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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刀光劍影


  桌子沒有山珍海味,只有几盤十分精致的家常菜,酒也不是難得一見的佳釀,只不過是兩壇陳年女儿紅而已,但坐在席上,卻使人有一种极為溫馨的感覺。
  這就是鼎廬的特色。
  鼎廬并非陳設豪華的大酒樓,僅僅是個擁有三間雅房的小餐館,每天也只做三桌生意,而且一定是晚上。
  但是今天晚上卻開出了第四桌,因為今天做東的雖非當地名流,主客就是魔手葉天,而葉天剛好是鼎廬主人的好友。
  至于鼎廬的主人,當然是以風姿綽約、巧手無雙而馳名全城的小玉。
  當年葉天到襄陽的第一頓飯,就是在鼎廬吃的。那個時候葉天還有點錢,鼎廬的名气也沒有現在大,但是小玉的那几道拿手名菜,卻已經把葉天整個吸引住了。
  這就是他們關系的開始,如非有這种交情,葉天想在這里吃頓飯,恐怕也要排在兩個月以后。
  現在,小伙計又端了一道菜上來。
  葉天迫不及待地吃了一口,一邊吃著,一邊點頭。
  彭光卻已皺著鼻子,道:“這算什么菜?怎么又是一點辣味都沒有?’”小伙計道:“這是我們鼎廬的名菜西湖醋魚,請客官慢慢享用吧。”
  彭光拿起筷子,又放下道:“伙計,有沒有……西湖辣魚?”
  小伙計看了葉天一眼,咧著嘴、搖著頭退了下去。
  葉天也不斷地搖頭道:“彭兄,你除了辣的,難道別的口味的菜都不想吃?”
  彭光翻著眼睛,愣愣道:“如果菜里不加辣椒,那還算什么菜?這宁可吃白飯。”
  葉天道:“白飯也不辣啊!”
  彭光道:“我可以在里面加辣椒。”
  葉天搖頭苦笑道:“早知如此,還莫如帶你去吃趙胖子的麻辣擔擔面。”
  彭光道:“那怎么行!我難得花錢請客,總要找個有名的地方才行,否則我還有什么面子?”
  葉天無可奈何地拍拍手,揚聲喊道:“伙計,替我拿盤辣椒來!”
  彭光立刻道:“愈辣愈好。”
  原來默默坐在下首的陳七那兩名弟兄,這時突然同時噱”地一笑。
  彭光橫眉豎眼地望著兩人,道:“笑什么?難道你們沒吃過辣椒?”
  坐在左首那個笑嘻嘻答道:“吃過,不過吃得不多,一天最多也不過兩三斤。”
  右首那個馬上接道:“他說的當然是指一個人。”
  彭光笑笑道:“一個人一天吃個兩三斤又何足為奇?我也可以。”
  左首那個又造:“可是我們老大就比我們兩個能吃多了,一天起碼也要七八斤。”
  右首那個連連搖頭道:“七八斤哪夠他吃?至少也要十來斤。”
  彭光怔了怔,道:“一天?”
  左首那個認真道:“當然是一天。”
  右首那個也正經八百地盯著他,道:“你行嗎,彭大俠?”
  彭光忽然哈哈大笑道:“這兩個家伙真會唬人,不愧是三眼陳七的弟兄。”
  他邊說邊笑瞧著葉天,顯然是在跟他說話。
  可是葉天卻像完全沒有看到也沒有听到一般,只顧喝酒吃菜,連頭都沒有抬一下。
  說話間,小伙計已將辣椒送了上來。
  容器不大,數量也不多,里邊擺的都是不折不扣的朝天椒,只只長不盈寸,色澤极為紅艷。
  彭光瞧得猛地咽了口口水,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剛剛夾起∼只,陳七那兩個弟兄又是不約而同地“嗤”地一笑。彭光只好停下筷子,瞪著兩人道:。你們又笑什么?”
  左邊那個搖著頭道:“有些事我實在不敢再在你面前多說……”
  右邊那個接口道:“說了怕你彭大俠連這盤辣椒都吃不下去。”
  彭光索性把筷子放下來,道:“你們說吧!我倒想听听看。”
  左邊那個道:“我們老大吃辣椒從不使筷子。”
  右邊那個立刻道:“也不用手。”
  彭光詫异道:“那他怎么吃?”
  左邊那個道:“他吃餅卷著吃,吃饅頭夾著吃,吃飯和著吃,吃湯泡著吃。”
  右邊那個又接道:“還有……‘吃餃子包陷于吃。”
  彭光一呆,道:“還有辣椒餃子?我怎么從來都沒听人說過?”
  左邊那個笑著道:“那可能是彭大俠孤陋寡聞了,我們昨天中午才吃過。”
  右邊那個也比手划腳道:“我一人才吃了三十來個就受不了啦,我們老大吃了六十几個,好像還沒有過原。”
  葉天好像被嚇了一跳,他這時才抬起頭來,百思不解地望著那弟兄兩人,連他也搞不清楚這兩人究竟在耍什么花樣。
  彭光更是被這兩人唬得一愣一愣的,道:“還有呢?”
  左邊那個想了想,道:“我們老大一睜眼就要吃辣椒,不吃沒力气起來;臨睡前也非吃不可,否則根本就睡不著。”
  右首的那個也想了想,道:“還有,我們老大連早晨漱口都是用辣椒油,這种事只怕彰大俠都沒听說過,也許連想都沒想到過。”
  彭光听得哈哈大笑,連一旁的葉天也忍不住笑出聲來。
  但陳七那兩個弟兄卻一絲笑容都沒有,都在一本正經地望著彭光,一副非叫他相信不可的樣子。
  彭光端了口大气,道:“好、好,你們吹牛的本事還真不小,我的确想也沒想到過。好在三眼陳七馬上就到,他究竟有几斤几兩,少時即可分曉。”
  話剛說完,曹老板已帶著陳七走進來。
  彭光立刻站起來,叫道:“陳七,你來得正好,我剛好有件事要問你。”
  他說起話來臉不紅气不端,一點都不像曾經做過虧心事,神態非常自然。
  陳七卻握著拳頭瞪著眼,滿臉敵意地盯著他,對他的問話根本理都不理。
  彭光一點都不生气,依然神態自老道:“听你這兩個弟兄說你很能吃辣椒,不知是真是假?”
