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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破釜沉舟


  院子里陽光普照,九個人圍著躺在地上的楊一元發怔,有些人惊疑,有些人困惑,有些人怒形于色,有些人臉上有怜憫的表情。
  躺在地上的楊一元,渾身松垮垮地,手腳偶或作無意識的伸動,兩眼直愣愣地,嘴唇不時出現古怪的吸吮神情,臉部呈顯奇异的微笑現象。
  一個初生嬰儿,一個巨大的嬰儿。
  九個人分為三方,表示是三方面的人。
  三個白衣裙,高貴雍容,風華絕代,很難看出真實年齡的美麗女人。
  另三個也美如天仙,一身桃紅衣裙,一舉一動皆流露出艷冶風情,一顰一笑媚態橫生,嫵媚的明眸流波四射,那股妖媚的气質,与另三個高貴的白衣裙女人,形成极不調和、完全不同型類的強烈對照。
  如果你是正常的、有格調欣賞女人的男人,你一定會選穿桃色衣裙的可愛動人女人。道學先生們,當然會選那三位高貴雍容的淑女貴婦。
  另三個是兩個中年老道,一個粗壯的豹頭環眼巨人似的大漢。
  “劉夫人!你要咱們花五千兩銀子,買這個大白痴?”那位大馬臉老道,向穿桃色的衣裙,右須有顆美人痣的嬌艷女人問,指著地上不時伸動手腳的楊一元,“換了你,你要嗎?五千兩銀子,挑也要五六個人,比這個大白痴重五倍。你以為我們的銀子,是從地上長出來的呢,抑或是從天上掉落在怀里的?”
  “是請你們捉活的。”另一老道冷冷地說,“不錯是活的,但成了大白痴,要來干什么?”
  “是活的沒錯吧!”劉夫人沉聲問。
  “沒錯,是活的。”老道說,“但事先已經說妥了的,要捉活的來問口供,要他供出到底是什么人利用他出面扰亂?讓那個人在暗處殘害本宮的同道。現在,貧道請夫人問問看。”
  “都是她呀!”劉夫人憤怒地向為首的白衣裙美婦一指,“都是她坏事。本夫人的喪門毒香,只能將人制成昏迷如死,六個時辰內如不施用獨門解藥,假死即成真死。她偏偏在毒性還沒完全行開時,不安好心強破門而入搶奪,大概頭部撞中异物,便成了這鬼樣子。戚夫人!你得賠。”
  “廢話,本夫人是抱他出室的,怎么可能讓他的頭被撞?”穿白衣裙的戚夫人抗議,“各行其是,各展神通,人到了誰的手中就是誰的,你無權把他視同禁臠。你用毒我用遁術快速擒人,誰著先鞭誰就是贏家,你不要輸不起。
  再說,你的喪門毒香可令人昏死,你看,他昏死了嗎?你敢說人是被你的喪門毒香制住的?好笑!”
  “你們誰也不要吵鬧不休。”老道不耐地說,“等你們把他弄醒之后。再決定是誰的。依貧道估計,這白痴即使清醒也是廢物了。
  假使不是廢物,決定是誰的,再來找我,你們知道我在何處,五千兩銀子賞金,我希望你們是幸運的得主。”
  舉手一揮,老道帶了兩同伴走了。
  “我不信邪。”劉夫人冷笑,“這人分明已經清醒,可能是吸入的毒香份量不夠,無法呈現昏死,他應該不是白痴。”
  “你想怎樣?”戚夫人問。
  “他一定是裝的。”
  “不像是裝的。”
  “立可分曉。”劉夫人舉手一揮:“上刑!”
