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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李宏達等一行离開現場不久,一大批高手徹底搜索附近的山林,是吳錦全的人。
  茅屋里只留下血跡,血腥刺鼻。
  吳錦全帶了六個人,搜索紫石村南面的小山,一面走,一面向跟來的兩名手下破口大罵:“你們這些飯桶、笨豬!八個人守村,看守五個沒有抵抗力的人,居然讓三個老朽被人暗殺,讓南個不會武功的小孩和少女巡掉,豈有此理?狗東西!人提不回,我要廢了你們,斃了你們!”
  在右面三四十步搜尋的兩個人,突然發出一聲呼哨,向這一面招手。
  “還不赶快給我滾出來?”一個中年人向一堆草叢沉叱:“難道要公子來請你們爬出來嗎?”
  草聲讀欣,唐淑敏姑娘与弟弟志賢,相互擁抱著,畏畏縮縮惊恐万狀地排草而出。
  淑敏姑娘腳下有點不便,想是逃走的時候跌傷了。
  吳錦全到了,用打雷似的大嗓門叫罵:“該死的!你們為什么要逃走?你們……”
  “我……我好害怕……”淑敏姑娘惊但顫抖:“有……有人要……要殺我們,三位叔叔都……都風了,我們……”
  “閉嘴,那是意外,今后不會有同樣的情形發生,我會派專人保護你們的安全。”
  “這……”
  “你如何想逃走……哼!”
  “我……我們不……不敢了!”
  “那就好,走!”
  “我……我問了腦……”
  “我扶你,摸一把就好了。”吳錦全邪邪地笑,一把抱住了她不胜一握的小變腰,挽得緊緊地。
  次日一早,人分為三撥,前后相距約百十步,浩浩蕩蕩返回縣城。
  用滿一家十余名男女,也平面在隊伍中。
  路旁一座小山頂上,李宏達貼村而立,目送下面的人漸漸去遠。
  身后草聲校依,他陷入包田。
  “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身后傳來炎陽自憤怒的語音。
  他徐徐轉身,箭已握在手中。
  炎陽雷、冷魔、中年婦人、楊佩如姑娘,都在,之外,多了兩個巨人般的彪形大漢,手中的雙股獵叉光芒四射。這种雙股豬又通常不用來措虎,獵虎要用托天叉。雙股叉用作兵刃。霸道絕倫。
  “你沒有找在下拼命的理由。”他沉聲地說。
  “老夫与你無仇無怨,你不該如此侮辱我,你還說沒有理由找你拚命?”炎陽雷几乎在怒吼。
  “你是恩將仇報。”
  “什么?你……”
  “你胜得了劍神安瀾嗎?”那家伙劍術神乎其神,劍出鞘不見血決不歸鞘,號稱天下第一封,也號稱天下第一心根手辣的人。”
  “老夫并不怕他,而且他也不在此地。”
  “哼!你如果真的不怕他,就不會把吳錦全吊起來而不殺他,可知你心中有效,為自己預留退步。你,不是大慈大悲肯輕易饒恕人的凶魔。”
  “哼!你……”
  “你不要呼,我已經看穿了你。剛才那些人經過,你就看清了?”
  “老夫雙目依然銳利如鷹。”
  “那就好,看到走在吳錦全右后方,那位彎腰駝背,要死不活的怪老人嗎?”
  “看到了。”
  “那就是天下第一劍,劍神安瀾。”
  “呸!見你的大頭鬼!劍神安瀾會是那神鬼樣子?他也沒駝背。”
  “敢打賭嗎?到二十里外去等,僅果那老不死的仍然裝成駝背,算在下輸了。如果你膽气夠,那時再出面叫陣,在下保證你不丟掉腦袋,也會丟掉胳膊少掉腿。那位劍神喜歡賣弄,整治人不用刺,用砍,尤其嗜好把對手的手腳掉,讓對手在血泊中呻吟叫號;用刺,通常不夠刺激,沒有樂趣。”
  “你……”
  “你還找我嗎?”
  炎陽雷哼了一聲,舉手一揮,轉身率領所有的人,憤憤地走了。
  “不送。”他說,收簫入囊。
  李宏達的确看穿了炎陽雷,知道炎陽雷對劍神安瀾怀有顧忌。要不,吳錦全早就沒命在了。
  目送炎陽雷气呼呼的運遠,他向不遠處的樹葉叫:“喂!他那兩個獵人幫手如果把我宰了,你們會為我請命嗎?”