  陳七光源了他那兩個弟兄一眼,才冷冷道:“是又怎么樣?
  老實告訴你,我不但能吃辣椒,而且每天還睡辣椒。”
  彭光呆了呆,道:“睡辣椒是什么意思?”
  陳七道:“睡辣椒的意思就是我枕頭里裝的不是養麥皮,也不是綠豆殼,被里裝的也不是棉絮,都是晒干了的朝天椒,你懂了吧?”
  這番話不但听得彭光目瞪口呆,連葉天和曹老板這兩個老江湖也傻住了。
  只有他那兩個弟兄在一邊眉開眼笑,好像對三眼陳七的答复十分贊賞。
  彭光愣了很久方道:“有這种事?”
  陳七道:“怎么沒有?我已經睡了好几年了。”
  說到這里,忽然歎了口气,接道:“只可惜最近日子混得不好,那床被已經被我們吃光了,枕頭也已吃了大半,本來這兩天正想把它補起來,誰知辛辛苦苦賺來的錢卻不知道被哪個龜孫子給偷光了,看樣子,今年冬天是不太好過了。”
  說完,又歎了口气,眼睛卻一直在狠狠地瞪著彭光。
  彭光咳了咳,道:“這你倒不必擔心,只要真是你辛苦賺來的錢,就一定跑不掉,不過……若是騙來的,那就保不住了。”
  陳七微微征了一下,目光很自然地落在葉天臉上。
  葉天一臉莫名其妙的神情,道:“這是怎么回事?你們說了半天,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曹老板笑道:“我懂。”
  葉天忙道:“能不能說給我听听?”
  曹老板源了彭光一眼,道:“陳老弟杯里本來揣著兩只金元寶,也不知被何方神圣給模走了。他在心痛之下,腦筋難免有點錯亂,所以才會如此語無倫次。”
  陳七那兩名弟兄不待曹老板說完,便已同時跳了起來,滿臉惊愕地望著陳七。
  葉天一副万事不知的樣子,訝然遭:“兩只金元寶?你是從哪里賺來的?赶快告訴我,我也去。”
  陳七那兩名弟兄不約而同道:“我們也去。”
  陳七卻緊閉著口,垂著頭,吭也不吭一聲。
  葉天做了個無可奈何的表情,道:“你不說我也不怪你,不過,你總可以告訴我是怎么丟掉的吧?”
  陳七一名弟兄立刻道:“你赶快把地方說出來,我們再去找找看。”
  另一名弟兄也急急道:“有葉大俠幫忙,我想一定可以找回來。”
  陳七搖首道:“找不回來了。”
  葉天道:“為什么?”
  陳七指著彭光,忿忿道:“因為那兩只元寶是我方才跟他在一起的時候丟掉的。”
  陳七那兩名弟兄的目光立刻轉到彭光臉上,又從臉上轉到荷包的部位。
  葉天也不禁訝然地望著彭光,道:“難怪彭兄非請客不可,原來是發了財。”
  彭光居然一點慚愧的樣子都沒有,依;日笑呵呵道:“這事好說,來,咱們先喝酒。”
  說著,舉杯朝大家晃了晃,可是卻連動也沒人動一下,所有的人都在目不轉睛地瞪著他。
  彭光只好又將酒杯放下,笑視著陳七,緩緩道:“陳老弟,不要急,那兩只元寶跑不掉的,否則我也不會拜托葉大俠把你們弟兄請來了。”
  葉天生怕把事情弄僵,赶快打圓場道:“既然彭大俠這么說,我想一定錯不了。先坐下喝杯酒定定神,其他的事,等一等再說也不遲。”
  陳七弟兄這才同時坐下,眼睛卻依然瞪著彭光,好像生怕地溜掉。
  彭光笑容不改地瞪著陳七那兩名弟兄,道:“我能不能請教你們兩位一點小問題?”
  那兩人同時把下巴一伸,像是示意要他說下去。
  彭光迫不及待道:“你們老大是不是真的很能吃辣椒?”
  那兩人竟然不約而同地猛一搖頭。
  彭光大出意外,道:“你們老大丟了金子沒好气,吃辣椒睡辣椒倒也請有可原,你們兩個平白無故替他亂吹什么牛?”
  左首那個冷哼一聲,道:“我們只是想辦法在拖延你的時間。”
  右首那個也冷笑一聲,接道:“在我們老大來到之前,絕對不能讓你動筷子。”
  彭光愣住了,過了很久才道:“可是葉大俠早就開動了,你們為什么不阻止他?”
  左首那個冷笑一聲,道:“葉大俠是我01老大的朋友,你不是。”
  另一個也冷笑著道:“我們老大還沒到,你怎么可以先吃?
  我們弟兄雖然混得不好,卻還沒有狼狽到吃人家剩菜剩飯的那种堤?健!?
  彭光听得不禁愕然,同時也不得不對這几個小混混另眼相看,急忙又舉起酒杯,道:“陳老弟,了不起,你有魔手葉天這种朋友,又有兩個如此忠心耿耿的好弟兄,實在令人羡慕。來來,我先敬你一杯!”
  陳七立即造:“且慢!”。
  彭光停杯唇邊,滿臉堆笑道:“陳老弟還有什么建議,是否想在酒里擺几只朝天椒?”
  陳七卻一點笑容都沒有,只伸出手掌,冷冷道:“你不必敬我酒,只要把金子還來就行了。”
  彭光干咳兩聲,道:“兩錠金子小事一樁,何必為這點事傷感情?”
  陳七道:“在你是件小事,對我們弟兄卻非常重要。如果你真的不想傷感情,最好是馬上把它拿出來。”
  彭光道:“就算我想拿給你也辦不到,因為金子已經不在我手上。”
  陳七急道:“不在你手上在誰手上?”
  彭光道:“當然是在我們楊老手上。好在楊老馬上就到,到時候你只要把那只殘月環的下落指給他,我保證那兩錠金子一分都不會少。”
  陳七一听楊百歲要來,全身都軟了,失魂落魄地坐回座位上,再也沒有剛剛那种神气活現的味道。
  他那兩名弟兄卻還不知天高地厚,仍在狠狠地瞪著彭光。
  葉天突然哈哈一笑,道:“有彭大俠保證,你們還擔心什么,赶緊坐下來喝酒。”
  那兩人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下來,目光卻依然在彭光的荷包部位轉來轉去。
  彭光笑容不改道:“你們盡管盡興,我們揚老是丐幫出身,從來不在乎吃人家的剩菜剩飯。”
  葉天愕然道:“楊老真的是丐幫出身?”
