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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吳誠走進了鐵柜后面,沒想到鐵柜后面是一個向下的樓梯,而且非常地陡,几乎超過了六十度,使得他差一點點就摔了下去。
  更槽的是里面黑鴉鴉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見,他只能以手扶著牆壁往下走,絲毫不敢大意。
  他雖然看不見眼前的情況,但是他很清楚,他看不見,并不表示那怪物也看不見,這里是那個怪物的地盤,很可能他現在正被那怪物虎視耽耽地盯著。
  他緩緩地向下前進了大約有一分鐘左右才到了平地,階梯共六十格,以這种傾斜度和距离來看,他可能已經下降了有五、六層樓之多,潮濕且帶著霉味的空气令他呼吸很不順暢。
  不過,到了平地之后,四面都有微微的光線透來,雖然光線昏暗,但足以讓他看清楚自己所在的地方。
  他向四周看了看,發現他立足的位置,是一個小小的像是客廳的地方。四面都是牆壁,而每一面牆上都有一個門,門在人高的位置又有一個小孔,很像是監牢的觀察窗。
  “看起來真像是地牢。”吳誠心里念道。
  而光線便是從這些窗中透出來的。
  現在,他必須去打開其中一扇門,或是每一扇門。
  他深吸了一口气,讓自己不要那么緊張,然后走到其中一個門前,緩緩推開了門。
  門是鐵做的,相當的重,推動時發出尖銳的金屬磨擦的聲音,他在推開門的同時,右拳已經凝聚了七成的功力,指節發出陣陣爆響,他必須准備好不被怪物偷襲。
  當第一道門打開之后,他只看見一張破舊的床,一看就知道已經很久沒人睡過,上面積滿了灰塵。
  他松了一口气,退出了第一個房間,轉身往左手邊的房間走去。
  左手邊的房間也和第一間房間一樣,透著暗淡昏黃的燈光,而吳誠卻愈來愈緊張,因為怪物出現的机率愈來愈大了,由四分之一提高成三分之一。
  他仍是提起了七分的功力警戒,以防怪物突襲,然后以左手推開了第二道門。
  這一道門一推開,門后的景象不單是使吳誠嚇了一跳,而且几乎是令他整個人向后彈開。
  他覺得十分惡心,一陣陣反胃的感覺涌了上來,几次禁不住要嘔吐出來。
  他看見兩具尸体,尸体放了有一段的時間了,大部分已經腐爛,而且到處都是肥大的蛆爬在上面,似乎正在啃食著腐敗的尸体。
  “天啊!這是什么?”他內心里大叫著。
  正在他感到昏眩又惡心的同時,他的身后迫近一道強勁的拳風,直襲他的背脊。
  吳誠立刻感覺到了這股拳風,以力量和速度來說,正是他在追赶的那個怪物。
  他本不該這么大意的,只是剛才眼中的景象實在太令他錯愕,以至于連敵人到了身后他都不知道。
  他不及細想,立刻一個“懶驢打滾”,朝旁滾了開去。
  怪物的速度十分地快,一招扑空,立刻又向吳誠滾開的位置抓來。
  吳誠還沒站起,便又再度受到了攻擊。
  吳誠人在地上,仍使出一招“腳踢華山”,一邊防守,一邊進攻,一邊試著站起身來。
  他的身法雖然十分敏捷,但怪物的速度也快,每次都只在千鈞一發間才閃了開去。
  只見吳誠不斷的繞著牆壁翻著肋斗,試圖避開怪物的攻擊。
  吳誠之前和怪物交手過,知道怪物有著超人一等的力量和速度,自己如果不赶快避開它的攻擊的話,只要被它擊中几下,肯定會受不了。
  但現在,他連站起來的辦法都沒有。
  而怪物卻一波接一波毫不留情的施予致命的攻擊。
  “住手!”突然一聲大叫,阻止了怪物的動作。
  吳誠立刻趁這一瞬的空檔站了起來。
  密室中多了一個人。
  怪物似乎很听這個人的話,乖乖地站在原地,看著發話的那個人。
  然后,吳誠便看見了吳范武。
  吳范武穿著一件縐巴巴的襯衫,一臉蒼白的站在剛下樓梯的角落。
  “阿武!赶快离開這里,這里危險!”吳誠急叫道。
  沒想到吳范武根本沒有理會吳誠,反而緩緩走到那個怪物身邊,拍了拍它的背,又從上身的口袋中拿了几顆像是藥片的東西給了它。
  那怪物毫不猶豫地便將藥片吞到嘴里,“啪滋,啪滋”的像是嚼口香糖般咬了起來。