  蔡柏榮和小玉排草而出。小玉嫣然微笑,笑容好美好動人。
  “不要說气話,李爺。”小玉白了他一眼:“你的簫神乎其神,長兵刃毫無用處。你厲害,怎知道我們在此隱身?”
  “你們不該躲在上風,更糟的是你体內散發的淡淡幽香,這种幽香我不陌生,是不是意在香?”
  “陣!你也不是好人。”小玉回避他的目光:“怎樣?罷手了?”
  “早著呢!”
  “你仍然暗中保護吳錦全?”
  “是的。”
  “為什么?”
  “無可奉告。”
  “李爺……”
  “不要想利用我。”他笑笑:“我不知道你來是為了什么卻知道我為何而來。”
  “如果我們對吳錦不利……”
  “你必須先除掉我。”他鄭重地說。
  “有這么嚴重嗎?”
  “是的,恐怕比你想象的更嚴重。二位,再見!”
  “謝謝你的藥方。”小玉說。
  “什么藥方?”
  “老妻敷聯治虐,我好了。”
  “哦!小事一件,再見。”
  “李爺,請等一等……”
  他走了,去勢如電射星飛。
  “這是一個怎么樣的人?”小玉盯著他飛射的背影喃喃自語。
  “一個用意不明,武功深不可測的江湖奇人。孩子,不要惹他。”蔡柏榮苦笑著說。
  “我們也走吧,娘恐怕正往這條路上來找我們呢!”小玉的眼中,煥發著光彩:“我想,他不會是我們的敵人,更不會是漢奸走狗。”
  湘潭城中,暗流激蕩。
  捕頭快活一刀張景隆又頭疼了,因為吳錦全那些人重臨縣城。
  湘潭六霸天也一個個地回來了。
  吳錦全的一部分人,仍住在禿龍劉南天的衡山客棧。這位頭禿得根毛不剩的六霸天之一,再也笑不出來了,跟著吳錦全在山區跑了一趟,足足輕了十斤。
  不管他愿不愿意,吳錦全吃定了他。
  吳錦全正在找向導;找熟悉明月山的向導。同時,他也在等人。
  衡山客棧整座三進客房,全被吳錦全包下了。東首的院子對面五間客房,安頓女性人員。
  自從發生淑敏姐弟逃跑的事之后,吳錦全派了自己的一名親信叫杜二娘的中年婦人,以及藍田雙燕姐妹,嚴密監視寸步不离。
  四個女人占用兩間客房,唐小弟夜間交由人隨從之一的日魂帶在身邊照料。
  唐姑娘与杜二娘同住一間客房,藍田又燕在右鄰。
  已經是就寢時光,杜二娘已漱洗畢,正打算就寢。唐姑娘正在洗澡,內間門關得緊緊地。
  房門悄然而開,杜二姐反應奇快地在床口轉身。
  吳錦全伸指壓在后上,示意禁聲。接著用手向傳出水聲的內間一指。
  杜二姐會意地點頭,表示人要里面。
  吳錦全揮手,杜二娘邪笑著點間,躡手躡腳出房走了。
  房門掩上了,上了閂。
  房內有一張大床,可以住宿四五個人,沒設有蚊帳,房內熏蚊子的艾草煙味仍在。這种客房,只有上房才有蚊帳,床上的設備簡陋得很,平時接待的旅客以水客為主,有身份但位的旅客不會到這种地方來。
  吳錦全坐在桌旁安靜地等。
  內間門開處,挽作一頭長發的唐姑娘,毫無戒心地走進室內。
  “哎呀……”她惊呼,緊張地要重往內間退。
  “過來坐,這是你的居室。”吳錦全笑吟吟地向桌旁另一張椅子伸手:“客居簡陋不便,將就點算了。我有事找你商量。”
  唐姑娘的杉裙總算是穿好了的,她不能再退回內間,吳錦全的話是不能不遵從的,她下意識地將青裙挪正,將頭發草草挽在頭頂,羞紅著臉畏畏縮縮地在對面遲疑著落坐。
  油燈的光芒略帶暗紅,她的面龐也白里透紅,更因一抹羞意而增加三分動人的神彩,紅艷艷吹彈得破的臉頰,煥發著青春的气息,燈上更增添三分嫵媚。
  “有件事問你。”吳錦全目光灼的地注視著她:“角宿派人去召五宿,五宿是亢、井、參、尾、柳。在三五天之內,他們就可以赶來。唐姑娘,据角宿說,尤金龍和柳土獐,早年曾經管何太師效命,曾与令祖多次領兵奇襲,兵敗后才遁入山區藏匿。”
  “家先祖的事,賤妾毫無所知。”她率直地回答,心中一寬,原來吳錦全是有事而來的。
  “我知道、”吳錦全笑笑,眼中的光芒徐徐轉變:“我希望他們來了之后,你出面向他們親近套交情。”
  “我?”