  彭光遲疑了一下,道:“無論是不是丐幫出身,我想他都不會在乎這种事情。”
  葉天笑笑,也不再追問。
  一旁的曹老板忽然接道:“其實大家都不必擔心,后面的茶還多得很,除非楊老來得太遲,否則絕對不至于讓他吃剩菜閒飯。”
  彭光忍不住仔細打量了曹老板一眼,道:“曹兄莫非也是這里的常客?”
  此言一出,所有的人都笑了。
  彭光被笑得滿頭霧水,只有莫名其妙地望著葉天。
  葉天摸摸鼻子,道:“他不僅是這里的常客,而且還是這里的房東,從這間鼎廬開始,一直到街尾的曹家老店,統統都是他的房子。你別看他一副窮酸相,其實有錢得很。”
  陳七一名弟兄又已接道:“而且他在東大街還開了間曾家客棧,比這間曾家老店可大多了。”
  另一個也搶著說:“還有,對街那間白娘子的客棧好像也變成他的了,听說上個月他連人帶客棧同時買了下來……”
  葉天截口道:“真的?”
  曹老板急忙道:“你不要听他胡扯,客棧是買了下來,人嘛……又不是東西,怎么能買來買去1”彭光听得哈哈大笑道:“想不到魔手葉天還有這么個有錢的朋友,失敬!失敬!”
  方才被嚇軟了的陳七,也突然開口道:“不過他那些銀子可都是一分一分地攢起來的,能有今天的身价,也實在不容易。”
  曹老板道:“可不是嘛?小富從儉,大富在命。我沒有小葉那么好的命,只有一分一分地省,不像人家,半夜三更都有人赶著給他送元寶,一送就是七八個……”
  葉天剛剛入口的酒,几乎全從鼻子嗆出來,急咳一陣,道:
  “不是十個嗎?”
  曹老板眉頭一皺,道:“十個?有那么多嗎?我看最多也不過八九個。”
  葉天歎了口气,道:“好吧!九個就九個,你赶快還給我,免得被那女人吃掉!”
  曹老板道:“哪個女人?”
  葉天道:“當然是姓白的那個女人。”
  曹老板道:“你胡說什么?那么重要的東西,我怎么可能擺在她那里!”
  葉天道:“沒擺在她那里,擺在哪里?”
  曹老板道:“當然是藏在我家里。”
  葉天道:“我看你還是赶緊交給我吧!”
  曹老板道:“急什么?反正金子沒長腳,又不會跑掉。”
  葉天道:“我怕弄丟了你賠不起。”
  曹老板道:“笑話!區區八九十兩金子,還難不倒我,你放心好了。”
  葉天道:“我一點都不放心,万一到時候你來個翻臉不認帳,我怎么辦?”
  曹老板道:“你胡扯什么!我曹老板是那种人嗎?”
  葉天道:“是。”
  不但葉天答得干脆,連陳七弟兄三人都不約而同地直點頭。
  彭光瞧得哈哈大笑道:“曹老板果然生財有道,實在令人佩服。”
  曹老板急忙擺手道:“你不要听他胡說,我這人從不貪取非分之財,更不會將朋友的錢財据為己有,當然,有的時候稍許收點過手費什么的倒是有的,你能說這是貪財嗎?”
  彭光道:“當然不是。”
  曹老板轉對著葉天,道:“你呢?你說我這算不算貪財?”
  葉天沉吟著笑道:“這個么……等你把金子交給我以后,我再答复你。”
  曹老板道:“好吧!明天一早,我就給你送過去。”
  葉天忙道:“謝啦。明天一早,我開著門等你。”
  曹老板好像很生气,接連喝了兩杯之后,突然欺近葉天,鄭重其事道:“小葉,我跟你打個商量怎么樣?”
  葉天嚇了一跳,急忙往一邊閃了閃,道:“什么事?你先說說著/曹老板道:“你手里有這么多錢,擺著也不會生小錢,咱們索性合作做個生意如何?”
  葉天道:“合作什么生意?”
  曹老板道:“縣衙對面的長興客棧正好要賣,咱們大可合資把它買下來,我包你賺錢。”
  葉天道:“抱歉,我對客棧那門生意,一點興趣都沒有。”
  曹老板道:“那是因為你不懂,其實經營客棧,有意思得不得了,不但每天有人從四面八方赶來給你送錢,而且消息還特別靈通。譬如坐在你對面的彭大俠,你知道他是從哪儿來的嗎?”
  葉天搖頭。
  陳七搶著道:“當然是來自四川。”
  曹老板道:“錯了,是從江宁來的。如果你們不信,不妨問問他。”
  彭光不作任何表示,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曹老板又道:“還有,那個叫什么完顏如姬的,按理說應該來自塞外才對,其實不然,她反而來自彭大俠的家鄉,你說奇怪不奇怪?”
  彭光听得神色一變,道:“是不是從蜀中來的?”
  曹老板道:“那我倒不能确定,我只能說她是從哪個方向上來的。”
  葉天道:“那又何足為奇?說不定她貪玩,只是先到四川轉了轉而已”曹老板大搖其頭道:“你要說彭大俠他們為了找你,先在江浙一帶轉一圈倒也可能,如果說來自塞外的人,先干辛万苦地跑一趟四川,然后再到襄陽來,你會相信嗎?”
  葉天搖頭,所有的入都在搖頭,顯然這是一件极不可能的事。
  曹老板得意洋洋道:“總之,于客棧這一行,別的不說,消息絕對比任何人都靈通,不論江湖上發生的大小事情,很快就會傳到你的耳朵里,你想不听都不行,你說是不是很有意思?”
  葉天道:“嗯,的确很有意思。”
  曹老板道:“要不要干?”
  葉天道:“不要。”
  曹老板呆了呆,道:“為什么?”
  葉天道:“我想過清靜的日子還來不及,要那么多消息于什么?”
  曹老板道:“身為江湖人,應知江湖事。像你這种人,怎么可以不了解江湖動態?”
  葉天道:“我這几年對江湖動態一無所知,不是也過得蠻既眼嗎?”
