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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戌山不需走句容,山在大江南岸,南距句容六十余里.對岸便是揚州府儀征縣地境。從朝陽門東北行,小徑通過黃天蕩,可直趨戌山。往返需時兩天。
  次日一早,笑如來帶了兩名總管,八名武藝高強的門徒,兩名家丁,先在朝陽門等候。
  辰牌正,高翔按時到達,他仍是昨天的打扮,仍然不帶兵刃,与笑如來十三個攜有各种兵刃暗器的人比較,也顯得尤為突出。
  寒喧畢,他向眾人道勞。笑如來搶著說:“高公子咱們不走大路抄小徑,雖剛遠了十余里,全沿途人跡稀少,可以施展輕功提縱術,不致惊世駭俗,咱們須在末牌左右赶到,免得走漏風聲,公子意下如何?有興趣么?”
  高翔正希望早些查出真相,求之不得呢,笑道:“庄主全權外理,小可以庄主馬道是瞻。”
  “那就好,咱們立即動身,走。”
  吳文賢道先舉步,笑道:“兄弟是識途老馬,愿為前驅。”
  出了城,道上人漸稀,吳文賢腳下開始加快,冒著烈日急急趲程。
  任何功臻化境的高手,也不可能用輕功赶百里長途,能以快速腳程一個時辰走上四十里,兩個時辰下來也就差不多了。
  吳文賢果然了得,腳下愈來愈快、健步如飛快逾奔馬,沿小徑飛赶。
  笑如來起初是背著手泰然而行,一面与并肩而進的高翔暢談江湖秘辛武林見聞,神定气閒,可知內功火候极為純厚。但二十里之后,額上已開始見汗,神態不再從容了。
  高翔也知對方有意相試,也就不動聲色始終保持恰好跟上的速度,泰然自若從容而行。
  三十里,吳文賢慢下來了。
  笑如來的气息已開始不穩定,但腳下速度依然不變。
  后面,八門徒与一名總管及兩名仆人、已經落后四五里,看不到人影了。
  高翔額上見汗,但呼吸毫無异樣。
  优劣已判,這場三十余里的路程高翔技高一籌。
  巳牌末,已走了一半路程,還有二十余里便是黃天蕩的北端。
  大江自老鶴嘴度白沙,形成廣約三十余里的江面,俗稱黃天蕩,也就是宋朝名將韓世忠困住金將金兀術的地方。這一帶平原港漢密布,是水賊出沒的地方,除了打魚的人,人跡罕見,中間有不少小徑,通向江邊每一座村庄,人行走其中。除了天与水、便是高有丈的蘆荻。如果一不小心走錯路,走入浮沙泥淖,那么,有死無生。
  黃天蕩在望,但笑如來已忘卻后面隨來的人,領先前行,直向五丈外不辨人影的黃天蕩里鑽。
  高翔走在笑如來的身后,駭人听聞,比馬還要快。
  小徑在蘆獲叢中婉蜒東行,烈日當空,江風吹不進綿綿無盡的荻蘆叢,人行走其中,正如同行走在大河平原的高梁地內一般,熱得喘不過气來。
  “還有多遠?”高翔神定气閒地問。
  笑如來臉上已找不到笑意,代之而起的是嚴肅的神色、一面拭著臉面的汗水,一面喘息著說:“快了,還有三十余里。”
  “該歇歇等候后面的人吧?”
  “不必了,他們不會走錯路的。”
  “這是什么地方?”
  “黃天蕩,今年夏汛水不大,不然這附近也可看到水汊港。”
  高翔不曾來過黃天蕩,笑道:“當年宋金大戰,這一帶恐怕仍是水,滄海桑田,果然不假。如果墾為農田。這一帶可養活不少人呢。”
  “沒有用,雨水一多,這一帶便成澤國,誰敢在這一帶墾田冒險?再說。這些蘆獲討厭得緊。”
  正說間,前面蘆獲叢中突然鑽出一個腹大如鼓,手托一只巨大鐵木魚的胖和尚,往路中一站,攔住去路哈哈怪笑,聲如鬼哭。笑完,從鐵木魚口中掏出一柄鐵魚錘、用破嗓門叫:“施主們借光。佛門雖廣,不度無緣之人。哈哈!阿彌陀佛!”
  “篤”一聲暴響,追擊在木魚上,發出的金屬碰擊聲令人聞之腦門一緊,聲震耳膜。
  笑如來臉色一變,倏然止步,同高翔說:“是黑道惡冠鐵頭和尚,咱們小心了。”
  又是一聲木魚響、鐵頭和尚欠身叫:“貧僧四海挂單,施主們速解善囊。”
  高翔正待上前答話,他听出和尚的口气有硬化的意思。笑如來卻輕拉他的衣袂,低聲道:“咱們希望平安無事,我和打打交道。”
  兩人走近,笑如來堆下笑,說:“大師法安,弟子出門走得匆忙,身上不曾帶有銀子,日后……”
  “住口!日后,誰知道日后的事?”鐵頭和尚翻著怪眼叫,迫進兩步又道:“佛爺不信你三人身上沒帶有銀子,要不就給佛爺搜上一搜。”
  笑如來大怒,臉色一沉,厲聲道:“鐵頭和尚,你的招子可得放亮些。”
  “咦!你認識佛爺我?貴姓?咱們曾經見過么?”
  “區區馮五湖。咱們少見。”
  鐵頭和尚發出一陣狂笑,笑完說:“原來是雙闕庄主笑如來,久仰大名,如雷貫耳、你這位白道狗熊來得好。朋友們,出來迎接這位大狗熊,妙极了、哈哈……”
  狂笑聲中,路前后鑽出八名老少青衣蒙面人,把三個圍住了。
  高翔大踏步而上,与笑如來并肩而立,呵呵一笑道;“和尚,你不是要化緣么?”
  “不錯。”
  “硬化?”
  “不錯。”
  “銀子給你,大家便可皆大歡喜羅?”
  “不一定。”
  “要是沒有銀子……”
  “黃天蕩泥沼,便是你們埋骨之所。”
  “看來、咱們只好破財消災了。”
  “大概是吧。”
  “要多少?”
  “這位笑如來,要白銀千兩。你嘛,等問清你的身分再定价錢。”
  “哈哈!和尚化緣定价錢,少見少見。”
  “那是你孤陋寡聞,少見多怪。”
  “和尚,咱們出門人哪帶有那么多銀子?”
  “那是你們的問題。”
  他裝腔作勢伸手在怀中掏,掏了半天只掏出一錠十兩重的官銀,說:“你要錢,即使在下有,有道是善財難舍,所以也不會給你。銀子只有一錠,十兩,給你,不要就拉倒。”
  他將銀子遞出,和尚勃然大怒,怒叫道:“狗東西!你敢戲弄佛爺?”
  “呸!你敢罵人?”他怒叱,搶進,快逾電閃,“啪”一聲暴響,給了和尚一耳光。
  他掏出了真才實學,身旁的笑如來也不知他是如何搶進的,只看到人影一閃,和尚便挨了耳光,如此而已。
  和尚手上的鐵木魚大有徑尺,右手又有色錘,按理。封住門面該無困難,舉手之勞便可擋住任何攻來的招式,卻來不及封架,一耳光挨了個結結實實,被打得側退三步,站立不牢口中血出。
  “咦!”笑如來吃惊地叫。倒抽一口涼气。
  和尚站穩后,方“哎”一聲怪叫,然后是一聲怒嘯,瘋狂上扑,木魚迎頭便砸,魚錘也隨后猛敲高翔的腰脅,形如瘋顛。
  高翔向右一閃,乘勢就是一掌,恰好拍在木魚上,力道千鈞。
  “彭”一聲響,鐵木魚脫手,重重地擊在地面,下陷半尺以上。
  和尚抓木魚的左手,五指全是血、身形一頓。
  高翔扭身出腿,“彭”一聲一腳掃中和尚奇大的臀部上喝道:“爬下!”
