
  緊跟著云履輕點,快如電光石火一般的,已把身軀轉旋了過來。
  這時候,一邊的江海楓忽地叫道:“婁兄小心后肩!”
  一言未畢,那偽裝的白衣少年,已把招式遞了出來,原來是聲東擊西。
  她掌勢一出,先奔婁云鵬頂門,婁云鵬用“單掌托天”之式,背著身子向上,一舉右掌,可是白衣人卻在這時霍地一分二腕,有如乳燕雙飛一般,夾擊婁云鵬兩側。
  鐵掌黑鷹聞得江海楓的警告,大吃了一惊。
  他猛然向前一蹌,施了一招“邯鄲學步”,可是這時候已經嫌晚了。
  就在他足尖方自著地的一剎那,只覺得兩處“肩井穴”上忽然一麻。
  婁云鵬口中“啊”了一聲,身子禁不住向前踉蹌了半步。
  然而兩邊肩井穴上,只是麻了一下,即恢复原樣,但當他猛地再次轉過身形時,卻發現那白衣少人,已遙遙立在丈許以外。
  只見她面若寒霜,冷冷笑道:“你服輸了么?”
  鐵掌黑鷹婁云鵬這才猛然覺到是怎么一回事了,當下一張黑臉,都變成了紫顏色。
  他苦笑了笑道:“姑娘你好厲害的身手,想不到我鐵掌黑鷹婁云鵬,一生行走江湖,竟在這山東一地露了大臉了!”
  白衣人面色一沉道:“說這些廢話又有何用,姓婁的,我要你跪下來給我磕頭賠罪!”
  鐵掌黑鷹婁云鵬,仰天一陣大笑,無限憤慨地道:“女娃娃!你是做夢,我婁云鵬雙膝上跪蒼天,下跪父母,豈能向你一個女流之輩下跪,你真是太不知自尊自量了!”
  白衣人柳眉一挑,玉面緋紅,杏目圓睜道:“好呀!說話不算,不過我有辦法叫你跪下就是了!”
  說完身形一縱而過,正要向婁云鵬身前扑去,卻忽然听見一聲冷笑道:“姑娘請住手!”
  白衣少女聞言后,身形已如燕子一般地飛掠到了一旁,她徐徐地回過頭來,望著一邊的江海楓道:“怎么,你也要多事么?”
  江海楓面上木無表情地道:“怎么是多事?這事情本不与他相干!”
  少女怔了一下道:“這么說,這頭鷹不是他的?”
  江海楓哼道:“這頭鷹雖是他的,可是剛才以石子打傷你的鳥的卻是我,而不是他!”
  白衣女細眉挑了一挑,道:“為何早不說?”
  江海楓徐徐笑道:“姑娘來勢洶洶,几曾容人有多說話的時間?現在說也不晚!”
  少女一雙澄澈的眸子,在他身上轉了一轉,覺得此人英華內斂,气態安然,必是一個不可輕視的人物。
  然而她挾新胜之威,又仗著絕技在身,确實也未把對方少年看在眼中。
  當時她目光微微斜睨著江海楓,冷冰冰地道:“那么現在要如何呢?”
  江海楓神態昂然地道:“我這位老朋友他是覺得你是一個姑娘,不便放手与你拼斗,所以才會輸給了你……”
  才說到此,就見那白衣女目光之中,泛出了兩股光焰,杏目睜得滾圓的道:“你這人倒說得好,但這些我都不管,我只問他為何說話不算?他既輸給了我,就得如言向我跪下磕頭,要不然我要叫他知道我的厲害!”
  江海楓還沒見過這么厲害的姑娘,當時嚇了一跳。
  鐵掌黑鷹婁云鵬,忽在一邊冷笑道:“江兄弟,你不要管這件事,叫她過來試試我的鐵掌!”
  白衣女側過頭來,冷冷笑道:“你的鐵掌我早見識過了,我看還不如改為豆腐掌切實一點!”
