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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意外相逢


  時光又是推進了半年,在這半年內武林中一切顯得平靜和沉伏,曾經盛极一時的媒蚣幫,自從武夷山的十二洞天被黃衣魔僧自己一手毀去后,不但江南一帶少了許多騷扰,即使河北的碧浮宮總舵,也似乎沒有了動靜。
  這反常的情形好像是一切歸于平和的象征,但事實上卻不盡如此,突突的狼煙雖一時無蹤,但僅僅是轉了轉地而已。
  “嗚!嗚!”
  一聲聲的號角在大漠之中接連地傳播著,看那些往常總是從容不迫,意態安祥的駝隊,几乎都變得那么匆忙,好似有什么极大的危險包圍在他們四周,使他們受著壓力而不得不如此。
  天色漸晚,落日余輝像張极盡燦爛的毛毯屏樟著半邊天幅,數只老雕鼓著疲憊的羽翼,向著落日匆匆飛去,像舍棄不了光明,耗盡它渺小而又強韌的精力,赶上那即將逝去的日輪。
  “叮當!叮當!”
  駝隊的佩鈴發著清脆而惹人幽思的響聲,是那么有節奏。微顯得有些暗淡而又無比肅穆的沙漠上,一連串地漫步著十八駝隊,而帶著這駝隊的卻僅有兩人。
  兩人心中都一陣悲歎,好像是痛惜自己身上的缺憾般,几乎為這一切都是最美好的少女而怨天。
  “咱本想帶她去拜達里克河見‘回春手’,但現在只好等待戰爭結束了!”老者有些無可奈何地說。
  “爸!我們可去接‘回春手’的!”兩兄弟出于自然地說道:“回春手必然會來!”
  老者搖了搖頭,道:“平時‘回春手’自然肯來,但此時那邊也時刻需要他啊!”
  哈達,狸突不禁默然,他們不知為何會為蓮姑娘感到那么悲傷,像一件完美的圣品有了缺憾,任誰都覺得有去挽救的責任。蓮姑娘的美麗和那可說是圣洁的形態,已使這兩位蒙族青年內心中發出屬于尊敬的愛慕。
  “別替我擔心!”蓮姑娘感覺到帳中諸人在為她憂慮著,笑道:“有一天我哥哥會尋到我,他會帶我去治好我眼疾的。對了,兩位兄長,你們剛從外邊回來,可碰見些什么樣的漢人?”蓮姑娘的蒙語有些生硬,但聲音卻像黃鶯艇悅耳。
  哈達、狸突有些受寵若惊,同時道:“有許多漢人渡沙漠到拜達里克河去,姑娘兄長是那一位?”
  蓮姑娘臉上微泛起紅云,笑道:“是一位空白衣,騎粟駿馬,名叫君憶的。”
  哈達搖搖頭,說道:“沒有看到這樣一個人,而且也沒有單身的。”
  蓮姑娘臉上有些失望,但仍笑著說:“我想他馬上會尋到我的。義父,我得去休息了,請替我留意這位白衣粟色馬之人,他在中原是有名的‘白衣人’呢!”
  莎莉拉待蓮姑娘說完,牽著蓮姑娘靜靜回到他的帳幕去。
  哈達待她出去了,急著道:“父親,這漢族女子怎么來的?”
  老者含有深意地望了大儿子一眼,道:“是由一隊駝隊帶來的,只知她家園被毀,親人一個不存。那商隊頭儿帶她跋涉了半年也未尋得她親人,又不能再帶她流浪,才將她交給我。不過哈達,別妄想,你是不配她的。
  哈達臉一紅,垂頭道:“這點儿子明白,但誰能不喜歡她!”
  老者點點頭,含有深意道:“誰見了都不能不喜歡她,但愿天上能賜給她重見光明的一日。” ***
  沙漠之中太陽似乎落得特別晚,而又起得特別早,清晨總有充滿生气和清新,漠海中也不例外。
  莎莉技正提著水桶服侍著蓮蓮姑娘梳洗,哈達、狸突從帳幕中探出身來。看了看天色似乎都滿意地一舒筋骨。
  莎莉拉看見了他們,喊道:“大哥、二哥快來!”
  哈達、埋突不知什么事,赶緊跳過去。潭邊一些族人正在清洗著物件,都不時對那坐在岩石上美麗如仙女的蓮姑娘投以愛慕地一瞥。
  “大哥!”莎莉拉待兩人跑近,帶著逼迫的語气問道:“蘭托羅蓋族的噶麗絲公主美還是咱們蓮姑娘美?”
  這一問題可將哈達問住了,‘噶麗絲”是蒙疆出名的第一美人,而蓮姑娘的姿容又可稱天下無雙來比擬。
  “這……這……噶麗絲公主我又沒有見過如何得知?”哈達只好如此回答。
  “哼!”莎莉技服气道:“我就不信世上還有比咱們蓮姑娘還美的,但听說噶麗絲公主將嫁給一個叫什么黑衣的……噫!”正當莎莉拉說了一半突然頓住了,只見她凝目朝那高高的沙坡望去。
  兩兄弟也覺出有异,轉身一看,只見沙丘上突然冒起一騎,好雄壯的身影,好嬌捷地速度,不一刻已奔下坡來。
  狸突贊道:“好駿的馬!”
  蓮姑娘也覺出气氛的轉變,問道:“發生了什么事情?”
  莎莉拉像位大姐姐般自然地擋在蓮姑娘身前,悄聲道:“來了個漢人!”
  蓮蓮一急,連忙問道:“什么模樣?”
  這時哈達与狸突都迎了上去,只除了萍莉拉一人在郭蓮導則。莎莉拉也被那突來的怪客吸引住,有點机械道:“一身黑色勁裝,頭戴風遮,臉上黑糊糊的胡子真有些怕人呢,會是那黑衣人嗎?”
  郭蓮听著甚是失望。那怪客在村落頂端停下馬,相距莎莉拉這邊甚近。哈達迎上了他,問道:“朋友來此有何事?”
  來人身軀高大,面容黝黑机智,但卻顯得很憂愁,“操著蒙語道:“請問這里可是布雷肯?酋長黎各是否在?”
  哈達有些奇怪,點點頭道:“原來兩位是少主,失敬!失敬!就請兩位轉告酋長,說二年前萍水相逢的兄弟順道來訪?”
  哈達、狸突有些不信的模樣,這時那老者——黎各卻已從帳中步出,老遠看見這黑衣大漢奇特的身影,呼道:“啊!原來是老弟,想不到你還記得我這老哥哥!”
  “老哥近來安好?小弟無時不在念中……”黑衣大漢說著輕輕將風遮掀了掀,立刻一股駭人的目光射出。
  “來!來!這回可得在此住上几日了,咱帶你看看咱們族居,對了咱新近收了義女…”黎各嘮叨地說著。
  但黑衣大漢露出為難的神色,苦笑道:“老哥,咱還有急事需去拜達里克河,實在馬上得啟程。老哥美意只好等事情完結后再來拜領!’嘿衣大漢說至此,黎各已有些著急,正要再度相邀,那曉正在此時突然有奇事發生。
  黑衣大漢此時仍騎在馬上,而這馬突然鼻孔掀動,竟仰首怒嘶一聲……
  這嘶聲好不雄壯,居然揚起一陣風抄。正當黎各等贊歎著,黑衣大漢奇怪著時,那潭邊已響起一串呼聲:“龍儿!龍儿……”
  黑衣大漢听得這呼聲如中巨糙,身形一震立刻如閃電般朝潭邊射去,口中呼喊首:“蓮妹!蓮妹是你!”
  只見郭蓮踉蹌地朝這邊奔著,一下子就被黑衣大漢擁在怀中
  “我知道你會來的!我知道你會來的!”郭蓮一把將黑衣大漢抱住,放聲大哭起來。黑衣大漢輕輕抱起她,轉身朝黎各等走來。
  剛才那匹馬——龍儿的長嘶,已使眾人吃了一惊,而黑衣大漢從馬上騰身的絕技又使他們駭了一大跳,而現在的情景更使他們奇了。
  自然這黑衣大漢就是憶君了,而這女孩自然就是郭蓮。郭蓮仍在哭泣著,那是悲傷溶和著欣喜。
  “蓮妹,我終于找到你了!”憶君喃喃說著,這時龍儿也奔了過來,親熱地偎著郭蓮。
  “龍儿真好,不是它一聲嘶鳴,我真不會想到是你來了!”郭蓮破涕為笑,在憶君怀中輕輕撫摸著龍儿鼻梁。
  黎各已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為郭蓮慶幸,也悲傷自己的即將失去她了。
  “老哥!”憶君露出衷心偷憶的笑容,道:“我真想不到我找了半年的人會在你這儿!”
  黎各點點頭,笑道:“上天自有安排,你得帶你妹妹去就醫眼疾嗎?”
  “我妹妹!”憶君有些奇怪,但机敏的他立刻用漢語悄聲問道:“蓮妹,這是怎么回事?”
  郭蓮羞容滿面,小聲道:“我告訴他們找,是白衣人憶君的妹妹。”
  憶君哈哈大笑,臉上愁云一掃而空,對黎各道:“咱兄妹就打扰老哥數天吧!”
  xxX
  刮掠的沙風使整個漠海看來是一片混飩不清,炎日有些黯淡,气候有些燥熱,一切都使人不帶勁儿。
  遠處輕快地奔來騎健駒,順著干枯的河床直往西北奔去。馬上騎著兩人,風沙使兩人卷伏在大包巾之內,看不清面貌,而語聲也被風勢所淹沒。
  河沙漸漸有些潤濕,看來再前進一程就有水了。馬更加緊奔著,風沙卻逐漸消弱下去。
  “刮!刮!”
