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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情种魔


  火紅的夕陽剛要沉入水面之時,蕭浪也正好完成了司徒不空手建的墓碑。
  他的神情落寞,手持酒壺喃喃自語道:“司徒兄,在你生前我倆無緣對酌,如今你駕鶴西歸,蕭某只有以這壺老酒送你一程,希望你在另一個世界能過得快樂吧!”
  把壺口一轉,讓酒傾泄而下,酒在司徒不空的墓上。
  “刀不落空”司徒不空,曾經那么顯赫當代的蓋世刀王,最后也只不過是一坯黃土。
  英雄紅顏,終究枯骨,是非成敗,終歸塵土。
  生生死死,人生在世,究竟所為何來?
  出道以來,他尚是第一次認真的去思考這個問題。
  他最早出山的動机也只不過是因為年少一顆不甘寂寞的心,希望在大千紅塵中闖蕩,行万里路胜讀万卷書,倒不一定要成就什么轟轟烈烈的名聲。
  但是一步江湖無盡期,從談刀大會以來,無數使他猝不及防的事情紛至杏來,此起彼落,像一波接一波的浪潮糾纏沖擊,每次都在生与死的邊緣間掙扎求生,可是在這一刻,像是遺忘已久的平靜感覺再度填滿心胸,所有人世間的紛爭仇殺,都像是与此時的他再沒有半點關系。
  領悟“多情刀法”的無情之心對他而言更是深遠無比的影響。
  這轉變就像是他由命運棋盤中的一顆棋子變成了奕棋者,能夠用更冷靜客觀的眼光去審視全局。
  人生如夢,夢如人生,現實与虛幻往往只是一線之隔。
  六欲天魔功正是玩弄人心,弄假成真的個中高手,如果能無視假家,做到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境界,是否就能破去虛實融為一体的神級絕技——六欲天魔功!
  蕭浪輕震了一下,開始把握到破去魔功的唯一法門。
  与此同時,輕柔好听的聲音從后背傳來道:“獨飲無趣,蕭兄何不与我共謀一醉?”
  蕭浪像早已習慣了向邪真的神出鬼沒,只冷冷的掃了對方一眼,便回過頭去沒再理他。
  向邪真微微一笑道:“只看蕭兄的眼神,便知蕭兄修為又有精進,真是可喜可賀。”
  蕭浪心中暗凜向邪真眼光之高明。更可怕的是他神鬼莫測的高明身法,若不是自己因想事情而引起身体上的反應,使對方誤會自己發現到他的存在,才主動現身,恐怕絕難知道向邪真已來到自己身后。
  這些念頭只在蕭浪心里一閃而過,他冷冷應道:“向兄此言恐泊未必真心,若是蕭某功力真有精進,令師妹如霧想要完成‘血祭’的儀式將會難上加難,這應不是你兩人想要看到的結果吧!”
  向邪真晒道:“蕭兄多慮了,如霧是如霧,向某歸向某,兩者并不一定要混為一談。”
  蕭浪轉過身來,冷冷凝視向邪真道:“我竟忘了你們魔門中人行事,從來都沒有情義兩字可言。”
  向邪真漫不在乎的聳肩道:“隨蕭兄怎么想吧!”忽然舉步,走過蕭浪身旁,來到司徒不空墓彰,淡淡道:“冰姬已隨雷去夏回到了武神官。”
  蕭浪聞言一瑕,道:“這又与我何干?”
  向邪真露出一個莫測高深的微笑道:“我以為蕭兄會想知道這個消息。”
  蕭浪深吸了一口气,直到現在,他仍然搞不清楚向邪真對他真正的意圖到底是什么?
  他只知道對方如真要殺他,他早就已經不知道死去多少回。
  可是一手造成自己成為魔門祭品的入也是他。
  自与向邪真結識以來,他的行事總是出入意表,無法猜測。
  蕭浪沉吟了一會,淡然自若的道:“我知道了,多謝向兄的好意。”
  向邪真修長入發的秀眉一攏又舒,笑意盈盈的道:“蕭兄不想去找冰姬嗎?”
  蕭浪晒然道:“如果有緣,自有后會之期,若是無緣。強求也是無用,向兄認為蕭某之言可對?”
  向邪真雙目异采連連,顯是沒料到策浪會如此回答,一時之間說不上話來。
  兩人自見面以來,看似閒話家常,骨子里卻是爭鋒相對,互爭主動。
  蕭浪雖不知道向邪真為何似乎一直希望自己求他告訴自己冰儿的下落,卻直覺感應到這一點正是向邪真想要對付他的關鍵,絕不能給對方如愿以償。
  幸好他剛領倍回來的無情之心,能夠使他更冷靜的控制自己感情,即使在听到冰儿的消息,仍能維持心緒上的古井不波。
  向邪真想了一想,雙目放光,啞然失笑道:“原是如此!蕭兄終于領悟了‘多情刀法’的真諦,無怪乎連如霧也要栽上筋斗了。”
  蕭浪心中劇震,此人心智之高,實在遠超過他想像之上。
  向邪真搖頭笑歎道:“初時我還擔心蕭兄會不敵敝師妹,不過看來如今這想法已是多余,鹿死誰手,尚未可知,祝蕭兄好運吧!”
  越過蕭浪,竟就這么頭也不回的走掉了。
  蕭浪怔怔的看著向邪真离去,生平第一次怀疑自己可能是個不折不扣的大白痴!
  夕陽終于完全消失在天水交際的邊線上。
  口口口口口口
  夜空星布之時,蕭浪才回到海宁。
  夜風刺骨生寒,白日門庭若市的通街大道靜如鬼域,不見半個行人,所有店舖樓房均已門窗緊閉,只余門檐下的風燈斜照長街,倍添凄涼。
  海宁城尤如建都水域,無數形狀各异的拱橋雄跨在城內大大小小的渠道之上,兩旁林木羅列,浩然壯觀。
  蕭浪滿怀思緒,往秋水樓的方向行去。
  明天就是“血祭”六日之約的最后期限,可以預想從現在開始的十二個時辰內,必有一番惡斗,他一定要和如霧做個了斷,然后回到江杰所在的丐幫去。
  想到江杰他就不由一陣擔心,不知他現在如何了?
  听說江海天已經病逝了,江杰是否真如花公子所講的會接掌丐幫龍頭的寶座呢?