  “對。這些焊寇四肢發達,頭腦簡單,虎死不倒成,不象角宿有家有榮借命怕死,和他們來硬的,通不出有价值的消息來。”
  “公子的意思……”
  “向他們套出賣水豹的下落,和參与埋寶的五孩儿目下在何處藏匿。”
  “這……”
  “我有把握估計你一定可以胜任愉袂。”吳錦全突然捉住她一只手輕柔地扶動,語气對加溫柔:“每個人都對個祖怀有崇高的敬意,他們也必定對你敬愛有加,所以,只要你對他們好一點,他們將把所有知道的事情告訴你。”。
  “公子,并不盡然。”他想奪回手,但最后只好放棄無望的掙扎,任由對方撫摸自己的手:“至少,公子對我就沒怀有絲毫敬意。”
  “姑娘……”
  “派了三個監視我,晝夜寸步不离。”她噘起紅艷艷的小嘴,似怨似喚,那神情委實動人。
  “那是為了你的安全,姑娘。”吳錦全移過來与地排排坐:“說真的,我實在想不起那個鬼刺客,行刺賽公明三人的任何理由。”
  “會不會是曾經痛根吳三桂的人所為呢?”她柳眉深鎖:“賽公明三個人,曾經依附過吳三桂;而何太師与家先祖,概呈三桂刺骨。那些忠義之士,對殺附逆的人是很感興趣的,公子,那亢金龍五宿,是不是也會依附過吳三挂?查過了嗎?”
  “等他們來了才知道,大概不會,他們与吳三挂是死對頭哦!這些事以后再說。姑娘多大了?”吳錦全眼中的奇异光彩更盛了,右手挽住她的纖腰。
  “十…十六……公子……”她在那怪手中扭動掙扎,但白費气力。
  “為了尋找寶物,我准備了好向年。這次到湘潭來,得到了你,真是天助我。有你的幫助,當年与今祖共事的人,會提供最有价值的消息,可以克服許我困難,至少不至于找錯方向。
  “本來,我猜想寶物可能窖藏在益陽安化一帶,由于你,我得到糞水豹的下落,可以證明箕水豹將令祖的靈骸遷往明月山,只是掩人耳目的詭計,留碑刻字,主要是暗示給他的同伴。如果半日純是遷滋事件,根本息不著多費手腳留碑刻字。而且,箕水豹是運寶的主持人,這就夠了。姑娘,我得好好謝你。”
  如何謝?他開始上下其手。
  唐姑娘嬌軀一挺,但直直地瞪著他,對那雙在身上游行的手,無動于衷。“公子,放重些。”她的語音也但僵硬硬:“啊!剛才你還說有許多人崇敬我,我是南天燕子的孫女……”
  “算了吧!”他臉一沉:“許多人尊敬南天燕子,他如果不死,欲得他而某心的人更多,不少于十培,甚至百倍,我就是其中之一。”
  房中一燈如豆,一個輕靈如貓的青衣人,幽靈似的進入他的客房,輕輕掩上房門。
  “周叔,請坐。”他低聲說,替人來斟上一杯冷茶。一是一位鷹目炯炯,渾峰散發著陰冷气息的中年人。
  “以后傳遞消息必須改變,附近監視的人最少有三個。”周叔坐下喝了口茶:“賢侄,很抱歉,你所交代的事,毫無結果。”
  “算了,不查也罷。”他笑笑:“相距太遠,遠水救不了近火。小侄的意思,是希望咱們的人中,也許有人知道一些風聲而已。”
  “賢侄,愚叔陰司三煞三個人,熟知江湖情勢,武林秘辛,如果無法查,他人恐怕更是糊涂。南天燕子固然是武林奇才,圍之義士,但他毀家經難,他家中的底細知者不多。十几年過去了,誰還會去注意他這個人的故居!”