  一陣禿鷹叫嗚,受到這一騎騷扰,數十雕鳥突地振翼飛起。馬上兩人將大包巾取下,竟是一男一女。男的身材魁偉,黑膚黑裝,正是古憶君,女的自然是郭蓮了……
  地上散列著一堆堆白骨,連最后的腐肉都被大自然的清道夫——禿鷹奪食干淨。
  “唉!”
  憶君看著這令人慘痛的景象,不由自主地歎了口气,敏感的郭蓮立刻追問道:“什么事令你歎气呀?”
  憶君不愿將殘酷的事情說給郭蓮听,隨口答道:“沒有什么,我只是感歎時光過得太快,世事變化太大了。”
  郭蓮笑笑,道:“誰說不是呢!只是我們兩人又能再在一塊,也值得慶幸了!”郭蓮的溫情,在這不經心的一句話中完全流露。
  憶君心中悚然一惊,他想了喝麗絲,而且很可能在短時間內即將見著噶麗絲,那么他要如何告訴郭蓮呢?
  郭蓮雙目失明,卻養成了她能在靜中完全体察一個人心意的本領,她感覺到憶君身体一震,雖然是那么輕微,但已感到奇怪。
  “到底發生了什么事?”郭蓮翻過身來,抱住憶君脖子親熱地問道,臉上又綻開那另在任何人也無法抗拒的笑意。
  憶君知道郭蓮聰慧异常,在自己未想出妥善的方法時還是先別告訴她一切。他輕攬郭蓮腰肢,笑道:“兩年前我曾來此處,是一片兵荒馬亂。現在我又來到此處,卻景色依舊呢!”
  郭蓮并未在意他這句話,一雙玉手捧著憶君黑黝黝的臉孔,嬌嗔道:“你怎么這么懶,也不修修面孔,扎死人了!”
  憶君被她這嬌態弄得心神一蕩,將臉孔朝那白玉般的頰上一貼,故意不服气地道:“為了尋你這個妹妹哪來時間打扮呀!衣服髒了也沒人洗,肚子餓了也不能停!”
  郭蓮突然象想起了件什么事,抓住憶君問道:“你在中原是被稱為‘白衣人’?”
  憶君心中奇怪,但也答道:“是呀!”
  郭蓮摸摸他身上的衣服,又問道:“那么你為何改穿黑衣呢?”
  憶君不知她問這話有何作用,心想遲早要使她知道,不如現在告訴她,讓她惊喜一番,于是說道:“你知江潮正道中武功最高強的是誰?”
  郭蓮在關外五雄處時也常听慧等談起武林事跡,毫不思索地答道:“除了五子外即得數黑衣人和你了,你真与那黑衣人永不見面嗎?”
  憶君眉頭皺了被,當然部蓮看不見他的表情。他想了一下才道:“如果我告訴你一件事情,黑衣人和白衣人根本是一個人時,你會覺得怎么樣?”
  郭蓮睜大她那一觀看不見的美目,惊喜万分地道:“那么我的怀疑證實了!”
  這倒反使億君大吃一惊,奇道:“你如何會曉得?”
  “呵!那是憑直覺。”郭蓮笑著道。
  憶君自然不滿意這答复,追問道:“這不可能,你是猜的嗎?”
  郭蓮面容上有驕傲的神色,說道:“我懂你的性子,如果那一個白衣人是你唯一的勁敵,你是不會不去找他的,而你從沒有去過。”
  憶君仍不服,再道:“黑衣人,那件黑衣……”突然他憶起黑衣寶劍都已不在身邊。
  “君哥!”郭蓮突然緊緊偎在憶君怀中,笑道:“那位美麗的蒙族公主真要嫁你嗎?”
  憶君更是大惊,說道:“這你從何听來?”
  郭蓮得意已极,摸摸憶君那張滿是刺虯的臉孔,笑道:“這是她親口說的,而且你的黑衫青霞劍不是最好的證物?”
  億君知道瞞不過,只好說道:“我并沒有講娶……”還未說完,郭蓮已堵住他口,笑道:“我不會反對你娶他的,在那挂月峰我就曾說過,而且听說公主是這么美,你不娶不是太可惜,而且她曾聲明非你不嫁,以斷絕那些不斷的求婚者。”
  憶君半年來忙于奔波尋找郭蓮,和苦練武功,根本未去注意這對自己如此重要的事,這時從郭蓮口中得知,心中真有些不是味道。
  憶君帶著种企求的語气,問道:“你會怪我嗎?我想告訴你一些事情。”
  郭蓮搖搖頭。于是憶君將自己的事從沙漠中遭遇羊角風起,一直到十二洞天的分手,詳詳細細地告訴了郭蓮。
  郭蓮含著笑意,靜靜地听完,像頑皮的孩子道:“你知道我現在想些什么?”
  憶君見郭蓮并沒有生气,也有助成之征象,心中不禁暗喜,他搖搖頭,答道:“我怎曉得?”
  “我在想!”郭蓮像真有那么回事,笑道:“我宁愿去做那蒙古公主,可以好好跟天下聞名的黑、白衣人大打一場。”
  憶君縱聲大笑,龍儿也突然加勁猛奔起來,河水洶涌,轉眼間拜達里克河蒙族居落已在望了。那一座座的蒙古包,已有些傾倒破碎,一种凄涼而令人心窒的气氛在憶君心中生起。
  十數個老弱婦孺看見憶君郭蓮兩人奔來,遠遠地躲了開去,眼中都射出那憤恨和畏懼的眼光。
  “到了嗎?”郭蓮輕聲問道。她雙目雖不能視,但也听出周遭有人類的聲音和感覺出人類的气息。
  憶君將郭蓮擁緊了些,他早知此地正遭受兵災,但卻料不到會這么凄慘,一個男子,一個兵勇,一頭牛畜也看不見。
  蘭托羅蓋包括三十余族,憶君對路途還記得很清楚,順著那線而混濁的拜達里克河向上行去。馬行迅速,不消已到了烏拉族。
  此地較最先那地好了許多,憶君心知必然是“回春手”楊守德的功勞。只見那回春手的棚幕仍無恙,只是外邊位守著十來個蒙族戰士。
  憶君放松馬韁,在回春手幕前二丈處停住,一番身抱著郭蓮從馬背躍下,運往回春手居帳行來。
  果然兩名蒙族武士攔上前來,用那雪亮長刀在憶君身前一交叉,喝道:“什么人?是找楊大人的嗎?”
  憶君不知這句問話有何作用,點點頭道:“是的!”
  那曉這一句才出口,原先已稍有友善趨勢的態度,立刻已變得最初般凶惡。
  “速速离去,此處不許漢人求醫!”那武士露出憤恨和又有些畏懼的聲調喝叱著。并且兩把雪亮長刀也在憶君面前揮動。
  憶君倒不會為這聲威所駭,他猜想必然漢人作了些什么事情才會使這些蒙族武士對他這般憤恨而又畏懼。
  “請轉告楊大人!”憶君和緩地說:“祥云瑞霞前來拜謁!”
  憶君這句許使武士們迷惑不解,但十數武士中卻沒有一位愿意代他入內通報一聲。
  那兩個攔著他的武士見憶君竟不肯离去,揚著刀喝道:“再不走可就要挨刀子了!”
  憶君雙目一瞪,輕輕將郭蓮放下。憶君此時裝扮神气糾糾,像全身充滿了活力。這一微小動作,竟自然現出不凡的神威,使得兩個武士駭退一步。
  “告訴回春手楊大人,祥云瑞霞黑衣人來見!”憶君突然揚聲喝道。
  這句話后三字可使十數個武士同時跳起,一齊露著惊詫和不服的眼光看著憶君,但至少內中已有了友善的成份。
  一個武士匆匆跑進帳去,其余的像在評判似地注視憶君。憶君有些討厭這种眼色,但他也沒法制止啊!
  不消一刻帷幕掀起,那先前進去的武士探出頭向憶君招呼一聲,又縮了進去。
  憶君再度抱起郭蓮,在所有武士怀疑的目光中大踏步入了帳幕。
  入得來,只看陳設与兩年前絲毫未變,當中牽著的大布幕已更顯得陳舊,布幕里傳出蒼老的聲音:“是君儿嗎?”
  憶君應了一聲,掀起布竄踱了進去。只見角落里坐著那衰老不堪的回春手楊守德。先前的蒙族武士緊緊依著他站著。
  “師公玉体金安,憶君特來拜見!”憶君將郭蓮放落,躬身行了一蒙式禮。
  楊守德微微一笑,枯萎的顏面上涌現出安慰的笑容,他指著郭蓮道:“這位姑娘是誰?真是秀美得緊!”
  憶君話老早想說,立刻應道:“這位是弟子妹子小名蓮,弟子帶她來救治眼疾!”
  楊守德點點頭,他在憶君一進來即知郭蓮眼有疾病,他向那武士一揮手道:“此人不會加害于我,你去吧!”