  和尚真听話,“彭”一聲跌出丈外。跌了個狗吃屎大馬爬。
  “哎呀!這小子利害。”有人叫。
  “咱們上”一名蒙面人大喝。
  和尚狼狽地爬起,怪叫道:“且慢!佛爺要親自宰他。”
  叫聲中,疾沖而上,魚錘凶猛地下劈、近身搏擊了。
  高翔淡淡一笑,退后一步,魚錘落空。
  和尚這一錘是虛招、已計算停當,錘落空人亦跟進,莽牛頭全力撞向高翔的胸口,這才是和尚的看家本領,仗以成名的無敵鐵頭功,可以撞碎石碑,不怕刀砍劍劈。
  和尚遇上克星了,高翔听笑如來叫和尚鐵頭,便知和尚的鐵頭功必定了得,早已打定主意,等頭凶猛地撞到,急退兩步以便拉遠距离,遠至适當部位出手的勁道便可加倍,近身相搏不易用上全勁。
  “啪!啪啪!”三記沉重的鐵掌,連珠炮般在和尚的光頭上暴響。
  和尚的沖勢一頓,腳下大亂,腦袋搖搖晃晃,站立不牢,甚至抬不起來了。
  高翔也暗暗惊心,和尚的腦袋不但不破,而且下擊的力道,只能阻止和尚前沖的沖勢,和尚竟能挺得住并末向下沖倒。
  他一聲長笑,踏進一步右膝上抬,“噗”一聲擊中和尚的臉部。
  和尚一頭擊出,落了空,“哎”一聲狂叫,上体一仰,口鼻血涌而出。
  “砰砰彭彭!”四記重拳在和尚龐大肥胖的肚腹上開花。每一拳皆重如山岳。
  這瞬間,八名蒙面吶喊一聲,八支長劍急沖而上。兩名蒙面人單斗笑如來与吳文賢,六個人猛扑高翔、顯然以高翔為鵠首。
  他一聲長嘯,向前迎擊。
  前面有兩支劍,認為他赤手空關絕難施展,毫無顧忌地劈面刺到。
  他突然向左一閃,“嗤”一聲左右的劍擦右脅而過,熱辣辣地摩擦有聲,劍被他挾住了,扭身起右腳,輕挑在對方的襠下,正中下陰。
  蒙面人丟掉劍,“嗯”了一聲向下蹲。
  有劍在手,他先向前沖出丈外,透圍而出,旋身大喝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你們走。”
  五名蒙面人怎肯走,左右前三方齊進。
  他一聲低吼,劍上風雷倏發,涌起了千重劍山,銀虹八方飛射,好一招“八方風雨”,身劍合一沖入人叢,人影乍合,劍影飛騰風吼雷鳴中,他突然飛射而出,遠出兩丈倏然回身,立下門戶屹立如山,虎目中冷電四射,屏息而立點不惊。宛若岳峙淵亭。
  “砰扑!”兩名蒙面人倒了,以手掩胸,跌倒后方失聲狂嚎,拼命用一手兩腳向獲蘆叢中爬。
  左方的兩名蒙面人右掌不見了,鼻尖也裂開,鮮血涔涔而下,一串串從頷滴下胸襟。略一遲疑,突然狂奔入蘆獲中。
  只剩下一名蒙而人,右小臂鮮血染袖,舉劍的手不住發抖,怪眼中涌起絕望恐懼的神色,腿也在發抖。
  高翔滑進八尺,這位仁兄駭然暴退丈二。
  “你還等什么?”高翔低喝,再滑進一丈。
  蒙面人打一冷戰.將劍向地面一丟。
  “你還不走?”高翔再喝問。
  蒙面人扔頭狂奔,溜之大吉。
  高翔轉身,与笑如來、吳文賢兩人交手的兩個蒙面人,剛逃入蘆荻叢中。笑如來与吳文賢支劍在路旁喘息、已經無力追赶了。
  他心中一動,叫道:“忘了抓一個來問門供,追!”
  笑如來搖手叫:“窮寇莫追,高公子,算了,一些水賊而已,問不出什么口供的。”
  “那么,速离險境,須防大群賊人去而复來,兩位能支持么?”’
  “不要緊,快走。”笑如來急急地說。
  三人一走,蘆獲叢中掄出兩名蒙面人,火速扶起身軀龐大的鐵頭和尚,一人捏人中,一人揉胸腹,急聲叫:“大師醒醒,大師醒醒……”
  鐵頭和尚久久神智一清,臉色灰敗地問道:“我……我們在……在何處?”
  “仍在此地。大師不要緊吧?”
  “我……我沒死?”
  “沒死,手腳也沒廢,腦袋也在脖子上。”
  “他……他們呢?”
  “走了。”
  “老天!這……這姓高的書……書生,掌……掌力好……好重。該死!他……他竟敢打……打我的頭,他……他該死!”
  一名蒙面人咬牙切齒地說:“他為何只帶一個人?多几個咱們便可收拾這小子了,可惡!他出賣了我們。”
  鐵頭和尚掙扎著站穩,怪眼一翻,說:“只怪咱們自己不行,誰知這小子有如許高明的身手?老實說,再多帶一二十個人,恐怕便得送几十條性命。”
  “他早該知道這小子的藝業……”
  “鬼話,要知道還用得著咱們出面自討沒趣?快走,回去稟明三位前輩,看這三位自命不凡的魔字號人物,能否將這小子送上黃泉路。”
  攙扶和尚動身的蒙面人,仍在嘀咕:“剛才他就提動手,為何禁止咱們聯手?哼!我就是看不慣他的貪生怕死嘴臉。”
  “你知道個屁,他如果也動手,万一失敗,豈不暴露身分,前功盡棄么?”和尚冷冷地說。
  戌山西南麓一帶,有一片綿綿無盡的槐林,林中建了一座槐園,那就是槐園主人宋成梁的家。
  高翔与笑如來經過黃天蕩一場惡斗,笑如來与吳文賢精疲力盡,出了黃天蕩便坐下休息,等候后到的人。此后即不再赶路,二十余里路程,整整走了一個時辰。
  未牌末申牌初,他們說踏入槐園的院門石階。
  吳文賢一成當先,飛起一腳,“彭”一聲大震,院門應腳而開。
  “咦!”后跟的笑如來失聲叫。
  這是一棟杳無人跡的廢園,靜悄悄鬼影懼無。高翔一怔,領先跨過天井,伸手推動廳門,廳門應手而開。
  “唉!”他也訝然叫,怔住了。
  大廳空闃無人,廳正中兩條壽凳上、放了一口質料甚佳的棺材。前面的香案上,神主牌上寫著:“顯考宋公諱成梁之神位。”
  上沒有年號,下沒有子孫的具名。香爐上有香腳、地下有金銀灰,顯然焚了不少冥錁蜡燭。
  “咦!宋成梁死了。”笑如來訝然叫。
  高翔不住打量四周,冷笑道:“他沒死。”
  “什么?這棺材,這神位……”
  “棺中可能有人,但不會是宋成梁;庄主曾經說過,他并未娶妻,練太陰手的人也不宜成家娶妻。神位上寫有顯考二字,他既未娶妻,何來儿子稱他為顯考?”