  “咱們的人中,都是見多識廣熟知奇事异高的人,就是沒有人知道桐城唐家的底細。通叔會到長沙找到地理鬼与江湖游神兩個家伙,這兩個江湖秘辛權威專家也一無所知,白費工夫。”
  “不必再查了。反正后姑娘姐弟目前不會有困難,吳錦全十分重視她。角宿已派人去召集亢金龍、井木杆、參水猿、尾火虎、柳土灣。不怪要他們的一切資料。”
  “資料不多。”周叔冷冷一笑:“他們都是咱們黑名單中的人。這五個窗生,都沒向何大師投誠,反而化名混在十三鎮的人馬中,仍干那殺人放火打家動合勾當,吳三桂反清稱帝他們怕吳三挂砍他們的頭,躲進山里改頭換面享福。”
  “暫時不制裁他們。”他眼中殺机怒涌:“必須從他們身上,追出其他的人來。賣水動可能真的在明月山。”
  “有此可能。”
  “周叔請派人先往布置,千万不要打草惊蛇。”
  “好,明天就可以動身。哦!這儿你對付得了嗎?”
  “大概無妨。”
  “吳錦分正在打你的主意。”
  “我也在等他。”
  “千万小心在意,小心創神身邊的兩個人。”
  “打听出來了?”
  “秦晉二絕!”
  “五台血掌教主和終南山魈?”
  “對。血掌教主已經出教十年,但喇嘛幻術奇技仍在。終南山魈的袖里乾坤手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經常輕敵,會吃虧的。”
  “小任留意些就是,知己知彼不會出大錯的。”
  “那就好。”周叔放下茶杯:“我走了,熄燈。”
  次日早餐畢,李宏達換穿了一襲揭衫,打扮真象一位水夫,悠哉游哉在亂轟轟的碼頭區閒逛,似乎他正在暗中留心某些人。
  三個扮成水夫的大漢,分為兩組在他前后跟蹤。
  接近文星浮橋,人更多更亂。不久,三個跟蹤的人,發覺正點子已不知溜到何處去了。
  南門外兩三里的蟹山,外形象一只螃蟹。山腳的東側近水濱處,有几座貧戶的房屋,不管任何時候,都無法吸引人們的注意。
  李宏達擺脫了跟蹤的人,不走城外反而溜進了水東門,再從南門出城。
  他悄然接近一座茅屋,在門外修理破家俱的茅舍主人,發現陌生人光臨時,他已到了門外。
  “咦!你這個人怎么亂闖?”茅舍主人扭頭訝然間。
  “呵呵!你這儿有我有朋友。”他不理會主人阻止,推門而入。
  門后站著女藍星封三姨,看清是他,立即消去戒意。
  “李爺真是神通廣大,這么快就找到了我們。”女煞星搖頭苦笑:“很可能姓吳的也發現了我們。”
  “他們好像不介意你們的作為,目下他們忙得很呢!張姑娘的傷勢怎么樣了?”
  “已經控制住了,創口結痴的情形相當良好。”女藍星進入通道往里走:“碧瑤在后面調養,精神還好。李爺,謝謝他的极品金創靈藥。”
  “封大娘客气,藥本來就是救人的。”
  女煞星推開了房門,領先進入。
  他卻不愿跟人,輕咳了一聲。
  臥房又小、又簡陋。張碧瑤倚坐在床上,看到房餐的他,微微一笑挺身欲坐起。
  “躺著吧!不要和我客气。”他笑笑:“气包下錯,恐怕得好好休養個十天半月了。”
  “謝謝李爺關注,請進來坐。”碧瑤大方地說。
  “不直打扰病人。”他不進入房內:“姑娘,在這儿雇船,在船上養傷不是很好嗎?”
  “雇船?李爺的意思……”
  “不打算走吧?”他臉上的笑容消失了:“知道情勢凶險嗎?”
  “已派人連夜赶回山庄傳管了。”碧瑤用堅決的口吻說:“我不能走,必須查出搜魂公子的底細來。我的生死,算不了什么,這個神秘人物,必定与吳錦全有關,他一定會再向我下毒手,我等他。”
  “張姑娘……”
  “逃避決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我在,就可以將他把引出來。”
  “搜魂公子很可能与吳錦全有關,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將他引出來,都會影響吳錦會。姑娘,我不容許吳錦全發生任何意外。你明白嗎?”
  “你……”碧瑤臉色一變:“李爺是吳錦全的人?”
  “不必問,好嗎?”