  武士有些猶豫神色,楊守德又道:“既然他是黑衣人,你在此又有何用?”果然那武士怀疑地看了憶君一眼,乖乖地走出去。
  楊守德看武士去后,搖頭歎息道:“連日失災,大約只有我回春手才享有這三族保護的權利。唉!現在那些蒙民們几乎恨透了我們漢人。”
  憶君正想問些關于此處的憎愛分明的情形,楊守德又已說道:“讓我先看看你的眼病吧!等會儿再長談不遲。”楊守德雖享名“回春手”,但對郭蓮這眼疾也束手無策,他檢視良久才很謹慎地問道:“你妹有這病有多久了?”
  郭蓮嬌聲答道:“有十余年了……”
  楊守德搖著頭,露出無可奈何的神色,道:“這病名‘滿目障’無藥可治的!”這句話与洛水醫隱郭泰育所說的一般無二。
  憶君見回春手也無醫治的方法,但他并沒有失望,又道:“我听說有名叫‘冷芝’的珠子能治這眼疾,不知确否?”
  楊守德容色一肅,冷冷道:“如有這珠子,再重的病也能治。這樣說來,你也要上唐古烏拉山奪寶了?”
  憶君默默地點點頭,他知像楊守德這類仁心仁術的老好人,必然最忌諱這种不吉祥的事物。果然楊守德歎息道:“鐵木真藏寶圖也太過不吉,多少人為它喪了性命。唐古烏拉山此刻魅魅云集,你如何能去?”
  憶君沒有說話,只將右手伸出去請回春手替他把脈,回春手雖覺奇怪,但經年的習慣,他自然指頭搭上憶君手腕。
  “啊!”回春手楊守德突然重重哼了聲:“你中了什么毒物,竟能深藏骨內而不形于外?”
  憶君有點嘲弄地笑道:“‘寒骨之毒’,還有半年時期就得發作!”
  郭蓮在旁惊得一下子抓住憶君,道:“君哥,什么寒骨之毒?沒……沒關系吧!”
  憶君發覺失言已來不及了,他輕輕拍了拍郭蓮,苦笑道:“沒有關系的,君哥還有辦法能治得了。”
  這時回春手楊守德說話了,他很嚴肅道:“這毒太烈,那你非行去奪取‘冷芝’不可,但我想該將你妹子留下。”
  憶君看了怀中帶淚的郭蓮,道:“我來此正是這意思,但……”他話尚未說完郭蓮已搶著道:“不!我非跟你去不可!”
  憶君無奈地笑道:“我正是要說現在我知道你不會愿意留此了。師公,告訴我此地半年來的情況,弟子也好有個准備。”
  回春手楊守德很冷靜地點頭道:“剛才傳言說你是‘黑衣人’嗎?”
  憶君沒有否認,他默默注視著回春手,好似有些奇怪為何這點如何重要?
  楊守德經驗太丰富了,他覺得身前這“孩子”有太多的特質和秘密,但他仍喜歡這孩子。
  “你不知道‘黑衣人’這名字在此間有多響亮?”楊守德這樣問著,憶君已能清出這端倪。
  “半年前此地三族為爭奪鐵木真藏寶圖而大動兵戈,血注如河,尸積如山,但這戰事在一月前已結束了!”楊守德靜靜說道:“蘭托羅蓋族的公主噶麗絲武功高強,而且得著其師門相助,但察武通,古蘭班兩族人多勢眾,因此雙方死亡都甚慘重。噶麗絲不肯出讓寶圖的原因,一是害怕落入歹人之手引起更多仇殺,也因阿木達在最初給她寶圖時是要她送黑衣人的,但最后三族死傷太重,噶麗絲只好答應將寶圖拿出,由三族共享,誰知此時就有漢人參与爭奪了,几乎有數以百計的漢族武林高手突然出現,幸虧噶麗絲机智絕頂加以她有黑衣人的寶衫和青霞劍才將寶圖護住,而也正因為如此人才得知她与黑衣人,哦!該是与你的關系了。”
  “自從噶麗絲抖出你的名號后,在半年前已退出的蜈蚣幫突然又現身強奪,這樣一來蒙人為護寶圖死傷更重,最后寶圖為蜈蚣幫的黃衣魔僧用巧計奪去。這樣一來蒙族的威脅解除了,所有漢人都朝唐古烏拉山跟去。噶麗絲公主气不過,也單身只刻隨著她師門去參加爭奪。”
  楊守德對武林中之事也不甚明了,說得甚是不清,但憶君已能明白個大概,他只奇怪為何半年前會退出爭奪,而最近竟由黃衣魔僧親自出手。而且他更知黃衣魔僧与章格魯是同出于唐努烏拉山黎田青蓋一脈的,其實這也沒有什么奇怪。
  蜈蚣幫最初派赤羽劍与閩東雙怪老大杜發參加爭奪,而后黃衣魔僧得知自己的師門淵源后自然不需要再奪。而現在他突然現身將寶圖奪了去,完全是由于他師父加斯倫儿出的主意,用意以后自然會明白。
  憶君說噶麗絲已經追去了,心中不禁大急,追問道:“他們何時走的?”
  楊守德報确定道:“所有漢人都在三天前失蹤,噶麗絲公主兩天前動身。”
  憶君暗梅在黎各處盤桓數日,否則不是正好赶上喝麗絲,至此他除了追去別無他法,因此道:“師公,弟子不得不即刻起程,此去唐古拉山途遙万里,但愿能赶在噶麗絲公主前頭到達,那黃衣魔僧厲害非凡,弟子身負的寒骨之毒即是他所賜。”
  楊守德仍不放心,問道:“据說去那‘天絕峰’路徑秘奇已极,一不小心即將迷失那万岭重疊的絕境,你帶著妹子,如何走法?”
  憶君笑笑,直說無妨,敢情他早將去天絕岭途徑牢記在心。
  回春手楊守德臉上表情有戚然,對世上殘酷的事情他看得太多,現在又有一位他所喜愛的青年,將去以身蹈險,蹈蹈那所認為不吉祥的險,他覺得對憶君有著依戀,或許憶君有些像凌云,或許郭蓮有些像鳳霞,因此他眼中有了些淚水。
  憶君不能明白一位老年人的心情,雖然他卻再無時間留此安慰楊守德,他輕輕扶起郭蓮,郭蓮也榮聲道:“老伯伯,以后蓮儿會來看你。”
  正在此時突然帳外蹄聲大作,几十只鐵蹄驀然在帳外停下。
  憶君感覺有些意外,一伸手擋在郭蓮面前,疑惑地看了楊守德一眼,楊守德搖了搖頭,好似在說:“沒有關系!”
  果然帳外武士大喝:“大汗駕到!”接著是舉刀致敬的聲音。
  楊守德微微一笑道:“必是蘭托羅蓋族阿木達大汗來了,他是噶麗絲父親呢!”
  帝布掀開,先踱進兩名戰裝武士,然后那阿木達進來了。憶君曾在黑夜中見過他,對他印象至為深刻,只見阿木達仍是清瞿如昔,兩年戰亂的打擊在他原光洁的肌膚上,增添了許多紋路。
  阿木達進來后先對盤坐在地之楊守德微行一札。楊守德在蒙疆輩份尊,加以他年高体衰,各族之長早已將他視為長上。
  “楊大人沒受惊扰。”阿木達問道。
  楊守德立刻請阿木達上坐,笑道:“大汗駕臨,不胜光榮豈敢言扰!”
  楊守德笑了下,道:“這兩位是古家兄妹,前來求醫的!”
  帳內的气氛有些特殊,阿木達仔細地打量著聞名而未見過面的黑衣人,一時間他也不知要如何啟口。
  “在下古憶君兄妹參見大汗!”憶君將右腿屈膝落地,有些勉強道,只因他心中已對阿木達怀有不滿。
  阿木達自然不曉得他早見過他了,微微一笑道:“你就是中原有名的黑衣人嗎?老夫聞名已久。”
  憶君挺起身來,應道:“在下正是黑衣人,大汗有何見教?”
  阿木達似覺得這少年太過杰傲,但看他英武而豪气充沛的姿態,不禁又打心底喜愛,他微微一頓又道:“這次小女自中原回族,曾告知一些少俠豪杰事跡,并謂与少俠有白首之盟,不知确否?”
  憶君想不到阿木達會這股開門見山地說話,他害怕郭蓮有疑惑之心,立刻很机智地答道:“在下心明公主愛意,但此事須稟明家長才敢決定!”
  阿木達含笑點首,在這少年的目光中他看出有倔強、不屈和英勇的一切揉和。在蒙疆這种漢子是最受人敬佩的。
  “小女已遠赴北山,囑言如待少俠一來,即請赶忙到唐古烏拉山相助,不知少俠已得知訊息否?”