  吳誠站在原地,看著吳范武和那怪物,心里有一种說不出的震惊和痛苦。
  “阿爸,你走吧!立刻离開這里,回美國去,永遠也不要回來。”吳范武說道。
  “這是怎么回事?阿武。”吳誠怀疑的問道。
  “你不必管是怎么回事,反正赶快离開這里就對了。”吳范武又道。
  “我不會离開這里的,你得告訴我是怎么回事?”吳誠關心的道。
  “你這是在逼我。”吳范武道。
  “我沒有逼你,我一向不逼你,只要你告訴阿爸,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吳誠相當堅持。
  “我和他是一起的,很抱歉,阿爸。”吳范武向那怪物靠近了一步。
  吳誠看到吳范武的行為,心頭一陣激蕩,几次都差點暈倒。
  “為什么?為什么?你告訴我為什么,好不好?”吳誠的語气顯然是又痛苦又不明白。
  “你不會明白的!”吳范武的聲音也帶著痛苦道。
  “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跟我們說,我,還有阿深。”吳誠的口气還有一份慈藹。
  “你不用想勸我!”吳范武的回答十分堅決。
  “你要告訴我為什么,不然我死都不會冥目的。”吳誠道。
  “我根本不是你的儿子!”吳范武終于說了一個原因,他的聲音听得出來有某种程度的怨恨。
  “這……這有什么關系?我一直把你當作是我親生的,我們有什么問題都可以一起解決的。”吳誠沒想到吳范武已經知道他并非自己所生。
  “你看我……黃不黃、白不白、黑不黑,根本就是一個雜种。”吳范武的聲音有著深層的傷痛。
  “這有什么關系?你是有智能的人,而且又是學醫的,應該知道混血儿并沒有什么不好才是,外表的膚色并不代表什么!”吳誠想感化吳范武。
  “那是你的想法,在現實社會中卻不是這樣子的。”吳范武叫道:“我從小便被身旁的人歧視、欺負,你都不知道。”
  “我……”吳誠真的并不清楚。
  吳范武又繼續道:“小時候,我的同學都叫我雜种,有許多個子比較人的同學几乎每天都欺負我,只要看到我就打我的頭,假如我回嘴或是不听他們的話,他們便拿小刀恐嚇我;他們沒錢的時候也向我勒索,我不給的話,他們就會打我,這些事我都默默忍著。”
  “這些事我都不知道,你以前都不曾跟我說過。”吳誠很訝异的听著吳范武敘述小時候的事,心里一陣陣的痛涌上來。
  “是啊,我一直都不敢把這些事告訴你,你以前好凶、好嚴格,還總是要我不准哭,要像個男孩子,我怎么敢告訴你這些?”吳范武又道。
  吳誠雖然疼愛吳范武,不過他受的是佛家的教育,講的是自持的功夫,是以他的教育方式難免以佛家的方式為准而過于嚴格,忽略了吳范武并非佛家弟子,只是個普通的孩子。
  “上了中學以后,動手打人的情況愈來愈凶,白人欺負黑人,黑人再欺負我們,連其它一樣被欺負的黃人、紅人都來欺負我們,而所有人又都欺負像我一樣的雜种人。”吳范武敘述著:“每天,我都在恐懼中度過,那种日子,真是……”
  “那你為什么不好好學功夫呢?學了功夫他們就欺負不了你了。”吳誠道。
  “不提功夫還好,一提功夫我就有气!”吳范武气呼呼的道。
  “為什么?”吳誠真的不懂了。
  “我和阿深一起學武,為什么他總是練得比我好?”吳范武說道。
  “阿深天資很好,做什么事又都很專心,所以學武學得好。”吳誠解釋道。
  “我就知道你比較偏坦阿深。”吳范武的口气中帶有嫉妒。
  “你是我的儿子,他是我的徒弟,我不曾偏坦你們任何一個的。”吳誠很直接的道:“可是習武這种事情是講求努力的,有一份的努力就有一分的收獲,你沒有阿深認真。他每次練功時都是意志集中,全神買注,而你卻總是心神不屬,只學到形,而學不到神。”
  “我……我每天在學校被人欺負,怎么能集中精神?”吳范武辯解道。
  吳誠不知道該說什么,只是很心疼地看著吳范武,腦中浮現出吳范武小時候的樣子。
  “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之下,我認識的一些同學都加入幫派來保護自己。”吳范武又講道。
  吳誠听到幫派立刻插口道:“怎么可以加人幫派!”