  “我不會走的。”碧瑤說得斬釘截鐵:“云華山庄的安危,日月盟的存亡,不容許我逃避。”
  “你是一個堅強的、有決心的姑娘。”他嚴肅地說:“好在你十天半個月中無法在餐走動,我不必防備你。”
  “請記住我的警告,赶快离開,以免日后你我反臉成仇。坦白對你說,如果是吳會對付你,我決不會插手,上次只是有意對付搜魂公子,無意中救了你而已,所以你不必謝我,你我誰也沒欠誰的了。”
  聲落,他急急地走了。
  走上進城的小徑,路旁的竹林中枝葉微動。
  他象是頭側另長有眼睛,在三星寒芒近身的前一剎那,人向下一蹲,接著仰面倒地,后滾翻人縮成一團,該向一側,滾入路旁的水溝。
  變化發生得又快又突然,一連串的行動似在剎那間完成,快得令人目眩,自下蹲至消失在溝內,不過是眨眼間的事。
  攻擊偷襲的人,也恰恰得不可思議。
  在這電光石火似的剎那間變化中,共發射了四次暗器,暗器破風的銳嘯令人毛骨悚然,勁道空前猛烈。
  可惜,所有的暗器皆落實了,料錯了他的動向,都射偏了。
  兩個蒙面人隨暗器閃出,共發四次暗器追襲,等發覺偷襲和追襲皆徒勞無功,已無法撤走脫身了。
  李宏達重新出現在路旁,冷然前手而立,虎目中冷電四射,不轉瞬地注視著兩個想退走又不甘心的蒙面人。
  他先前滾翻、滾動的地面上,布了兩行三种暗器:斷魂針、三棱、無常錐。每一枚暗器,皆僅露出地面不足一寸。
  “有多少零碎,一起抖出來吧!”他冷冷地說:“不然就沒有机會了,在下所立之處,正是暗器威力最強的距离,良机不再,閣下。”
  雙方相距僅有丈五六,暗器的威力不但最強,而且不可能看到這种小型暗器,躲閃极為困難。
  兩個蒙面人僵住了,竟然失去再發唁器的勇气。
  偷襲也勞而無功,而對面更沒有成功之望啦!
  “掙!”在右面的蒙面人拔出藍芒閃爍的狹鋒單刀。
  他紋風不動,冷冷一笑。
  另一個蒙面人,取下腰帶上所插的手斧。
  “聯手扑上來!”他沉叱。
  兩個蒙面人果然扑上來,刀气進發冷气森森,淡淡的藍光臨頭。似乎,攻來的不是一把刀,而是無數急劇閃動的電芒,刀气徹体生寒。
  手斧的攻招也霸道絕倫,狂野絕倫,控制了整個下盤空間,人斧渾然一体,像旋風、象狂熟,好向攻擊方圓三丈的下盤空間。
  封鎖了所有退路,只能往上縱。
  上縱,藍芒暴射的單刀已封鎖了上空。
  人似流光,在側方三丈外人影重視。
  “你兩位仁兄,身手超塵拔俗。”他站在遠處大感意外地說:“決非沒沒無聞的江湖小人物,為何自貶身价,躲在路旁偷襲暗算?說不出道理,哼!”
  兩個蒙面人急襲失敗,眼中出現惊恐的神色,勇气迅速地消散,兩人互相一打眼色,徐徐地后退。
  “你們走不了的。”他沉下臉徐徐逼近:“說不出正當理由,就必須付出死亡做代价。”
  蒙面人因為要步步警戒,提防他扑上,所以退得慢,而他卻通得快些。距离很快就接近了。
  失去信心的人,便會想到逃命。兩個蒙面人被他的气勢所震懾,斗志全消,突然兩面一分,飛躍而走。
  在縱躍而出的剎那間,他們都听到一聲冷哼。
  第一個摔倒著地的,是手握手斧的人,也是第一個被踏住背心的人。
  這位仁兄已失去掙扎的力道,因為背心挨了一擊,似乎脊柱松散了,全身不听指揮。
  “噢……”這家伙伏在地上狂叫。
  身軀被翻轉,蒙面巾被拉掉,原屬自己的手斧,鋒利的刃口停在印堂上。
  “不招,這殷斧頭就會劈開你的腦袋。”李宏達持斧的手略為拖動,鋒利的刃口割破頭發:“相出你的理由。”
  鮮血從裂開有額頭沁出,足以令人心寒。
  “饒我……”這位仁兄惊悸地叫:“請……高抬貴手……”
  “口供可以決定下握并的手抬高或放低。閣下貴姓大名呀?”
  “在……在下益……孟剛……”
  “哦!擎天一斧孟剛,字內有數的江湖風云人物,久仰久仰。哼!做出這种卑劣的事,難怪你用巾蒙面,似乎你還有些少羞恥心。誰指使你的?”
  “咱……咱們認為你……妨礙咱們的事,所以……要除掉你……”
  “妨礙你們什么事?”