  憶君點頭道:“在下即刻就要動身,去助公主一臂之力。”
  阿木達面涌喜色,輕輕擊掌三下,帘市掀處,數個蒙族大雙捧
  著五件物品踱了進來,
  “唐努烏拉山地高亢寒冷,老夫特為少俠准備一些應用物品以壯行色!”阿木達指著人捧的物品說。
  憶君放眼看去,只見竟是兩件白翻毛的羊皮襖,一雙登山厚毛鞘,一柄鑲珠短刀,与一張伸縮自如的輕便帳幕。
  這些憶君本用不著,但一想到矯弱的郭蓮,正好需要這些御寒物品,于是行禮謝了。
  阿木達一揮手,教人又捧著出去,阿木達等待憶君說話。
  “在下這就動身!”憶君說完,一把抱郭蓮昂首闊步踱了出去,帳外的三幫武士早排成兩列歡送,加上阿木達帶來的足有五十人。
  另兩匹馬駝著阿木達贈送的物品,憶君想到又即將來臨的緊張生活,興奮得長嘯一聲,嘯聲中身子已騰空而起,挾著郭蓮輕飄飄地落在龍儿背上,龍儿好似也有意楊威,四只鐵啼竟搗得黃沙飛揚。
  “后會!”憶君大喊一聲,在數十人贊歎羡慕的眼光中,絕塵而去,從此蒙族拜達里克流域三幫,也就沒有戰事。
  唐努烏拉山在蒙疆之西北极,不但气候嚴寒,而且因崇山峻岭的隔絕,甚少有人類敢輕身涉險,但有一處特別隱密的地方,不但終年气候溫暖,而且草木茂盛,直如江南風光,即是那黎田青蓋所選擇藏寶之地——天絕峰了。
  那天絕峰直如漏斗上丰下銳,山壁竟如刀切般,除了那搭有一纖細藤索的橋梁處外,其余与附近清山相距都在二十文外。看來除了作了借助藤索,除非飛鳥才能渡過。
  微弱的陽光在此處顯得特別溫暖,草木有欣欣向榮的丰姿。但那令人永不能窺其奧妙的冷云宮,卻顯得那般神奇高深。白色如紗的云彩,一片片裊繞在山腰,使這天絕岭更顯得清幽出塵。
  在距天絕峰約有三數里的一個山峰上,此時正立著一白衫飄逸的文士,看他面巾覆面,只露出一雙精光打閃的虎目向天絕峰上的冷云宮遙望著。
  “刮!刮!”突然沖起數只天組峰特產的雪鳥,在那清明無遮的空中急促地盤旋,好似受到了什么惊扰。
  峰頂驀地又姍姍步上一人,卻是長發垂肩的女子,看他一襲黑綢裙,步履間有种說不出的嬌弱感覺。
  “你師父還未來嗎?”姍姍步上的女子很柔弱地說道。慢慢地走近這白衫蒙面文士的身側。
  蒙面武士冷笑一聲,指著天空道:“又有雪鳥沖天而起,看來不知又是那方高手駕到,今日師父必然在与門下要商對策,想是不會來了。”
  冷云宮在白霧及岩樹遮擋下,只露出一些樓閣,但一個人影也看不見。
  “你已發現有多少人來至此山?”黑衣女子問道,那秀美而略顯清瘦的面容露出焦灼的神色。
  “我曾下山探過!”蒙面文士冷冷道:“現今人山的還不多,明后兩日會達數百人,看來來犯的最厲害人物未到達,這些先頭部隊還不敢輕舉妄動。”
  “唉!”黑衣女子無限憂愁地道:“不知還要等多久才能回家啊?”
  這像是在問那白衣蒙面客,又像在問自己,蒙面文士聞言,微微將面孔轉了過來,道:“現在送你下山太危險了,何況師父說就在這几天內能逢天下我心中唯一敵手,也就是決定我一生命運的關鍵。古娘子,恕我不能現在送你下。”
  黑衣女子溫婉地笑笑,有些好奇道:“究竟誰是你生平唯一敵手?難道你非同他戰不可?”
  蒙面客將整個身子轉過來,冷冷道:“娘子還是別問這些,山頂風大,讓小弟扶你進屋休息吧!”
  黑衣女子搖搖頭,她常常听到蒙面客談起唯一敵手,但每當她問他時他又很不高興。而且她心中也怀疑著:“為何他老是蒙著臉呢?也不肯說出他的姓名呢?”
  這奇怪地兩人在山巔消失。漸漸天降幕下,大地又是一處黑暗,待那山風一起,竟憑空添上一層冷。
  冷云宮中“當!當!”的鐘聲傳來,替這崇山峻岭之中加上一絲古穆肅嚴的气息……
  “呼!呼!”一陣陣強勁的山風像憤怒的海濤般涌起,距离天絕峰三十里之遙的一塊山岩下,背著風雪正支架著一張小帳幕。
  “你听!那是什么聲音?”一個嬌嫩悅耳的聲音稚气地問道。
  “一定是冷云宮的鐘聲。蓮妹,冷嗎?”是男子的口音在回答和訊問。
  帳幕里卷縮著兩人,正是憶君和郭蓮,郭蓮穿著厚重的皮襖,但仍冷得卷成一團。憶君天賦异稟不畏寒冷,看著郭蓮冷成那模樣不禁心痛得緊。
  “你可以練那半年前我傳你的‘天陰正气’御寒,來!我助你!”憶君說著,將部蓮扶了起來,雖然在半年前憶君就將“天陰正气”練功的要訣傳給了郭蓮,但一因郭蓮從未有練武的習慣,又加上离散的大變故,是以她早就將這功夫給丟了。
  幸喜她記性特佳人又聰慧,經過億君一番解釋后,竟能屏息靜坐,行那吐納之功。
  憶君經過半年來的朝夕苦練,早將那“開天神功”与“天陰正气”練得爐火純青,功力已是大非昔比。此時除了風聲外万籟俱寂,使得郭蓮練功后,不禁凝神沉思起來。
  好一會錯綜复雜,郭蓮終于運功完畢,她長舒口气后張開眼睛,雖然她看不見,但听得出憶君的沉默。
  “你在想什么?”郭蓮輕輕問道。
  “我想明日如何帶你進冷云宮。”憶君緩緩地說道:“宮中人士個個武藝高強,而且据說有條規矩,凡入宮的人終生不得再出來,那我們該如何辦好?”
  郭蓮笑道:“我倒不憂慮此點。君哥,這山中已有多少人?”
  憶君輕輕將郭蓮摟在怀中,問道:“還冷不?”
  郭蓮仍帶著稚气,笑道:“一點也不冷了。你說,已有半數人中途退了嗎?那么那位公主到了沒有?”
  憶君見郭蓮如此追問,只好說:“的确有半數人知難而退,可能咱們龍儿速捷已赶在噶麗絲前頭。”
  郭蓮將臉一揚,几乎貼著了憶君下巴,問道:“你為何不去尋她呢?她一定也在想你啊!”
  憶君早有去尋找噶麗絲的企圖,只是他放心不下讓郭蓮單獨留在這凶險四伏的絕岭,他搖頭道:“讓你一人在此太危險了,而且這十里內起碼有一打人在近處。”
  郭蓮笑道:“他們怎會尋到此外’何況有龍儿能保護我呢,你只需將我一切准備好,只要一有事龍儿就會駝著我來找你,在這山中誰能追著龍儿?”
  憶君一想也是,龍儿雖不會使槍弄棒,但性子卻通靈已极,在這山中除了黃衣魔僧等絕少數高手外,真很難有人能追得上龍儿的。
  “好吧!我必須出外勘查一番,只要一有事,龍儿就會駝著你跑,而且我一定听到龍儿嘶聲必盡快赶回。”憶君說完,輕輕在郭蓮額上親了下,掀帷走了出去。
  帳外,白雪竟飄飄下落,憶君向卷仗在岩下的龍儿叮囑几句,竟如一只大黑鶴電閃般朝山中飛去。
  經過半年的苦練,無論身法速度俱不同凡響,看他一掠就是七、八丈,只几個起落已消失在茫茫黑夜中。
  風聲弱了,夜靜得像個死的世界。憶君像個幽靈,毫無聲息地在岩縫間飛著。
  “哼!山上的人可真不少!”他心中獨自嚼咕,敢情已被他發現許多野心奪寶之武林人士。
  奔著,奔著,幌眼間已出了數十里外,漸漸無絕峰已到了他眼前。
  “的确象個漏斗,上丰下銳。”憶君躲在一大岩石后偷偷看著,數十丈外那藤索的另一端,憶君看得見有兩位奇裝异服的人把守著。
  “這就是冷云宮的唯一通路!”喃喃自語。同一時間有這么多人來到此地,必然的冷云宮中的高人們會勃然大怒,那么一場血戰是免不了的。
  “沙!沙!”
  突然一個沉重的足步傳來,憶君覺得足步聲甚是熟悉,但他可沒有要喝問的企圖,立刻他机靈地躲了起來。
  足步聲愈來愈近,一個龐大的身影在稀薄的光亮下出現。
  “鹿加!哼怎么你也來到此地?”憶君心中暗呼,果然不會儿,那大個子鹿加大蹭著步子來到空曠的岩前。一身裝束仍如往昔,在這寒冷的天气中還是精赤著臂腿,腰間纏著那柄駭人的鐵鏈連巨斧。
  看他神气活現地來至藤索邊,將兩手往腰間一叉,突然張口道:“對面的小子們听著,大個子听說你們冷云官武藝個個高強,心中甚是不服,現在特來領教,有种的就過來!”
  對面一個近乎冷冰的聲音,用著生硬的漢語道:“第一個來送死的竟是這么一個傻小子,咱真懶動手呢!”
  鹿加气得大喊:“怎么不敢出來!”
  又是那冷冷的聲音道:“你不會過來!”