  婁云鵬心中恨透了這姑娘,只是自己卻又不是她的對手,气怒道:“你不要凶,你要能打贏我這位江兄弟,我才算佩服你,那時候,我一定給你磕頭,叫你奶奶都行!”
  少女雙目一剪嗔道:“不要信口胡說!”
  她的目光又轉到了江海楓身上,冷冷地道:“他的話是真的?”
  江海楓點頭道:“如果姑娘樂意,我愿意向姑娘請教几手,至于你要給我磕頭,卻是不敢當!”
  白衣少女怔了一下,卻不知為何,微微抿嘴笑了笑,但是馬上她又繃起了小臉,似笑又怒地說道:“你這人真是滑稽,不過這也無所謂,我如真的敗給了你,就是向你跪下也心甘情愿!”
  婁云鵬忽又在一邊道:“一言為定!”
  少女無限嬌羞地回眸瞪了他一眼,立時面色又冷了下來,她說:“我還要赶路,平白無故已為你二人耽誤了不少時間,誰有工夫与你們多說!”
  江海楓默然道:“你自己在此說個沒完,誰又与你多說了?”
  白衣少女面色不禁微微一紅,當即冷笑道:“我們一言為定,你如敗給了我,又當如何?”
  江海楓胸有成竹地淡然笑道:“我是不會敗給你的!”
  少女冷冷地說道:“你不要太自信了,老實說,我如沒有制胜你二人的本事,也就不會來此現丑了!”
  江海楓向前走了兩步,冷冷地哼道:“那么你就試試看吧!”一抱拳又道:“姑娘,你請賜招!”
  白衣少女微微睨著他,愈覺得此人儀表不凡,言語穩重,心中不禁動了一下,暗付道:“莫非此人真有超人的奇技不成?否則怎會如此沉著,我倒要特別小心了!”
  當下退后了一步,擇一較平之處,立下腳,冷笑了一聲道:“請!”
  江海楓足下一點,接連兩個縱身,已來到了她的面前,看起來他雙肩一平如水,竟是絲毫未動!若非有极為深湛的下盤功夫,莫能如此!
  白衣少女心中又動了一下,未及多想,江海楓已倏地彎下了腰來,駢指向她肩頭點了過來!
  白衣少女冷笑了一聲,一雙玉手交叉著由下往上一分,成了一式“摩云探手”。對方如膽敢不立即撤手,一只右手就別想要了。
  可是江海楓卻不撤招,他鼻中微微一哼,道了一聲:“打!”
  霍然間又化指為掌,指尖向上挑,掌心向外一翻,運用五成內力向外一吐!
  這位身長玉立的少女,立時容色大變!
  然而她并不是一般江湖儿女,一身功夫,著實是受過高人傳授的,這次遠走中原,旨在逃避一件酸心的事情,喬裝為男,不過是避人耳目。
  想不到居然在這客地魯南,遇到了江海楓,更想不到的是自此而后,她竟和這個年輕人結下了不解之緣,這不是造化弄人是什么?
  江海楓掌力方自吐出,卻見這長身少女蛾眉一挑,她那已經探出的手,倏地往左側一橫,不偏不倚,正好迎著了江海楓的掌勢。
  她口中嬌叱了一聲:“閃開!”
  玉指一翻,掌力外吐,雙方掌勢一触,只听見“啪”的一聲,二人俱是微微地搖動了一下!
  江海楓大吃一惊,真沒有想到,對方一個娉婷的少女,竟能接自己如此沉重的掌力,自己雖只使出了五成內力,可是對方似乎也未盡其所能!
  這一惊之下,他不禁對這少女刮目相看!
  少女見自己如此沉實的掌力,竟未能將對方擊退,心中也是大吃了一惊,她嬌哼一聲,足下倒踩蓮花步,猛地撤掌退身。
  緊跟著一伸左手,以中食二指向海楓手腕上點去。江海楓這時因惊于對方的身手,非但不忍心傷害她,內心更有一种說不出的愛惜之意!