  較年輕的一個應和一聲,上前抓起楊一元的襟領,將人提高上身,先給了他四記正反陰陽耳光。
  他臉上的古怪笑容,換上了哭的表情,手腳無力地抽動,口中發出了伊伊呀呀的怪聲音。
  手一松,他被推回原處,臉上又換上古怪的笑容,目中仍在伊伊呀呀。
  這表示他只能表現兩种表情,嬰儿最基本的表情。
  “下重手!”劉夫人冷叱。
  翻轉他的身軀,食中兩指重重地點在他筋縮穴上。
  他的筋肉開始收縮,猛烈地抽搐蜷縮成團,水分大量排出,大汗徹体,似乎身軀的体積縮小了一倍,口中伊伊呀呀的怪聲變成大哭,臉上哭的表情十分明顯。
  只有一种大哭的簡單聲音,沒有任何成人的似乎語言聲音出現。
  片刻,又片刻。
  “我不要了,送給你。”戚夫人搖頭苦笑,偕兩同伴舉步。
  “他本來就是我的,你可惡。”劉夫人沖戚夫人的背影大叫。
  “你輸不起。”戚夫人轉身不屑地說,轉身穿過月洞門走了。
  “把他打爛,找馬鞭抽。”劉夫人怒叫,“看他能裝到什么時候。
  打!打!打……”
  女人解了他的筋縮穴,找來了皮制的馬鞭。
  一鞭一道血,一鞭一條痕,他身上的衣褲全爛了,渾身血污成了個血人。
  除了哇哇叫喊,沒發出任問其他聲音。
  “打死他也沒用,夫人。”上刑的女人停止鞭打,無可奈何地說。
  “打死就算了。”劉夫人不肯罷休。
  “打死了,豈不完全無望了?也許過些時候他有恢复神智的希望,打死了一切成空,五千兩銀子咱們得不到一分一厘了。”
  “這……”
  “夫人!何不觀察一段時日?”
  “好吧!好好看住他。”
  “是的,夫人。”
  這家大宅有很多房舍,他被丟入一間秘室,門重窗小,青磚牆厚度兩尺,大牯牛也撞不毀門或牆,門外還有人把守。
  他已經是大白痴,實在用不著派人看守。
  小雅主婢快要急瘋了,慌了手腳不知如何是好。
  楊一元失了蹤,這是無可置疑的事實。
  所有的物品皆留在房中,唯一可疑的是房門損坏了,門折斷,門上沒有重物打擊的遺痕。
  八臂金剛更是焦急,出動人手四出打听消息。
  焦灼了一天,八臂金剛在黃昏降臨時,在小雅的住處等了半個時辰,才等到垂頭喪气返回的小雅主碑。
  “唯一的辦法,是向妖人們討消息。”八臂金剛咬牙說,“我知道他們藏匿的地方,也是他們在這里的接待站。我可以出動十個人手,加上鄭州的十位干練人員,以破釜沉舟的決心,殲滅該處的妖孽。但如無兩位小哥參与,成功無望。”
  “不!你們不能去。”小雅堅決拒絕,“如果我三哥真落在他們手里,你們一動手,我三哥危矣!千万不可輕舉妄動。”
  “用……小哥!咱們豈能一無所為,眼巴巴地枯等?”八臂金剛顯得急躁,“總該……”
  “我兄弟倆去。”小雅臉色難看已极,立即取出長劍准備,“你們避遠一點。”
  “兩位……”
  “我們會見机行事。”
  “我領路。”
  “謝了,我知道那地方。”
  她曾經和楊一元,誘敵繞城西追,半途劍創龍須虎,新月飛刀第一次揚威,殺掉十大暗器名家之一的百步飛虹,惊走群魔取道北奔,聲援霸劍奇花。
  那時,她和楊一元已經知道,北關外西北用那座獨院,是群魔集結的中樞。追赶他們的兩批人,就是從這家獨院出動的。
  無上散仙道宏在第二批人中,半途知道龍須虎被殺的惡耗,嚇了個心膽俱喪回頭溜走,幸運地躲過了可能丟命的大劫。
  “小兄弟准備三更前往?”八臂金剛知道情勢嚴重,打消了跟去的念頭。
  “不!立即前往。”小雅語气非常堅決,“兵貴在于神速,二更之后戒備將會更為森嚴。”
  “祝兩位馬到成功。”
  “謝謝你的祝福。”
  不久,兩人隱身在獨院的西北角樹影中。
  里面燈光明亮,可看到走動的人影。
  “奇怪,戒備松懈得很。”小雅不安地說,“僅院門外有一個無精打采的看門人,似乎沒有防強敵入侵的准備,是不是人都走掉了?不好。”
  “什么不好?”小琴問。
  “如果三哥真落在他們手中,肯定會將人帶往密縣,這里已無遭人騷扰的顧慮,所以用不著戒備。糟糕,如果被帶往密縣混沌下院……”
  “小姐!先不要往坏處想。”小琴安慰她,“先捉活口,取得口供再說。”
  “也只好如此了,捉活口。”小琴不再遲疑,小心地探索而進。
  混沌下院建在密縣的開陽山,山在城北二十里左右。密縣是偏僻山區的小縣城,因此新鄭是進入密縣的中樞要地,下院在城外建了招待站,在城內另建有下院高階層人士往來活動的秘窟。
  無上散仙不是自己人,只是狼狽為奸的合作伙伴,可以在下院居住進出,但不配在各地秘窟落腳,也不知道各地秘窟坐落在何處。
  城內秘窟建在一座大院內,接近城東的朝陽坊,右鄰是小有名气的玄都觀,雙方之間有地道往來。如果秘窟的人穿道裝出入,必須從地道由玄都觀進出,如果走大院,豈不引人生疑?