  這句話可將鹿加問住了,他輕身功夫素來不佳,就是因為知道無法過這藤索,才气憤地前來邀戰,但他那里知道非有宮主命令,冷云宮中人不得出山一步。
  “鹿加!”突然一個聲音自十丈外傳來,語落時鹿加身旁已多了個人,只見他黑衣罩体,身子比鹿加矮去了几乎兩個頭,責怪道:“怎么也不商量一聲就跑來此地?害得我們急死了,快隨我回去!”說完不容分說拉著鹿加就往回頭跑。
  “剛才那黑衣小子功夫倒還不錯!”又是好冷的聲音帶著輕視的意味說道;但他們卻未發現;另一岩石后一條黑影已跟著飛去。
  “徒儿回來了嗎?鹿加呢?”漆黑的樹林里一個中年女子的聲音問道。
  “師父,徒儿帶鹿加回來了!”另一個女子的聲音答道。
  樹林中雖然漆黑卻仍可見一些輪廓,三起帳幕中,分住著十一人,七男四女。
  “噶麗絲,你剛才出去看到些什么嗎?”又一人問。
  敢情帶鹿加回來的正是噶麗絲,只听她道:“已有數十人到達天絕峰三十里內,雖都是一流高手,但頂尖儿的尚未到來!”
  “你那黑衣人頂尖儿吧!”
  “師姐,你又取笑我了,看我以后理你不!”噶麗絲有些生气道。
  “噶麗絲,你确定君儿一定會來嗎?”一個蒼老的聲音問道。
  噶麗絲這次回答得甚是溫柔:“當然他會來的,老道伯伯……”還未待她將老道伯伯說完,只听一聲惊呼,似只大鳥般掠進一條黑影。
  “察!”
  噶麗絲青霞出鞘,一團淡綠明亮的光華,如閃電般朝黑影削去。
  這黑影好不厲害,伸手一繞一搭,在噶麗絲惊呼中寶劍已被空手奪去。這變化令十一大吃一惊,鹿加怒喝著,巨斧將要出手。
  “是我,古憶君!”在青霞光華下,樹林中一切景物竟毫纖分明,只見林中連古憶君、噶麗絲,鹿加共十二人,其余九人已有半余從地上站起來。
  噶麗絲呆得說不出話,但憶君不是一樣,他注視著地上的道裝老者,半晌半晌一句話也說不出。
  “君儿!君儿!你真的來了!”那道裝老者喊著憶君小名,竟像著魔了般。
  “老道伯伯,真的是你!”憶君一翻身跪在老道慧真子身前,居然泣不成聲。
  這道裝老者慧真子.他堅決隨噶麗絲不辭辛苦來到這唐努烏拉山,就是欲早日見著懸念十余年的憶君,這一下見著了直喜得几乎呆了。
  噶麗絲也滿眼含著喜极的淚水,呆立一旁,她也不知要從何說起。
  “君儿,你起身讓我看看!”慧真子愛怜地說著,看著憶君抬起頭,他笑了,笑得這么高興。
  憶君收了淚水,當他得知慧真子竟是噶麗絲救出險時,心中更是欣慰。十一人中除了噶麗絲、鹿加、慧真子,就是白眉老人、靈土真人師徒一門了。
  十年离散,憶君与慧真子終于相聚一起。
  ***
  天色放明,第一線日光射在這山頂之時,一對白衣男女已朝天絕峰行來。
  “君哥,你真的見著了噶麗絲公主和你那老道伯伯嗎?”郭蓮問著。
  憶君笑道:“我還騙你不成成!”“那你為何不帶我去見他們呢?”郭蓮又問。
  “將你眼疾治好后,你能真實的看見他們不是更好!”憶君笑著說,這時已來到絕岩之頂,前面就是那條藤索了。
  一條細如并指粗的藤索,在山風中一陣陣幌動,雖是十丈距离憶君有把握能一躍而過,但他不愿如此而坏了大局。憶君向四面一看,只知自己与郭蓮的到來,已引起許多隱伏者的注意。
  “冷云宮中人請出來答話!”憶君語聲才落,藤索對面立刻現出兩人,一般的打扮一般的裝束,發誓高挽,似道抱不似道袍的衣衫,一人腰間纏著條黑油油的鞭子,另一人卻手持一面足有兩尺方圓的銅劍。
  “宮主這次大發慈悲,否則你們這些人冒犯圣地還有死罪可免的嗎?”其中一人操著生硬漢語沉聲喝道。
  憶君不明白為何這人會如此說,但他不愿太耽擱時間,突然從怀中掏出一面黑色牌子高舉在手中道:“請轉知貴宮主,說中原才經世有事求見!”
  對方兩人見到憶君手中的牌子,面上都露出詫异神色,最先發話那人喝道:“請將本門令將擲交在下察明!”
  憶君毫不猶豫地一揮手,那黑色令牌竟似張著翅膀般慢慢地渡過懸崖。這一手完全是純功夫,非得有五十年深厚功力不可,但來者二十左右,自然令那兩人吃惊不小,發話那人伸出雙手,全身功力盡聚在那一接中,仍不免身形一陣搖幌,只見他臉上露出敬佩神色,如飛朝內奔去。
  憶君想不到這番竟如此容易,他怕郭蓮受惊,輕輕將情形告訴她,那曉地根本不怕,靠在憶君臂上笑道:“我才不怕呢!怎么只有我倆人來此?那公主不來嗎?”
  憶君見她總念念不忘噶麗絲,心中有些好笑道:“噶麗絲又不知我今日會來。其實四山中早有數十人在偷窺著我們,只是黃衣魔僧末到,他們還不敢發動。”
  過了好一會,宮中突然傳來一聲鐘響,在那裊裊的余音尚未結時,一條龐大灰影已從對崖扑了過來。
  “后人古憶君隨同妹子參見老前輩!”憶君對來人躬身行禮。
  只見來人正是在万松岭云龍一現的墨客利,他張著雙怀疑的眼睛不住打量憶君,道:“是才經世指派你來的嗎?”
  憶君心中知這墨客利生生性豪爽,突然張狂地大笑起來,道:“老前輩受愚了,才經世就是在下古憶君,咱乃千面人一門,精擅易容伎倆。”
  果然墨客利神秘不以為忤,也笑道:“小老弟真有一手,咱答應過你應許你一件要求,你這次前來可是要老朽履行諾言?”
  憶君點點頭道:“可以如此說,舍妹自幼失明,在下身中貴派寒骨之毒,皆需要借助貫派所藏‘冷芝明珠’一用,如宮主不以在下要求過高…”
  墨客利未待他說完,臉色突地一變,一揚手打斷憶君的話,低喝道:“跟我來!”竟一長身往對崖飛去。憶君只以為墨客利要考驗他,當下毫不猶豫,挾起郭蓮長嘯一聲,如天馬行空般輕飄飄地也落在對崖。
  那守崖人尚想攔阻,墨客利輕一搖手,帶著兩人直向內里深人,憶君見墨客利越行越快,知他在考驗自己功力,但憶君經過半年苦練功力,這時豪興大發雖挾著郭蓮仍快得似只箭般尾追去。
  墨客利速度如飛,但他听得出背后憶君絲毫未被甩后,面上不禁露出惊奇和歡慰神色,一路上有許多与先前守崖一樣裝束的男子,見著墨客利老遠就躬身行禮,但發覺憶君与郭蓮時,都惊奇万分。
  一連超過數起樓閣,兩人不知墨客利為何如此急匆,他沒有張聲訊問,只好暗暗將出人道路牢記在心。
  冷云宮面積甚大,大約盞茶時間已來至后峰一最清幽場所,小小一亭樓宇,百花爭妍,墨客利如飛隼般幌身入了那樓房。憶君也跟著飛進。
  只見內里一間小巧的精舍,檀木椅掉,床案陳設俱是古香古色。墨客利立在床榻前靜靜的對憶君一笑。
  憶君將郭蓮放下,只見她膽量倒甚大,除了微顯得气喘外,一絲也沒有駭怕的神色。
  “真快呀!這里是什么地方?君哥。”她問道。
  墨客利慈祥笑道:“這是老夫潛修之所,數百年只有你們兩人破例來此!”
  憶君心中一駭,不知墨客利說這話是何意思。墨客利一舉手憶君等落座,才緩緩道:“小老弟身中寒骨之毒,可是被那蜈蚣幫一名叫加斯倫儿的打傷?”
  記君搖頭道:“是被那蜈蚣幫主黃衣度僧所賜的,傳說黃衣魔僧与老前輩誼屬一門,不知确否?”
  墨客利痛苦地點點頭。輕輕擊了一掌,立刻房門打開了踱進一位与守崖兩人一般裝束的漢字。
  “將‘珍府’中‘冷芝明珠’拿來!”墨客利威嚴地說完,那漢子領命而去。
  “咱先將你倆的眼疾和毒傷治好再詳談不遲!”墨客利說完竟自閉目靜坐。
  郭蓮听說治目有望喜得什么似的,抱著億君連眼淚都流出來了,憶君多年來還不是盼望著一刻,只是他發覺墨客利心倩縣是沉重,自不好意思如郭蓮放肆流淚了。
  不多久那漢子捧著一方形匣子人來,跪棒至墨客利身前,墨客利接過后緩緩地將匣蓋打開,立刻一絲冷气涌滿全屋。
  時光一刻一刻流轉,精舍中郭蓮与憶君同時受著治療,憶君的毒較易吸除,被墨客利用一种怪异的手法治后,竟吸出殆盡,這時日近中天光正烈,墨客利輕輕對憶君道:“令妹复明在即,請將一切窗戶關閉!”