  這時見她剪梅指到,微微一笑,向下一沉臂,指尖向上一揚,少女忽地踉蹌而退。
  她退了三四步之后,才站定了身子,只見她面色微紅,黛眉含嗔,似惊又怒道:“你以為你能胜過我么?”
  江海楓只微微地笑了一笑,不發一言。白衣少女斜目看了一邊的鐵掌黑鷹婁云鵬一眼,面上浮起了一片嬌羞薄怒,這個台她是不好下!
  她因方才大話出口,万無不胜即退身之理。
  于是一咬銀牙道:“接掌!”
  嬌軀一縱,如鶴凌空,待得接近江海楓頭頂的剎那間,忽然左掌自胸前向下一按一推。
  江海楓就覺得一股极大的潛力,朝自己摟頭蓋臉地直壓了下來,不由心中動了一動。
  這時他知道少女情急之下,竟把內功中一种頗耗精血的“臍胺力”使了出來。
  當下不禁暗笑了一聲,心忖這姑娘好大的膽,我如給她一個反撥倒撞,只怕她即時就要斃命在自己這种掌力之下了。
  然而江海楓和她并無仇怨,怎能下此毒手?
  他冷叱了聲:“無知的丫頭!”
  隨見他半身一仰,兩掌左右齊伸,使出了他十數年來日夜勤練的“兩极神功”。
  雙掌一出,一剛一柔,“韋陀捧杵”式向上一托,那長身少女掌力未下,就覺得自下而上,猛地沖起了一道气浪!
  那股气浪的力道,竟是她前所未見!大有凝血脈、開五髒、碎全身之威!
  這少女挾奇技邀游天下,一身是膽。可是江海楓這种玄元內氣的功勁,她還是生平第一次領受到,頓時嚇了個魂飛魄散!
  耳中似听得江海楓道了聲:“去!”
  她那修長的嬌軀,已如同彈丸似的,倏地飛射了起來,江海楓不禁吃了一惊,他口中喝了聲:“不好!”
  猛上一步,向后一挫臂,把發出的“兩极神功”硬行向后一帶。
  但听得空中“波”的一聲輕震,那聲音就像是一面大旗迎風初展。
  就在這聲輕震里,那白衣長身的少女,猛地就空一個翻滾,隨著直向地面墜了下來。
  還算她尚能臨危鎮定,當下一提丹田之气,輕身減速,盡管如此,仍然踉踉蹌蹌地蕩出了七八步之后,才算拿樁站穩。
  一時只見她杏目圓睜,花容驟變,頭上那頂鑲有寶石結子的小便帽也掉了。
  她只是怔怔地看著江海楓,气息頻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江海楓一抱雙拳,深深地打了一躬道:“臍胺力令人拜服,請恕我一時失手,姑娘万勿見怪!”
  鐵掌黑鷹婁云鵬在一邊,也几乎看花眼了。
  他活了這么大,對江海楓這种玄异的功夫,也還是第一次見到。看到此,忍不住重重地鼓掌叫道:“好……”
  說著目視那悲憤欲泣的少女道:“怎么?姑娘,你是磕頭不磕?”
  江海楓苦笑道:“婁老哥不可逼人太甚,我們走吧!”
  當下又對眼前那個姑娘,抱了抱拳道:“再見!”
  說罷,牽過馬就走,婁云鵬嘻嘻一笑,對著那個發呆的少女縮了一下脖子,也轉過了身子。
  他正要舉步,忽听身后的姑娘,發出几乎哭泣的聲音道:“你……你回來!”
  婁云鵬馬上回過身去,皺眉笑道:“你還有事?”
  白衣女淚流滿面,蓮足在地上跺了一下,抽搐道:“不要臉的老儿,誰叫你啦!”
  婁云鵬見她哭了,自己也已偌大的年歲,可是犯不著對一個女孩子刻薄。
  當時咧了一下嘴道:“是!是!沒叫我,唉呀!可是哭了!好!沒叫我,我們就閃開!”