  “恐怕是他的宗侄繼子……”
  “也許他們認為是凶宅,所以……或者今天是回煞之期,人都走避了。”
  “各處纖塵不染,說不定坐凳尚溫,人走了不久,總之,太不合情理了。”
  “高公子,咱們下次再來。”
  “不,小可要揭開此謎,進內廳去看看。”
  “好,老朽帶人到東廂、吳總管帶人搜西院,公子帶人搜內堂。”
  “庄主可帶走貴屬下,小可一個人四處走走。”
  笑如來眼中掠過一道喜悅的光芒.說:“也好,等會儿在大廳會合。公子小心了,有警可用嘯聲知會。”
  “好,小可先走一步。”高翔一面說,一面轉入內堂。
  內堂后還有一座穿堂,那是三尺小童也須止步的地方、里面是內眷居住的內院,只有主人方可進入。
  高樓大廈光線不夠,內堂已經光度不良,門窗緊閉,連流動著的空气也是涼颼颼的。穿堂更是幽暗,大白天也是陰森森地,另以宅中無人,空茫死寂,一個人在里面走,令人感到有點毛骨悚然。
  高翔膽大包天,他無畏地踏入了穿堂,眼觀四面耳听八方、從空向里走。
  驀地,他感到鼻中嗅到一絲淡淡的异味。
  “毒香。”他悚然地想。
  他屏住了呼吸,不能向后退了,立即奮身傾全力向前飛撞,不退反進。
  “彭”一聲大震,他撞倒了內院門,背部著地奮身滾轉。
  人影入目,鋼刀臨頭,刀光耀目,天井的陽光令他精神一振。但昏眩感也在這瞬間降臨,感到似乎頭重腳輕。
  危机至矣!生死關頭已到。
  他扭身而起,“呔”一聲沉叱,“噗”一聲就是一掌,有著肉聲傳出。
  是一個年約半百的大漢,一刀落空,反而被他一掌劈在左肋下,肋骨与腰脊齊折,狂叫一聲.拋掉刀仰而便倒,飛跌丈外叫不出聲音了。
  几乎在同一瞬間,另一名大漢從他的背后沖來,劍出“長虹貫日”,身劍合一急沖而至。
  他雖有些昏眩,但因發現毒香甚早,中毒不深,劍因此尚無大礙。人在危急中,求生的本能如激發,便會出奇地冷靜鎮定,感覺更為銳利,潛能候生;但如果有絲毫恐懼,便會完全瓦解,束手待斃。
  他是個初生之犢,年輕气盛,气血方剛,未經艱難、困苦、失敗、絕望等等痛苦的磨煉,卻有一股大無畏的猖狂勇气支持著他,生死關頭,他的感覺更是銳利敏感。
  他向左一閃,急退兩步,大喝一聲,一掌疾劈。
  出劍偷襲的人一劍走空,從他身右擦過,尚來不及變招、腰背便挨了一掌.大叫一聲,向下一仆。
  四周屋頂与院牆皆有人影出現,大敵齊至。
  他毫不考慮地向內院門縱去,飛撞院門。
  門先一步拉開,像是有人在內開門迎客。
  他飛撞而入,院門砰然而關,只感到眼前一黑,耳中听到有人叫:“都給我滾開,沒有你們的事。”
  這里是第三進內廳,廳門沉重結實關得死死地。兩側的明窗外還有木窗門,也完全關閉了,廂門也密不透風,通向內室的廊門閉得死緊。上面是樓板,下面是巨大的,形式奇古的疊石所舖設的地面。
  唯一的光源是門与窗,但門已閉,只有几條窗縫透入的微弱光線,僅可概略看清廳內的形態。
  怪!廳約中文見方已經夠寬大了,可是空蕩蕩地,沒有任何家俱与陳設,空無一物。
  堂壁下坐著一個人,門兩側也盤坐兩個人.三個人成三角形端坐不動,只可看到依稀的身影,不言不動形如死人。
  在微弱的光線下、他已看出三個人都是白發老人,三雙凌厲的怪眼,皆向了不轉瞬地注視。每位老人的身旁,皆橫擱著一根盤雙杖。三人一式打扮,如銀白發梳成道髻、黑袍、草繩為帶。
  不同的是,三人的打扮,正中那人身高約有八尺出頭。最矮的是左壁角的人,高僅四尺左右。
  昏眩感未退,但也不曾加重。
  “我得等毒香消散后再說。”他想。
  當然他明白自己身陷險地,必須先找到無人地帶以便等候毒香藥力消散,或者干脆行功驅毒。
  他的第一個念頭是脫身,突圍。
  他的目光落在左廂門,使沉靜地向廂門舉步。
  一步、兩步、三步……邁出第五步了。
  左壁角的矮老人突然大喝一聲,一掌拍出。
  相距約一丈,即使是劈空掌力已練至化境的人,掌風在一丈左右,已無力傷人了。但這位老家伙的掌力吐出,驀地風雷呼嘯,暗勁潛流排山倒海似的壓倒,直迫內腑,令人如中電殛。
  他已運功護身,仍感到巨大的气流壓体,有窒息的感覺。衣袂如被罡風所刮,獵獵有聲。
  他退了一步,心中一懍。
  矮老人也臉色一變,挪動雙腳准備取杖而起。
  右壁角中等身材老人,也躍然欲動。
  對手太強,恐怕不易沖出。他當机立斷,坐下行功排出那些許令他昏眩的毒香。這件事說來容易,其實不簡單,必須在靜中取動,加速气血運行,以便沖淡吸入气血中的微量毒香,沒有爐火純青的修為,談何容易?
  他坐在中間,三面受敵。
  首先是矮老人沉不住气,用老公鴨似的嗓音道:“你知道這什么地方,豈敢在此打扰老夫的清靜?跪下回話。”
  他不加理睬,但也不敢行動,防范對方發難。
  矮老人得不到回答,勃然大怒、一聲冷哼、一掌向他拍去。
  他反手斜揮,也用上了劈這掌力,但用的是引字決,不想和對方硬拼。
  兩服掌力匯合,向廂門涌去,門扉發出撼動的异響,似乎牆壁也發出撼動的聲浪。
  矮老人已先發了兩掌,真力耗損得著不多了,呼吸不再穩定。
  中間身材特高的老人鷹目炯炯,沉聲道;“老三,不必浪費精力了,他果然是四海潛龍的后人,先天真气六合大潛能即使練了三成火候,你也難以制他的死命。”
  “老大,難道咱們三人同時出手聚力打他要光彩些。”
  “好吧,兄弟送他上路好了。”矮老人冷冷地說。
  高翔心中甚感困惑,這三個老家伙怎知道他的身分?知道他的身分的人,只是霸王丐已含恨九泉,目下唯一知道他的身分的人,只有玉劍飛仙了,這位道姑顯然已將他的身分向外透露啦!
  玉劍飛仙并未至燕子磯赴約,她到何處去了?
  他想不通,冷笑一聲說道:“在下認為。你們的年紀都很大了。”
  “你知道就好。”高身材老人陰森森地答。
  “當然在江湖上,你們輩高位尊。”
  “不錯。”
  “但恐怕是浪得虛名。”
  “你說什么?”對方的語音飽含怒意。
  “至少至目前為止,你們并不敢將名號示人,顯然是見不得人的……”
  “住口!你听說過宇內三魔么?”
  “抱歉,沒听說過。”
  “老夫天魔。”
  “我,地魔。三魔有號無名,號即足以威鎮宇內。”矮老人傲然地說。
  “那一位定是人魔了。”
  “正是老夫。”中等身材的老人冷冷地答。
  “你們怎知在下的身分?”他開始探口風。
  “自然知道,你姓高。”
  “姓高,名翔。”他泰然地答。
  “四海潛龍死了么?”
  “家師就在你們身旁。”他大聲說。
  三魔嚇了一大跳,慌亂地舉目四顧。
  這瞬間,他沖出廓門,去勢如電。
  天魔反應人,大喝一聲,一掌拍出。
  地魔与人魔几乎同時躍起,雙掌齊攻。
  高翔知道利害,三股掌力匯集,挨一了恐怕要骨裂肉飛,受不了。他倏然止步,向上飛貼上樓板。
  “彭”一聲大震,廊門如被千百只巨錘撞擊.碎裂成寸,木屑片直飛出三丈外,如被狂風所摧。
  這瞬間,他以“饑鷹搏免”身法凌空扑向人魔,急似惊電,奇快絕倫。
  天魔名不虛傳,大喝一聲,盤龍杖上舉,來一記“万笏朝天”,并發出一陣刺耳的狂笑。
  高翔并不傻,也不狂妄,不逕自下處,雙臂一振,下落之勢倏止。就在人魔杖勢已盡的剎那,他喝聲“打”,扭身飄落。
  這瞬間,地魔到了,悄然拍出一掌。
  一顆五花石不偏不倚,射入人魔口中,擊斷了一顆門牙。五花石也碎如粉。
  地魔一掌奇襲,高翔身形飄落無法閃避,只覺左肩背琵琶骨如受万斤巨錘撞擊,被凶猛無比的力道一推,向前面的天魔撞去。
  他雖已運功護体,但仍然有點吃不消,眼前發黑,耳中轟鳴。幸好掌末挨實,不然內腑可能被震毀。
  生死關頭已到,危机來了。
  天魔一聲陰笑,舉掌以待。
  他身不由已,被凶猛的勁道推出,撞向獰笑舉掌相候的天魔。不是逞強的時候,識時務者為俊杰,在三名名震江湖的字內三魔聯手合擊下,只有机智可以救他。
  他不再移動雙腿,因此重心立失,上体一栽,砰然仆倒在地。在仆下的瞬間,他尚未忘記使用暗器的規矩,暴喝一聲“打”!