  只可惜他現在絕不能去找江杰,否則將會帶給這個朋友更多的麻煩。
  只有在解決与如霧的恩怨之后,他才能專心去應付殺手王和東方世家等接下來的難題。
  甚至連冰儿的事也要拋到一邊去,他此時不是不愿去想冰儿,而是不敢想她。
  說到底,冰儿在他心中仍占有無可替代的一席地位。
  但此時放縱自己的思緒于儿女情長中,卻是有害無益。
  他的“無情之心”,乃是抗拒如霧六欲天魔功的唯一利器,他一定要保持下去。
  想到這里,心中一動,腦海中生起被監視的感覺,倏忽止步,雙目神光電閃,往前方的橋上望去。
  眼前佳人在夜色下顯得更是如霧似幻,像是夢中才會出現的女神。
  夜風吹來,吹得她一襲薄衫隨風拂蕩,說不出的优美飄逸,又帶著一种無比含蓄的誘惑意味。
  饒是蕭浪對此女恨之入骨,也不得不承認她的美麗動人。
  但這种美麗卻會將人拉入毀滅的深淵,“魔女”兩個字字确是她最好的寫照。
  一角殘月在輕云中若隱若現,更增添了她奇詭艷麗、邪膩柔美的气質。
  街道寂靜一片,只有河水打上橋腳岸堤的聲音,沙沙響起。
  如霧首先打破沉寂,以濃烈至化不開的悲傷聲調道:“終于也要走到如今這個地步,真是情何以堪!”
  蕭浪冷冷一笑道:“廢話少說!想要蕭某的性命便放馬過來吧!”
  如霧怜惜似的看了蕭浪一眼,道:“浪子將是世上唯一能使如霧動情過的男人,只怨命運作弄,如霧非得親手殺死你不可,想想也叫人心碎。”
  蕭浪心中一震,知道如霧此話終于暴露出心中的真正情意,但卻清楚知道自己不能在這關頭心軟下來,否則將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對方此時正是動之以情,務要削弱自己的“無情之心”。
  換句話說,只要自己仍能保持在無情境界,即使魔功高過自己一籌的如霧,也沒有絕對把握收拾他。
  蕭浪深吸過一口气,俊臉有著永恒冰水般的冷峻,淡然笑道:“如霧小姐難道沒有听過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嗎?為報司徒兄之仇,即使小姐束手就擒,蕭某都非得取小姐人頭到司徒兄墳上祭拜才可。”
  如霧并沒有被蕭浪話中的絕情所撼動,幽幽一歎道:“既是如此,就讓如霧來領教浪子的‘多情刀法’吧!”
  局勢急轉直下,如霧終于愿意与蕭浪正面交鋒。
  蕭浪此時已無暇猜想如霧真正意圖,仰天發出一陣豪笑,激烈悠揚的長吟道:“多情自古空余恨,小姐請賜教!”
  不管對方意欲為何,他都要趁此時机,一舉把如霧收拾掉。
  如霧美目閃過一絲复雜掙扎的感情,但隨即被妖异的藍芒所取代,衣衫飄蕩,森厲的气勢往蕭浪涌來,將他籠罩其中。
  蕭浪心中大為凜然,直到此時他才知道對方的真正功夫是如何高明,竟能手足不移,便達到了即使是一流高手也須經過一番大動作后才能達到的气勢。
  蕭浪此刻還感覺到如霧的精神和眼神同時緊鎖在自己的身上,只要自己稍露一個破綻,將會招來對方雷霆万鈞,令人無法抵擋的攻勢。
  主動局勢已落到如霧手中。
  蕭浪虎目亮起前所未有的精芒,將貼身的配刀由長袍中緩緩抽出,每一個動作均經過精心的計算,不給予敵人有絲毫可趁之机。
  當他踏前一步時,气机感應下,如有實質的凌厲寒气立時向他集中過來,令蕭浪如墜冰窖。
  蕭浪一邊全力運功抗街如霧的森冷魔气,一邊大步往橋頭走去。
  夜風吹來,拂得橋上橋下的兩人衣發飄揚,男的固是英俊瀟洒,女的亦是嬌美如花,望之有如神仙眷侶,那能想像得到兩人馬上就要生死相搏。
  如霧俏臉微仰,也不見她有任何動作,人已飛离橋上,如一支巨煽般往蕭浪扑去。
  蕭浪看也不看,大喝一聲,橫刀揮斬她細如柳枝的纖腰。
  誰知如霧柳腰一折,競就那么迅如鬼魅的橫移開去避過刀鋒,同時自衣袖中飛出兩條絲帶,似能無限延伸般在空間中曲折穿梭,再往蕭浪身上纏去。
  蕭浪暗叫厲害,天魔功最可怕之處就是千變万化,令人無法捉摸,像如霧那樣能以兩條絲帶造成一張几無空隙的羅网,把他籠罩其中,縱使對方乃索命之敵,他仍要佩服得五体投地。
  絲帶里的空間更充滿一种難以形容的扭曲感覺,僅人心煩气躁,縱要勉強用力亦是力不從心,只是那种難受至极的感覺,已可令人不戰而敗。
  幸好蕭浪早有應付之法,立時催動体內的多情心法气勁,煩悶欲嘔的感覺不翼而飛,冷哼一聲,舞刀護住全身,人隨刀走,在迅雷不及掩耳的高速下与四周絲帶連續劈擊了百多下,終于給他在包圍网完成的一剎那前闖出絲帶的范圍。
  以如霧的眼力和狡猾多智,亦料想不到蕭浪能有此一著,破她原本以為万無一失的“天魔羅网”。
  至此不得不盡去輕敵之心,冷哼一聲,絲帶像是有生命的毒蛇般繞空轉了十多個圓圈,往蕭浪后背擊去,變相之快,足以令人昨舌。
  蕭浪感覺后背勁風襲体,不及多想,反手一刀“浪子回頭”遞出,截劈在絲帶之上。
  此舉卻正中如霧下怀,玉臂一圈,兩條絲帶閃電般卷纏而上,將刀身纏個正著,同時強大的天魔勁則似能糾葛永生永世般的把蕭浪連人帶刀緊吸不收,縱想棄刀而逃,亦是有所不能。
  蕭浪立時魂飛魄散,縱有一身刀藝,亦是派不上一點用場。
  吸力把他往如霧的方向扯去,蕭浪腦海飛快運轉,謀思破敵之道。
  如霧正得意妙法得逞之時,蕭浪嘴角忽然逸出一絲洒脫無比又孤傲不群的冷笑,不可能的事情接著發生了。
  她的絲帶和天魔勁气像是失去了目標,變得只是纏繞在空气之上。
  明明被天魔帶纏得十足十的蕭浪卻一口气往后退去,逸出她絲帶糾纏的范圍。
  如霧大吃一惊,饒是她想破腦袋,也猜不出蕭浪是用什么方法逃出她天魔羅帶的糾纏。
  蕭浪心叫好險,剛才若不是他及時回憶起与“虎衛”雷去夏的一戰,運用半生不熟的“大虛空法”逃過一劫,此刻早已凶多吉少。
  蕭浪退出十多步,顧不得背上冷汗未干,長笑道:“又殺不死我啦!小姐再試試嗎?”