  少女望著他,嗔道:“你少貧嘴!告訴你,要光是你,十個也不是我的對手!你神气個什么?”
  邊說邊泣,眼淚就像是斷了線的珠珍似的,紛紛地滾落下來。
  江海楓見了,不禁也微微有些發呆。
  他從來很少跟女孩打交道,尤其像眼前這种情形,面對著一個哭泣的女孩,他可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了。當時雙目發直,一句話也說不上。
  少女和婁云鵬說話的時候,他忙又背轉了身子。
  白衣女見了,忽然大聲道:“叫你,沒有听見是不是?”
  海楓無奈,只得轉過了身去,他苦笑了笑道:“胜負本是平常之事,何況姑娘并未受傷!”
  “當然沒有受傷……”她忽然插口,目中含著晶瑩的淚水,說道:“你以為打了人就算了?沒有這么便宜!”
  江海楓怔了一下,看了一旁的婁云鵬一眼,吞吞吐吐道:“咦?奇怪!”
  白衣女上前兩步,嗔道:“奇怪個屁!”
  忽然玉面一紅,這句話,使得一旁的鐵掌黑鷹,也忍不住哈哈的大笑了起來。
  白衣少女無意中說出了一個髒字,當著江海楓,她顯出了無比的嬌羞,一時几乎呆住了。
  婁云鵬的笑聲,使她更窘。
  江海楓擺了擺手,忍住笑道:“姑娘尚有何言,請慢慢說,不必急!”
  這位長身的白衣女,聞言抬起頭,冷冷的道:“你把名字告訴我,住地告訴我,我還會找你去……別以為就算了!”
  江海楓含笑道:“你我并無深仇,何至于此?”
  白衣少女杏目一睜,卻忍住了怒,冷笑道:“我們的仇大了!”
  江海楓淡然地道:“我名江海楓,江海浪游,并無一定住處,所以你也找我不著!”
  少女眨了一下眸子,道:“你預備上哪里去?”
  江海楓想了想,含笑道:“我看姑娘似乎輸得极不甘心,這樣好啦,你如果一定要報复,一月之后,可至江南找我,我必在彼處候你就是!”
  少女黯然地望著他,良久才點了點頭道:“我一定會去,我也正預備上江南去!”
  江海楓奇怪道:“姑娘也預備上江南去?這太巧了!”
  鐵掌黑鷹在一邊笑道:“大姑娘,我看算啦!俗謂不打不相識,你打了我也算露了臉啦,這位老弟雖把你打輸了,可是你也不丟人,何必呢?”
  說著又哈哈一笑道:“得啦!我們交個朋友算了!”
  少女紅著臉慍道:“誰跟你交朋友?你少開口!”
  婁云鵬摸了一下嘴,干笑道:“又不是跟我交朋友,我是說跟這位江相公,人家可是少年奇俠,頂天立地的大英雄!”
  白衣女聞言到此,有意無意地瞟了江海楓一眼,江海楓說道:“婁老哥,你的閒話說得太多了,我們走吧!”
  鐵掌黑鷹婁云鵬兩邊碰壁,也就不再多說,他挺著臉,向那少女道:“姑娘,我們走了,這件事,我看還是算了,其實這也是因我而起……”
  說到此咳了一聲,繼續道:“如果你一定要報仇,可以到山西中條山去找我,差不多的時候,我都在那里,你只要問鐵掌黑鷹婁云鵬,就一定能找到我!”
  姑娘似乎全不留心他說些什么。
  她那一雙澄澈雙瞳,似憂又怨,既悲又憤地只是凝視著那個長發灰衣的江海楓。
  婁云鵬說完了,她一點也沒有反應,這情形看在老江湖的婁云鵬眼中,立時心中大悟,暗忖道:“嘿!原來是這么一檔子事,這倒是新鮮!”
  當下心中一動,默念道:“看這姑娘,生得如此秀致,她如改回了裝束,更不知是何等姿色,足足可以配得過我們這位江老弟了,如果我為他們成全……”
  想到這里,不由內心大喜,當時表面神色不動。點了一下頭道:“姑娘,我說了半天你倒是听見了沒有?”