  全身著地,他奮身急滾。
  地魔再攻一掌,他也運起神功力聚掌心,在滾動中一掌仍出。
  廳中大亂,掌風聲如天際般殷雷,人影急動。
  變化奇快,說來話長,其實快得几乎同時發生.令人目不暇接。
  人魔本來要出掌予高翔兩記迎頭痛擊,卻沒料到高翔用上了五星聯珠手法,打出了五顆五花石,剛擊碎第一顆,第二至第五顆已紛紛在老魔的臉部開花,几乎擊中雙目,險之又險。
  同一瞬闖,地魔截擊落空,打得壁角的石屑四散而飛,牆壁搖搖。
  而地魔卻未能逃過高翔的一掌,相距兩尺左右,掌勁擊中地魔的雙膝。
  “哎呀!”地魔仰面震倒,滑出丈外,右手的盤龍杖下意識地擊出,“啪”一聲擊中壁間的一塊雕花磐石。
  高翔已滾入廓道,滾勢末止,地面的碎門木屑,也隨同他滑動。
  這時,他方記起笑如來這人,就地發生一聲長嘯,以警告笑如來,要他們赶快撤走。
  但也在這瞬間,他腦海中涌起疑云。他自問:誰知道他要來槐園找宋成梁?
  當然是從笑如來這一面傳出去的。但笑如來古道熱腸,俠義名宿,不會出賣他,可能是笑如來的庄中,有奸細潛伏在內。
  總想站起向內逃,突覺心向上浮,跟前一黑。
  “糟!沉下去了。”他脫口叫。
  不但他沉下去了,整座內院樓房向下搖搖欲墜、終于在一陣可怖的轟隆隆暴響中,內院整座房向下崩坍,煙塵滾滾,聲勢之大,像是天動地搖。
  三魔及時跳窗而出,溜之大吉。
  高翔隨著地面下陷,跌入一個斜坑,收不住勢,加以昏感未消,且挨了地魔一掌,他也用全力回敬了一擊,自然真力驟減,想掙扎已力不從心。
  滾下十余丈斜坑,上面像是天雷狂震,他大吃一惊,本能地以手探道,向黑暗的空間摸索急走。
  他發覺上處身在一條石砌的地底走道中,便放膽急走,驀地一陣狂風与震波傳到,力道万鈞,將他震倒在地,只感到腦門轟然一聲,便失去知覺。
  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蘇醒,首先感到燈光刺目,原來他并未死去。
  不等他坐起,陰厲的聲音傳到:“燈台下有水,先洗把臉清醒清醒。”
  他挺起上身,吃了一惊。前面的石壁下、端坐著一個灰發披至腰下,臉色蒼白如紙的怪人,頸上扣了一只后有環扣、前有鉚釘的鐵圈,粗逾酒杯,扣了一根丈長的巨型鐵鏈,鏈的這一端沒入石中,不知通向何處。
  怪人身旁有一座石燈台,一盞菜油燈發出倒還明亮為光芒,照亮了全室。燈台下有一只盛水竹筒。
  這是一座丈余見方的石室,頂上有一個半尺大的方孔.一端有一座鐵葉門,另一端是已被疊石堆滿了的走道。
  昏眩感已經消失,定是毒香的藥力已散。
  他站起活動筋骨.發覺除了肩胛骨尚有些少痛楚之外,別無异樣。
  “這是什么地方?”他頗為憂慮地問。
  “戌山的地底殘壘。”怪老人陰森森地答。
  “地底還遺留下殘壘?”他頗感意外地問。
  “信不信由你。”
  “小可知道,戌山是唐朝以前最重要的要塞,所以稱為戊山,戌守此地的將領,皆是一時之選,糧与水皆屯備三年。世人皆知地面的堡壘遺浪已隨歲月消失,卻不知道地下的殘壘居然如此完好。”
  “可是,今天卻倒坍了一部分了。可惜。你從上面下來的?”
  “不,是被人打下來的。”
  怪老人臉色大變,倏然的站起叫道:“好啊!你該死。”
  “老伯,此話有何用意?”
  “你是到槐園尋仇的人,當然該死。”
  “在下是到槐園找人的。”
  老人臉色极為厲惡,咬牙切齒地說:“你說、你是否把槐園的主人殺了?”
  “我怎知道?在下……”他將到達槐園后所發生的變故一一說了。
  “完了,以怪昨天沒有食物放下,原來槐園的主人已經死了,我也完了。”老人絕望地叫,頹喪地會下歎息。
  高翔一怔,訝然地問道:“老伯為何身系鐵鏈,被人囚禁在此?”
  “老夫姓沈,二十年前綽號和白無常,名列天下雙凶之一。老夫橫行天下時。你還未出生呢。”
  高翔對江湖陌生,但一中白無常的綽號,便知這老家伙不是善男信女。
  “在下不是遼湖人,我生也晚,不知老伯是何許人。”他直率地說。
  白無常不在乎他是否知道,歎口气說:“二十年前,我那不成材的師弟,玉面郎君薛華出師歷練江湖,不到一年,把江湖鬧了個天翻地覆,酒色財气門門皆精,無所不為。更可惡的是,他竟利用老夫的名號為非作歹,鬧得字同洶洶,老夫也成為眾手所指的罪魁禍首。后來,他被當時字內三大高手的南海游僧非非大師擒住。這畜生小小年紀,人又生得英俊非凡,不像是個無惡不作的惡賊,他一口咬定自己是無辜的,將一切罪惡完全推在老夫身上。南海游憎只破了他的气功將他逐走了事,卻按小畜生所說的住處找到了我。南京清涼山一戰,老夫失手被擒。和尚熟悉這一帶地底殘壘的情景,便將我鎖在此地。上面的小孔,位于槐園的書房。和尚与槐園的主人有交情,由主人每隔三日。親自將食物与水吊下、要將我囚死在此地。二十年來,老夫未見過任何人,不見天日,不知人間何世。”
  高翔倒抽了一口涼气,脫口道:“二十年不見天日,生不如死。”
  “我可不想死。”
  “目下出路已被阻塞。”
  “你如果不想死,便得听我的。”
  “如何听你的?”
  “我知道出路,只要你放老夫自由。”
  他堅決地搖頭.說:“不行,你既然是天下雙凶之一、放你出去,二十年積恨在心頭,那還了得?”
  “不放我,你也得死。槐園主人已死,誰也不知園下有殘壘,食物已絕,不死何待?”
  “你既然知道出路.何必找我?”
  白無常抖抖鐵鏈,搖頭道:“這是百練精鋼所造,壘壁的岩石堅硬卻光滑,不易磨損鏈子。老夫前三年花了無窮精力。只磨損三分,上面吊下的食物,只夠苟延殘喘.食不一飽,想用勁磨也力不從心。哼!你以為我不想出去?”
  “在下沒帶有寶刀,也無法助你。”
  “出那座門。可繞至后面石室,拉掉鏈插。老夫便可帶著鏈子出困,爾后的事不勞你費心。”
  “不行,你……”
  “老夫以僵尸心訣相酬,急難時可用來詐死逃去。”
  “不行,放你出去。不知要枉死多少人。”他堅決地說。
  白無常想扑上,卻又相差尺余。他不去取水,白無常便無法靠近他。
  白無常哼了一聲,冷厲地說:“好吧,咱們等死好了,你沒有水,你將先死。”
  兩座門,一座已被坍石所塞死。另一座門卻在白無常的控制下,要搶門必須和白無常動手。同時,那座門上否能找到出路,大成問題。
  高翔先定下心神,細察四處找門戶。
  白無常守在室中心、已猜出他的心意,冷笑道:“不必費心机了,老夫知道出路,世間只有兩個人知道、另一人便是南海游僧。”
  “在下希望末絕。”他鎮靜地說。
  “你去希望好了,希望會落空的沒有水,你最多只能支持至第三天。你還有二天希望,此外便一無所有了,除非你答應幫我脫困。”
  他冷冷一笑。說:“你說過的,食物甚少,僅可苟延殘喘。人是鐵,飯是鋼,食物少則脫力、對不對?”