  憶君也明白久盲的眼睛會吃不淚太強的光線,他關心地看著墨客利用那冷藝明珠在郭蓮眼瞼四周滾動著,一面輕輕地將各扉各門都關了。立刻屋中黑暗下來。
  郭蓮被點了昏睡穴,這時眼睫毛已在微微張動。憶君抑制不住那興奮的激動,緊張地注視著她,終于她張開了眼睛。
  “我……我不是在作夢吧!”郭蓮夢囈般說著,她原本明亮清澈的美目,這時更加上一層靈性的光來,像一個青春泉水的复活。
  “蓮妹,這是真的呢,你能看見我了嗎?”憶君興奮地問著。憶君臉上又涌起迷人天真的笑容,淚珠從她雙目中不斷涌出,她興奮得抓住憶君久久不言語。
  憶君抑制住狂喜,突然轉身朝墨客利拜了下去,墨客利似是早料到他會如此,一手攔住憶君,冷冷道:“先別言謝,老夫還有些事要求你!”
  憶君大感惊奇,但也只好重新落坐,擁著喜极莫名的郭蓮靜待墨客利說話。
  墨客利長歎一聲,道:“冷云官自師祖黎田青蓋開創以來,從未求過外人,但我墨客利德鮮能寡,這次竟必須求你的助力,我先告訴你一些事情……在很久以前有兩兄弟,同投身在一位高人門下習武……后來弟弟違反了師門重律進出師門,師兄為了執行門戒律親自追蹤……在最后終于將弟弟尋獲,一番激斗后弟弟不敵,但哥哥不忍心下手殺害,只砍去他雙腿使他永不能再行走一步。”
  “這師兄就是我,弟弟就是傷你的黃衣魔僧和章格魯的師父加斯倫儿,昨天接得黃衣魔僧和章格直呈來的戰書,由加斯倫儿具名,他以一個宗師的身份向我冷云官挑戰,我身為他們師伯自不能出面對付他倆,而現今門下我知尚無一人是他倆人對手,雖然我新近收了一位天質足以与他們匹敵的,但人門才只半年,單打獨斗已不是他倆中任何一人的敵手,何況他倆聲明無論任何情況下都是兩人同上同進。”
  憶君現在才明白何以黃衣魔僧明知上此山的途徑為何要下手搶那寶圖,放情他要天下人知道他能擊敗了多年來的武林人心目中視若謎的“冷云宮”。
  “唉!”墨客利又歎口气道:“咱們冷云宮中雖人人武藝高強,但武藝是有极限的,師父雖要好,弟子天資更不可低,冷云官數百年來懼是在由人來即收為徒,很難真有天資极高的,半年前我雖下山物色了一位徒弟,但一因時日太短,二則加斯倫儿功夫并不比我低下,我新收的徒儿自不會是他們對手了……”
  憶君想不到自己突然插身在這突特的場合中,他本想只醫治好郭蓮的雙目和治療那寒骨之毒、然后就帶郭蓮下山去尋噶麗絲,此刻使他整個計划改變,他想了想,說道:“前輩的意思是要我代為消除這場災禍嗎嚴
  墨客利痛苦地點點頭,這“要求”對他來說實在難堪了,但除此一途外,又別無他法。憶君明白墨客利的苦心,他沉聲道:“老前輩無須為這事煩心,在下受黃衣魔僧一掌之毒,即使沒有前事,在下也得尋他一拚,何況又能代為前輩效勞一番。”
  墨客利僧面上露出笑意,他將那冷藝裝人盒內,交給億君道:“老夫無以為報,就以區區禮物作為紀念。”
  憶君知道推辭,反而不好,含笑接下遞給了郭蓮。郭蓮重見光完全是這珠子的,接得這珠子后真把玩不舍。
  正在此時,門外已有人輕喊聲:“宮主!”先前那位漢子踱了進來說道:“黃衣魔僧章格魯与隨行八位長老已來至崖前,請宮主出去答話!”
  墨客利喂歎一聲,仍領億君從原路奔出,憶君連忙夾起郭蓮跟蹤而起,幌眼間已臨到那懸家藤索的崖頂。
  憶君眼見對崖黑壓壓一大片人,而這邊冷云宮中也有數百人排列著,對崖黃農魔僧,章格魯囂張地立在中央,對著墨客利說道:“敝幫開山祖師加斯倫儿差遣在下師兄弟兩前來貴宮討教,師父因事未克成行,特由咱師兄弟兩出面与貴宮弟子較量一番。”
  這一番話死死將墨客利扣住,使他不能出手。果然墨客利面色由白轉青,但卻是無法。
  憶君挾著郭蓮,只見對崖所排列的人士具是黑道中的,像白眉老人等似乎尚未現身,但突然他瞥見一人,使他几乎要張聲喊起來,他輕向墨客利告罪一聲,挾著郭蓮在數百對眼光下驀地射向對崖。
  “楓姐!楓姐!”憶君朝著立于遠遠一角的黑衣女子奔去,口中興奮地大喊著。
  那黑衣女子听得這呼聲,像瘋了般迎過來,見憶君手中挾著個女子,不禁大吃一惊,憶君連忙道:“楓姐,這是蓮妹呢,她雙目已被冷云宮主治好了!”
  這黑衣女子正是辛飄楓,被墨客利救時已身負重傷,就一直在這唐努烏拉山中養傷,現在一下子見著親人,不禁淚流滿面。
  “君弟,你怎么來的,大哥他們呢?”辛飄楓問道,眼里充滿企望神色。
  “大哥安好,關外五雄已重立根基,飄楓姐,你是怎地在此?”憶君問著,郭蓮更喜得拖著飄楓直笑。
  “我是被冷云官宮主和他老人家弟子救了的!辛飄楓說時向身后那蒙面文士指去,憶君朝那蒙面文士深深一揖,謝道:“承蒙大俠救援兄嫂,敢乞得聆大名!”
  憶君覺出此人口音甚是廝熟,但一時也想不起來,他有些不滿此人的冷淡,但看他救飄楓的面上不欲同他計較。
  那人也冷冷點點頭算是回答。飄楓和郭蓮早已親熱地談著根本忘了此身在何處。而此時,崖上戰事已展了開來。
  郭蓮在向辛飄楓講述著复明經過,而蒙面文士同憶君卻不約而同向斗場靠近。來犯的一方僅是打定看風使舵的主意,只替黃衣魔僧助威著。
  憶君見場中那黃衣魔僧同章格魯俱是赤手空拳,已連傷那冷云宮主四位好手。憶君從他倆人的功力招式上。發覺他倆在這半年中也進步不知多少,心中不禁有些憂慮。
  第六、七兩位也也在黃農魔僧手下倒地,墨客利眉頭已緊皺,突然憶君見那蒙面文士在人叢中陡地大喝:“住手!”竟朝斗場走去。
  這現象有些反常,誰也不知道這蒙面人是那一邊的,而且不肯露出真面目。
  黃農魔借有些張狂,叱道:“你是冷云官人嗎?為何不放以真面目承人?”
  蒙面客也狂笑道:“這你管不著,在下看你不順眼就要管這閒事。”
  黃衣魔僧哈哈大笑,指著對崖道:“咱黃衣魔僧今日只找冷云宮,或者黑、白衣人的晦气,可沒閒功夫尋你小子的樂于,來人!”立刻八位長老進入場中,團團將那蒙面客圍住。
  “白衣人在此!”憶君在人叢中大呼,昂首闊步地走出去,立刻又引得人群騷動,郭建、辛飄楓听得了也緊張奔過來。
  蒙面客似乎有些責怪憶君的多事,冷冷瞥了億君一眼,卻朝八位長老喝道:“就先將几位狗爪子宰了再說!”語聲未落一伸手就往八人攻去。
  這八位長老正是赤羽劍尹聯倫,長白雙雕,子母离魂离于桂書,南天一鶴,閩東怪杜發,屠龍手麥南,千毒鼠全維鈞。俱是江湖上的頂尖高手。
  蒙面客似乎根本未將八人放在眼里,一招十里埋伏竟將八人一齊匝在拳風之內。
  憶君甚是佩服此人膽識勇气,但他受了墨客利之托,立刻他轉向黃農魔僧道:“前日承幫主賜在下寒骨一掌,今日白衣人不自量力仍要再討教一番!”說完也不待黃農魔僧答話,“嚇!”一聲金蛇靈鞭已握手中。
  黃衣魔僧面上帶著猙獰的笑容,微向章格魯使了個眼色,卻向人群中招呼一聲,立刻人群中跳出那千手如來施永黔和十二位白衣童子。千手如來手中持著一對三尺方圓的銅鎖,平手遞給了黃衣魔僧。
  “咱們今日使的是鞭鎖陣式,白衣小子,你最好待那黑衣小于一塊來時再動手!”黃衣魔僧朝著憶君吟吟狂笑。
  憶君心中几乎要為之發炸,反而一毫怒气不顯出,冷靜道:只我一個已足以接下你兩人,廢話少說動手吧!”
  兩起惊天動地的戰斗展了開來,蒙面客那方已戰得有聲有色,而憶君同黃農魔僧,章格魯卻靜靜地對峙盤旋著。
  辛飄楓有些著急,悄悄問道:“君弟會武嗎?他會贏嗎?”
  郭蓮對他有著無比信心,她得意地悄悄說道:“楓姐,你不知君哥就是天下聞名的黑衣人和白衣人呢!”