  吳范武慘笑了一下:“也沒有幫派要讓我這种人加入,幫派吸收人的時候也要過濾的,只要一看到我這個樣子,他們就會拒絕了。”
  “我真的都不知道,很抱歉,孩子。”吳誠覺得很心痛,想往前去摸摸吳范武,但只踏前半步便停住。
  “种族歧視在美國是個泛濫的問題,你竟然說你不知道?”吳范武表情很訝异地道。
  “他們有种族歧視我是知道的,在白人的社會中,种族歧視的問題一直存在著,這點,阿爸不會不知道。我不知道的是,你竟為此受了那么多的苦。”吳誠解釋道。
  吳誠在這一點上,就顯得有點粗心大意,別說是一般的小市民有种族歧視的問題,就連許多知名的大人物都有种族歧視的困扰,不然為什么會有個黑人明星想辦法“漂白”自己的皮膚,讓自己看起來像個白人?若是美國的有色人种和白种人一樣受到尊重,這位大明星想必不需要花那么大的功夫,把自己皮膚的顏色都改了。
  种族歧視其實改變的不僅是某人皮膚的顏色,更是破坏一個國家整体的進步和人与人之間的和諧。
  种族歧視雖然只是一個心理狀態的結果,但它絕不是小事!沒有人有權利去歧視別人,也沒有人天生下來就必須遭受別人的歧視!白人是人,黑人、黃人、紅人一樣也是人!
  吳范武咬著牙,語气非常差地道:“你知道我為什么不喜歡出門,為什么不喜歡交朋友,整天躲在書堆里啃書本嗎?”
  “我現在知道了。”吳誠听了很難過,但也換個角度說道:“喜歡念書也沒有什么不好,你現在不是拿到博士學位了?”
  “博士學位有什么用?我到現在連女朋友都沒交過!”吳范武大叫道。
  “那是她們不懂得欣賞你。”吳誠雖然是個出家人,但他仍能夠体會吳范武從未交過女朋友的痛苦,不過他也只能安慰吳范武,畢竟他也沒有什么辦法。
  “她們是看不上我,因為我的外表很怪,我哪一個同學沒有女朋友?”吳范武很激動,愛情對任何人都有相當的影響力。
  “那你以前為什么都不跟阿爸說呢?我們可以离開美國,到中國大陸或足台灣去啊!”吳誠道。
  “我是不屬于任何一個人种的!你說,我像白人?黃人?還是黑人?到了別的地區,我依然是個雜种。”他仍然處于极激憤的狀態,只停了-下,又繼續道:“不過,沒關系,我后來漸漸習慣了被人嘲笑、欺負和冷落。到現在,我找到了一個新的出路……”
  “這就是了……”吳誠正想以此而安慰他,但話還沒講完就被吳范武打斷。
  “嘿!嘿!大自然真是奧妙,在生命繁衍中進化出了基因,這個肉眼看不見的小東西決定了下一代的一切。”吳范武講到這個話題似乎很興奮。
  吳誠不知道他為何提到這些,只是呆呆地看著他,等待他的下文。
  而吳范武也并沒有停,仍滔滔不絕的說道:“所有生物都是由細胞組成的,而經由有性繁殖的生物都受前一代父母基因的影響,在受精卵以反細胞中保留了全套的基因,將個性、形体、智能……等等的遺傳訊息,記錄下來并且留傳給下一代。”吳范武像是在上課般的又道:“基因為了盡職的將這些條件保留下來,就算血源再遠一樣也能記錄下各种遺傳訊息;有趣也諷刺的是,在基因組合的公式下,血源近的基因因為條件相近,所以特征便不明顯,下一代很難有优秀的表現;而血源遠的基因卻因為基因差异大,在保留前代特征的首要前提下,自然而然地便會保留起不同的前代特征,而生出較為全面的优秀后代來。”吳范武忍不住狂笑了起來,似乎帶著三分諷刺又帶著三分的憤世嫉俗。
  “你……”吳誠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能看著不大像他所知道的吳范武。
  “阿爸,基因不是我發明的,是上帝!”吳范武加強道。
  吳誠直直地看著吳范武,彷佛看著一個陌生的人。
  “后來,又發生了一件事……”吳范武道:“起初,我只是為了治療的目的,不斷地試驗,想找出治療某种疾病的方法,沒想到卻意外的發現改變去氧核糖核酸﹙DNA﹚排列的方法,可以將不同動物的遺傳訊息分解出來,改變它們的排列方式,再和人類的基因交合,變化出一种前所未有、新的遺傳訊息排列出來。”吳范武滔滔不絕地道。