  大院內燈火輝煌。十余名重要人員,在大食廳擺了兩桌盛筵,興高采烈大事慶祝,慶祝勁敵已經除掉,今后可以高枕無憂啦!
  穿道裝的有六個人,包括白天与兩個夫人打交道的三個,高踞上席,可知六人的身份地位最高。其他八個俗裝人士四男四女,是秘窟的執事人員。
  “戚夫人已經走了嗎?”一位老道向上首的同伴問,“已經到手的五千兩銀子飛了,她一定笑不出來啦!有人競爭确是好事,咱們省了五千兩銀子,妙极了。”
  “還沒走。”同伴說,“她怕劉夫人惱羞成怒,出其不意在路上打埋伏找她出气。說真的,她也未免貪心了些,劉夫人得手是事實,她乘隙強奪說不過去,”
  “如果她不乘隙搶奪的話,咱們哪能省下五千兩銀子呀。哈哈!哈哈……”有人大笑。
  “可是,咱們得不到口供,沒有活人示眾江湖,損失比五千兩銀子更重呢!”
  “師兄!你算了吧!”下首的老道說,“人早晚會死的,化骨揚灰同樣是死,一死百了沒有必要再勞師動眾,搞什么示眾江湖那一套把戲。既然有人代殺,本院反而樂得置身事外,不會引起對頭的注意,楊小狗的朋友不會找咱們拼命,何樂而不為。”
  “五師兄的話很有道理。”另一老道說:“再說,五千兩銀子不是小數目,近些年來,天災人禍慘烈,大戶富豪紛紛破產,咱們作案每次所得愈來愈少,能一次有三五百兩銀子,已經算是丰收的大案了。掌門大師兄舍得花五千兩銀子,那是因為做案用不著他親自出馬,當然舍得出手大方啦!”
  “閉嘴!不許說掌門的不是。”上首的老道混叱。
  劫財劫色,這是混沌宮的兩大目標。妖道們不但自己劫,也利用其他妖魔鬼怪劫。他們的同路人,更是厲上加厲。
  圣手無常、五方揭諦、百絕頭陀、無上散仙,都是混沌宮合伙人、同盟、死党、自己人……
  所以,無上散仙可以指揮混沌宮的弟子。
  正在開怀暢飲,外面傳來鐘聲三鳴。
  十四個人一怔,慌忙整衣而起,在廳口分列。
  片刻。
  腳步聲欺近,兩男兩女領路,后面是三名老道,仙風道骨很像有道全真。
  “參見圣堂師兄。”十四個人稽首行禮恭迎。
  “免禮。”為首的老道喜气洋洋,“院主派我們來了解詳情,順便參加你們的慶功宴,呵呵!你們辛苦了,可喜可賀。”
  重整杯盤,片刻備用的酒菜紛紛上席。
  敬酒三巡,由主事的老道,將与兩位夫人打交道的經過,—一詳盡稟告。
  坐在上首的兩老道,听完瞼色一變。
  兩人互相用眼色傳遞心意,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師弟!你說,那小狗真的像個白痴?”為首的老道沉聲問。
  “是的,大白痴一個。”主事老道有點惊訝。
  “像個嬰儿?”