  “吳公子志在尋寶,同時在明暗間网羅羽翼,財多勢亦成,將以一代豪霸面目君臨江硝,作江湖之主。”擎天一斧說話居然句句清晰了:“咱們追隨他,也另有目的。他成為江湖霸主,咱們這些早期追隨他的人,當然也有出頭露面稱雄一方的一天。“而現在,閣下妨礙了咱們。”
  “這……在下不明白你的意思。”
  “吳公子正在設法羅致你。”擎天一斧毫不臉紅的說:“你一來,咱間的地位豈不每下愈況?那會重視咱們件予重任?所以,咱們只好設法除掉你,永絕后患。”
  “你兩個心怀妒忌的混蛋!”他笑了,信手將齊丟在擎天一斧的身上:“世間身手比在下高明的人多如牛毛,吳錦全如果財多勢大,一定可以招來一大批,你兩個混球能把許多人一一暗殺掉嗎?我可怜你們,你們給我滾!我不要看到你這种為達目的不擇宁段的混球,滾!”
  他拖來另一個發僵的蒙面人,一腳踢開穴道。
  “都給我滾,如果你們再自不量力,另出什么花抬搗鬼,哼!”他臉一沉,虎目冷電四射:“我會把你們今天偷襲的事告訴吳錦全,再送你們去見閻王,滾!”
  擎天一斧爬起便跑,另一個跑得更快。
  “見了鬼啦!”他盯著兩個狂奔而去的背影搖頭苦笑:“居然有人認為我會被吳錦全网羅,砸破他們的飯碗呢!”
  他等擎天一斧兩個人的背影消失,才向縣城方面舉步。
  到水東門不需走城里,城外有繞城的小徑。蟹山這一帶小徑平常很少有人行走,路兩套全是茂林修竹。
  穿越一座竹林,前面出現一個村婦的背影,手中挽著一只提藍,背影毫不引人注意。
  有路,當然有人行走。即使是警覺心最高的人,也不會對路上的行人一一留神,除非事先看到了什么令人生疑的管訊。
  這位村婦,毫無令人起疑的地方。
  他毫無傾心地向前走,片刻之后到了村婦身后,正想從右側超趙。
  村婦突然止步,身軀半轉,恰好与他面面相對。
  他突然心生警覺,也突然止步。
  目光相對,墓地,他看到村婦那雙清澈的大眼有异,瞳孔出現异常的變化。
  這瞬間,他的瞳孔也開始變化。
  片刻,村婦轉身舉步,走的是相反的方向,走回頭路。他跟在后面,亦步亦趨,似乎,兩人之間有什么默契。
  山東南麓,有一座墳山,松柏成蔭,一座座墳墓星羅密布,有些整修得美化美免,有些則碑缺墓塌。
  墳場北端,架起一座茅蓬,那是守墳人休歇的地方。
  村婦在茅蓬前止步,放下提籃,面向著四野荒家,口中哺調地吐出一些奇异的聲浪。
  他卓然木立,目光已從村婦身上,移向前面的墳山。
  村婦站在他右首,象是并肩而立。
  奇异的聲流漸漸模糊,最后是一句話:“看吧!你看到過去,也看到未來!”
  滿山的荒冢從他眼前悄失了,另一個世界取而代之。
  山風吹拂著林消、松柏的濤聲,一陣陣傳來。
  松濤聲變了。是殺聲,是呼號聲。
  火!大地升起熊熊烈火,天上地下渾成一体,眼前是一片腥紅,一片濃煙。
  奔騰呼喊的人馬,滿野是呼號奔竄的男女老幼,在煙硝烈火中一片朦朧,一張張扭曲痛苦的面龐;一灘灘触惊心的鮮血;一根根沾滿鮮血的長槍和長刀;一顆顆滾動的頭頗;一段段殘碎的肢体。
  其中,有他似曾相識的扭曲面龐和人体。
  接著,景物變了。
  殘破的村落,燃燒著城地。
  一個哭泣著的婦人,怀中抱著一個孩子,是個眼睛尚未睜開的乳娃娃。
  一個高大魁偉的人,腰間佩了一把雁翎刀。左肩有一只包裹,右手握了一把斬馬刀。
  所有的景物、人影,都是檬檬隴隴的,飄飄忽忽,如真似幻。
  他耳中,似乎听到了他似乎熟悉卻又极端陌生的語聲:“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娘子,我去了。把宏儿教養成人,辛苦你了。”
  景物又變了。
  孩子長大了,腦后多了一條丑陋的小辮子。
  城里,新建了城中的城,叫什么?哦!滿城。