  “之后我又發現,其實改變去氧核糖核酸的排列是完全可行的。我不斷地研究,并煉制成可以注入人体內的激素,經由這种激素和一定的環境培育,我可以以新的去氧核糖核酸排列取代原本的排列,甚至取用某些動物的部份遺傳訊息和人類的遺傳訊息混合,打入人体之中,以取代的方式強迫改變原來的遺傳訊息,在短短的時間之內,就會變成一個全新的個体。”吳范武縱聲長笑,得意至极。
  在吳范武的笑聲下,吳誠心里感受到的卻是一陣襲骨的涼意,從背脊直上頭部。那一种害怕,是超乎自己整個想象的恐懼,就好象知道明天世界末日就要來襲了一樣。
  他心里想:“若是范武确實研究出他所說的激素出來,這對人類來說真的是一項前所未有的創舉,也或許真是人類突破目前型態的一個門徑也說不定。但是人類經過億万年的自然進化到今天這种型態,是否能夠在短期內接受這种瞬間、不自然的改變,甚至不造成其它的災禍,卻很難說。”
  就像目前熱烈討論的“复制人”一樣,當人類真的有了足夠的科技可以將人一模一樣的复制出來,所面對的將不僅僅是能否复制完全的問題,道德、倫理、生態均衡、社會公平……等等,將會有更多、更嚴重的問題接踵而來,人類既有的生活方式和規則會被打破,人類將面對不曾經歷過的災難,究竟會造成多大的憂患,真的無法預測。
  复制人尚且如此,更何況吳范武現在所說的,是將人和某一個動物結合在一起!
  “我不明白……”吳誠對吳范武的改變顯然不能接受。
  “不明白什么?”吳范武問。
  吳誠想了想,道:“我不明白你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
  “這個樣子不好嗎?”吳范武回道。
  “不好!這不是你,也不是我的儿子。”吳誠的心情低落得不得了。
  “阿爸,我發現了前無古人的技術,這是多么偉大的事,而且找也可以用這個方式改變我既有的形体和能力,成為超人……”他講到這里,突然抓了一下脖子,吳誠看見吳范武的脖子上有一片奇怪的痕跡,像是水泡。
  “那是什么?”吳誠問吳范武。
  “該死,我好象被細菌感染了。”吳范武用力抓著那塊地方,似乎很痒。
  吳誠想起了那個怪物,他身上變种的多球菌。
  當他一想起那個怪物時,便直覺地指了一下那個怪物,問道:“他就是你創造的“超人”嗎?”
  “是啊!沒錯!不過,以前卻是他創造了我。”吳范武回答道。
  “他創造了你?”吳誠很訝异。
  “我該向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親生父親……安卡斯特。”吳范武說這句話時還拍了拍他。
  “什么?他是安卡斯特?你……”吳誠真的快崩潰了。
  “當我知道我不是你親生的儿子之后,便四處尋找我的親生父母,我剛開始很恨他們,把我生成這個樣子,而且生了我以后又不管我。”吳范武敘述道。
  “他們有他們的苦衷。”吳誠替他們解釋道。
  “可是,到了后來,我卻是很想看看他們,很想見一見我的親生父母長得什么樣子。”吳范武繼續敘說著:“之后,我每次一有假期,便飛往中國大陸,試圖在十几億人之中尋找他們。還好,我委托的征信社打听到了消息,說我的親生父親在北京一所大學任教,又經過一番波折,我終于找到了他們……”
  “那很好啊,親子團圓,是大喜事。”吳誠听了也幫他們高興。
  “什么喜事!我見到他們時,他們已經罹患了一种奇怪的痛,生死已在一線間……”吳范武的口气中帶有一种痛苦。
  “你是個醫生,學醫這么多年,該有辦法治療他們。”吳誠對地似乎很有信心的道。
  “恨就恨在這里!我在醫學院所學的東西竟然對這种病一點辦法也沒有。人類的醫療知識還是太落后了。”吳范武握起了拳頭。
  “那怎么辦?”吳誠相當緊張。
  “我只好將他們帶回這里,先設法拖住他們的性命,再一點一點的研究冶撩的方法。”吳范武道。
  “后來呢?”吳誠又間。
  “剛開始真的是很困難,不過,經過多次的實驗、研究之后,我卻意外的發現猴子對這种病有特殊的抵抗力,于是我參考了其它的資料,又拚命的研究,終于找出了治療的方法,就是我剛才說的改變去氧核糖核酸排列的方法。”吳范武回道。
  吳誠先歎了一口气才道:“然后呢?”