  “是的,只知道哭笑,任何酷刑也毫無改變。
  “唔!不對。”
  “師兄的意思……”
  師兄不理會主事老道,扭頭向同伴注目。
  “師弟!听說過大輪回解脫玄功嗎?”
  “听說過,只是傳說而已。”師弟雙眉深鎖,“据說是度生死大劫的秘術。元神緊鎖于靈台,軀体回复元嬰狀態,無知無識無感無覺,元神已拋棄皮囊,皮囊便成了入世時的狀況;也就是不曾接触世俗的狀況。”
  “那就是胎儿狀況,也稱元嬰。”師兄說:“我知道确有這种奇功秘術,据說也稱万劫轉化玄功。”
  “哎呀!”師弟變色而起。
  “如果不在六個時辰之內殺死他,轉化期回复原狀,元神歸位,他又重主复蘇了。”師兄也失色,”据說,在元嬰狀態中,只能傷害他的皮肉,用斧頭也砍不斷他的脖子。要殺死他,必須用烈火焚燒。
  糟!過了多少時辰了?”
  “五個時辰了。”主事老道看出事態嚴重了。
  但他犯了計算上的錯誤,楊一元中毒緊鎖元神,是五更寅時。
  老道在兩夫人處見到大白痴似的楊一元,是巳牌左右,中間相差了三個時辰。
  目下是戌牌初正之交,距楊一元行法自救,已經將近八個時辰了。
  轉化期是六個時辰,排除身上毒質,也需要時間,所以楊一元一再在心底吶喊。給我時間!
  “知道劉夫人將人埋葬在何處嗎?”師兄急問。
  “沒埋掉,劉夫人仍希望他能恢复神智。”
  “快!我們去殺死他!”師兄跳起來。
  一陣大亂,六個老道急急走了。
  用斧頭也砍不斷人的脖子,并非不可能的事,本朝初期永樂年間,妖婦佛母唐賽儿造反,在濟南法場正法,在上万軍民的目擊下,她全身赤裸,談笑自若、劊子手砍斷了三把鬼頭刀,她毫發無傷。
  最后無奈她何,重押回死囚牢,披枷載鎖五木加身。她一聲長笑,翩然起舞,所有刑具分崩离析,她就那樣赤裸裸飛出死囚牢,驀爾失蹤。
  永樂皇帝親頒圣旨,大發雷霆。結果,上起三司,下迄府縣官吏校尉劊子手、全上了法場砍頭,一大堆大官小官,全死在佛母唐賽儿頭沒被砍掉的地方。
  太祖高皇帝把周顛放在大鍋里用火燒,結果燒了一晝夜,周顛爬出來哈哈笑。結果,太祖高皇帝在廬山,替周顛立了碑做紀念,希望這位周大仙,不要影響他當皇帝坐龍座的地位。
  世間有些事的确玄之又玄,信不信由你。
  楊一元在秘室里,度過凶險的轉化期。
  軀体內仍然殘留有致命的毒物,他必須盡快地用無上心法,把殘余的毒物排出体外才行。
  這期間,決不可受到干扰。
  秘室中黑沉沉,門外的看守也懶洋洋昏然欲睡。
  時光飛逝,必須分秒必爭。
  招待站內,沒留下几個人。有些人走了,有些人進城找地方大玩大喝,慶祝強敵已死,今后可以高枕無憂、過太平快活日子了。
  小雅和小琴兩位姑娘,神不知鬼不覺直入中樞,心中疑云大起,怎么沒看到几個人?警戒之松懈出人意料之外,几乎可說沒有警戒。
  小雅沉不住气了,猛地闖入一座小廳堂。
  “咦!什么人?”廳堂中唯一的粗眉大眼中年人,惊訝地喝問,“怎么亂闖?”