  如霧腦海中仍盤旋著蕭浪剛才冷笑的動人印象,悶哼一聲道:“就看你還有多少花樣!”猛提魔功,人与絲帶渾成一体,往對方飄去。
  蕭浪有了剛才的經驗,那不知机絕不可再給如霧爭得主動,大喝一聲,全力搶攻,一式“滾滾紅塵”劈出千百道刀影,全往如霧卷去。
  如霧眼中泛起一圈詭异的藍芒,絲帶縱橫飛舞,猶如千臂齊使,硬撞入刀网中心。
  勁气交擊聲立如雨打芭蕉般急促響起。
  “啪!”一輪搶攻,兩人競都占不到便宜,齊齊一震,拉開距离。
  蕭浪回過一口气來,心中震駭莫名。
  他已竭盡全力,將“多情刀法”變幻莫測的刀路溶入浪子刀招中,務要使如霧揣測不到他的進擊路線,豈知對方那無所不在的天魔羅帶就像是佛祖的五指山,任他這齊天大圣如何神通廣大也難逃掌中,進手刀招全都徒勞無功,只能徒歎窩囊。
  孰不知如霧的吃惊絕不在他之下。
  她剛才可說使出渾身解數,卻連天魔羅帶中的殺著“天女散花”都不能使蕭浪受到一點輕傷,對方刀勁里傳送過來的古怪真气卻讓她心神激蕩,春情勃發、粉頰發燒,如飲醇酒。
  這對她來說應是絕無可能發生的事情,至此方知自己真對眼前這俊偉無匹的男于暗生情愫,才會被對方寓精于刀的罕世刀法牽動心緒。
  果真如此,蕭浪更是非死不可!
  任何感情對魔門中人來說,只會是成功路上的絆腳石。
  更何況如不能殺死蕭浪,“血祭”儀式失敗,她的下場將會是比死去更凄慘百倍。
  蕭浪并不知道自己的刀法竟會對如霧造成如此影響,見她久未進擊,一振刀鋒,笑道:“小姐如果不出手,蕭某就要回家睡大覺了。”
  如霧目射采芒,像是下定了決心般微笑道:“公子馬上就可以在天上長眠了。”絲帶縮回袖中,玉足輕移,春蔥般优美修長的十指搭在一起,緩緩探出,遙往蕭浪點去。
  星月光輝下,如霧沒有任何聯疵的玉臂閃亮著超乎凡世的動人光采,無論形態動作均齊集天下至美的妙態,將蕭浪的眼光精神完全吸引,心中涌起難以言喻的曼妙感覺。
  這在天魔門新一輩中僅次于向邪真的魔女如霧,如今終于全力施展六欲天魔功,在集魔光、魔相、魔功三合為一的攻勢之下,隱藏著她的殺手檻“天魔蓮華”,務求一舉斃敵。
  面對如霧無孔不入的魔功,蕭浪暗運多情心法,心志立時變得如盤石般堅硬冷酷,眼前幻象盡消,不為對方動搖分毫。
  炙熱的蓮勁迎面而來,蕭浪大喝一聲,把“小虛空法”送入刀身,一刀斬出,切在空處。
  奇事跟著發生了。
  永不續斷,捉摸不著的空間競似被蕭浪一刀劈出一個缺口,如霧眼前所看到的對方忽然扭曲凹陷下去,接著自己所發蓮勁像是泥牛入海般失于空間缺口處,猶如船支被卷入海底漩,蕩然無存。
  如霧花容失色,芳心劇震!她本身已是借勁卸勁的行家,但剛才蕭浪破去她的“天魔蓮華”的一刀,卻連她也弄不清楚是什么樣的手法?
  她的“天魔蓮華”成就已超越了向邪真,堪稱門內同僚第一人,已達到虛實相生的境界,敵人所能感應到的蓮勁只是虛相,真正的蓮勁卻藏在虛相之后,防不胜防,上回蕭浪便是如此吃上大虧的。
  誰知這次蕭浪競連看也不看,就以神乎其技的一刀同時破去她有無相并存的兩個蓮勁,叫她怎會不震惊。
  對蕭浪來說,他這一刀絕非僥幸,若非經過這些日子以來對“大虛空法”和“多情刀法”的領悟,再加上如霧魔功的刺激,絕對劈不出這宗匠之作,甚至能斬破虛空的—刀!
  向邪真沒有看錯,蕭浪确實是一個不出世的武學奇才,證明是壓力愈大,他的反彈愈大,更能不斷自我突破。
  如霧亦在同時決定了她最終,也是最惊人的戰術。
  如霧斜掠而起,身子有如凌風御風,以仙子下凡般的美姿投往蕭浪而來。
  蕭浪橫刀而立,雙目神光進射,一瞬不眨的盯著對方每一個動作。
  他已成功的擋過了對方鋒銳最盛的几招強擊,刻下已到了全力反扑的時候,是成是敗,便在下一個回合可以決定。
  豈知臨空而至的如霧忽由快轉緩,四肢舒張,身上的薄紗像是花瓣般分裂綻放開來,露出她原先包裹在內;絲不挂,完美無暇的玉体,曼妙的線條足以令任何人之為屏息。
  即使明知對方是在施色誘之計,蕭浪仍給如霧含蘊天下至美的曼妙服体所震懾,刀勢一滯,完全忘了要有所反應。
  就在猶豫間,如霧動人的肉体已与他貼個正著。
  溫香滿怀,蕭浪卻猛地惊醒過來,立被嚇得魂飛魄散,正自付必死之際,如霧的俏臉變得近在眼前,朱唇封上自己的嘴唇。
  蕭浪腦門猛地“轟”的一聲,星火飛濺,全然忘了自己身在何處。
  這是無比詭异而又香艷的一吻。
  無數分裂開來的絲帶像是八爪章魚般將兩人纏在一起,兩人渾成一体,在夜空之下飄往橋上。
  天地像是停頓了下來,只剩兩人在這詭艷的一刻翩翩起舞。
  一絲若有似無的真气自如霧体內流入蕭浪口中,再潛入丹田,消失不見。
  蕭浪虎軀一震,自如霧強大無匹的魅力中清醒過來,將對方推開。
  如霧凄然一笑,离開蕭浪的怀抱,飄飛開去,身上衣紗也同時恢复原狀。
  蕭浪唇間還留著适才一吻間那种微妙的感覺,余香繚繞,千百种滋味涌上心頭,一時間競不知該做何反應。
  如霧投入拱橋下的水面,玉足落在早已預留好的小船上,潛運功力,小船破開水面,飛馳而去。
  蕭浪還在猶豫應不應該追上去的時候,佳人芳蹤已杏。
  蕭浪怔在原地,發現自己完全不能了解這個魔女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一點也不能了解。
  口口口口口口
  日上三竿時,蕭浪才如夢初醒般的回到秋水樓。
  他連早膳都用不下,直接回到房中便蒙頭大睡,誰知翻來覆去,始終沒有半點困意。
  几經努力無效后,他不得不心不甘情不愿的翻起身來,開始面對真正的問題。