  辛飄楓惊得張大了眼睛,她再怎么也想不到一向以為不會武的竟是武林中第一高手的兩位同体。
  山頭上突然冒起十數個人頭,正是白眉老人和噶麗絲等,他們雖來晚了一步,卻正好赶上這場万世難逢的比斗。
  “嘿!”蒙面客吐气大喊,一雙手似化成了八雙,分次著對方八人,一時間似乎占盡了优勢。
  “此人一定是黑衣人。”有人在如此猜測。
  章格魯仍是最先忍不住,“劈招!”手中黑黝黝的怪鞭已抽出。
  憶君有心要試試對方功力,輕一提气,對章格魯劈來一鞭,視若無睹,金鞭像只劍般筆直迎上去……
  一陣飛沙走石,憶君足下紋風未動,章格魯竟“蹬”地退后兩步。
  黃農魔僧心中不禁暗囑一惊,他師兄弟兩在唐古烏拉山半年苦練,功力几乎都長進一倍,誰知這白衣人似乎比他們進步得還要快。
  “當!”
  黃衣魔僧鋼鉞微響,那兩片身薄如紙的鎖鋒成了個十字往憶君削來,鎖末臨体,一丈外憶君已感覺兩股銳風迎面襲來。
  憶君凝神走气,他知道在黃衣魔僧和章格魯的夾攻下必是不好受的,金鞭上已蘊滿“天陰正气”,左掌也使上了開天神功。
  “當當!”
  銅鎖在空中一碰,突分上下往億君攻去,在那极緊湊時間內,章格魯的黑鞭也似毒蛇般劈向背脊大穴。
  憶君明白這一戰將險惡已极,為了保存精力他打定了游斗方式!只見他足底微踩,避開一對銅鎖,突然反手一鞭往章格魯手肘繞去。
  章格魯哈哈大笑,右手微一招,那黑鞭似通靈般仍往憶君面門扎去。憶君正要他如此,足下輕向左一踩,左手呼地劈出一掌,攻的都是拿格魯必救的助下。
  這招憶君用得如此大膽,只要稍慢一步,無論銅鎖,黑鞭都招呼到他了。圍觀的人都為他吶喊一聲,憶君雄心一振金鞭展開,竟著著朝兩人攻去。‘
  靈鞭鞭法素來輕靈陰柔見長,憶君這一使開來直如一團閃閃奪目的金光,轉眼間已將對方兩人包在光幕之中。
  黃衣魔僧的銅鎖發出震天的巨響,加上章格魯的喝叱,立刻反剛才的极靜到极動。
  且不談這方,那面九人的激戰也到了白熱化,蒙面客的輕功真美妙极了,在八人的聯手相攻下竟進退自如,只是他手中已多了柄長劍,那長劍白光閃閃,一忽儿如蛇信連吐毒辣無比,一忽儿又如霸王扛鼎,蘊聚著無窮內力,与蜈蚣幫八位長老戰得勢均力敵。
  墨客利在對崖看得露出一絲微笑,而且不住點著頭,噶麗絲等也來至斗場旁邊,她已發覺憶君与黃衣魔僧的激斗,面上立刻涌起無限焦慮。她輕向靜玄子道:“師父,你看君哥會胜嗎?”
  玄靜武功此時已在噶麗絲之下,噶麗絲尚看不出她如何看得出,但她明白徒儿心理,微笑道:“古少快自然穩操胜卷!”果然噶麗絲面上露出安慰的神色。
  白眉老人卻注意著那蒙面劍客,只覺得那人形態竟十分熟悉。
  蒙面客愈戰愈勇,但八人所給的壓力也越來越大,森森的劍气彌漫全場,兩邊都展開以快打快。
  八人中以赤羽劍尹聯倫主攻,他那柄劍甚是奇特,色作赤紅而且到身上更是一張張鱗片。只見他劍走偏鋒伸吐如毒蛇般,另七人將蒙面客團團圍住。
  蒙面客此時也不敢大意,一柄寶到上下翻飛,輕靈中又顯出無比功力,而且左手更搗空連抓,一种奇特已极的勁道,往往在出奇的部位襲擊敵人。
  屠龍手麥南,与赤羽劍,子母离魂圍主內圍,其余五人主外圍,將蒙面客如鐵桶般牢牢圍住。蒙面客一柄長劍劈、點、挑、利用得狠辣已极,但旁觀者都看得出,他已沒有先前輕松了。
  郭蓮雖只注意憶君,但她也被那蒙面人吸引,她不諸武藝,從人數上觀她以為蒙面人是比憶君強的,她悄悄間飄楓道:“這人是誰啊?”
  辛飄楓也并不知道,她答道:“此人真是怪异,大概是冷云宮主新收的徒儿,但他卻從不未到宮中去,也不以真面目示人。”
  蒙面人的招式越使越奇,只听他手中劍突然“銻!掙!”連響,著地犧開一片耀眼光幕,宛如日正中天。這一招好不霸道,子母离魂圈首當其沖,在七位同伴全力搶救中,仍就活生生砍下一條右臂。
  蒙面人哈哈狂笑,長臉一轉突然躍出戰圈,譏道:“蜈蚣幫狗爪子們也不過爾爾!”
  子母离魂圈于挂書右臂几乎被齊根營下,早痛得他面色慘變。其余七人卻不答話,齊喝一聲一齊又攻上,這次蒙面客長劍更是飄忽,好似有心要當著眾人表現一番,口中連連喝叱著,只見他足下似倒踩七星,一連閃過對方几件毒辣兵刃,而當胞受麥南正夾著如雷般屠龍掌力劈來。
  蒙面客暴喝一聲:“好!”,猛地左掌撒出在空中与那杜發碰了一掌,右手卻一沉腕,化上迎為划力。這招可出了麥南意外,眼看自己小腿不保,立刻硬生生將擊出掌力改向下未。
  “哈哈!”蒙面客又是一聲長笑,聲音中含著凄厲的味道。長劍又洒了開來,霎時青光溫目,這一招正是昆侖派星劍中“万點銀星”,万朵銀花中一縷冷風在极端不可能的情況下刺入麥南胸膛。
  麥南狂吼一聲,全部功力在臨時的全力向外一擊,但一切都晚了。
  蒙面客去了兩個只覺壓力大減,而所剩六位長老更拚出了全力,他們几乎每一位都以為這极強的對手就是那黑衣人了,但招式上又极相似。
  旁觀看的鐘源卻有些疑惑,他向白眉老人問道:“師父,那蒙面人一招‘万點銀星’不正是咱們昆侖絕學,只是他使出來可強過咱們多啦!”
  白眉老人點點頭,臉上有种傷感和似悲云突老的表情,黯道:“此人功力不同凡響,足堪与黑、白衣人相提并論!”
  八位長老起初把蒙面客估計太低,這時被連傷兩人反而打出陣式來,只見兩人左方牽制,兩人右方牽制,其余兩人一前一后進攻。這一打法立刻收效,一時間蒙面客又陷于危境。
  而此間另一方卻傳出“轟!轟!”兩聲巨響,塵土飛場中,憶君哈哈狂笑,只見他單掌仍平舉,而黃衣魔僧与章格魯卻露出呆痴神色。
  敢情憶君以一手幫兩手競絲毫不相上下。
  “好啊!白衣人厲害!”人叢中正道一方都大喊,而郭蓮同噶麗絲臉上都涌現驕傲的笑意。
  黃衣魔憎臉色微微變了變,兩面銅錢又分了開來,与那章魯神分左右朝憶君包來。這正是他兩人半年苦練的“俄鞭陣式”。
  墨客利有心再警告憶君一聲,這是他宿夕夢寐的決戰,金鞭在他手中一閃一閃的,但他覺得少了什么,像是身体某一部分有些不适。
  “青霞!青霞!”憶君口中暗喊著,他确知此刻需要那柄青霞。他側頭偷眼一看,他瞥見焦急一旁的噶麗絲了!
  “噶麗絲!青霞!青霞!”他這分神一呼,黃衣魔僧与章格魯已一同發動,只聞平地涌起一片隆隆聲和銳嘯聲,直向憶君壓去。
  連墨客利這般高手也看得眼暴精光,敢情他從黃衣魔僧与章格魯身上發現本門兩种絕學——銅鎖和黑鞭竟被發揚到了极致。這點他不得不佩服身上弟弟加斯倫儿,但卻為億君擔心著。
  噶麗絲明白要什么?她昨夜從憶君口中也知道他也是白衣人的化身,那么他是打算鞭劍合壁來對抗這鎖鞭之陣了,于是她盡量地靠近戰場。
  憶君想起父親的慘死,眼中已冒出怒火,他陰陽兩神功在半年內已練至造极,這時由內而外涌,只听他大喊一聲,金鞭已平削而出。
  “玉女分錦!”鹿加在旁興奮得大嚷,他突然加入戰團一斧頭向六位長老中的千毒鼠劈去,用的可也正是這招“玉女分錦”。
  蒙面客見平空多出鹿加,气憤道:“這儿沒有你的事,誰要你幫忙?”
  鹿加可不理他這一套,他是早已手痒,一面將巨斧使開,一面笑道:“這几個龜孫子又不是你的,你打得我打不得!”
  蒙面客被逼得無法再開口,悶哼一聲只好迎戰五敵。場中變化直使人眼花繚亂,鹿加的滲入使斗場生色不少。蒙面客得著他助力,晃眼間連傷兩位長老,剩下的已有不堪一戰的樣子。
  鹿加經過不斷地苦練,將那三招絕學使得出神人化,此時他正施出第二招“靈蛇翔鞭”,千鼠毒只覺四面都是森森巨斧,無論朝那方躲避似都無效,他長歎一聲,將千毒棍一舉,只好內功相拚了。
  “碰!”