  白衣少女呆了一呆,嗔道:“誰跟你多說,反正我饒不了你們就是了。”
  說著死死地又盯了江海楓一眼,就轉過身子,向自己那匹白馬行去。
  婁云鵬咳了一聲道:“你記好了,我這位江兄弟,他可是要上江南去,他的名字叫江海楓,他的名聲很快就會傳遍江湖,你一打听就能知道!”
  姑娘并不回頭,只冷笑道:“他跑不了!”
  婁云鵬又赶上了一步,大聲道:“喂!大姑娘,你問了我們的名字,我們也得問問你,到時候,也許我們還會找你去哩!”
  江海楓不由皺眉,正要阻止他,卻見那姑娘本已預備認鐙上馬,聞言卻又姍姍地轉身。
  她那兩道細細的蛾眉,微微地分開著,笑了笑,這笑容似乎并不包括憤怒的成分。
  接著她又用那雙剪水的瞳子瞟了這邊的江海楓一眼,這情形看在婁云鵬的眼中,不禁暗笑道:“好丫頭!我問你話,你卻用眼去瞧他,行啦!我這媒人算是做定了!”
  當時就裝著冷笑道:“你敢告訴我們么?”
  姑娘仍然連正眼也不瞟他一下,一雙妙目只是無限情意地瞟著江海楓,聞言后,她巧笑倩兮地道:
  “玉樹原本植天山,
  春花秋月影獨怜;
  只為自負枝葉茂,
  何堪俗本共秋千?”
  她順口道了四句,已自翻身上馬。這時由竹林夾道中吹出來的風,正飄起她頭上零亂的發絲;再看她杏目如波,柳眉如黛,面頰上點綴著嬌羞的笑容,正像是日出時候的朝霞。
  她此刻仍是男裝,但那女儿身的美,這一剎那,已暴露無遺!
  由鞍前抽出彩色的小馬鞭,她玉手扣韁,淺淺地笑了一笑,道:“江海楓你不要了不起,看我的暗器!”
  口中這么說著,忽地窄袖一揚,只听得“嗤”的一聲破空之聲,射出了一枚小箭,直向海楓頭頂上射來。
  江海楓心中正自猜測著這姑娘詩中的含意,忽見對方竟莫名其妙地向自己發來了暗器,不由心中一惊。
  他冷冷一笑,倏出右手,以中食二指,輕輕向空一夾,已把射來的那枚小箭箝在手中。
  白衣少女在馬上見他接到了自己的暗器之后,這才雙足一磕馬腹,那匹馬立時帶著她和那頭小玉雕,潑刺刺飛馳而去。
  她走了以后,鐵掌黑鷹婁云鵬,摸了一下頭,齜著牙直吸气道:“怪呀……”
  一面望著江海楓,笑道:“這姑娘……我問她叫什么名字,她卻給我來一首詩,臨走還射你一箭!”
  江海楓冷笑了一聲道:“你又何必多此一問?”
  說著,順手舉起手上的小箭,只是一支純鋼打制而成的小箭,一頭插有兩根雪白的箭羽,十分精巧,分量也相當重!
  他無意地看了一眼,卻見那小箭的尾翼之上,似有三個梅花小篆,細一辯認,卻見上面寫的是:秦紫玲。
  江海楓不由心中一動,立即又把那枚小箭翻轉一面,見這一面上,也刻有四個小字:“塞外飛鴻”。
  看到此,江海楓已是肚內雪亮,毫無疑問的,這姑娘定是叫“秦紫玲”無疑了;至于那“塞外飛鴻”四字,很可能是她的外號。
  一旁的鐵掌黑鷹見江海楓只是望著手上的小箭發怔,不禁好奇地偎了上來,笑道:“什么暗器?”
  江海楓面上一紅,連忙把這枚小箭放入囊中,他不愿讓婁云鵬看見這支箭,唯恐他又開玩笑。
  當時一笑道:“一支尋常的小箭!”