  他是有點自暴自棄了,如霧那莫名其妙的一吻,把他的整個心緒都打亂了。
  對方為什么在最可以殺他的大好時机放棄,實在令他大惑不解。
  他的“初吻”竟是与一個想要殺他的魔女,還是在生死搏斗之時失去,想想也叫人哭笑不得。
  但不可否認的是那一吻确是特別之至,令人難以忘怀。
  那一吻也破去了蕭浪的“無情之心”,自回秋水樓后,蕭浪便發現到自己對如霧已很難再生起真正的殺意,這才是最讓蕭浪感到喪气的地方。
  面對六欲天魔功時,若不能保持堅定的心志和強大的斗志,實与送死無异。
  說不定這才是如霧吻他時想要造成的效果。
  蕭浪雖然發現了自己精神上的動搖与弱點,但也是無法可想。
  曾經破裂過的鏡子,再以難以恢复原狀,這時他終于了解到,為什么司徒不空敗于如霧之手后,會是那么一副無藥可救的樣子了。
  今天便是“血祭”期限的最后一日,如霧絕對不會放過他的。
  蕭浪歎了一口气,把兩臂枕在腦后,眼睛閉上,決定養精蓄銳,以應付惡戰的到來。
  但他內心深處所傳來的聲音,卻清楚的告訴他自己不過是在自欺欺人而已。
  他根本就不希望在今天之內能碰上如霧,才會一直窩在自己的房間內。
  亦或是他這樣根本是在等死?
  口口口口口口
  “駕駕駕!”敲門聲響起。
  蕭浪不用去看,便知來者是誰,淡淡開口道:“請進吧!”
  房門輕巧無聲地被推了開來,接著熟悉的香味飄入蕭浪鼻中。
  蕭浪看也未看上來人一眼,自顧道:“我已經對這場過長的鬧劇覺得厭倦了,希望小姐能盡快結束它吧!”
  來人甜甜一笑道:“公子定是因昨夜未睡好而影響了敏銳的直覺,否則怎會感覺到如霧此來并不帶一點殺气呢?”
  蕭浪聞言一怔,扭頭往如霧望去。
  如霧的气質仍是美得一如黑夜里的精靈,倚門盈盈而立。
  她的臉上還帶著种純洁無瑕的秀麗气質,橫看豎看都不像是心狠手辣的魔門妖女。
  但真正讓蕭浪動容的,還是他依直覺感覺到對方所言不虛,如男身上真的不帶半點殺气。
  蕭浪支起身子,由臥變坐的在床上道:“小姐為何突然改變主意,不想取蕭某的小命以完成血祭呢?”
  如霧反手將門在身后輕輕掩上,溫婉動人的淺淺一笑道:“誰說我改變心意了呢?”
  蕭浪訝道:“既是如此,除非小姐高明到能將自己的殺气完全隱藏,否則請恕蕭某笨拙,不能猜到小姐來此的用意?”
  如霧露出一個甜密嬌柔,帶點撒嬌的動人笑容道:“如霧來此的用意正是要公于猜不出呢!”
  蕭浪劍眉一挑,還未開口,如霧忽然輕移蓮步,行至床前。
  她任何一個細微的動作,都散發出綽約迷人的風姿,令人情難自禁。
  最使人沉迷的是她那對迷茫如霧的眸子,內里似含蘊著無盡甜美的夢境,期待對象的發掘与尋找。
  蕭浪心中大惑不解,如霧自進門以來,一言一行都表示的對他大有情意,即使他對如霧的感情并沒有半點期待,也不禁有些憫然。
  同時心中暗自警惕,他并沒有忘記這名魔女在笑面如花之下,隨時都可以翻臉無情。
  他對如霧的感覺雖是极為复雜,仍未到心甘情愿為對方赴死的地步。
  如霧來到蕭浪床前停下,美目深注的道:“如霧是真的愛上了浪子你,所以決定讓你享受過人間极樂后,再下手將你殺死。”
  蕭浪一震道:“什么?”
  如霧眼中掠過一絲深刻無比的哀愁,玉手輕移,轉瞬間所有羅衫已滑落地上,露出完美無理、修長白哲的嗣体。
  她的身体可激起任何男人最原始的欲望,但又沒有絲毫低下的淫褻意味,尤使人覺得美不胜收,目眩神迷。
  蕭浪心中劇震,腦海中空白一片,面對如霧一絲不挂的完美肉体,呼吸屏止,半句話都說不上來。
  室內的溫度像是忽然直線上升起來,一片炙熱。
  蕭浪喉干舌燥,連吞口水也感到困難,忽然覺得自己小腹處升起一股熱意,頓時大吃一惊。
  自功成出山以來,蕭浪對体內的气机操控已達收發由心的地步,但如今在面對如霧美不胜收的色相之時,卻有一股不能受自己控制的奇异真气,由丹田處往全身擴散,初時尚微不足道,但轉瞬便激烈難馴,更要命般的助長他的情欲,令他無法壓下原始的沖動。
  這時蕭浪想到的便是如霧在昨晚那扑溯迷离的一吻間所注來的奇异真气,當時雖覺得疑惑,但在細心審視后仍未發現异狀,也就不以為意。
  蕭浪并不知道如霧當時對他施展的是魔門不傳之秘——“种魔迷情大法”,有點類似苗人的蠱術,但要比那又高明百倍,以施術者渡入的真气——稱為“魔种”,作為媒介,施術者可以任意操縱被植入魔种者的七情六欲,玄奧之至。
  而如霧會對蕭浪施展“种魔迷情大法”,也是出于無奈。
  “血祭”儀式的真正奧義便是需要主祭者在精神和肉体兩層上同時壓過被祭者,將其身心都徹底擊敗,才能算大功告成,缺一不可。
  所以如霧就算在昨夜一戰中能手刃蕭浪,仍未能算完成她的“血祭”儀式,因為蕭浪在心志方面并未向她臣服。
  對如霧這樣一個先天媚術和后天魔功都達到堪稱完美境界,深得迷惑人心的個中高手而言,蕭浪仍是一個太過強勁的對手。
  她已使出渾身解數,仍無法讓這名年輕俊美的高手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更可怖者,在經過這短短几日的沖突相處,如霧發現自己竟開始情不自禁的喜歡上對方,當她發現到自己所面對的危机時,她已經泥足深陷,不可自拔了。
  六日之期轉瞬便過。
  這使她不得不以自己的肉体作為最后武器,配合“种魔迷情大法”為引,布下這經過深思熟慮后,如霧認為万無一失的一局,務要在蕭浪失于情欲的高潮之時,施展烷女心法吸盡對方的元陽,完成“血祭”儀式。
  盡管如霧對蕭浪真怀有愛意,仍不能改變她做出這決定。
  這就是魔門中人的行事風格,損人利己,絕不容許有一絲的私情!