  吳范武繼續道:“可是,那時他們的病情已經惡化得很嚴重了,我只好先將他們放在我設計的生命維持器里,因為我害怕万一我來不及調制出治療的藥劑,所以便先暫時穩住他們的性命。如果再不行,我會先將他們冷凍起來,等几十年后再解開。”
  “你說的生命維持器,就是樓上的那些箱子?”吳誠問道。
  “沒錯,就是那些箱子。”吳范武答道。
  吳誠現在了解,為什么那些箱子的設備那么完整的原因了。
  “我將他們放在生命維持器里拖延他們的生命,同時也一直試驗新的治療藥物,大約在半年以前,才研制出不很成功的藥物來。”吳范武道:“他們的情況惡化得十分迅速,我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才為他們注射這個藥物,每天注射十五毫克,一段時間之后,他們終于有了變化。”吳范武繼續道。
  “什么變化?”吳誠緊張地問道。
  “他們的痛漸漸好了,而且身体一天天強壯起來,又過了一段時間,竟變化成一种新的生命体,就是你現在所看到的,他們具有人類和猴子的雙重特征,而且細胞力量可以達到人類的十倍以上。”吳范武道。
  “這是為什么?”吳誠不解。
  “我也不是很清楚,但這個方法對他們的痛有著奇效,否則他們早就死了。”吳范武道。
  “難道沒有其它的方法了嗎?”吳誠問。
  “你以為治療他們很容易嗎?人類由古至今,每一個世紀都會出現一個世紀黑死病,為什么?不是因為上帝懲罰人類,而是因為發明一种有效的治療方法很不容易,而且細菌、病毒也都不斷的在變化、進化、新生,人類要生存下去,就要和這些細菌、病毒不斷地抗爭,在還沒找出有效的治療方法之前,它們會殘殺千万的人類,所以,能讓他們存活下來,我已經很慶幸了。”吳范武道。
  “但他們這個樣子……”吳誠還沒說完便被打斷。
  “現在這樣子不是很好嗎?”吳范武好象覺得很滿意。
  “人不人、獸不獸的,有什么好?”吳誠也打斷了吳范武的話。
  “是人的樣子就好了嗎?做人就一定好嗎?”吳范武反問道。
  “這……”吳誠回答不出來。
  “人類只是細胞在進化中無意形成的一個型態,在無限的時間里一個短暫存在的有机物,不知道哪一天,人類又會被其它的生物取代,就像六千五百万年以前的恐龍一樣,突然就從地球上消失了,它們絕跡的原因我們至今還無法完全搞清楚。”吳范武道。
  “這不對!不對!”吳誠狂亂地叫著。
  “這沒有什么不對,是愚蠢的人類根本無法接受罷了。恐龍在地球上稱霸了一億六千万年,結果絕跡了,而人類主宰地球不過數十万到百万年,哪一天會絕跡誰也不知道。”吳范武也用高語調道。
  吳誠不知道怎么說了,他腦袋中一片混亂,他無法和吳范武爭辯,但他還是說道:“你不能用這樣的方式去想事情,你是一個人類,就該用人類的行為方式去做事。”
  “是嗎?那我應該他變成那些愚蠢自大狂的一份子?”吳范武冷笑地反問吳誠道。
  “你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為什么?是我沒有關心你嗎?是我照顧你照顧得不夠好嗎?”吳誠將問題的發生原因推給了自己,去替吳范武找理由。
  “這不是你的問題,阿爸,這是整個社會和環境的問題,人類太主觀、太本位主義了。只要是和自己不同的,就視為异己,就想辦法去排斥,這太可笑了。”吳范武回答道。
  “因為社會對不起你,所以你就要報复?”吳誠又問。
  吳范武用糾正的口气對吳誠叫道:“阿爸,你搞錯了,這是人類的一大進步,不是報复。你不明白,我的發明,將是人類突破目前型態的第一個有效的方法。一日這個實驗完全成功了,人類將司變化無窮!”
  “人類不需要變化無窮!”吳誠大叫道,他的腦中混亂到了极點,但不是沒來由的固執,而是一些既有的道德感令他無法妥協。
  “哼!不可理喻。”吳范武撇過頭去,一副不愿再和吳誠討論的樣子。
  兩人均默不作聲,好一會儿,吳范武才道:“阿爸,你走吧!”
  “我不能丟下你不管。”吳誠的聲音出現了哽咽,他對吳范武還有一份親情在。
  吳范武回道:“我們的父子關系到此為止吧。”他的語气雖狠心,但并沒有完全隱藏住心中對吳誠的感情。
  吳誠很傷心,親情豈是這么容易斷的!