  小雅大踏步逼近,鳳目含威帶煞。
  “這里的主事人是誰?在何處?”她厲聲問。
  一開口就表明不是接待站的人,中年人大惊,猛地進馬步伸手便抓,金豹露爪真見功力,反應迅疾,出手也快逾閃電。
  爪對爪、小雅信手一揮,反扣住對方的爪背,帶馬歸槽扭身切入,肩撞肘手扼喉,三處打擊一气呵成。
  “克”一聲響,中年人的右肘骨折,五指齊斷,喉部也被扣住了。
  順手將人掀翻,一腳踏住咽喉。
  “主事人在何處?招!”她拔劍出鞘,劍尖下指,“不招,戳你一千劍。
  “管事大……大爺到……到城里去……了……”中年人說話含含糊糊,惊怖欲絕。
  門外突然闖入了兩個人,剛惊恐地大叫,小琴的劍已經激光迸射,一劍一個全擺平在廳口。
  吶喊聲大作,人紛紛往這里赶。
  小琴像虎拒柴門,來一個殺一個。
  “到城里干什么?何時可返?”小雅不理會廳口的暴亂,繼續問口供。
  “不……不知道。”中年人不住發抖,“他……他們去找地方慶……慶祝,慶祝楊……楊小狗受到惡……惡報,何時返……返回……”
  “楊一元受到惡報?”小雅心向下沉,嗓音大變。
  “是……是的,可……可能死了……”
  “可能死了?怎么一回事?”
  “他……他被劉夫人戚夫人用……用毒捉……捉住,已……已經成了大……大白痴。本院不……不要大白痴,所以沒將五千兩銀子賞金給她們。”
  “人在何處?”
  “在……在劉夫人處,現在該……該已死了。”
  “劉夫人住在何處?”
  “在……在東關外的日……日曦園。”
  小雅淚下如斷線珍珠,一腳把中年人踢昏。
  “小琴姐!日曦園。”她沖出廳口,信手一劍刺倒了一個人:“我知道那地方,咱們走!”
  地下,已擺了八具快斷气的人体。
  花廳中,六個老道面對八個千嬌百媚的嬌艷女人。
  老道們都是在美女叢中,享受多年艷福齊天的老將,各种美女的享受專家,這八個美女,在他們心目中,還算不上第一流的絕色嬌娃,因此說起來毫不客气,他們是奴役凌辱女人的行家,從不對女人陪小心低聲下气。
  “我鄭重警告你,劉夫人!”師兄气勢洶洶,鷹目冷電四射,“那個人如果不立即用火焚燒,一定會复活的。為了你与本宮的安全,你一定要把人交給貧道帶走加以焚毀。時辰不多了,快把他拖出來。”
  “嘻嘻嘻……”劉夫人嬌笑,媚態橫生,“玄風老道!你愈說愈玄了,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意呀?少在班門弄斧好不好?”
  “女人!你給我听清了。”師兄玄風厲聲說。
  “你給我閉嘴!”劉夫人也火了,杏眼圓睜,“可惡!就算你師父中州五子在這里,他們也不敢用這种惡劣態度對待我。宇內三夫人游蹤天下,沒有人敢在我們這三個夫人面前無禮。不要以為新鄭是你們的勢力范圍,本夫人曾經闖過無數禁區,我敢來,就不怕這里的任何天王菩薩威脅我。你想撒野,你算是打錯主意了。”
  宇內三夫人,指三個武功高強,行徑怪异的美婦,她們的底細誰也弄不清,各自帶了一群同樣美麗的待女或姐妹,在天下各地遨游,制造各种借口名目,專向各地的富豪大戶与及地方土霸,敲詐勒索,公然打抽丰。膽敢抗拒的人,將有橫禍飛災。
  劉夫人和戚夫人,就是宇內三夫人中的兩個。她們敲詐勒索的手段各有不同,各擅胜場,而狠毒殘忍卻不相上下,豪霸們恨之刺骨。
  “劉夫人!這是非常急迫,影響雙方安全的大事。”老道玄風口气一軟,“你難道不為大局著想……”
  “你的鬼心眼以為我不知道?”劉夫人冷笑,笑容依舊充滿魅力,“生見人,死見尸,這是江湖朋友對認定生死的金科玉律,你只想證實對頭的死亡。很簡單,看一看一干兩銀子,不然休想如意。”
  “你們少花四千兩銀子,值得的。”一位侍女笑吟吟地說。
  “其實,你們大可不必浪費一千兩銀子,”另一侍女說:“毒發期已過了兩個時辰,當時我們就加以檢查,他确是死了,心跳已止,所以我們不再理會,准備明早派人拖出去理掉。人已經死了,道長何必用聳人听聞的鬼話,來探虛實看上一眼?”