  口口口口口口
  蕭浪俊臉漲紅,通体火熱,人類最原始的情欲沖動在体內激蕩不已,已快到了滿溢流泄的地步。
  他此時連說話都感到困難,雙目更是离不開如霧動人的嬌軀,道:“你……這樣對我……縱是我死了……也不會心服的……”
  如霧眼中悲色更濃,慘笑道:“情非得已!如霧只希望下輩子能与你結成連理,細心服侍,以為贖罪。”嬌嚶一聲,玉体投入蕭浪怀中。
  蕭浪腦門轟然一響,熊熊欲火如熔岩般噴發出來,再也無法抑止沖動,翻身將如霧壓下,將室內立時變得春色無邊。
  如霧婉轉呻吟,在与蕭浪共赴巫山下,攀上了一次又一次的快樂高峰。
  蕭浪汗如雨下,整個人便似燃著了動力机,潮水般在底下的玉体間來回沖刺著。
  他的心神已完全迷醉于情欲世界的亢奮狀態,理智全失,任憑強大的刺激一次又一次的掠過。
  与他糾纏著的如霧則以魔門之中的吒女秘術反覆試探蕭浪体內的反應,要在對方達到如狂如痴的高潮剎那,吸取對方的元陽精華。
  功成之后,蕭浪固是精盡人亡,而如霧卻可因為“血祭”儀式的功德圓滿,功力可望大有精進,能与向邪真并駕齊軀。
  蕭浪并不知道此刻已是他出生以來最凶險的危机,仍在繼續覆雨翻云的動作。
  他的動作更激烈了,气息也愈來愈雄渾。
  如霧雪白的軀体亦為之痙攣起來,靈智陷入不可自主的迷情狂亂中,所幸仍保有半點清明。
  她知道此時正是重要關頭,猛一咬牙,四肢八爪魚般纏上蕭浪雄偉的軀体,狂呼道:“蕭郎!我愛你!”
  比之前更強烈百倍的快感襲上蕭浪的腦海,使他再也忍耐不住,一聲歡嘯,將体內精气一滴不剩地射進如霧体內。
  如霧嬌軀劇震,像是用盡所有力气般地高嘶一聲,不知是喜是悲的淚珠由眼角不受控制的傾瀉下來。
  就在蕭浪頹然倒在如霧身上時,奇异的事情跟著發生了。
  蕭浪此刻元陽盡瀉,全身虛脫無力,体內真气蕩然無存,此時如霧如要殺他,只要動根手指便可。
  就在這极窮极虛的絕境之時,蕭浪丹田內竟然無中生有般地神奇的凝聚起一絲奇异的真气,這股真气像是自行有生命的靈物,旋繞生長,轉瞬間便由丹田擴展延伸到蕭浪的奇經百脈間。
  同時蕭浪腦際轟然劇震,神智清醒過來。
  体內的真气雖是微不足道,但卻恰到好處的護住了蕭浪的一點元气,使他不至于气絕身亡,蕭浪心中劇震,同時明白了自己的處境和神秘真气的來歷。
  ——大虛空法!
  如霧以采陽補陰之法將他的元陽盜得點滴不存,卻讓蕭浪在無意中達到了大虛空法中“物窮則反,道窮則變”的至道境界,唯因內外皆空,才能無中生有,使他由小虛空法突破到大虛空法的境界,同時也保住了蕭浪那危如累卵的小命。
  蕭浪此時体內雖是虛弱無比,神智感官卻是前所未有的靈敏,在剎那間便決定了對付猶在喘息不已的魔女方針,將大虛空法的气團運轉了一周天后,送往如霧体內。
  如霧還陶醉在攀上极樂之后滑下來的余味之時,忽然感應到蕭浪原是被掏空了的軀体之內,又傳來一道奇异的真气。
  如霧全身一顫,還未來得及作出反應,蕭浪送來的真气已如滾雪球般急流而上,將如霧体內原本屬于蕭浪的元陽其气全部吸回。
  如霧大惊失色,正待掙扎,卻發現為時已晚,奇异真气像是磁鐵一般地吸走她的純陰精气,使她愈來愈虛弱,而對方卻愈來愈強大。
  她本來是沒可能那么不濟,只是在自付已全面得胜之際,不免失于大意,再加上蕭浪從沒可能的絕處逢生中所悟出來的大虛空法,卻正好是她魔功的先天克星,才會一子錯導致滿盤差,全面潰敗。
  蕭浪長嘯一聲,已吸飽元陽真陰的气團狂潮般倒卷而回,融入蕭浪体內,陰陽匯聚,無分彼此,像是甘霖降臨大地般的滋潤著他的軀体,功力更上一層。
  蕭浪神清气爽,撐起身子,以愛恨難分明的眼神看著玉容慘淡的如霧。
  如霧臉上血色退盡,嬌軀輕顫,淚珠斷線般流瀉而下,只在這一片刻間,竟似已蒼老了十年!
  她的魔功已失,“种魔迷情大法”也因蕭浪的蘇醒而開始反噬,下場將是悲慘万分。
  如霧閉上眼帘,以似放棄一切的凄切語調道:“作法自斃,如霧無話可說!”
  蕭浪凝視著這生平第一個与他有著合体之緣的女子,心中百感交集。
  她原本是要害他,沒想到反而幫了他。
  如今她功力盡失,“血祭”儀式永遠成功無望,若如向邪真所言,那后果將是生不如死!自已該怎樣對她呢?這個几度想要害死自己的女人?
  蕭浪心中暗歎一聲,伸出手掌,輕拂著如霧的臉龐,柔聲道:“讓我來幫你吧!”