  鐵掌黑鷹擠了一下小眼,嘻嘻一笑,他知道箭上必有名堂,可是卻也不愿當面說破。
  他望著江海楓,傻笑了一聲,道:“小兄弟,你可是听見她方才念的那一首詩了?”
  江海楓點了點頭,婁云鵬信口道:“玉樹原本植天山,春花秋月影獨怜;只為自負枝葉茂,何堪俗木共秋千?”念完之后,呵呵一笑道:“怎么,是這么几句嗎?”
  江海楓心中倒頗為惊奇,想不到他倒記得這么清楚,就笑了笑道:“一點也不錯,我們走吧!”
  說著就撥馬前行,鐵掌黑鷹匆匆喚回了他的鷹,一面在馬后面跟著,一面搭訕著道:“江兄弟,我是個老粗,讀書不多,你可是個有學問的人,你看看,她這四句詩里面,是說些什么?她的名字別是就叫什么‘玉樹’吧?”
  江海楓對這四句詩,早已會意,這時聞言,不由冷冷一笑道:“你猜錯了,這首詩只不過是自述她的來歷和愿望罷了!”
  婁云鵬一怔道:“這么說你明白了?”
  江海楓一笑道:“自然了,解釋給你听听也不妨。”遂接著道:“玉樹原本植天山這一句,是說她出身在天山之上,很可能她是自幼在天山習藝的!”
  龔云鵬拍了一下手道:“對,一點不錯,你真行!”
  江海楓笑了笑,又道:“第二句是她自訴因處天山的寂寞!”
  鐵掌黑鷹婁云鵬嘻嘻笑道:“別是這姑娘想婆家了吧!兄弟,你再解釋下面的兩句看看!”
  江海楓微微笑道:“第三四句更是很明顯了,只為自負枝葉茂,何堪俗木共秋千,不過是說她一向自負,非一般女子可比,且不甘心和一般人為伍,這才离開天山,到中原來!”
  鐵掌黑鷹搖頭笑道:“我看最后兩句,像是有點待郎而嫁的意思,只不過這姑娘眼界很高罷了!”
  江海楓心中這才明白,原來這婁云鵬什么都明白,只是在自己面前裝糊涂而已。
  他尷尬地笑了笑道:“也許是如此,不過事情已經過去了,我們就不必再去談它,我們還是快些赶路吧!”
  婁云鵬笑道:“小兄弟,你不要忙,前面就到了!”
  說著用手向前面指了一下,眯著眼道:“喏!你沒有看見么?青州府三個大字!”
  江海楓抬頭看去,只見遙遙有一層淡淡的城牆影子,卻不見什么青州府三個大字,他不禁想到了此行任務,當時皺了一下眉道:“婁老哥,你是老江湖,你可知江湖上有一個叫左人龍的么?”
  鐵掌黑鷹又問了一遍,想了一會儿,才搖了搖頭道:“不知道,這人是什么地方人?”
  江海楓搖頭道:“不清楚,可能是江南人!”
  婁云鵬擠了一下眉,道:“我不大清楚,兄弟!你這不就要往江南去么?我還得告訴你,江南這個地方,可是一個人才薈萃的地方,能人异士多得很!”
  又笑了笑道:“不過,你老弟有這身功夫,到那里也用不著擔心!”
  江海楓淡然道:“也未必如此,須知武林中,奇人异士比比皆是,英雄之外有英雄,能人背后有能人,以我這點本事,在那些异人眼中看來,又能算得了什么?”
  鐵掌黑鷹婁云鵬心內暗暗贊許,他十分欽佩這年輕人的謙虛,這時哈哈笑道:“兄弟你太客气了,你有這种心胸器量,今后你的前途,就更加不可限量了!”
  江海楓只微微一笑,他不太習慣別人對他恭維,而且覺得這婁云鵬有些碎嘴!
  走了一程,已經可以看見城門樓子上站的人了,粉牆上刷著“青州府”三個大字,一些過往的旅客,進進出出,絡繹不絕!