  “把尸体給貧道帶走,一千兩銀子貧道保付,如何?”玄風老道不得不讓步。
  “這……”
  “貧道是本下院的圣堂執事,職司司香使者,一言九鼎,銀票隨后奉上。”玄風老道急急催促,”事不宜遲,遲將生變。”
  “唔!你似乎說得像真的呢!”劉夫人意動。
  “如果不是真的,貧道肯花一千兩銀子嗎?”
  “好吧!”劉夫人舉手一揮,說,“去把尸体拖出來。玄風!你愿花冤枉錢,那可是你自找的。反正你們的金銀,也和本夫人的金銀來路同樣不正,白花了也不怕會心疼,謝謝你啦!”
  兩個侍女剛想要動身入內,廳口已激光破空,兩把劍猶如飛舞的狂龍,激發出滿天雷電。
  太快,太狠,劍過人倒,風吼雷鳴。
  兩個老道与三名侍女首當其沖,尖叫著中劍摔倒。
  錚一聲暴震,剛拔出劍的玄風反應超人,百忙中接了小雅一到,連人帶劍斜震出丈外,“砰”一聲背部撞在牆壁上,房屋搖搖。
  猝不及防,一沖錯之下死傷慘重。
  “讓開!貧道行法擒住她們……”玄風狂吼,一拉馬步劍動風生,口中念念有詞,驀地云生廳角,霧起地層,燈火搖搖,紅光變成綠焰。
  一聲霹靂,云霧洶涌中金蛇亂舞,風吼自鳴,整座花廳似乎在狂風暴雨中搖撼。
  兩位姑娘只覺眼前一黑,便陷入云封霧鎖中,滿天雷電交鳴,眼前已不辨景物,各不相顧,只憑本能狂野地提劍,招架綿綿不斷射來的電光流光。
  這是拖不久的絕境,眼看要力盡虛脫。
  一聲震天長嘯破空,高低強弱有章有法,綿綿不絕聲勢极為雄渾,猶如惊濤駭浪,一波接一波愈來愈強烈,似乎天動地搖。
  异象徐消,云消霧散,雷隱電沒,風雨俱寂。
  燈火恢复紅焰,死一般的靜。
  后堂口踱出渾身近乎赤裸,滿身血跡的楊一元。
  小雅和小琴昏倒在地,眼中淚痕斑斑。
  她倆到來時,恰好听到劉夫人下令將尸体拖出,以為楊一元真的死了,惊怒之下沖入拼命。
  除了兩位姑娘劍劈的三個老道,与四個侍女之外,另有被嘯聲震昏的兩老道,和另三個侍女。
  劉夫人与玄風老道不見了,尸堆中沒有他們兩個人。
  小雅被輕拍雙頰惊醒了,一眼便看到五官快被打得紅腫變形,渾身血污的怪人,大吃一惊一躍而起。
  “你……你你……”她已經認不出楊一元了。
  “小……雅……”楊一元身形不穩,虛脫地緩緩站起,搖搖欲倒。
  他复蘇不久,竭澤而漁用嘯聲克敵,耗盡了剩余的精力,元气大傷。
  這時,一個儿童也可以擊倒他。
  “三哥!”小雅狂叫,沖上一把抱住他血污浮腫的身軀,放聲大哭。
  “救醒小……琴,快……离開險……境……”楊一元吃力地說,“我……已力……盡……”
  小雅咬緊牙關,將他扶住坐下,赶忙救醒了小琴,無暇多說,背起了楊一元,沖入外面黑暗的院子。
  打破樊籠飛彩鳳,掙脫金鉤走蚊龍。
  “這里是什么地方?”床上的楊一元,渾身涂滿了藥未,但精神卻是相當充沛。
  “俞大人安排的秘密居所。”小雅仍然是女扮男裝,但卸除了易容藥物,清麗秀逸的面龐,充滿靈气的大眼,几難令人相信,她是一個揮劍如神的女英雄,外表完全是溫柔可愛的小姑娘。
  “在縣前街。”她加以補充,輕柔細致地替楊一元敷臉上的消腫藥膏:“你放心,沒有外人知道。他很熱心,里里外外打點,只希望你能安心的養傷。哎呀!你不要亂動了好不好?”