  吳誠踏前一步,道:“赶快清醒吧,你已經入了魔道了。”
  吳范武愣了一下,才有點不屑地回道:“魔道?哈!哈!哈!你在說什么啊?還拿佛教的那一套來訓我,我從小到大,早就听煩了!這世界上根本沒有什么神、佛!”
  “你不可以有這种觀念!”吳誠立刻否定:“這世上的事,冥冥之中都已經安排好了,人必須遵從一定的方式和原則去做事情,過与不及都是不好的,佛有時是不具任何形態、任何意象的,可是它存在我們的心里,平衡著我們的行為。”吳誠用開解的方式對吳范武道。
  “迂腐!迷信!什么年代了,還有這些過時的想法!”吳范武完全否定他的話。
  “阿武,這不是過時的想法,這就是自然,就是中國人所講的中庸之道。”吳誠道。
  “好了,你不要再說了!我不想听!”吳范武搗住了耳朵,表現出不耐煩的態度。
  “阿武……”吳誠叫著吳范武的名字。
  吳范武伸起一只手,但眼睛卻沒有看著吳誠,只是不斷地揮著手,道:“你走啊!赶快走!我不需要你管!”
  吳誠呆了几秒鐘,才黯然地一邊轉身往樓梯走去一邊道:“你仔細想一想,我在上面等你。”然后才拖著沉重的腳步,踏上了通往地下室的階梯。
  吳范武好象根本不在意,只是自顧自地轉了身對安卡斯特悄悄說著話。
  吳誠回頭看了一眼,突然悲從中來,兩行淚水自眼角流了卜來。
  吳誠回到地下室,出了鐵柜的門以后,便像泄了气一樣,頹然的坐在一旁的實驗台上。
  地下室里有一些复雜的管子和瓶子,都是生命維持器的配件。
  他看著這些東西,心中起了強烈的厭惡感。
  他當初吳范武送來德國學醫,是希望他能濟世救人,沒想到卻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他等了好一會儿,心里不停地交戰,他對吳誠的愛還很深,似乎并沒有辦法說服自己任由他就此下去,但地也想不出其它解決的方法。
  正在他痛苦煎熬的時候,底下的樓梯傳來了腳步聲,鐵柜后面走出了三個怪物。
  安卡斯特的怪物形態他是認得的,但另外兩個他并沒見過。
  其中一個和安卡斯特的形態類似,不過稍微瘦小些,從体型上看得出來是個女人,應該就是吳范武的母親常玲了。
  剩下的一個,形態凶猛,看來又像豹子又像貓,正是經過變型的吳范武。
  這個外形葉亦深是看過的,就是在蘇菲亞住處出現過的吳范武。
  吳誠張開了雙手,阻止了三個怪物的去路:“你們要去哪里?”
  “讓開!阿爸!”那個像豹子又像貓的怪物發出了聲音。
  “阿武?”吳誠對著那怪物不敢相信的道。
  “讓我們走!”那怪物确是吳范武。
  “你……你怎么也變成這個樣子?”吳誠除了震惊之外,還有心疼。
  “你再不讓開,可別怪我們不客气了。”吳范武凶道。
  吳誠雖然震惊得不得了,但是并沒有要讓他們走的意思,張開的雙手仍是擋著他們的去路。
  “吼!”安卡斯特發出了凶狠的叫聲,是要吳誠讓開的意思。
  另外一個怪物常玲雖沒有吼叫,但已經踏上一步,做出准備攻擊的樣子來。
  “他們是不認得你的,阿爸。”吳范武的話中帶有一絲威脅。
  “你們要去哪里?這世界上沒有你們容身的地方啊!”吳誠看著他們一家三口,心中又是怜憫又是痛苦。
  “你不必管我們,我們自有我們的地方可以去。”吳范武的聲音漸漸失去了正常人類的聲音,變得有些沙啞,而且面部的肌肉正在迅速的變化:“你讓我們走吧!”他再一次的說道。
  吳誠的手漸漸垂了下來,正當他要完全放下時,突然心里覺得不妥,放下的手又突然舉了起來。
  舉凡野獸對突然的動作都會特別的敏感,而安卡斯特相他的妻子在變成怪物之后,野獸的本性也同時存在了下來。
  是以這一個突然的動作立時引起了他們的不安。
  獸性是直接的,不具思考的,和人性不同。
  安卡斯特大吼了一聲,沒有任何其它的預警,突然伸出雙爪扑向吳誠。
  吳誠嚇了一跳,在完全沒有准備的情況下硬擋住這一抓。
  要知道安卡斯特自從變成怪物之后,力量和速度便大大地增加,是以這一抓,緊緊抓住了吳誠的雙臂,十指深陷入他的肌肉之中。
  吳誠的左右手反向揮動了一個大圓,才卸開了安卡斯特緊緊抓住的十指,但這已經讓吳誠的手臂留下了十條血痕,鮮血沿著臂彎一滴一滴流了下來。
  吳范武立刻出聲制止安卡斯特,但安卡斯特沒有理會他。
  吳誠和安卡斯特交手兩次,均是生死相搏,這個仇其實也是滿深的了。