  鹿加的巨斧确在千毒棍上,一陣黃煙冒起,千毒鼠卻被震至三丈以外。
  “徒儿罷手!有毒!”墨客利在對崖一張身扑了過來,三兩招就將剩余的長老逼退數丈,面臨千毒棍中的毒煙也被掃得一干二淨。
  蒙面客在喘息著,雖然他剛才仍驍勇如虎,其實內力已耗過多。他用劍一撐身体,疲憊地問道:“那人就是黑衣人了!”
  墨客利點點頭,有些愛怜道:“他是集黑、白衣人于一身呢!”
  蒙面客歎息地搖搖頭,雖然看不見他表情,但想像得出他心中很難過。蜈蚣幫的人靜靜將各位傷殘長老扶回人叢,斗場中只剩下憶君和黃衣魔僧等三人。
  黃衣魔僧与章格魯兩人臉都涌著獰笑,一鞭雙鎖似堵銅牆鐵壁,牢牢將憶君困在當中。
  形式上看來對憶君有些不利,墨客利不禁為他捏把冷汗。黃衣度僧等被他否認為師使,正因如此他才不能出手懲治他倆。
  場中每一人都屏住了气息,雙方所使的招式都是一比即收,几乎連接触都未有,但內里卻不知包含著多少凶險和絕招。
  郭蓮看不懂,也不些不耐煩,她是相信億君的,相信他一定能贏。因此她不太在乎斗場中的變化。只見郭蓮朝遠處那姑娘走去,她听得憶君曾叫那位姑娘為噶麗絲。
  漸漸地走近了噶麗絲,她發覺噶麗絲很美,而且從噶麗絲臉上那种焦急的表情知道她是多么關心著憶君。
  噶麗絲根本未發覺有人悄悄靠近自己,她已被那凶險的戰斗吸引住了,她在等待時机交給憶君那柄“青霞”。
  戰式越來越緊湊,黃衣魔僧的銅鎖已如雷霆万鈞朝憶君壓來。章格魯怪鞭卻無聲無息地繞向憶君小腿。
  憶君超發覺得這陣式的威力,只見他突地膜身躍起,左手一招“南海居龍”在兩面銅鎖一隙中突襲黃衣魔僧,金鞭于“靈蛇反卷”倒打章格魯頓項。
  這一兩面兼顧的机警又博得一聲喝彩,但憶君已騰起身來卻危險已极……
  果然黃衣魔僧哈哈大笑,一面銅鎖向下一展,盡似張開一幅金色地网,另一面銅俄卻与章格魯的黑鞭如霸王扛天般抬上去。
  “當!當!……”
  一陣串脆響不絕于耳,憶君在空中借著下擊之力一連飛起數次,當已騰身一最高,突地雙足亂搗,一人身形像陡地化為數十條身影翩翩下降。這正是此循絕學“凌霄步”的妙用。場邊請人連黑客利都看得呆了。
  “嘿!”黃衣魔僧見對方如此輕易脫出掌握不禁有些气憤,他朝拿格魯打個招呼,立刻兩人也展開一身小巧功夫与憶君較量起來。三人輕功俱是絕世罕見,晃眼間已人影縱橫飛舞得只余下一片影子。
  郭蓮見那噶麗絲似乎看得入迷,她輕輕喚道:“公主!公主!噶麗絲雖在聚精會神中,也听見這嬌媚已极的呼喚,她极快地轉過身來,卻發覺身后立著位從未看過的美麗少女。
  “你是…你是……”她敏感聯想到一個人,但不容她開口,郭蓮又問道:“你是噶麗絲公主嗎?”
  噶麗絲微微一笑,她想:“只有那一人才會有如些美麗了!”她想著不禁笑了,而郭蓮也笑。
  這時場中突然三聲大喝突然響起,噶麗絲立刻轉身回望,只見憶君右手金鞭正顫巍巍地朝章格魯擊去,而左手一揚卻裹地一聲霹靂。
  兩聲內力相碰的巨響后,憶君退后兩步,黃衣魔僧与章格魯卻都退一步。
  噶麗絲得著這良机,嬌哼一聲:“接劍!”一溜青光已向憶君飛去。
  憶君憑著消耗內力,想要的就是這個,他一反手接著青霞,面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黃衣魔僧看到了青霞,臉色變了變,“鞭劍合壁”,他心中暗呼著,卻有一种不祥的預兆。
  “來吧!”憶君手中握著青霞与金鞭,半年來的苦練已成一股激越的洪流在他体內奔騰。他暗呼著,卻一步步朝兩人行去。
  黃衣魔僧望著那條金光閃閃的鞭子,和青霞流轉的寶劍,不知為何心中會涌起一种說不出的怯意。
  “刷!”
  仍是章格魯首先發動,他喝聲尖厲刺耳,听來使人難受之极。
  憶君哈哈大笑,青光与金光織成一片燦爛的采幕,一下投入鞭影造成的陣式。
  這番戰斗慘烈已极,三人几乎都盡力而為。
  日斜不黯,劇斗之下誰也沒注意到時光的運轉。何況更有劍气鞭光相映爭輝。
  黃衣魔僧兩人受加斯倫苦心教導,為的就是要擊敗黑白衣人,現在只要擊敗面前這一人,就等于擊敗兩人,但這何其難啊!
  “伏魔劍式”与“靈蛇鞭法”精妙已极,何況再加上妙絕人衰的一凌霄步法”,不一刻憶君已取得优勢。只見他右手鞭左手劍吞吐不定。
  眨眼間兩人已被他罩在青光金影之中。黃衣魔僧尚支持得住,章格魯已有點力不從心了。
  高手相爭在短時間內是不會分出胜負,何況是憶君這等高手。二、三千招已過去,三人仍酣戰著。
  日光照在這又黃又白的山岭,有种說不出的凄涼,但誰也沒有去注意那些。
  憶君神光湛湛的雙目,牢牢盯著對方,一鞭一劍幻出千百种光彩變化,几乎取得了整個主動。
  黃衣魔僧銅鉞仍很威猛,但“螭盤勁”与“寒骨掌力”全已用上。
  章格魯如果不是黃衣魔僧照顧著他,早已被傷了多處,他心中既气憤,又有些慚愧,但可使他生了以死相拚之念,而心神也亂。
  “嘿!”
  他趁著億君主攻黃衣魔僧之時,驀地將鞭交在左手,右手卻不顧命奮力朝憶君打去。這一掌沒有收回的余地,但卻逼得憶君非自救不可。
  憶君知道時机到了,他金鞭一轉,一招“橫江斷流”阻住黃農魔僧追擊,左手育光暴漲,一翻一所,只聞章格魯慘哼一聲,胸肋間已被青霞貫入。
  憶君一翻中已硬接了章格魯寒骨掌力,他留有功力在那一斫,因此一翻之功力也就未純,立刻被震退三步,只聞一陣气血翻涌。
  黃衣魔憎見師弟這般莽撞畢命,气得狂命一聲,“呼”地一只銅鉞向憶君擲來。
  墨客利大喊:“小心!”
  憶君已覺出銅鎖來勢不輕,不但沉若山岳,而帶起的气旋已銳得似刀刃。他知道這是黃衣魔僧的畢生功力,卻不知還藏有极厲招式。立刻不加思索,一溜精光,那金蛇靈鞭已排擲上去,自己向右方飛躲。
  只聞“輕隆”一聲,那金鞭才一接触,銅鎖突然自動炸開,數以千計的碎屑向憶君罩來。
  憶君心知免不了了,全身功力立刻滿布全身,而青霞卻一招“后翠射日”朝黃衣魔僧擲去,這一擲也是憶君畢生功力,其勢直如長虹。
  黃衣魔憎看自己最厲害的一招已足以殺傷對方,正在慶幸時,那曉—溜青光已到了自己面門。他匆忙中舉鍬一擋,但青霞千古神器,而他功力更去遠矣,只听他狂吼一聲,被青霞穿鎖然后針死在地上。
  憶君眼看魔頭畢命,心頭一松全身一陣劇痛登時失去了知覺
  尾聲
  居揚河邊靜靜地馳著一行車輛,車輛前一個白眉蒼蒼的道上正連聲歎息。旁邊一位濃髯巨漢卻安靜地說:“師父!別為師弟悲傷了,師弟能成為冷云宮的第一傳人不是很好嗎?師父不見他此刻身手如此高強!”
  白眉老人歎著點頭:“龍任飛跟著墨客利前輩自然比踉我強,我當然希望他能學得一身出色本領,但從今以后我卻看不見他!唉!這次回山必不再出江湖!”
  馬上的正是白眉老人和鐘源,蔡直。敢情那蒙面人正是傷心遠走的龍任飛,他看見了黑衣人——憶君的絕藝,死心地跟著墨客利進冷云宮了。
  這時最后的蓬車傳來一個笑語:“君儿!你好些了嗎?”
  車中一個快樂的聲音應道:“老道伯伯!君儿已完全好了呢!噶麗絲,你說是嗎?”
  噶麗絲嬌跪地笑了,道:“看你傷這么重真叫蓮妹擔心死了呢!”
  郭蓮不依道:“難不成你不擔心!”
  慧真子哈哈大笑,打趣著說:“現在就開始吵了,以后將怎么辦啊?”
  篷車進了關外五推新建的牧場,余下的僅是憶君尷尬而滿足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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