  “這點皮肉之傷算什么?別把我當成快要死的病人好不好?”
  “咋!童言無忌。”小雅頑皮地調侃他:“別逞強,你是我的病人,一切都得听我的,不許亂說話,不許……”
  “你到底還有多少不許?哦!外面怎樣了?”
  “人全嚇跑了。”小雅說,“那兩個什么夫人,當天就逃出百里外啦!看來,我們非要直搗混沌下院不可了,他們不敢再在外面走動啦!”
  “過几天,我們會會的。”
  小雅調理妥當,下床淨手,坐在床前替他蓋上薄被,蓋住触目惊心涂滿藥膏的嚇人身軀,滿室藥味刺鼻,后面也透出煎藥的藥香。
  “我一定要學會克邪的心法。”小雅似乎余悸猶在:“那种光,那种聲,那种怪影,我根本不知道天地在何處,不知身在何處。三哥!
  那就是妖術?”
  “那是一种利用聲,利用光,利用藥物,轉移你的神智,誘使你產生幻覺的科技。至于是不是扶術,得看使用者施用在善或惡的場合。如果你認為憑深厚的定力,便可保護心神,避免受到傷害,那就會死不瞑目。”
  “你的意思是說……”
  “必須知道所謂妖術的技巧,會利用藥物和工具,再加上定力,就可以減少八九成傷害。我是中毒在先,發現不對已經無能為力了。憑他們的道行,如果面面相對較量,不客气地說,么魔小丑,何足道哉?他們只能偷襲暗算,如此而且,”
  “你也會?”
  “會一點,這樣就已經比他們高明了。小雄!我只能教你防范的技巧,你沒有修煉的根基。”
  “我好高興,三哥!謝謝你啦!”
  “明天就開始學,好嗎?”
  “不,你的傷……”
  “別擔心了,我會很快痊愈的,皮肉之傷算不了什么,除非砍掉我的腦袋,我死不了的。”
  “你……”
  “好啦!好啦!明天把俞大人請來,我有話和他說,很重要。”
  “俞大人!你認為救魔宮的受難女人要緊呢?抑或逐一殲除凶魔要緊?”楊一元已經可以坐起來活動,精神充沛活力十足。
  “愚意認為救人要緊。”俞巡檢鄭重地說,“逐一殲除這些凶魔,必將遷延時日,屆時攻入魔官,可能金珠美女早已遷入叢山的賊寨安頓了,無法獲得罪證啦!所以我十分焦急,希望能早日進襲混沌下院。”
  “他們知道我志在混沌下院。”
  “是的,群魔正陸續赶來對付你,紛紛匿入混沌下院,等你前往群起而攻。”
  “俞大人!真正的魔宮在愁云岭。”楊一元說,”他們既然傾巢而出,正是襲擊愁云岭混沌宮的大好良机。這里的下院規模太小,能救出的人并不多。”
  “哦!老弟打算……”
  “你能找几個身手高明的人,扮成假的楊一元,在新鄭与密縣之間,神出鬼沒吸引他們的注意嗎?”
  “能,但得回鄭州去找,一來一往需時兩日。”
  “請他們來,預計三天后,我的傷便可不礙事了,立即秘密動身走滎陽,出其不意直扑混沌宮。”
  “我也去,我那邊布有人手。”俞巡檢大為興奮,“小兄弟,真的感謝不盡。只是,你的傷……”
  “絕對無妨,三天后如期動身。”楊一元斬釘截鐵地說:“請記住,不可向任何人透露口風。”
  “請放心,小兄弟。八臂金剛斷定夜游鷹在混沌宮,不在這里,要不要他去?”
  “也好,算他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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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舊雨樓·至尊武俠獨家推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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