  “不錯。”
  “你已一天末進食了。”
  “不錯。”
  “這時你恐怕無法与在下動手相搏了。”
  “你可以試試,勢在必行。”
  “哈哈哈哈!”白無常怪笑,笑完說:“即使你能擊敗老夫,你不可能從老夫的口中迫出出路來。”
  “你會說的,哼!”
  “正相反,反正食物已斷,活也活不了三兩天.我不拉上一個人在黃泉路上作伴,豈不寂寞?告訴你是死,不告訴你也是死,要是你,你如何選擇?”
  “這……”
  “還是談咱們的交易,你活我也活。如何?”
  “不行,死我一個人不要緊,放你出去,死的就不知有多少人了,豈不罪過,活著我也不會安心,我宁可与你這种天下凶魔同歸于盡。”他神色凜然地說,語气极為堅定。
  已經添了兩次燈油,這表示十二時辰悄然溜走了。雙方互不退讓,等候最后一刻來臨,看誰先躺倒。
  白無常已餓了二天,這的已坐不穩了,頸上的鐵扣環重量不下二十斤,每一節鐵鏈也有十斤左右,搭在身上怎吃得消。
  沒有水,沒有食物。高翔雖心中焦急,但倒也看得開。他無意功名,放棄讀書出仁的念頭,立志行道江湖,行俠仗義做一名江湖游俠,便已知道這條道路十分難走。生命豪無保障,隨時皆可能丟掉性命。死,有泰山鴻毛之分,既然立志走這一條路,死必須有代价,不能畏死,也不妄自菲薄以亡命自居。他在等待机會脫身,不然只有和白無常同歸于盡、以免這凶魔為禍江湖。
  一天一夜水米不進,他不以為苦。看老凶魔已有不支之象,心說:“是時候了,老凶魔即使有降友伏虎之能、這時也無法威脅我了。”
  他起身整衣,叫道:“白無常,在下要對付你了。”
  白無常已無法坐立,躺在室中,狀如死人,不言不動。像是呼吸已絕,丑惡猙獰的相貌,顯得更為可怖。
  沒有回音,他一步步向前接近、戒備著又叫:“白無常,站起來,咱們公平一決。”
  白無常一無動靜,似乎气息已絕。
  他站在五尺內留神察看,心說“這老凶魔難道死了不成?”
  死了就糟了,他心中一急,急忙奔上,伸手試控老凶魔的脈息。
  這瞬間,雙手尚未接触,白無常一聲怪叫,鐵鏈凶猛地向他的脖子上勒去,糟了!他急于招架鐵鏈,卻忘了白無常的另一雙手,只覺腰腿一麻,渾身一軟,失去了抵抗力。
  白無常腳壓住他的小腹,桀桀怪笑道:“老夫的僵尸功,可以假死三天,三天內可以水米不進。如非此道高手。絕難發現脈息,你上當了。”
  他也哈哈狂笑,說:“在下上當了,你也并未成功。”
  “笑話,你得替我辦事。”
  “死到臨頭,在下何所懼哉?”
  “老夫卻是不信。”
  “你絕對無法令四海潛龍的門人屈服。”
  白無常大吃一惊,駭然問:“你……你是皇甫老儿的門人?”
  “正是。他老人家正是与你同輩的人。”他慌不忙地說。其實,他十二年來,根本不知道乃師的綽號,還是不久前遇上霸王丐,方知乃師的綽號叫四海潛龍。
  “令師還健在人間?”
  “他老人家依然龍馬精神。”
  白無常挪一腿,歎口气問:“南海游僧目下是否健在?涅盤了吧?”
  “在下對江湖事一無所知。”
  “唔!那禿驢已獲佛法真傳、四海潛龍既然健在,禿驢恐柏也不至于西歸靈山。”白無常喃喃自語。
  “如果南海游僧不曾涅盤,你出去仍然逃不出他的掌心。”高翔接口說。
  “出去了我就不怕他了、天下之大,何處不可藏身?老禿驢并不可怕。”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逃不掉的。”
  “廢話,老夫不再理會江湖事,他憑什么再找我?”
  “只怕你凶性難改。”
  “當然很難改,但老夫并不恨老禿驢。”
  “那你……”
  “老夫罪有應得、二十年囚禁算不了什么。小娃娃、咱們談一筆交易。”
  “沒有什么可談的,一句話,在下能放你們出去為禍江湖。”
  “老夫只出去找我那位欺師滅祖的師弟,我保證出去后決不殺人怎樣?”
  “這……”
  “老夫可以發誓。”
  “這個……”
  “老夫一生中,嗜殺成性,滿手血腥、可說人性全無,但有兩件事,平生未嘗破戒。”
  “那是……”
  “不沾色,不說謊。”
  高翔呵呵笑,說:“好,在下信任你。”
  白無常解了他的穴道,笑道:“不管你是否認為可笑,我白無常今天居然信任一個嘴上無毛的小娃娃,大概是二十年囚禁地底的結果。”
  高翔站起活動手腳,也笑道:“大概是迫于時勢吧,在下也居然信任一個聲名狼藉的凶魔。好了,如何替你脫鏈?”
  “出門有兩條地道,你向左走,十余步可發覺一塊凸出的壘石,推開壘石,便可爬入一條通向壁后的地道,那就是扣鏈的地方,你可帶燈前往。”
  他找到了扣系鐵鏈的地方,其實關不奇處,一根鐵棍插在鏈孔上,棍兩端塞入石孔中,便成了十頭大象也拉不動的系樁,拉掉鐵棍,鐵鏈便可從囚室中拉出來了。
  他回到囚室,白無常已將鐵鏈拉出石孔,看到他便仰天凄厲在狂笑。笑得他毛骨悚然,赶忙運功戒備。以防老魔凶性大發。
  白無常并末凶性大發,笑完說:“小娃娃,我自由了,我自由了,是么?”
  “不錯,你自由了,請記住你的諾言。”他沉靜地說,等候暴風雨光臨。
  白無常又是一陣獰笑,伸出雙手凄厲地叫:“好師弟,我可愛的英俊的小師弟,你未料到你的師兄死了二十年,又從地獄里爬出來找你吧?我不會讓你久等的,哈哈哈哈……”
  白無常笑,笑得精疲力盡,最后聲嘶力竭扑倒在地,竟然抱頭大哭。
  高翔呆立在一旁,不知如何勸解也好。
  “二十年不見天日,真是不堪想像。”他喃喃地說。
  白無常哭夠了,最后挺身坐正、搖著沉重的鐵鏈,用奇异的嗓音說:“二十年,真是—場惡夢。”
  “當!”一聲大震,白無常將鐵鏈尾端抽打在牆壁上、咬牙切齒地說:“瞧,壁上有我用小石划下的刻痕,每三天吊下一食物,我便刻上一划,至今整整是.兩千四百道刻痕,好師弟,你知道此中滋味么?”
  “老伯,該出去了吧?”高翔問,他真怕老凶魔發起瘋來。
  “二十年我都等過了,急什么?”白無常乖戾地叫。
  “夜長夢多,早走……”
  “我的惡夢已經醒了。坐下,老夫將僵尸功心法傳給你。”
  “難听死了,我可不要你練的什么邪門僵尸功。”他斷然拒絕。
  “哼!你可真不知好歹,僵尸功那是你們外行人叫的,該稱為九陰練气術。小娃娃,你以為容易么?假使你沒有根基,練一百年也是枉然。練成了,可以假死三日。最大的用處是不怕外力打擊,一般的气功護身用的是抗字訣,九陰練气術用的是消字訣,力道加身即自行消散。我只要告訴你一件事,你便知道是否易練了。”
  “那是……”
  “首先得練龜息,龜息,,你懂不懂?”