  曹老板道:“但現在跟過去不一樣了。”
  葉天道:“有什么不一樣。”
  曹老板道:“過去你是鎖匠小葉,而現在你是魔手葉天,就$你想再過過去那种悠閒的日子,恐怕也辦不到了。”
  說到這里,悄悄膘了彭光一眼,繼續道:“何況如今各路人馬齊集襄陽,多少都難免跟你扯上一點關系。你若是消息不夠.靈通,事事蒙在鼓里,豈不是要吃大虧?”
  葉天道:“就算我想知道什么消息。有你這种朋友也足夠了,何必要自己去開間客棧?”
  曹老板道:“話是沒錯,但我也不大可能每天替你白跑腿,我還有我的事,而且我也要吃飯啊!”
  葉天笑道:“那好辦,好在我現在有的是銀子,我可以請你專幫我打探消息。”
  曹老板臉色一沉,道:“笑話!我又不是沒見過銀子,你怎么可以用這种話來侮辱我!”
  葉天道:“金子能不能解決?”
  曹老板神色立刻好轉了不少,道:“好吧,誰叫你是我的朋友呢!你說,你最想知道什么事?”
  葉天不假思索道:“我要那個黑袍怪人的底細。只要你能查出來,要多少隨你說。”
  曹老板道:“好。你把他的名字告訴我,我先替你查查看。”
  葉天道:“我若是有名字,還要你查什么?”
  曹老板眼睛一翻,道:“沒有名字,你叫我根据什么去查?”
  葉天道:“當然是特征,他最大的特征,就是每次出現都穿著一襲黑袍。”
  陳七接道:“所以我們都稱他黑袍怪人。”必曹老板道:“除了穿著之外,還有沒有其他的特征?譬如說他的年紀、長相,以及特殊的習慣等等。”
  葉天想了想,道:“那人的年紀應該五十上下,身材跟我差不多,臉色特別蒼白,說起話來卻中气十足,所以我怀疑他可能戴著面具,至少也在臉部動過手腳。”
  曹老板道:“武功呢?”
  葉天道:旬邑高,走的好像是陰柔路子,极可能是個內家高一手。
  曹老板道:“還有呢?”
  葉天道:“我所知道就只有這么多。”
  彭光突然接口道:“還有,那人手腳之快,好像也踉葉大俠不相上下。”
  葉天道:“那是當然,手腳不快,還能稱得上高手嗎?”
  彭光笑笑,葉天也笑笑,笑得很自然,一點心虛的樣子都沒有。
  曹老板一面搖頭,一面哺哺道:“難,難,難。”
  葉天道:“賺金子,本來就不是件容易事,你若是做不到,我可以找別人。”
  曹老板挺胸道:“誰說我做不到?只要他是從外地來的,哪怕投宿過再小的客店,我都能打听出來。”
  葉天道:“那太好了,你什么時候可以答复我?”
  曹老板道:“明天早上。”
  葉天道:“不要忘了,明天早上我會開著門等你的。”
  曹老板道:“你可以遲一點開門,你總要給我赶著車在襄陽轉一越的時間。”
  葉天道:“好,我就等你到午時,午時不到,我可要出去了。”
  曹老板道:“你出去會到什么地方?”
  葉天道:“當然是到白娘子的客棧去。”
  曹老板一怔,道:“你到她那里去干什么?”
  葉天道:“找你討債。”
  曹老板眉頭猛地一皺,道:“我不是告訴過你.金子不在她那里嗎?”
  葉天一本正經道:“沒有金子我可以押人,等你把金子送來,我再還給你。”
  說完,眾人不約而同地哈哈大笑,連曹老板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談笑聲中,菜已一道一道地端上來,酒也一壇一壇地開,每個人都逐漸有了些酒意。
  窗外夜色已濃,猜拳行令之聲不斷地目前面三間房里傳出,听在眾人耳里,更乎添了几分酒興。
  彭光雖然菜不對味,但自有了那盤朝天椒之后,酒興大開,頻頻向眾人敬酒,敬得次數最多的便是三眼陳七,也不知是有意把他灌醉,還是向他表示歉意。
  陳七似乎已將一切煩惱統統拋諸腦后,有敬必喝,有喝必回,一分又有他那兩名弟兄斟酒布萊,轉眼便已喝得連舌頭都短了半截。
  曹老板根本不必人敬,只要是不花錢的酒,想叫他不喝都不行。
  其中只有葉天比較清醒,他不但酒量好,頭腦也比較清楚,就算喝醉了,也比一般人清醒。
  所以當彭光又向他舉杯敬酒時,他突然道:“等一等,怎么直到現在楊老還不來?該不會是找不到地方吧?”
  彭光哈哈一笑,道:“你放心,楊老是穿門越戶的老手,絕對沒有他找不到的地方,更何況前几天他還到這儿來給你送過金子,難道你忘了?”
  一旁的曹老板嚇了一跳,道:“小葉,你這次究竟收了多少金子?”
  葉天道:“多得很,你想賺都賺不完,所以你這几天最好清心寡欲,留點精神替我跑吧!”
  曹老板听得笑口大開,忍不住又灌了自己一杯,道:“你還總知道什么?你說!”
  葉天道:“等我回去好好想一想,明天見面的時候再告訴你……”
  說到這里,語聲稍許頓了一下,又道:“如果你還能活到明天。”
  曹老板征了怔道:“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葉天道:“我的意思是說,也許有人不愿意你管得太多,先把你干掉也說不定。”
  曹老板駭然道;“不會吧?”
  葉天看了彭光一眼,道:“那可難說得很。”
  彭光哈哈大笑道:“葉兄未免太多疑了,我素命金錢彭光豈是那种人?”
  葉天淡淡道:“你不是,你敢說別人也不是嗎?”
  彭光道:“我想我們這批人,絕對不會在你魔手葉天的朋友身上下手。”
  葉天道:“你敢向我保證?”
  彭光慢慢放下酒杯,遲遲疑疑道:“我……哦……”
  就在這時,窗外忽然有人接口道:“我向你葉大俠保證,不知行不行?”