  獸性是沒有衡量情勢的能力的,它只會對危險產生反應,而吳誠對安卡斯特是危險的對象,那是不消說了。
  在吳范武出聲制止無效以后,只見安卡斯特蹬躍到半空中,雙手成爪,凌空向吳誠扑了下來。
  吳誠沒有退后,他深厚的少林功夫基礎,在此刻顯現出來。
  首先,他右腳向前踏了半步,雙腳成前弓后箭之勢,然后在安卡斯特就要扑在他身上,离他不過半公尺高時,突然上身后仰,往后急翻了一圈。
  由于他的腳是前弓后箭的站著,當他向后翻轉時,右腳很自然的先抬了起來,而安卡斯特此時正向下壓來,那一腳很自然的踢中了安卡斯特的屁股。
  吳誠后翻的速度很快,右腳又凝聚了相當的功力,是以這一腳將安卡斯特遠遠踢飛了出去。
  這招有點像足球的“倒挂金勾”。
  只見安卡斯特撞到了牆,又從牆上跌了下來,撞倒了放在一旁的几個大型的气气桶和氫气桶,“匡啷,匡啷”的滾了開去。
  而母的怪物常玲看安卡斯特被踢飛,也吼叫了一聲,同吳誠發動攻擊。
  吳誠這次已有戒備,他一腳踢出之后,雙手在地上一撐,腰都沒碰到地,就翻了起來,而常玲此刻攻來,他便下蹲滾向常玲腳邊,一掌擊在她的膝蓋上。
  常玲前沖之勢受阻,膝蓋又受力向后,很自然的便翻過吳誠的背后,剛好滾到了安卡斯特的身邊。
  要是常人受到吳誠這樣的攻擊,早就受不了,不能再戰了,可是他們具有常人十倍的力量,在受到這樣的打擊后,仍迅速的爬了起來,繼續對吳誠攻擊。
  吳范武站在一旁不知道該怎么辦,雖然又再出聲制止,但仍無法阻止雙方繼續打斗。
  安卡斯特和常玲先后站了起來,彼此互望了一眼,同時間又扑向吳誠。
  他們是不具有武功招式的亂打,可是力量和速度實在太過惊人,對吳誠來說,兩個怪物雖然并不難抵擋,但是要完全制服也夠麻煩的了。
  所以當兩個怪物再次攻擊時,他便有了決定。
  他決定使出少林“伏虎拳”,那是他練得最純熟的一种武功。
  從离開少林寺,他就沒有放下過一天,既使再忙,每天起床后、上床前,他都要練習一遍。
  以他對伏虎拳浸淫了數十年的功力來看,每一拳都足以開山裂石,每一掌都能夠取人性命。
  就算是當年的淨業憚師,也不見得有他今日的功力。
  是以,當他施展起伏虎拳后,安卡斯特和常玲立刻感受到強大的壓力。
  吳誠并不是刻意去做什么攻擊,只是很隨意的一招一招將伏虎拳使出來,和他平常練功時并沒有什么兩樣。
  他對伏虎拳簡直太熟了,真是“倒過來使”都行。
  可是,吳誠的掌力和拳勁對他們來說雖然有了壓力,但還不构成真正的威脅,吳誠一拳一拳地擊在他們身上,他們竟然還能移動,偶爾還能反擊。
  伏虎拳并不是很复雜的拳法,但其中有很多技巧和方法,熟悉了這些技巧和方法,伏虎拳才會使得好。
  其中有一個技巧,就是“反作用力”。
  中國武學里,運用反作用力的例子很多。因為不見得每一個人的体型都比對手來得高大,若是一味硬打,瘦小的人就要吃虧,所以中國的拳法有反作用力,或是俗稱借力打力的技巧。
  安卡斯特相常玲就像是体型大的對手,吳誠反而是瘦小的一個。
  所以,他必須運用反作用力。
  他針對安卡斯特相常玲的下盤進行攻擊,也就是讓對方摔倒或互撞。
  他讓他們自身的力量和体重反加在自己身上,讓他們被自己的力量傷害。
  所以,在几招過去之后,他運用了伏虎拳中反作用力的打法。
  當他們再次接近時,吳誠閃過常玲,一招伏虎拳的“飲酒過崗”,從側面推了她一把,讓她撞在安卡斯特的身上。
  安卡斯特和常玲的速度原本就很快,一旦被吳誠推歪之后,便互相撞到,而摔在一起。
  但安卡斯特和常玲并不放松,爬起來后又攻向吳誠。
  吳誠第一次和安卡斯特交手時,便發現他頸部的轉動非常不靈活,在快速繞著他的時候,他便會跟不上。
  現在他也利用這一點,在他們靠近時,迅速移動到其中一人身邊,使用伏虎拳中的招式,或推或掃,將他們摔倒。
  几次之后,安卡斯特相常玲紛紛發出了痛苦的吼叫,而原本一直沒有出手的吳范武忍耐不住,人吼一聲沖上前去,加入了打斗。
  吳誠其實也不顧意和他們動武,只是剛才的情勢不容他猶豫,而且他們已成野獸,不能用人類的道理來規勸他們,他必須先以暴制暴,再求其它的解決方法。
  他更不愿意對里范武動手,吳范武是他一手帶大的,他對吳范武,有一份父親對儿子的愛啊!親情怎能加諸武力呢?