  天災似乎減少了些,生活也改善了許多,日子似乎比從前好過些。
  這一天,來了這么一個人,一個丑陋的人。
  同時,帶來了一把雁翎刀,刀有許多缺口,銹跡不忍卒睹。
  一只骨匣,里面盛了滿匝的骨灰。
  “這是光宇老弟的遺世僅有物件。”丑陋的人說,聲調蒼涼:“在戰場上,他救過我,我也救過他。那天,我率領一百五十騎進城夜襲,后路已斷無法返城。清兵凌晨薄城,傍午,械盡糧絕的孤城終于沉淪。
  “巷戰三天三夜,衛軍戰至最后一人。光宇老弟歸天時,位于一處十字路口,他身四周,清兵橫尸一百十二具。我在南鄉養傷,赶回城找到他的靈骸,葬在臨河向北的山岡上,稱之為英雄墓。”
  這里,是湘潭的蟹山,也面對著一流何。
  這里,原來也有三十座英雄墓。
  星殞孤城,何太師在這里殉國盡忠。
  這里,是十二義上十人隨從盡忠埋骨的地方。
  “李夫人!”丑陋的人說:“我已經殘廢,但武功的基礎還在。把孩子交給我帶走,我要教養他成人。
  “听光宇老弟說,李家是不大不小的一族,流寇洗鄉屠城,全族五百六十人几首死無子遺,家仇國恨,水難或忘。所以他平日一再向我表示,要拓我把他的孩子教養成人,要他切記國仇家恨。”
  國破家亡,就是這么一回事。
  所有的景物,部股膝跪俄,模模湖湖,似假猶真。
  因為,這些過去只存在他的想象之中,想象中的景物應該模糊,他不曾目擊事實的經過。
  當他真正了解人事時,天下已經承平;至少在他的故鄉已經承平了。
  家价國恨,家仇國恨!
  過去,已經夠了。
  未來,未來是什么?他沒有未來,不需要未來。
  無盡的殺戮,永無休止的冤冤相報。他殺人,人家也殺他。歷史充滿了血腥味,人就在血腥中生存、死亡。
  他熱血奔騰,虎目中橫糊的恍格神情消失了,哀傷的神情消失了,瞳孔又有了意外的變化。
  家仇國恨!這四個字從他心底響起,先是隱雷似的上升,然后越來越響,終于成了震耳的殷雷。
  他的手,搭上了簫。
  与他并肩而立的婦人,看到他突然的變化,還來不及有所舉動,突變已生。
  簫,突然指向欲有所反應的婦人。
  這是一支极為平凡的、任何樂器店皆可以買得到的斑竹簫。但在他手中,卻是可怖的殺人利器。
  四十多年前,武林朋友聞名喪膽的天魔林峰,手中的一根尺八檀木小手杖,不知敲碎了多少人的腦袋,天魔卅六打,從沒听說有誰能從卅六打中幸存。
  沒有人知道這位凶魔的下落。更沒有人知道,這位凶魔參加抗清的義軍几首馬革里尸戰死沙場。
  “我知道這里是什么地方。”他凜然說:“這里埋葬了卅位民族英雄,他們流芳千古,是湘潭城的光榮。在大河南岸某一座城外西北的山岡上,也有一座相同的英雄家,史家把他遺忘了。
  “雖然不能流芳千古,但他仍然存在于我的內心深處。我不知道你為何而來,也不想在這儿沾血腥褻瀆英雄們的陵墓,你走!”
  這支平凡的斑竹簫,涌發出一股暗勁潛流,象怒濤般噴涌。
  婦人雙袖沉重的拂動,發出奇异的罡風呼嘯聲,連退五六步遠出文五六,方能用千斤墜穩下馬步。
  “年輕人,你……你多大年紀了?”婦人臉色大變,駭然問。
  “甘五。”
  “練气多少年?”
  “從娘胎里揀起,好笑吧?”
  “我相信,一點也不好笑。令堂想必也是蓋世高人?”
  “家母只是一個平凡的、可敬的主婦。她一生中,不會傷害過任何一個人。”
  “而你……”
  “我殺戮。”
  “你為何要保護吳錦全?”
  “我有我的理由,無可奉告。”
  “我打算知道理由……”
  “你不行,辦不到。”他眼中涌起殺机:“剛才,你用輪回大法概略地了解我的過去,卻沒有功力知道我的未來。從此,輪回大法已對我發生不了作用;所以,你絕對無法知道我的理由,你不打算知難而退呈?”
  “你……”
  “我可以廢了你,信嗎?”