  說話間,窗戶微啟,楊百歲擠身飄入,落在地上連一點聲音都沒有。
  可是他動作再輕,依然把陳七嚇了一跳,連杯里的酒都洒出了一大半。
  楊百歲卻看也沒看他一眼,只笑眯眯地瞄著葉天,顯然是在等待著他的答复。
  葉天急忙請楊百歲入座,親自為他斟酒,然后舉杯道:“方才我不過跟彭大俠開開玩笑,楊老可千万不能當真。來,我先敬你一杯。”
  說完,脖子一仰,喝了個點滴不剩。
  楊百歲也一飲而盡,道:“其實葉大俠該防范的不是老朽帶來的一幫人,而是那個黑相怪人和他手下那批人。那批人實在難對付得很,方才老朽就差一點被他們堵住,所以才會拖到現在才來。”
  葉天一惊道:“那個黑袍怪人還有手下?”
  楊百歲道:“當然有,而且個個都身手不凡。”
  葉天沉吟著道:“這么說來,我們更得先把他們的底細摸出來不可。”
  楊百歲道:“不錯,我也認為有此必要,不過行動要特別當心,万一被那批人發現,想要脫身恐怕就不容易了。”
  葉天嚼著酒意盎然的曹老板,道:“楊老的話你都听到了吧?”
  曹老板點頭不迭道:“听到了。”
  葉天道:“你行嗎?”
  曹老板道:“有金子就行。”
  葉天正色道:“這件事可非比儿戲,你不要金子沒賺到,先把命丟掉!”
  曹老板道:“那倒不會,我只在同行間偷偷打听一下,不會被他們發現的。”
  葉天道:“那你就試試看,如果不行,可千万不能勉強。”
  曹老板笑笑道:“你放心,那种要錢不要命的事,我再也不會干了”話剛說完,坐在對面的彭光忽然跳起來,指著曹老板叫道:“你是‘要錢不要命’的曹小五?”
  曹老板苦苦笑著道:“那已經是陳年往事了。現在我是既要命,又要錢,只是胃口變得很小,只要一點點就行了,所以大家都叫我‘雁過拔翎’,我倒覺得這個綽號蠻适合我,比‘要錢不要命’可好听多了。”
  彭光歎了一口气,道:“其實我早就應該猜到的,魔手葉天的朋友,怎么會有等閒之輩!”
  陳七那兩名弟兄,這時又是不約而同地一噗嗤”一笑。其中一人道:“營小五?這個名字很有意思。”
  曹老板忙道:“現在我已經老了,你們還是叫我曹老板的好。”
  另一個也立刻問道:“你當年是不是也很有名?像葉大俠一樣有名?”
  曹老板哈哈一笑道:“你們太抬舉我了,我怎么比得上鼎鼎大名的魔手葉天?尤其是在女人面前,我比他差得太遠了。”
  彭光立刻接道:“有道是物以類聚。你們跟小玉姑娘是朋友,想必她也絕非等閒人物。”
  葉天道:“嗯,她那手燒菜的功天,實在不簡單。”
  彭光道:“武功方面呢?”
  葉天扭頭望著曹老板,道:“她會武功嗎?”
  曹老板笑道:“她連活魚都不敢殺,還談什么武功?”
  葉天雙手一攤,道:“听到了吧?我們的朋友多得很,并不一定每個人都是武林人物。”
  楊百歲笑笑接道:“小玉姑娘我見過,的确不像武林中人,倒有點像哪家的千金大小姐。”
  彭光興致勃勃道:“人長得怎么樣?”
  楊百歲道:“標致极了。依我看,可比紅什么綠什么的高明多了。只可惜有些人硬是有限無珠,拿著石頭當玉捧,奈何,奈何!”
  說完,還歎了口气。
  葉天急忙又端起酒杯,道:“楊老,來,我再敬你一杯。”
  楊百歲道:“你是不是替小玉姑娘敬我?”
  葉天賠笑道:“小天忙過之后,自會親自來敬酒。這一杯是我敬你的。”
  楊百歲道:“為什么?”
  葉天道:“為了感謝你今晚出錢請客。”
  楊百歲慌忙把剛剛端起的酒杯又放下來,吃惊道:“誰說是我請客?”
  眾人听得同時一愣,每個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轉到彭光身上。
  彭光干咳兩聲,道:“我請,我請。”
  楊百歲翻著眼睛道:“你憑什么清?要請也應該叫賺錢的人請客才對。”
  彭光源了陳七一眼,道:“万—……他賺不到呢?”
  楊百歲道:“那就更應該請客了,否則人家還當我楊百歲是隨便讓人耍著玩的呢!”
  陳七听得連頭都不敢抬,鼻子几乎碰到桌面上。
  葉天面帶微笑地坐在一邊,一句話也不說,好像這件事服他根本就扯不上關系。
  曹老板和陳七那兩名弟兄臉上卻都現出了茫然之色,誰也擠不清是怎么回事。
  就在這時,門外忽然響起一陣輕碎的腳步聲。
  一季:對門而坐的彭光,似乎松了一口气,道:“莫非是小玉姑娘來了?”
  曹老板立刻道:“好像差不多了,應該是她。”
  說話間,但見房門一亮,三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一植西后地走了進來。
  后面那兩人一進門就將房門緊閉起來,然后分站兩旁,一看就知道是前面那個女人的隨從侍女。
  但前面那女人卻一點气派都沒有,長得又矮又胖,臉上擦的粉厚得連鏢都打不透。
  彭光不禁嚇了一跳,張口結舌地望著葉天,半晌沒講出一句話來。
  葉天不待他發問,便已苦笑著道:“她當然不是小玉。”
  彭光道:“那么她是誰?”
  陳七又已忍不住搶著道:“她就是來自塞外的那個完顏如姬”彭光居然笑口大開道:“那太好了!既然來了,就是客,赶快請坐!”
  完顏如姬卻看也不看他一眼,只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楊百歲,陣,道:“你的腿還真不慢啊!”
  楊百歲怔怔道:“姑娘是在說我嗎?”
  完顏如姬道:“方才被人追得像兔子一樣的,不就是你嗎?”
  楊百歲悶哼一聲.道:“但不知姑娘找我,有何指教?”
  完顏如姬嘴巴一撇道:“我才不要找你呢!我是來找他的。”
  她一面說,一面拍手朝葉天比了比。
  葉天也不禁嚇了一跳,急忙將身子往后編了縮。大叫道:
  “姑娘小心,那個東西可千万不要掉下來!”