  “那……那是玄門弟子……”
  “對,玄門練气絕學。九陰練气術,与罡气同源,殊途同歸,但成就各异,好好听清了,我將心法傳給你。”
  白無常并不急于出困,傳完心法,不管高翔肯与不肯,迫他依法練功,一而再加以指正,赫然以師父自居。不知過了多久,兩人已將一桶水喝干,大約已過了五六個時辰.老凶魔方滿意,一笑而起道:“你果然天生异稟,難怪皇甫老儿收你為門人,你已獲心法的神髓,日后是否有成,就得看你是否下苦功了。哈哈!不是我不急于出困,而是白天出去,我這鬼樣子不嚇死人才怪,現在,咱們走,該是三更時分了。”
  出口在江邊的一座廢堡下,出到堡外,但見繁星滿天,斗轉星移,已是四更將盡了。
  鐵鏈重有兩百余斤,白無常從高翔手中接過鐵鏈,渾身每一條肌肉在抽搐,仰望蒼穹一字一字地說:“你走吧,后會有期。”
  “老伯,你……”他黯然地問,相處久了,他倒沒感到這位長相獰惡的老凶魔可怕。
  “不要管我,快走。”白無常冷冰冰地說。
  他抱拳一禮,說:“好,小可走了,老伯珍重。”
  白無常木立如化石,像是僵尸死了。
  他只好舉步,認清方向直奔槐園,槐園只倒了兩棟樓房,依然鬼影俱無,大廳中棺木仍在,見不到一個活人。
  “但不知笑如來那些人怎樣了?”他心中自問;
  他在各處走了一圈,廚下食物甚多,可知槐園在兩三天前定然有不少人,走得匆忙,不但食物仍在,甚至有不少貴重的物品遺留在屋內。
  槐園園主宋成梁的生死,仍是一個謎。
  他想打開棺木驗看,但他并不認識宋成梁。
  不管宋成梁是死是活,這條線索已經斷定了,必須另找線索,且返回南京再說,這條線索雖斷,但他并未白跑一趟,宇內三魔便是另一條線索,他必須找到那三個老魔,定可查出不少隱情來。
  第三天近午時分,當他出現在雙闕庄時,引起了騷動。一名總管出面接待,告訴他庄主在戌出槐園受了重傷,目下在朋友處調治。吳總管文賢,也被一個叫地魔的人一掌打得內腑离位,目下在城中醫治。言談中,暗示他不必再來打扰,雙閥庄再也經不起風浪,要他不必再連累他人了,這樁閒事,不管也罷!
  他感到万分歉疚,希望向庄主致意。但總管拒絕了,拒絕透露庄主養傷的地方,以免被仇家所乘。
  他不好堅持,只好怏怏地告辭走了。
  回程必須經過小雷音寺,發覺三位和尚皆在佛殿做法事。便不再打扰三僧,信步至寺后的梅林歇腳,打算冷靜地思量對策,方職回坐騎返城。
  剛進入梅林,突听到林右的草叢中傳出草動聲,心中一動忖道:“僧人們做法事,必有施主在場,這里有人,會不會是小雷音寺的施主?為何在此鬼鬼祟祟?”
  他隱起身形,從一旁繞出,躍上一株樹頂向草動處張望,不由大怒,原來草中有一雙赤條條的男女正在鬼混,丑態不堪入目。他飄身而下心中暗罵:“光天化日之下,這雙狗男女竟敢玷污佛門清靜地,我得教訓他們一番。”
  他俯身拾起兩塊碎泥,正想走近投出。草叢中有了動靜,一雙狗男女似在穿衣,大概已經事畢了,一個粗嘎的口音低聲說:“二嫂子,明天還有一天法事。你還是一個人來好了,你那位老虔婆討厭得緊,她來了礙事。”
  接著是女人的聲音輕佻地笑,笑完說:“好人、明天最后一天法事,婆婆怎能不來?這樣吧,晚上你來我家,好不好?”
  “這……”
  “你到底來不來嘛?是不是你是城里另有相好的、晚上不能來?”
  “別胡說好不?我……”
  “喲!別假正經,誰不知你小三爺是個拈花惹草的風流三爺?不來就算了,反正你是個忙人。”
  “好親親,別損人好不好,晚上的确沒空。”
  “沒空?忙些什么?”
  “說給你听也無所謂,但不要在外面亂說。”
  “我可沒強迫你說給我听、不說就……”
  “你別興妖作怪好不好?事情是這樣的,前天庄主陪一個姓高的城里人去句容,那姓高的小子像獵犬一般的精明,可能對庄主不利,庄主打算在路上宰他,豈知落了空,總算把他活埋在句容了。”
  “這与你又有什么相干?”
  “那小子另有党羽,怕他的党羽前來勘查。所以庄主裝傷到別處暫時回避,庄中晚上可能有夜行人前來踩探,因此所有的人晚上皆隨時准備听候差遣,不能擅离。好親親。明天還是在此地相會可好?”
  “好吧,我不勉強你,明天我會擺脫老虔婆的。”
  高翔悄然撤走,心中大恨。
  從小雷音寺到雙闕庄只有一條路,不久,一名中年壯漢施施然而來,口中哼著埋曲,得意洋洋地走向雙朗庄。驀地路旁入影一閃,高翔高大的身影當路一攔,笑問:“呵呵!老兄,你才來呀?”
  壯漢大惊,張口結舌地問:“你……你是人是鬼?”
  “你怎知我是鬼?”
  壯漢扭頭便跑,只跑出三五步,衣領一緊,雙腳突然离地、猛地起“虎尾腳”后攻解危,右手也向后猛劈,可是都嫌晚了,渾身朝天,渾身的骨頭似乎已經崩散,動彈不得,只能哎喲喲的干嚎。
  高翔一腳踏住對方的小腹,冷笑道;“老兄,如果你想充好漢,太爺要你做太監,明天休想到小雷音寺与你那好親親二嫂子幽會了。”
  “饒命……”壯漢狂叫饒命便表示不無好漢啦,性命要緊。
  “馮庄主藏在何處?”他冷冷地間。
  “我……我不知道……”
  高翔的靴尖,移向對方的下陰。
  “我……我說,我……我說……”
  “太爺洗耳恭听。”
  “在……在宏濟寺。”
  “他為何躲在寺中?”
  “宏濟寺的住持是……是他的好……好友。”
  他收回腳,再問:“江湖游神目下在何處?”
  “小……小的不……不知道。”
  他的腳從新踏出,冷哼一聲,庄漢打一冷戰。叫道:“公子爺,小……小的真……真不知道,打死我也……也沒有用。”
  “最近他來過么?”
  “不……不知道,他來去十分隱……隱秘,庄中知道他的人,太……太少太少了。”
  他哼了一聲,揮手叫:“快滾!你如果透露口風,太爺必定殺你。”
  “小……小的天膽,也……也不敢聲張。”
  “滾!”
  宏濟寺,也就是后來改名的永濟寺,建于本朝正統中葉,位于燕子磯,面臨大江,緣崖結构,形勢壯偉,外緣建了柵,一不小心掉下去、便會粉身碎骨、香客們可以在此飽覽壯麗的人江景,也是一座頗享盛名的叢林。
  宏濟寺因是依懸崖而筑,本身的建筑并不壯觀,三間佛殿兩列禪房,共有六十四名僧侶。寺距賞江亭約有半里地。但至賞江亭不需經過宏濟寺。住持竺蘭方丈,在南京頗有名气,算是南京十大高僧之一,頗有道行,与騷人墨客應酬,皆應付得体,是少數具有才華學問的名僧。
  由于本地風景壯麗、地處幽靜,吸引了不少游客。各地的高僧往來南京,有不少卓錫其間,檀越居士也不時在寺中流談忘返,白天前來打探將會鬧出事來惊動官府。不無顧忌。
  入暮時分,這一帶便人跡罕見,顯得冷冷渭清,等到僧侶們夜課開始,便不會有人在路上行走了。
  天色剛入黑,高翔便到了磯東,他不走小徑,穿林攀崖,小心翼翼地接近了宏濟寺。
  西院安頓信徒居士的客廂中,客廳共有六個人、圍坐在八仙桌四周品茗,左首赫然是笑如來。
  除了笑如來之外,兩人穿天藍色長袍,一看便知是本城的体面仕紳。另一人公門捕役打扮,年約四十上下,短小精悍,有雙銳利机警的鷹目。另兩人穿著緊身,腰帶上帶了匕首,年約二十左右,高大魁梧,驃悍精明的气概頗為出眾。
  笑如來滿臉笑容,笑得眼睛只剩下一條縫。
  公門捕役打扮的中年人喝一口茶,含笑問:“庄主打算在此地小住多少日子?要不要兄弟派几個人來照應?”