  所以當吳范就也加人打斗之后,情勢頓時急驟的逆轉。
  吳誠不愿傷害吳范武,于是便有些投鼠忌器,每當要打到吳范武時,他總是立刻收招,怕打到吳范武。
  這一來,他的出招就變得礙手礙腳,往往招不成招,安卡斯特和常吟他趁此机會連續擊中吳誠好几次。
  就這樣,打斗形成了三個打一個的情況。
  吳誠在地下室中跳過來閃過去,局勢十分危急,剛才被安卡斯特擊中胸前,一股鮮血由胃里直涌上來,沿著嘴角沮沮流出。
  安卡斯特和常玲剛才被吳誠摔得七暈八素,現在有了机會,不由得凶性大發,根本不管地下室中的物品,全都一腳踢了開去,而且一有机會使狠狠的攻擊,毫不留情。
  吳誠漸漸被逼到牆角,漸漸無處躲閃了。
  突然間,他發覺他們三個停止了攻擊,只在原地吼叫,不再向他逼進,而且眼中露出了恐懼的神色。
  他不明白他們為何有這种反應,只是從他們的眼珠中看到了一點火光。
  他立刻轉回頭去,發覺自己身后的實驗台邊,不知何時著起火來,而且火勢正迅速的蔓延。
  舉凡各种動物,除了人類比較不怕火外,絕大部分的動物對火都是害怕的。
  看來,變成獸人的吳范武三人也不例外。
  地下室中有非常多的可燃物質和气体,例如酒精、氧气還有氫气,那些剛才打斗時被弄倒的气体容器,如果遇到火,立時會產生可怕的爆炸,還有很多其它的東西都是。
  火勢顯然已經受到外泄的氧气的幫助,以极快的速度向地下室各處伸展,看來是控制不住了。
  他們三個也不再攻擊吳誠,漸漸地向門邊退后。
  吳誠見他們就要退出門口,立時抽起實驗台上已經被人點燃的桌布,一個飛身躍過他們的頭頂,擋住了出路。
  “你們不能走!”吳誠血紅著雙眼,不知道是憤怒、是害怕,還是傷心。
  “這里馬上就要爆炸了。”吳范武用他已經不怎么像人的聲音說道。
  “那我們一起死在這里吧!”吳誠非常堅決,口气中完全沒有一絲會后悔的樣子。
  “讓開!”吳范武相當緊張著急的叫道。
  “不行!不能讓你們走!”吳誠提高了聲音,表示他堅定的決心。
  安卡斯特和常玲原本凶猛的樣子在火勢愈來愈大后,已經完全收了起來。常玲緊緊抱住安卡斯特的身子,發出“嗚,嗚”像是哭泣的聲音。
  安卡斯特也用雙手圍著常玲,不過卻是害怕得不斷顫抖。
  “放我們走!”吳范武再度的大叫,但他不敢前進,似乎很害怕吳誠手中抓的著了火的桌布。
  “阿武……我的孩子……”吳誠哭了起來:“原諒阿爸,阿爸不能讓你們走,我們一起……”
  話還沒說完,“砰”的一聲,一桶裝滿氫气的容器受熱炸了開來,按著連續几個桶子全都炸了開來。
  地下室成了一片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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