  原來完顏如姬手上正抓著一顆黑乎乎的東西,看上去极可能是完顏世家的獨門暗器,威力無比的榴火彈。
  完顏如姬“咯咯”笑道:“你放心,這顆東西乖得很,不會輕易离開我的手掌的。”
  楊百歲忽然站起來向前湊了湊,道:“那是什么東西,能不能讓我看看?”
  完顏如姬反應极快,立刻退到門邊,厲聲道:“楊老頭儿,你最好老實∼點,否則可別怪我對你不客气/楊百歲急忙坐下來,道:“我只是想見識一下,又不是搶你的,你緊張什么?”
  完顏如姬冷笑道:“我這個人就是容易緊張,所以你最好不要輕舉妄動,免得害了自己,也連累了大家。”
  楊百歲無奈道:“好吧,我不動。你不是要找葉大俠嗎?他正在等著你開口呢。”
  葉天果然靜靜地坐在那里,一副等待她開口的模樣。
  完顏如姬馬上換了副笑臉,輕聲道:“葉大俠,我們談的那件事怎么樣了,有沒有考慮好?”
  葉天愣愣道:“什么事?”
  完顏如姬道:“當然是合作的那件事。”
  葉天搖頭道:“恐怕不太可能,因為我已經先答應別人了。”
  完顏如姬道:“你所說的別人,是不是楊老頭這批人?”
  名葉天道:“不錯。”
  完顏如姬道:“那好辦,只要你點頭,我自有辦法對付他_們。”
  葉天皺眉道:“你打算怎么對付他們?”
  完顏如姬忽然又從怀里掏出另外一顆黑乎乎的東西,在會上一掂一掂地道:“那是我的事,你不必多管。我只問你,答應還是不答應?”
  葉天急忙道:“事情可以慢慢商量,你先把手上的東西收起來再說!”
  完顏如姬道:“那可不行,這楊老頭手腳快得很,我不得不對他多作點防備。”
  楊百歲哈哈大笑道:“姑娘也未免太藐視我楊某了,你以為憑你手上那种東西,就真能把我唬住嗎?”
  完顏如姬冷冷道:“我勸你最好不要輕試,否則不但你自己粉身碎骨,而且在座的人一個也休想活命。”
  楊百歲道:“你自己呢?”
  完顏如姬道:“那倒不勞你費心。用得好,我能全身而退,卻是我的本事到家;用得不好,大家來個同歸于盡,我也不虧本。”
  楊百歲又是一聲悶哼,再也說不出話來。
  彭光忽然緩緩道:“姑娘手上那种東西,真的是傳說中的榴火彈嗎?”
  完顏如姬道:“不是榴火彈是什么?”
  彭光沉吟著道:“我看倒有點像蜀中際家溝子的‘轟天雷’。”
  完顏如姬神色大變,掂動的手也立刻停了下來。
  楊百歲冷笑道:“如果是轟天雷,威力可就小多了,只怕你還沒有出手,已被楊某制住。”
  完顏如姬也冷笑著道:“你為什么不來試試看……”
  話未說完,突然發出一聲尖叫,同時騰身縱起,回手便將掌中那兩顆黑乎乎的東西接連打了出去。
  几乎在同一時間,房門已被人撞開,一個手持短劍的女子疾如流星般的躥入房中。
  但見她手撥劍挑,以四兩撥千斤的手法,极其靈巧地將迎面打來的那兩顆東西撥出窗外,同時身形陡然一翻,短劍揮動。連聲慘叫中,陪同完顏如姬前來的那兩名侍女,兵刃尚未取出,便已死在劍鋒之下。
  而完顏如姬這時也已落地,接連倒退几步,矮胖的身子整個靠在牆壁上。身体緩緩下滑,粉墨上留下一道鮮紅的血痕,顯然是在尚未出手之前,背后已先隔門被那手持短劍的女子刻中了要害。
  就在這時,只听“轟轟”兩聲巨響,顯然是那兩顆東西所發出的爆炸聲。一時將整扇窗戶震得木片橫飛,威力十分惊人。
  事情從發生到結束,只不過是到那間的工天,房里所有的人几乎動都沒動,每個人都被那女子敏捷的身手惊得目瞪口呆,久久不得吭聲。
  直到爆炸聲響過后,彭光才猛地在桌面上一拍,道:“我猜得不錯,果然是阮家的轟天雷!”
  那手持短劍的女子道:“如非彭大俠提醒,我還真有點不敢出手。”
  彭光呆呆地望著那女子,道:“姑娘好利落的身手,還沒有請教貴姓芳名?”
  楊百歲一分歎道:“你這不是多此一問嗎?她當然是此間的主人小玉姑娘。”
  彭光指著曹老板,叫道:“可是……他分明告訴我小玉姑娘不會武功的!”
  曹老板顧盼左右,道:“我說過這种話嗎?”
  葉天笑而不答,陳七弟兄三人卻同時搖頭。
  曹老板道:“我記得我也沒有說過這种話,八成是彭大俠听錯了。”
  彭光急得臉紅脖子粗道:“我絕對不會錯,你方才不是明明說過她連活魚都不敢殺嗎?”
  曹老板道:“是啊,但不敢殺魚并不代表不敢殺人,就像不赶吃辣椒并不代表不敢吃鹽巴一樣,這种話,難道你彭大俠也听不懂?”
  彭光被堵得再也講不出話來。
  這時小玉已在葉天身旁坐下。
  燈火下,只見她略顯消瘦的臉龐已現汗珠,一頭秀發也凌亂不堪,但她臉上依然帶著微笑。笑吟吟地接口道:“曹老板是有名的杠子頭,彭大俠千万不要跟他一般見識。其實像我這几手庄家把式,在楊老和彭大俠面前,會与不會也沒什么差別,何苦為這點小事爭論?”
  她輕聲軟語,委婉道來,不但悅耳動听,而且顯得极其穩重,自然流露出一种大家風范。
  彭光整個人似乎都傻住了。
  楊百歲哈哈一笑道:“姑娘太客气了,如以劍法而論,只怕老朽也未必是姑娘之敵。”
  小玉忙道:“楊老真會說笑話,像我這几手微末的劍法,莫說是楊老這种一流高手,就連這個自稱完顏如姬的女人,如非偷襲,我也絕對不是人家的對手。”
  楊百歲連道:“姑娘太高抬我了,這一流高手四個字,老朽實在擔當不起。”
  說著,回頭看了那矮胖女人的尸体一眼,道:“不過這個小女人也實在厲害,在气絕之前,仍然可以把那兩顆轟天雷發出來,而且威力依然惊人,這一點實在不得不讓人佩服。”
  彭光立刻道:“蜀中阮家,代代都是狠角色,以個性推斷,這個女人鐵定是際家的人,絕對錯不了。”
  小玉眉間微微鐫動了一下,道:“如果真是蜀中際家的人,她又何必冒充完顏世家的子弟呢?”