  如霧嬌軀一展,睜開雙眼,不可置信的看著蕭浪道:“蕭郎……你……你……”
  蕭浪愛怜地看著如霧道:“就沖著這一聲‘蕭郎’,我也不會棄你不顧。”
  如霧淚水滿眶,凄然叫道:“太遲了!一切都太遲了!”
  蕭浪心里涌起一陣自己都不能明白的感動,將如霧摟入怀里,道:“別說傻話,我一定能把你治好過來的。”
  如霧搖頭道:“蕭郎你可知道我魔功已破,魔法反噬,不到一時三刻,便會迅速衰老,精盡人亡,縱是大羅神仙也不能救回我的性命。”
  蕭浪駭然注視如霧容顏,這才發現不過几句話的時間,對方又已衰老不少,連皺紋都開始出現臉上。
  如霧慘笑道:“這就是‘血祭’失敗者的下場,誰都不能改變,到現在我才知道向邪真的心智之深沉陰毒,實在是我望塵莫及。”
  蕭浪訝道:“這話是什么意思?”
  如霧苦笑道:“這事關魔門之內的權力爭斗,也難怪蕭郎你不會明白,由于我在天魔門中是少數能与邪真師兄爭奪下一任大天魔的競爭者,早被師兄他視為眼中釘,但礙于門內不得互斗的規律,又不能明目張膽的將我除去,所以他便利用蕭郎你這么一個万中無一的‘血祭’對象,假你之手將我除去。”
  蕭浪失聲道:“但我的功力根本及不上你,能活到現在全憑著運气!”這是蕭浪的真心話,雖然蕭浪能胜過如霧的原因复雜之至,包括性格、意志力、男女感情等,但總歸一句,都是運气。
  如霧道:“這正是他的高明之處,若是強弱懸殊,我反而不會挑選你,何況由于你的資質惊人,已被神魔兩派視為有可能威脅到他們重掌武林的敵手,由我与你擠斗,不論誰胜誰敗,對他都沒有絲毫坏處……喚!”說到這里,忽然劇烈的喘息起來。
  蕭浪一惊之下探手抓住她的香肩,急喝道:“別再說話,抱元守一,讓我來為你療傷。”
  如霧搖頭無力卻是堅定的道:“蕭郎毋需再為我浪費力气了,如霧是咎由自取,但在我死前有些事卻不能不讓你知道,邪真師兄在魔門之中一向享有‘魔靈’的美譽,心机之深無人能出其右,你也見識過他的手段,將來不知還會拿什么毒計對付你,蕭郎務必要特別留意……”說到后來,聲音已是弱不可聞。
  蕭浪渡過去的真气卻無法讓如霧有半點起色,知她命在旦夕,心中更是痛惜,哽咽道:“如霧……”
  如霧秀眸淚水滾動,以凄美至令人心碎的微笑道:“如霧從小便身在魔門,看遍各种陰損狠毒的丑態,對人世間的情義早已不抱半點期待,但直到遇上蕭郎,才知真愛無价的可貴,雖然相處只有短短六日,如霧已經心滿意足了。”
  蕭浪悲嘶道:“我絕不會讓你就此死去的!你要振作起來。”
  如霧那快速衰老的臉卻忽然泛起一种圣洁的光芒,以微不可辨的低語道:“如霧……多希望能常……常伴君側……只可惜……可惜……”
  “可惜”兩字始終接不下去,玉頭一例,芳魂已逝。
  蕭浪再也忍耐不住悲痛,淚水傾泄而下。
  一代絕色,卻在芳華正茂的時刻,撒手离開塵世,究竟是天妒紅顏?還是如她自己所說的,作法自斃呢?
  “如霧——”蕭浪緊抱著怀中佳人逐漸冰冷的玉体,整顆心像是被人撕裂成千百碎片,悲傷就如無盡的汪洋般將他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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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霧下葬之后,蕭浪不飲不食,不言不語,形如槁木,如此一共過了六日。
  當秋水樓的伙計掌柜開始擔心蕭浪是不是病死在自己房里的時候,房門推開。
  刮過胡子、換過衣裳,全身看起來煥然一新的蕭浪重新出現在大廳,而且一口气便吃掉了四人份量的飯菜,神清气爽,与之前失落頹喪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
  用過丰盛無比的一餐后,蕭浪便當下結完帳,飄然离開了秋水樓,從此再也沒有踏進海宁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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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陰似箭,三個月后。
  洛陽洞庭湖。
  丐幫總舵。
  “好小子!這些日子來你到底死到那里去了?”
  江杰笑了,三個多月來,這是他臉上第一次出現笑容。
  蕭浪也笑了,那是与好友久別重逢,欣慰而安心的微笑。
  江杰一拳擂在蕭浪肩上,疼得后者齜牙咧嘴,笑罵道:“三個多月來音訊全無,究竟是跑到那里鬼混了?還不從實招來?”
  蕭浪苦笑摸著肩膀道:“多日不見,你的拳力好像又進步不少?”
  江杰揮拳作勢道:“少扯開話題,否則我就再賞你一拳!”
  蕭浪聳肩攤手道:“說來話長,我差點被天皮門的美女招去地獄作夫婿,其后云游四海,在云南白家那里學了一點解毒之術,回到洞庭的路上被江南六怪埋伏,几乎丟了性命,幸好被白梅山庄的庄主徐畫梅所救,結成莫逆之交,這百日的經過詳細交代下來,可以寫成一部万言書的‘浪子外傳’,你打算听我從那一個章節先講起?”
  江杰听得目瞪口呆,好一會才回過神來道:“你這家伙闖禍的本事之高,堪稱天下無雙。”
  蕭浪立刻抗議道:“喂!你听到哪里去了?這些麻煩是自己找上我的,可不是我去招惹來的。”
  江杰搖頭道:“還不都是一樣。”抓住蕭浪的手,扯了他便往里面走著:“到我房間去,喝過茶后再來听你慢慢說書。”
  蕭浪苦笑道:“我還以為當了幫主的人會穩重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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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久別重逢,都是有千言万語要講,從清晨聊到夜晚,渾忘時間之流逝。
  江杰听完蕭浪的經歷,大生感慨的歎道:“原來如此!”