  笑如來呵呵笑,說:“王兄弟,不必了,派人前來反而啟人疑竇。兄弟打算住上十天半月,只希望不讓旁人知道。”
  “哈哈哈哈!”上首穿長袍的紳士大笑,笑完說:“馮庄主本城的知名人物,躲到寺廟中避客,如果傳出去,不怕人蜚短流長么?請教,那位客人到底是什么人?我不信他敢到雙闕庄找你的麻煩,你在此地恐怕反而不便,此地本就是人人可來的地方嘛。”
  捕役拍拍胸膛,傲然地說:“明早在下派几個人來,禁止所有的香客擅入西院,有兄弟負責,庄主在此但請放心,不會有人吃了老虎膽敢前來撒野。”
  一名穿青緊身的人撇撇嘴、哼了一聲說:“王老大,你說話真是信口開河。南京城豪門貴族比老鼠還要多,出來游玩都帶了健仆家丁甚至家將,你那几個小痞排出場面來,只能唬住一些愚夫愚婦,能擋得往那些人不進西院?我看算了吧,吹牛也不能吹得火,到時候真要鬧出事來,倒霉的可是你老兄。”
  王老大臉紅耳赤,下不了台。另一名青衣人也笑道:“燕子磯可是屬于上元縣管的,王老大當然有權,大哥可別小看了王老大,他當然有辦法應付,對不對?”
  王老大神气起來了,挺挺胸膛說:“你們等著瞧好了,如果馮爺不反對,兄弟明天就派几個人來。”
  “請教。万一來的是一位王爺,閣下如何擋駕。”
  王老大一怔,說:“老天!不曾有那么巧吧?”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笑如來見王老大下不了台,赶忙打圓場說:“真要來的是一位王爺,那還不容易?在院口貼上一張公告,上面寫著:‘內有瘟疫病患,閒人免進’保證不會有人敢入。”
  王老大一掌拍在大腿上,得意地說:“對,就這樣辦,兄弟明天就准備妥當。”
  “那就一切拜托羅。”笑如來說,并向兩青青人打眼色,這老狐狸分明是放餌引老大上鉤,王老大卻毫不思索地把鉤吞下了。
  “呵呵!保證不會有人前來打扰庄主的清淨了。一句話,包在兄弟身上。”王老大意气飛揚地說。
  驀地,燈影搖搖,廳門外刮入一陣風,人影乍現。
  上首的青袍人臉向外,看得真切,首先喝道:“這是私室,誰敢亂闖?”
  燈光下,高翔迎門而立,青緊身,顯得雄壯如獅,英气勃勃,學渾身都是勁,活力充沛。沒帶兵刃,赤手空拳抱肘而立。虎目神光炯炯,盯著笑如來冷笑,不言不動。
  笑如來毛骨依然,惶然离座。
  “你最好坐下,跑不掉的。”高翔冷冷地說。
  青袍人見高翔不理睬,勃然大怒,喝道:“呔!你定是馮庄主的客人,強賓不壓主,你怎取如引猖狂?”
  王老大推椅而起,大叫道:“交給我.兄弟叫他滾蛋!”
  叫聲中,搶近高翔身前來雙手叉腰大喝道:“你听清了,你給我規矩些,你好大的膽子……”
  三句話有三個你字,這位小人物真夠狂,話未完,“啪”一聲響,高翔給了王老大一耳光。
  “哎……”王老大狂叫,顛出五六步捧著臉跌跌撞撞,几乎撞倒。
  高翔向前走,兩名青衣人左右一分.攔住去路叫:“慢來。把話說清楚。”
  高翔不理不睬,向前邁步直進。
  笑如來臉色泛灰,駭然后退。
  兩名青衣人互相打眼色,向左右閃開。
  高翔從中間通過,毫無顧忌。
  兩名青年人在后面抖手發暗器。電芒疾射。
  高翔猛地回身,雙手一抖,喝道:“回去!班門弄斧。”
  兩道電芒沒入他的手中,突又脫手回飛,去勢更快、更猛.几乎肉眼難辨,但末見光芒入目,一閃即沒。
  回飛的鋼鏢快得不可思議,射入兩人的右肩井,穴道已毀。右臂廢定了。鏢入体,兩青衣人被震退兩步,仍不知已經受傷,吃了一惊,急急拔匕首拒敵。可是,手一動便牽動鏢傷,只提起三四寸,奇痛傳到,同聲狂叫,聲如狼嗥。
  笑如來扭頭便跑,奔向后廳門。
  高翔大踏步搶進,冷笑道:“除非你肋生雙翅,不然只有跳磯自戕。”
  兩名青袍人一腳將桌踢翻,向高翔砸去。
  高翔伸手一撥,木桌“彭”一聲撞毀在壁下。
  笑如來到了一廳門,伸手急推緊掩的沉重木門。
  “得”一聲輕響,一把柳葉刀飛插在門上,擦掌緣而過,把笑如來嚇了一大跳,喝聲傳到:“下一刀會貫穿后心。”
  這瞬間,兩名青抱人一聲低嘯,左右齊上,吐气開聲出掌猛劈,居然掌風虎虎,一攻前胸一劈后心。
  高翔扭身出掌,硬接硬拼,“啪啪”兩聲暴響,四掌接實,勁气四散。
  “哎喲!”兩個青袍人同聲叫,踉蹌而退,兩人的右手皆舉不起來了。
  笑如來料定他不會發飛刀殺人,一咬牙,伸手急拔插在門上的柳葉刀,要起來反擊。
  晚了,左后肩被一只鐵鉗般的大手抓住了。
  笑如來心廣体胖,但身手依然快捷輕靈,大喝一聲,扭身出招自衛,右肘凶猛地后撞,力道千鈞。
  高翔早有准備,右掌接住了撞來的一肘,左手五指一緊,向下一按。
  笑如來一聲惊叫,龐大的身軀向下挫。
  高翔一掌拍在他的背心上,抓住笑如來的發結向后拖。
  捕役王老大已經溜之大吉,兩名青衣壯漢肩井中鏢,傷了要削,半躺在牆腳呻吟。
  兩個青袍人拖著右掌,咬牙切齒卻又不敢再上,其中一人憤怒地叫:“狂徒,你好大的膽子,天子腳下,你敢公然無法無天行凶……”
  高翔大為光火,戟指叱道“閉上你的臭嘴,你知道這人是誰?”
  “誰不知道他是雙闕庄主馮五湖?”
  “但你并不知道他是殺許二爺的幫凶?”
  “什么?你……”
  “在下姓高名翔。你是不是准備替他擋災?”
  在南京,高翔的大名已經不脛而走。他成了街頭巷尾聊天的話題,把金陵三劍客的名頭壓下去了。
  兩個青衣人一怔,變色而遁。剛奔近廳門,一聲佛號,迎門出現一位仙風道骨瘦竹竿似的老和尚,穿僧常服,顯得瘦弱單薄,臉龐瘦削,眉已灰白,但一雙老跟依然炯炯有神。一手扣念珠,一手打問訊,以宏亮的嗓音說:“佛門清淨地.施主們幸勿有瀆菩薩淨土。”
  高翔將飛刀插回靴統中,放下笑如來說:“大師如果認為小可有瀆佛門清淨土,那么,小可立即將人帶走。”
  “咦!施主為何要將本寺的檀越帶走?”