  彭光沉吟著道:“我想可能是怕轟天雷的威望不夠,不足以跟葉大俠談條件吧?”
  葉天笑笑道:“那是她多慮了,其實我什么火器都怕,無論威力大小,我見到火器便跑。”
  小玉訝然道:“真的?”
  葉天道:“當然是真的,不信下次你端一盤燒紅了的煤炭上來,你看我跑不跑?”
  說完,立刻引起一陣大笑。
  小玉一面笑著,一面將頭發高高挽起,從怀里取出一只類似發簪的東西,隨手別在發髻上。
  所有的笑聲忽然間靜止下來,每個人都呆呆地望著她頭頂上那只類似發管的東西。
  小玉動也不動,只消聲道:“小葉,你看我的頭發挽得好不好看?”
  葉天道:“好看极了,你沒發覺陳七弟兄三個全都看傻了?”
  陳七這才震然跳起,緊緊張張地指著小玉頭上的發管,叫應:“楊老,你要找的東西在這里。”
  原來小王別在頭上的那只發管,竟是楊百歲遍尋不獲的殘月環。
  楊百歲看了又看,才勉強哈哈一笑道:“這東西既然在小玉姑娘手上,老朽就放心了!”
  說話間,匆匆朝窗外瞄了一眼。
  彭光立刻“噗”的一聲,將房中的燈火吹熄。
  透過破碎的窗格,院中入影隱約可見,顯然是方才的爆炸聲惊動了前面的客人,這時都已涌入后院來看熱鬧。
  黑暗中,楊百歲輕輕地咳了咳,道:“此地已不宜久留,老。朽要先告退了……至于今天這餐酒,當然是老朽請客。”
  彭光一陣摸索,把几錠銀子放在桌上,道:“在下也告辭了,銀子不夠,改天再補。”
  說完,兩人匆匆摸出房門。
  陳七急忙喊道:“楊老,你答應我的金子呢—……”一邊喊著,弟兄三人也急追了出去。
  院中的人影愈聚愈多,有的人甚至已湊到窗前往里張望。
  曹老板抓起酒壇,嘴對嘴地猛喝了几口,道:“看樣子,我也得走了。”
  葉天道:“你急什么?”
  曹老板道:“我當然急,我跟你們不一樣,我是有身家的人,万一遇到事,那還得了!”
  小玉“嗤嗤”笑道:“曹老板盡管放心喝酒,地保那邊我早,盡打點好,不到天亮,他是不會來的。”
  曹老板道;“地保倒好應付,万一官差赶來,那才糟糕,我看還是走為上策。”
  說完,拔腿朝外就走。
  葉天忙道:“好戲馬上就要登場,你難道不想看看再走?”
  曹老板邊走過道:“看戲也并不一定非在台上不可,距离遠一點,看起來更有味道。”
  葉天深深歎了一口气,直待曹老板走出房門,才突然笑道:“現在,只剩下我們兩個人了。”
  小玉聲音小得見不可聞,道:“錯了,三個!”
  葉天怔了怔,道:“你确定?”·說話間,院中忽然響起一片惊呼。緊接著是一陣“咻咻”的聲響穿窗而入。
  黑暗的房中頓時盤碗齊飛,硬將那陣“咻咻”之聲壓了下去。
  隨之而來的是一片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過了很久,房中的燈火忽又亮了起來。葉天和小玉蹤影早已不見,只有几名黑衣大漢分別將窗口房門把守住,桌旁站著一個身著黑袍。面色蒼白的老人,正是葉天急欲摸清池底細的黑袍怪人。
  房中已是一片狼藉,除了那三具尸体之外,滿地都是破碎的盤碗以及榮肴,只是那自稱完顏如姬的尸体旁,有一只殘月環正在閃閃地發著亮光。
  那黑祖怪人將頭一擺,立刻有名黑衣大漢走上去,彎身去抬取那只殘月環。
  就在那名黑衣大漢彎下身子的剎那間,完顏如姬本已僵硬的臉上陡然浮現出一抹獰笑。
  然后便是“轟’物一聲,又是一次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響。
  一隨著一陣濃煙,有條黑影穿窗而出,擰身越過院牆,瞬間在已走得無影無蹤,身手十分矯健,一看即知絕非一般江湖人物。
  隱藏在暗處的葉天,不禁倒抽了一口气,道:“這批家价倒也勤悍得很,不知究竟是什么來路?”
  小玉造:“要不要追下去看看?”
  葉天道:“那是曹老板的事,咱們總要給人家留點財路。”
  小玉沉吟了一下,道:“現在的曹老板和過去的首小五可不一樣了,他一個人行嗎?”
  葉天毫不猶豫道:“就算他不行,還有楊老頭那批人。你放心,像楊百歲那种老狐狸,他絕對不會錯過這种好机會的。”
  小玉沉默,端庄秀麗的臉孔上,忽然流露出一片狐疑之色。
  葉天咳了一聲道:“何況還有三眼陳七弟兄三個,那三個人辦別的事也許不太管用,跟蹤起人來,那可都是一等一的角色。”
  小玉淡淡地笑了笑,道:“小葉,真人面前不說假話。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究竟為什么不肯离開這里,是不是還有什么沒了的事?”
  葉天攤手道:“沒有啊!”
  小玉道:“你說謊,我一看你的神態,就知道你心里有鬼。”
  葉天道:“真的?”
  小玉道:“當然是真的,相交這么久了,你的習性,我還會不了解嗎?”
  葉天歎道:“好吧,其你厲害。”
  小玉造:“現在,你可以說實話了吧?”
  葉天道:“其實你又何必明知故問?我不肯离開這里,當然是舍不得离開你。”
  他一面說著,一面往上擠,硬將小王逼到牆角上,同時整個身子也緊緊地貼了上去。
  小玉使勁掙扎著道:“你少騙我,我又不是那個騷寡婦,你少跟我來這一套。”
  葉天道:“喲,吃醋了?”