  他的言下之意是能理解為著如霧的死,蕭浪這三個多月來過著放逐自己生活的原因。
  因為這是蕭浪療傷止痛的方法。
  從某种角度來看,他倆今日能坐在這里談笑風生,其實均是在超越了失去所愛之人的悲痛后,已經重新站起的證明。
  蕭浪眼見与自己有著愛恨糾葛的如霧死去;而江杰也失去了他生平最為敬重的義父江海天。
  死去的人再也不會复活過來,而活著的人卻必須連已逝者的責任一起背負下去,直到在另一個世界再會的那一天為止。
  所以江杰會坐上丐幫幫主的位子,而蕭浪這近百日來浪跡天涯,目的也是為了找出向邪真為如霧報仇。
  只是以向邪真的神出鬼沒,除非他蓄意要在你面前出現,否則絕難被人找出。
  所以在試過那么多日的尋找仍是徒勞無功之后,蕭浪不得不結束流浪的生涯,回洞庭湖与江杰會合。
  在找人方面,丐幫遍布天下的情報网仍是天下不作二選,況且殺手王的事情亦有待處理。
  更重要的是,蕭浪實在大想念江杰這個朋友了。
  江杰歎了一口气道:“那天在臥虎坪上你忽然被人救走,我和花公子都著急得要命,偏偏我在這時又收到義父病危的消息,不得不赶回總舵,回想起當時的痛苦掙扎,几乎恨不得能把自己劈成兩半。”
  江杰說來雖是輕描淡寫,但蕭浪知道以江杰重情重義的性格,內心必定經過一番常人無法想像的煎熬,如果自己后來不是平安無事,江杰一定永遠不能原諒他自己。
  他把感激的話語珍藏在心里,裝做若無其事的問道:“花公于怎么沒到丐幫找你?我明明和他約了在你這里會合的。”
  江杰露出一絲苦笑道:“‘花王’花非花這次是吃了秤陀鐵了心,再不許他這個任性的大公于您意妄為了,從服脂堡傳過來的消息,花公于現在的處境只怕比坐牢還慘,根本踏不出堡中一步。”
  蕭浪啞然失笑道:“沒想到這個花痴也會有這么一天!”推已及人,他确是對花公子的處境同情無比。”
  江杰側頭低沉的道:“東方世家的聲勢蒸蒸日上,花王如此作法,其實是婉轉地表達出八大奇門不愿意与東方世家及其暗中支持的殺手王為敵之意。”
  蕭浪晒道:“那又如何?我本來就不打算藉助他人的力量來扳倒殺手王。”忽然像是想到什么的道:“說到八大奇門,我要問你一件事?”
  江杰挑眉道:“什么事?”
  蕭浪道:“你對‘气王’李無憂這個人的看法如何?”
  江杰一愕道:“他是八大奇門中少數令人敬重的名宿,你怎會突然提到他的?”
  蕭浪道:“你可記得在英雄小會時,他曾挽著東方明珠的手出現過,當時他還說對方是他的義女?”
  江杰沉吟道:“當然記得,八大奇門中雖然良萎不齊,但李前輩的為人卻极為正派,為何他會与東方世家的陰謀制造机走在一起,也讓我大惑不解?”
  江杰失笑道:“陰謀制造机!你用詞真是風趣。”
  江杰看了后者一眼,淡淡道:“你不是已确定對方是殺手王的本尊了嗎?我這樣說她并不為過。”
  蕭浪知道江杰對東方世家及殺手王的厭惡并不在自己之下,而他對東方明珠卻沒有像蕭浪一樣有著复雜的感情,自然在用詞上毫不留情,也就不為己甚,一聳肩道:“這么說來,花公于确有些事情瞞著你,否則你早該怀疑到這位气王的身上去。”
  江杰一怔道:“什么事情?”
  蕭浪淡淡道:“在臥虎坪時有一名武功高強的蒙面人曾要殺我,卻被花公子所阻,而這名蒙面人所使用的武功便是‘富甲天下’李家的獨門絕學‘波紋疾走’,与李無憂在秋水樓所使用的招式同出一轍,我一眼便可認定。”
  江杰一震道:“竟有此事?”
  蕭浪皺眉道:“我想花公子在那時和我一樣看出端陽,可是在事后我問他時,他卻言詞閃爍的回避我,反應就和你一樣的不愿承認李無憂會和殺手王有所勾結,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李無憂的信譽真的好到這种地步嗎?”
  江杰深吸一口气,語重心長的道:“難怪花公子不愿回答你,因為花公子的內功別出一家,并非是‘服脂堡’花家一脈所傳,李前輩可算是花公子的半個授業恩師。”
  蕭浪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一日為師終身為父,花公于會這樣做也不為過。”
  江杰臉露憂色道:“如果‘气王’真的也投入殺手王帳下為虎作猖,那可是一個辣手之至的強敵。”
  蕭浪忽然一笑道:“其實你和花公子的擔心都是多余,在臥虎坪上要殺我的人絕對不是李無憂。”
  江杰大惑不解道:“就在你把所有證据都扣在他身上時,你又告訴我李無憂并不是殺手王的人馬,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蕭浪露出諸葛亮般胸有成竹的微笑道:“我當然有合理的解釋。”
  江杰悶哼道:“我相信一定有!”
  蕭浪聳肩道:“在臥虎坪上,除了花公子外,只有我和那名蒙面人曾照過面,我可以肯定的告訴你,那名蒙面人無論眼神身材,都与李無憂极為相似。”
  江杰更是不解的道:“但你又說他不是李無憂?”
  蕭浪點頭道:“對!我想了很久,才認出蒙面人的眼神是另一個我倆都曾經見過的人。”
  江杰身子劇震道:“天!竟是‘袖里乾坤’東方無懼嗎?”
  蕭浪訝道:“你竟能猜得出來!真是太了不起了。”
  江杰深吸一口气道:“不是我有過人之能,而是我知道東方無懼本名李無懼,他就是李無憂的胞弟,李無懼因作惡多端的被逐出‘富甲天下’李家,后來投入東方世家才搖身一變成了現在的東方無懼,這是兩家之間的大秘密,我也是在一個偶然的机會中從李家的大公子李詞吟口中听來的。”
  蕭浪听得一怔道:“竟有此事?難怪兩人外表如此相近,原來竟是兄弟,無憂無懼,哦,我早該想到這兩人關系不尋常。”
  江杰吐出一口大气道:“現在所有的謎底都揭開了,更可以肯定東方世家就是殺手王的幕后主使。”
  蕭浪聳肩道:“但我們仍是缺乏證据。”
  江杰若有所思的道:“如果我們能抓到像東方明珠或是東方無懼那樣的重要人物,再讓對方在天下英雄間揭破殺手王与東方世家的真正關系,必可讓東方天下的陰謀大受打擊!”
  蕭浪晒道:“說得容易,但你要如何去做呢?先不說這兩人本身就是難纏之至的高手,就算真能生擒,又要如何讓他們吐出真相?”
  江杰看著蕭浪,忽然一笑道:“如果只是把目標鎖在東方明珠身上,我倒有一條美男計可以用。”
  蕭浪一愕,隨即會意道:“竟然把這种齷齪的主意打到我頭上來了!”