  江海楓自幼獨居海島,平時所能体會的只是山風海嘯,不曾接触過熱鬧市井。自來中原后,耳聞目触,皆是鬧囂的人群,內心早已生出厭惡!
  這時見到大群的人,他就皺了一下眉,婁云鵬一笑道:“這地方因為府台衙門失竊了一點東西,所以連日來官人查得很緊,要是平時,進進出出根本就沒有人問!”
  江海楓怔了一下道:“這么說豈不是麻煩?我身上還帶有兵刃!”
  婁云鵬道:“你我大可放心,据說賊人是一個頭生肉瘤的矮子,官人所要拿的,只是這么一個人!”
  江海楓這才放心,說著話,已來到了城門口,就見許多行客,排著隊,一個個通過。在城門兩邊,卻有八名哨兵,仔細的注意著每一個路過的人!
  江海楓和鐵掌黑鷹婁云鵬,只得按序排隊進城,那几名哨兵,倒是很注意江海楓,因為他那种樣子很奇怪,別人全都留著辮子,唯獨他卻是散發如云。后來還是誤把他當作道士,才把他放了過去。
  二人都因腹中饑餓,匆匆找了一家飯庄子,用過了飯,江海楓心中懸念著席絲絲的安危,就想在這青州府暫留一日,就便訪察一下那左人龍的下落。
  鐵掌黑鷹自無异議,于是二人就在城東一家叫“老福安”的客棧里住了下來。
  這客棧是本地最大的一家字號,房間大,也頗為雅洁。晚飯后,江海楓在室內梳理著披散的頭發,為了免去不必要的麻煩,他就听從了婁云鵬的建議,把頭發改發為辮。
  等到梳好了之后,看著銅鏡中的自己,江海楓几乎都不認識自己了。
  鐵掌黑鷹婁云鵬卻笑贊道:“這么一來,兄弟你就更俊了!”
  江海楓總覺得改發為辯,雖是不得已而為,卻實在有些別扭。
  沐浴后,他靜坐床上默默運功調息,婁云鵬不敢吵他,就架上了他那頭鷹,一個人向棧外行去。
  在他以為,能夠結識到像江海楓如此一個身怀絕技的少年朋友,是一件快事。
  他已決心追隨江海楓一路前去江南,江海楓對這位古道熱腸、性情爽直朋友的熱情,自無理由拒絕;再者鐵掌黑鷹婁云鵬飽經人情世故,沿途之上,對江海楓來說,也确是一個好伴儿。
  鐵掌黑鷹婁云鵬,架著他那頭仗以成名的大黑鷹,走到熙攘的人群之中。
  你看他那份不在乎的樣子,前面的小汗褂全翻開著,露出他那光板似的黑瘦胸脯,一條小辮盤在脖子上,其上沾滿了汗水和塵污,兩只破鞋,明明可以提上,他卻偏偏把它踩在腳下趿拉著!
  在人群里,他到處吆喝著:“喂!大哥,借光借光,小心我的鷹可是叼人!”
  誰見了他都赶快退,一來是怕他膀子上的大虎鷹,再者也都怕他身上的髒,沾著倒霉!
  婁云鵬卻是怡然自得,哪里熱鬧他往哪里行,前面有個賣卷餅的小攤,圍著不少人,他也走過去,大聲吆喝道:“伙計,招呼我的鷹!”
  然后他就擠進去,看了看說:“給來一張熱的,喂我的鷹!”
  賣餅的人嚇了一跳,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么大的老鷹,連忙張羅著給他切餅,婁云鵬取過來,就一條條地喂給他的鷹吃!
  忽然他看見一個頭頂小涼帽的小子,在一邊直用眼瞧他,這小子腦門子上貼著一塊膏藥,瘦削的面孔,小眼睛、大扁頭,小褂也是全開著!
  所謂英雄惜英雄,婁云鵬一見這人這种打扮,就注意上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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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鳴掃描,雪儿校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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