  小玉輕哼一聲,道:“憑她也配!”
  葉天“哇嗤”笑道:“讓我嘗嘗著,嘴里有沒有酸昧?”
  一陣“噴噴”的聲響后,只听小玉气喘喘道:“你是怎么搞的,發瘋也不看看地方?”
  葉天含含糊糊道:“你放心,這個地方最隱密秘誰也看不見我們。”
  說完,又把頭低了下去,而且一雙魔手也開始在小玉熱烘烘的身子上面有了行動。
  小玉初時尚在推拒,后來索性閉起眼睛,一任他胡作非為,且不時扭動著腰身,從鼻子里發出几聲儿不可聞的零碎呻吟。
  這時客人們唯恐惹上是非,早已相繼散去,几名小伙計也都個個躲得人影不見。滿目凌亂的后院,除了隱避在暗處的葉天和小玉之外,再也沒有活的東西,顯得既冷清又凄涼。
  遠處傳來了斷斷續續的更鼓聲,已是二更時分。‘葉天活動著的手掌忽然停在小玉腹間,訝聲道:“咦,這是什么東西?”
  小玉嬌喘吁吁道:“匕首。”
  葉天似乎微微怔了一下,道:“你已經有了一柄短劍,還藏著一把匕首做什么用?”
  小玉道:“殺人。”
  葉天道:“殺人用的兵刃應該越長越好,你怎么專門用短的?”
  小玉道:“沒法子,我學的就是這种功天。”
  葉天的手又轉到她的背后,道:“這一塊是什么?”
  小玉道:“護胸。”
  葉天失笑道:“人家的護胸都裝在前面,你怎么把它擺在后面?”
  小玉道:“擺在后面有什么不好?如果完顏如姬后面有塊護胸,方才也不會被我暗算了。”
  葉天點了點頭,手又摸在她冰冷堅硬的手臂上,道:“這個我想一定是護臂了,對不對?”
  小玉道:“對。”
  葉天歎了口气,道:“你學的好像全都是拼命的功天?”
  小玉道:“對手過招,本來就是拼命,這有什么值得歎气的?”
  葉天停了停,道:“我們相交已經很久了,我從來就沒有追問過你過去的事……”
  小玉截口道:“我也沒有追問過你。”
  葉天道:“可是現在的情況不一樣了,你能不能老實告訴我,你究竟是誰?”
  小玉道:“我沒騙你,我真的叫小玉。”
  葉天道:“我不是問你的名字,我是問你的出身來歷和到襄陽來的目的。”
  小玉立刻將嘴巴閉了起來,而且閒得很緊,連一點開口的意思都沒有。
  葉天又歎了口气,道:“好吧,你不說我也不勉強你。不過等一下你可要跟得我緊一點,千万不要落單,在我搞清楚你的來歷之前,你可不能先死掉。”
  小玉一惊道:“等一下你要干什么?”
  葉天道:“追人哪!”
  小玉道:“你不是不想追嗎?”
  葉天笑了笑,道:“我為什么不想追?我只是不想追假的而已。”
  小玉呆了呆,道:“你的意思是說,方才那個黑袍怪人是假的?”
  葉天道:“不錯。”
  小玉急道:“那么真的又在哪里?”
  葉天道:“你不要急,等一等他一定會來的。”
  小玉道:“你怎么知道他一定會來?”
  葉天道:“因為那只假的殘月環是絕對騙不過他的,他一定會來找那只真的。”
  小玉道:“可是那只假的已被炸得面目全非,他怎么可能認得出來?”
  葉天道:“只要對鐵器稍有經驗的人,很簡單便可從質料上辨認出來。”
  小玉道:“這么說,你擺在房里的那只也照樣騙不過他,你又何必多此一舉?”
  葉天笑笑道:“你認為我擺在房里那只是假的,你就錯了。”
  小玉怔了怔,道:“難道那只是真的?”
  葉天道:“是不是真的我也搞不清楚,我只是物歸原主,把原來那只留在那里罷了。”
  小玉跺腳道:“你這人是怎么搞的!好不容易弄到手的東西,為什么又白白還給他?”
  葉天道:“是人家的東西,當然要還給人家,我的目的只是想看看,看過了還留著它干什么?”
  小玉道:“咦!你不是說那只殘月環极可能是開啟寶藏的鑰匙,很有价值的嗎?”
  葉天道:“是啊,就是因為太有价值,留在手里才危險。”
  小玉苦笑著道:“你倒蠻會保護自己的。”
  葉天道:“那當然。我是魔手葉天,不是曹小五,那种要錢不要命的事,我可不干。”
  小玉沉默了一會儿,突然“噗嗤”一聲,道:“你這個鬼,你又想來騙我?”
  葉天道:“我見時騙過你?”
  小玉道:“你說你只是看看,其實你已經把它印在模子上,是不是?”
  葉天摸了摸鼻子道:“什么模子?”
  小玉哼了一聲,也不再多費唇舌,索性動手在他怀里摸索起來。
  葉天似乎很怕痒,忍不住躲躲閃閃,而小玉卻一點也不肯放松,兩個人頓時扭成了一團。
  正在兩人鬧得不可開交之際,也不知為什么,突然間同時靜止下來,而且不約而同地將身子緊緊貼在牆上,目光也直向隔了一片院落的那間房間望去。
  院子里一片宁靜,遠處的房中燈火早已被最后那聲爆炸聲響震滅,除了粘在窗上的一些破碎的窗格、窗紙仍在微風中不時堤?St戽t晶秘臙妝秣贍B\病?
  可是隱在暗處的葉天和小玉卻動也不動,甚至連眼睛都不眨動一下,兩個身子緊靠著牆壁,看上去就像兩個被釘在牆上的木頭人一樣。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黑暗的房里忽然閃起了几點微弱的星火,然后又是一片死寂。
  風很輕,月色很淡。淡淡的月色下,只見一團黑影如鬼輯般的在前面的屋脊上微微一閃,便已失去蹤跡。
  葉天急忙喝了聲:“快!那家伙從后窗溜了。”
  呼喝聲中,人已縱身躍出院牆。
  几乎在同一時間,小玉也已擰身而起,纖手在牆頭一措,便已翻出牆外,動作之靈敏,姿態之优美,絲毫不在葉天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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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學殿堂 赤雷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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