  “你不想知道我將你引來的原因嗎?”婦人答非所問,臉上看不出敵意。
  “今天,此時此地,我不想惹起任何有傷感情的麻煩。”他平靜地說,眼中殺机消失了。
  他向右首一株古松下走去,站在松下舉目流覽這座小型的墳場。
  “青山有幸理忠骨,湘水無情葬英魂。”他感傷地低吟。
  那是南天燕子墓中石碑所刻的兩句話。
  婦人遠遠地注視著他,捕捉他的眼神變化和臉上的表情,顯得非常專心。
  他盤膝坐下,舉簫就唇。
  悲涼抖切的策聲,充溢在天字下。
  他臉上,平靜得毫不帶感情。似乎,漫長的歲月,已奪走了他的記憶、悲傷、快樂和憂愁。
  這人世間的一切喜怒哀樂,皆与他無關,他只是蒼穹下的一塊頑石,一粒細沙,漠然地面對著這紛扰的塵世,等候著滄海變作桑田。
  女人的目光,陰森地轉投注在草蓬的側方。
  “你如果這時候出去打扰他。”婦人以低沉清晰的嗓音說:“他一定會毫不遲疑地讓你變成白痴,不信你可以試試。”
  “你是什么人?”草蓬測方出現的灰影厲聲問。
  “不要問我是什么人?”婦人語气奇冷。
  “你敢管老夫的閒事?亮名號。”
  “我不想管你的事,保是提醒你不要冒險。你不知道我是誰,我卻知道你是秦晉二絕的終南山魈公孫不登,而且也知道人哭何而來。”
  “沒婦,知道老夫的名號,仍敢如此無利,哼!老夫饒不了你。”灰影一面說,一面舉步接近。
  “公孫不登,你秦晉二絕的名號,嚇不倒什么人。你大言了,你應該問老身饒不饒你才對。”
  終南山魈的身材相貌,的确具有嚇坏人的充足本錢,高大、丑陋、猙獰。那一襲灰飽又寬又大,更顯得高大壯偉。
  手中的龍首枚此光閃爍,是紫金鑄磨的重家伙。
  接近至丈五左右,龍首杖徐徐上抬。這位凶猛獰惡的山魈,對出奇的秀逸村婦顯然怀有戒心。
  “你走得夠近了。”村婦冷冷地說,抬手扣指疾彈。
  龍首杜一振,啪一聲輕響,有金鐵接触聲傳出。
  終南山魁吃了一惊,臉色大變。
  “象是傳說中的立門絕學彈指光陰,絕壁穿銅的彈勁已可遠及丈五,十成火候前無古人,難怪你敢如此賣狂。”終南山魈沉聲說,舉杖再次欺近:“老夫卻不信邪,試試你的……”
  村婦身形乍問,突然遠出三四文外,有如電光流失,一不起勢二不移動身軀,就這樣怎隱怎現,快得不可思議。
  “老身改變主意了,不屑与你計較。”村婦說完,身形再閃,又遠出三四大外,這次不再停留。但見前影冉冉而逝。
  終南山魈不也追赶,大概心中有數,追也徒然。即使道上了,能否抵擋得住防不胜防的彈指光明絕技,仍是未定之數。
  正想轉身對付吹策的李宏達,卻一無所見,簫聲不知何時已經停止了,人也不見了。
  “咦!這輩會五行遁術不成。”終南山魈訝然自語,銳利的鬼眼仔細地搜索每一處可以躲藏的地方。
  人的确失了綜,而附近能藏人的地方几乎沒有几處。
  老山魈并不知道李宏達曾經向村婦以絕寶示威,因此并不知道李宏達的底細,當然不相信一個年輕小伙子,會有什么惊天動地的本領。
  心中一發狠,立即追搜墳場。
  在返城的路途中,村婦身邊多了蔡相榮和小玉姑娘。
  “不要去招惹那年輕人,女儿。”村婦向扮面村姑的小玉叮嚀:“那是一個身怀絕技,殺孽甚重的難測人物。他對你們友好,那是你們的幸運。有他在暗中保護吳錦全,你們除了在旁靜觀其變外,最好不要有任何令他生疑的行動,尤其小心別引起他的殺机。”
  “娘,已經證明賽公明三個人都死了。”小玉憂形于色:“希望不要与他有關。”
  “但愿如此,女儿。”村婦苦笑:“繼續偵察是必要的。在這些人遠离湘境之前,威脅始終存在;尤其是那個神秘的搜魂公子,才是心腹大患。走吧!以后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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