  “小可与這位馮庄主有不解之仇。”
  “請沖老鈉薄面,等馮檀越离寺之后,施主再平心靜气地解決。冤家宜解不宜結,天下間不沒有不解之仇。”老和尚一面說,一面走近,寶相庄嚴,言語從容。
  “小可恐怕有負大師所望了。”
  “施主之意……”
  “今晚必須在此解決。”
  “老衲恐怕不能答應,施主如果堅持,老衲只好報官了。”
  “不勞大師擔心,小可已經報官了,不久之后,金陵三劍客將率領五城兵馬司的人赶來捉拿凶手歸案。”
  老和尚臉色一變,沉著地問:“施主已經報官了?”
  “正是。”
  “那么,老衲只好不加過問了。阿彌陀佛!老衲告辭。”老和尚緩緩地說,合掌施告退。高翔毫無戒心,也合掌回敬道:“打扰貴寺的清靜,小可深感……嗯……”
  最后一聲嗯字叫出,他連退三步、身形一晃,再退了一步,方穩下身形,雙手頹然下垂,玉面泛青。
  空間里,有气流呼嘯聲傳出。
  老和尚袍袂与大袖無風自搖,似乎整套僧袍要向外漲大,老眼中厲光閃閃。當發現高翔并未倒下時,便毫不遲疑地急進四步,一掌拍出。
  高翔口一張,一口鮮血激射而出,“噗”一聲正中老和尚的眉心。
  同一瞬間,“彭”一聲大震,高翔被一掌震飛退丈余,背部撞在牆上發出響聲,壁柱搖搖。他支持不住了,向下滑倒。
  老和尚“嗯”了一聲、仰面便倒。
  廳門一聲虎吼,縱入六七名手執戒刀的和尚,兩名雄健的僧人飛搶而入,扑向滑倒壁下的高翔。
  高翔已渾身脫力,無力閃避了。
  第一把戒刀疾落,生死間不容發。
  綠影一閃,一個淡淡綠從東窗外射入,來勢如電,來得正是時候。
  戒刀疾落,卻在高翔的頂門上空突然折向,危机間不容發,好險。
  綠影扣住了和尚握刀的手,左掌同時反削,“噗”一聲劈在和尚的鼻梁上,鼻梁內陷雙目也被波及。和尚“哎”一聲怪叫,仰面飛跌。
  這綠影身手之矯捷,駭人听聞,舉手投足逾電閃,宛若怒豹扑殺獵物。但見她身形一閃,便貼上了第二名扑上的僧人右脅側,手一勾一搭,身軀一扭,這位僧人便大叫一聲,連人帶刀背翻而起,向后面沖上探視老和尚的五名僧人摜去。
  五位大惊,吶喊一聲,四面急散。
  最右側一多僧人剛看到綠影,剛想閃避,剛要舉刀,綠影已近身,“噗噗”兩聲胸口便挨了兩踹,凶猛地跌翻出丈外去了。
  綠影踹倒這名僧人,一聲嬌叱,反手一掌劈在身側一名僧人的肩頸上。
  “哎……”僧人狂叫,砰然坐倒再向下躺。
  說快真快、在電光石火似的剎那間,四名僧人先后倒地失去抵抗力。
  “誰敢再上?”嬌比震耳。
  人影候止,一個外穿綠披風,內穿綠色夜行衣的蒙面婦俏立廳中擋在高翔身前,一雙星目神光四射,威風凜凜叉腰卓立。顯得神圣不可侵犯。
  兩個青袍人不敢再看,悄然向廳門溜。
  “不許走動。”蒙面婦郎冷叱。
  兩個青袍人撒腿便跑,廳門突然人影紛現,金陵三劍客到了,到了一大群人,摘星手首先掄入,大喝道:“站住!哪一位是笑面如來?”
  綠衣蒙面婦郎哼了一聲、大聲說:“你神气什么?摘星手。這里沒有你的事。”
  摘星手一怔,訝然問:“姑娘是哪一邊的人?”
  “高公子一面的人。”
  “哦!那么,不是外人,在下是奉高公子之命,前來捉拿笑如來的。”
  綠衣蒙面女郎向后退,退抵高翔身旁.蹲下先將一粒丹九塞在他口內,低聲道:“老禿賊練的是太陰掌。真糟,我來晚了一步,好險,快吞下這粒靈丹。”
  高翔順從地吞下,有气無力地說:“你……你是芙蓉峰前那位,小……小姑娘,你不……不是雙闕庄的人?”
  “我家在城內,但外婆家在芙蓉峰西麓。”
  “謝謝,小姑娘。”他感激地說,掙扎而起。
  “我……我要帶……帶你离開,扶你走好不?”
  “不,我要交代一些事。”
  “唉!你不該冒險獨自前來的,老禿賊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奪魂魔君洪芳,也是夷陵州陰陽判官童亮的師兄,你怎接得下他的太陰掌?”
  “在下怎知他出其不意出手暗算?”
  “什么?他一個武林名宿,竟出手暗算?”
  “是的……”他將老和尚乘行禮告退而發掌的事說了.最后說:“人心叵測,委實令人心寒,我做夢也沒料到這位高僧會在行禮中發掌暗算,如果不是你及時現身援手,我豈不是含恨九泉?不經一事,不長一智,我總算受益非淺。姑娘,謝謝你。”
  廳中,風雷劍客与摘星手,分別將僧人与兩名青衣人加以看管。五城兵馬司的人,則分別把守全寺各處出口,封鎖各處殿堂嚴禁僧人走動。
  笑如來被上了銬鏈。老和尚已經絕气,高翔噴出的那口血,像刀尖一般擊入腦骨深處,怎能不死?
  笑如來嘿嘿一笑、頑強地叫:“摘星手,稱做得好,咱們公堂上見。”
  摘星手也嘿嘿笑,冷冷地說:“五城兵馬司的將爺都來了,你還怕不上公堂?”
  “在下犯了何罪?哼!你總不能說在下殺了你的兄弟吧?拿證据來。”
  “你放心,會有證据的。不過,這次逮捕你与在下的兄弟無關,而是閣下涉嫌私通黃天蕩的水賊,与謀殺戌山槐園主人的罪嫌。老兄,有你受的了。”
  “你……你怎能栽贓嫁禍?你……”
  “哈哈!黃天蕩有四名水賊落网,招出你老兄,槐園的宋兄有數名男女仆人、已經前來投訴,全都指證你老兄……”
  “該死!宋成梁不是我殺的……”
  “是誰?”
  “是……不是我。”
  “你到公堂上与苦主分辯好了,在下不管這些事。你很走運,閣下。剛才那位姑娘說,這位住持方丈竟是江湖上心黑手辣的奪魂魔君洪芳,賊禿如果不死,你閣下与殺我兄弟的血案就連上了。當然,你仍然脫不了身的。”
  高翔輕咳了兩聲,接口道:“許大爺,有關小可隨笑如來至戌山的事,你已經知道得一清二楚,不用小可多說。勞駕。請讓我問問他江湖游神的下落好不好。”
  “這個……”摘星和頗感為難地說,目光發向廳門的几名兵勇身上,表示有公人在,不便拷問口供。,
  綠衣蒙面女郎噗嗤一笑,說:“摘星手,你何不帶人至各處搜查嫌疑犯?我幫你看守笑如來這位罪嫌,保證他插翅難飛。”
  摘星手呵呵笑,說:“姑娘的話有道理,那就勞駕姑娘了。”
  笑如來大惊.叫道:“摘星手,你……你不能將我留下,你……”
  綠衣蒙面女郎走近,笑道:“你會留下的,你知道逆經搜穴手法是如何歹毒么?我相信你是個英雄好漢,不在乎逆經搜穴雕虫小技。”
  笑如來大駭,打一冷戰叫:“我說,我說、敝師弟目下在江西廣信府。”
  “高公子,我們走。”綠衣蒙面婦郎扶住高翔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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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掃描校正:Luo Hui Ju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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