  江杰半認真半開玩笑的道:“為了天下蒼生,你就勉為其難犧牲一次又何妨?”
  蕭浪不悅道:“我絕不會這樣做的,不要再說了。”
  江杰聳肩道:“好吧!”
  蕭浪忽地苦笑道:“立場好像反過來了,像這种挖苦人的玩笑應該是由我來說才對啊!”
  江杰笑道:“你沒听過青出于藍嗎?現在的我已經不像以前一樣被你調侃著好玩的了。”
  蕭浪悻悻然的道:“我們走著瞧吧!”
  江杰像是想到了什么的立身而起道:“對了,我帶体去見一個人。”
  蕭浪打個哈欠道:“不能明天再說嗎?我有點想睡覺了。”
  江杰失笑道:“時候還早,何況見了此入后,我包你會精神百倍。”
  蕭浪好奇道:“到底是什么人?”
  江杰神秘莫測的一笑道:“看了你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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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杰帶著蕭浪一路穿堂過室,來到后院。
  蕭浪在丐幫住過兩個多月,知道此地乃是丐幫專供外賓居住之所,不禁心中微訝,難道江杰要帶他去見的入并非是丐幫中人嗎?
  蕭浪忍不住嘀咕道:“你這小子葫蘆里到底在賣什么藥?”
  江杰回頭向蕭浪笑道:“難道你還伯我害你不成……喚!”忽然止步。
  蕭很差點与江杰撞成一團,正要開罵,忽然心中一動,順著江杰的眼光往前望去。
  見到了江杰要帶他見的“那個人。”
  月光映照下,一名素裝美女,盈盈而立,保是一朵從仙境靈山間移來人世的幽蘭。
  她的五官細巧挺秀,鵝蛋俏臉配上白里透紅的滑嫩柔膚,似蹙非蹙的籠煙淡眉下,烏亮靈秀的眸子似蘊含著淡淡的無奈与哀愁。
  她的身段修長勻稱,气質則介入冰儿和如霧這兩种不同典型的美女之間,而又不遜色于任何一方。
  這名美女似是同時注意到外人的存在,輕搖螓首,往兩人望來。
  當她目光与蕭浪交會的時候,眼神中露出惊訝与注意的异采。
  江杰露出一口白洁的牙齒笑道:“華小姐還未睡嗎?”
  素裝美女淺淺一笑,吐气如蘭的道:“皎月如鏡,庭園幽深,明明忍不住便留連忘返了。”
  蕭浪見此女談吐高雅,神態動人,就連眉梢眼角的細紋表情也似帶有千种風情,不由看得心跳加速,神為之出。
  江杰笑道:“原來如此,我与敝友也是一時興起,隨意走走,不想有幸能在這里巧遇小姐。”
  蕭浪一面暗罵江杰“騙子”,一面不得不以江杰“敝友”的身分与索裝美女微笑答禮。
  索裝美女凝神看了蕭浪一會,柔聲道:“這位一定是‘浪子刀’蕭浪蕭公子了。”
  蕭浪一愕道:“在下正是蕭浪,小姐怎會知道區區賤號的?”
  素裝美女輕笑道:“江幫主常常在明明面前提起公子,是以明明一眼便認出來了。”
  蕭浪把江杰十八代祖過都在心中操過一遍,以瀟洒好看的笑容道:“這可不太公平,在下對小姐可是一無所知呢!”
  江杰此時插嘴道:“我來介紹,這位是峨嵋派掌門方丈大師的首徒,華明明小姐,華小姐代表掌門大師來我丐幫祭吊義父,將于明日返回峨嵋。”
  蕭浪心道又會那么巧,難怪江杰一定要自己今晚來見她了,微微一笑道:“原來是華小姐。”
  華明明眸眸流轉,檀口輕啟道:“公子技壓江湖四大刀之事,已經蔚為流傳,明明對公子仰慕已久,今日有緣得見,幸何之甚。”
  蕭浪苦笑道:“小姐過獎了,四大刀客的敗亡至少有一半与蕭某無關,蕭某在江湖上能闖蕩到現在,其實只是運气好而已。”
  這句話的真實性在世上恐怕只有江杰知道和相信了,華明明便大為贊歎的道:“公于得名不驕,更顯難得。”
  蕭浪還是只有苦笑的份,江杰在旁哈哈笑道:“小姐不要太夸這個浪子了,他是一個很容易得意志形的人。”
  蕭浪狠狠瞪了江杰一眼,轉向華明明道:“希望我們沒有打扰到小姐的游興。”
  華明明欣然笑道:“那有的事,明明正愁獨處無趣。若兩位肯賞光移駕至亭中閒聊,明明將會非常感激。”
  出乎江杰意料之外,蕭浪竟然開口拒絕了華明明這應該是正常男人求之不得的邀約,含笑有禮的道:“小姐明日便要出發遠行,我与江杰還是不要打扰小姐休息的時間,小姐也要早點回房休息才好。”
  華明明沉默下來,在一陣使人難堪的無聲之后,華明明玉容以令人心悸的平靜微笑道:“如此明明便不敢勉強,夜深露重,明明要回房休息了,兩位止步勿送。”
  江杰連忙道:“小姐好走不送。”
  蕭浪亦笑道:“小姐慢走。”
  華明明微笑道:“兩位后會有期。”別過嬌軀,朗然去了。
  江杰待華明明走得不見人影,歎了老大的一口气道:“瞧你干的好事!”
  蕭浪苦笑道:“我很感激你的好意,不過能否以后不要再丟這种意外的惊喜給我呢?”
  江杰抱肘皺眉道:“華小姐人不好嗎?”
  蕭浪苦笑搖頭道:“她沒有什么不好的,只是現在的我在沒有接受另一段感情的余暇,饒了我吧!”
  江杰低沉的道:“是為了如霧還是冰儿?”
  蕭浪身子一震,仰天慨然一歎,沒有回答。
  江杰心中暗歎,以安慰的語气道:“算我多管閒事,別再想那么多了,我帶你回房休息吧!”
  蕭浪搖頭道:“你先回去吧,我想在這里站上一會。”
  江杰關心的道:“浪子……”
  蕭浪打斷他道:“不必替我擔心,我只是要在這里好好想一些事情而已。”
  江杰歎道:“好吧,你就住在以前的那間房間,想夠了就早點回去休息吧!”
  蕭浪點頭道:“我知道了,明天見。”
  江杰道:“明天見。”轉身离去,留下蕭浪一人。
  蕭浪默然而立,臉上表情若有所思,直到明月被云霧所遮,他修長的身体似是融入了黑暗,与周道渾成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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