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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張碧瑤和蔡小玉兩位姑娘,隱身在另一面的廂房檐下,這种茅屋的檐下易于藏身,眾人入屋追逐,她倆卻越培向外溜走,急急奔近東北寨門的有首寨牆下,飛越寨牆遠走高飛,离開凶殺之地。
  不久,她們便繞上至新舖的山徑。
  這一帶山區的所謂舖,是指一般的小市集,每逢三六九日是集期,日中為市。也就是說,新舖是附近卅里內最大的村落,開放性的小市集,也是附近卅里內的交易站,与鹿仙寨的規模差不多。
  兩地相距至少也在卅里以上,當然不止卅里。
  一口气赶了十余里,山徑在群山中盤旋,逐漸遠离明月山。
  “我實在被你弄糊涂了!”小玉姑娘一面走,一面目中嘀咕著說:“張龍和趙虎他們兩個人,既然是箕水豹的手下,為何不在紫气寨找机會接近,反而多跑這段冤枉路,到新舖去找?”
  “我們并不能斷定他們是箕水豹的手下。”碧瑤的江湖經驗丰富,看法自然不同:“而且,根本不可能有机會接近他們。”
  “為何沒有机會?”
  “我敢跟你打賭,每一戶房屋,都有地窟地洞一類防險的藏若所在,他們往地道地窟一躲,再也不會出來了,怎么能接近他們?不如到新舖來碰碰運气。”碧瑤加以合理的解釋:“張龍趙虎二人顯然是化名,就算口后我們再碰上了他們,也不可能認出他們的本來面目了。”
  “哦,也許你說的對……”
  “應該對,小玉妹,這方面的知識,我比你丰富。”碧瑤無意替自己吹噓,事實上她在江湖上闖蕩了一段時日,打著云華山庄的旗號,經歷過大風浪,見多識廣。而小玉從不曾外出游歷,足跡不及湘潭以北。
  “所以,我娘要我一切听你的呀!”小玉毫不隱諱對碧瑤的依賴。
  前面十余步的野林內,傳出一聲輕咳,一株老楊梅樹下,魚貫踱出五個不男不女的蒙面人,迎面攔住去路,五雙冷電四射的怪眼凶狠地目迎她倆接近。
  兩人吃了一惊,也恨上心頭。
  是搜魂公子的人,看打扮使用不著猜。
  碧瑤与這些人恨比天高,仇恨之火如火山爆發。
  那次云華山庄的人死傷殆盡,小玉恰好在場目擊,親見這些人用慘無人道的酷刑,殘殺云華山庄的人,几乎逼死了碧瑤,因此她更恨這些人。
  兩位姑娘也明白,搜魂公子是搜殺反清复明志上的殺手,天香正教的余孽,不論在公在私,都是她倆的共同仇敵。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可見,這五個蒙面人,似乎并不認識她們。
  “你兩個小女人,是從紫气寨來的?”為首那位身材最高的穿青長衫佩劍蒙面人,用刺耳的嗓音問:“留步,有話問你們。”
  是男人,沒錯。
  路只有一條,當然是從紫气寨來的。
  碧瑤一怔,難道不是搜魂公子的人?
  如果是,應該認識她,也該認出小玉的面貌。
  “你們是何來路?”她強抑住心頭仇恨之火反問:“有什么好問的?”
  “在下要知道紫气寨發生了些什么事故,所以要向你們打听。不要問在下是何來路,快回答在下的問題,你們必須乖乖地合作,不然……哼!”
  那一聲哼充滿凶兆,攔路的用意更是明顯。
  再仔細觀察,這些人的打扮,与按魂公子那群人确有不同”,至少在气勢上欠缺陰森凌厲的攝人威力。
  碧瑤的憤怒消失了大半,在對方身份沒弄清之前,仇恨之火燒不起來。
  “你們打听消息的手段,相當霸道呢?”碧瑤換上了輕松的神色:“至少,該讓本姑娘知道你們的來路,了解你們是那座廟的神佛,配不配角這种霸王手段討消息,才決定該不該在脅迫下合作,對不對?”
  “在下說過,不要問來路。”蒙面人傲慢地說:“反正你知道在下是強者就夠了,其他不必問。”
  “證明給我看。”碧瑤笑笑:“并不是每個人都可自稱強者的。”
  “在下正打算證明給你看。”蒙面人舉左手,伸出三個手指:“這兩個小女人很秀美,頗有靈气,我喜歡,不要傷了她們,要完整的。”
  “屬下遵命。”右首第三名身材稍矮的蒙面人,以女性的嗓音欠身恭敬地應暗,舉步向前邁進。
  碧瑤心中暗惱,原來這家伙是個色鬼,打混帳主意沒安好心。
  “你可以使用布卷內暗藏的劍。”女蒙面人逼近至一丈左右,口气极為托大:“我的劍該出鞘時,自己會出鞘的,你准備好了嗎?”
  “早就准備好了,你隨時可以扑上來。”碧瑤也表現得托大:“我的劍也是一樣,何時該出鞘時它自己可以掌握,你最好小心些。”
  兩個驕傲托大的男人碰面,很可能比誰的嗓門都大;兩個驕傲托大的女人碰上了,必定是一場災難。
  蒙面女人冷哼一聲,突然閃電似的沖上,一記上下交征手腳齊來,抓五官探下襠加上一腳陰挑,狂野陰毒全向要害部位招呼,似乎忘了主人要活的指示。
  陰勁怒源,舉手投足皆隱藏無窮后勁。
  碧瑤不敢大意,輕靈地閃動移位,化招反擊回敬了三抓一指,試出對方所發的陰勁有直掘內腑的強勁力道,心中暗凜。
  有此造詣修為的人,足以名列一流高手,卻掩去本來面目,以卑微的爪牙下屬自居,那么統率的主人武功修為豈同小可?
  她在江湖闖蕩,成為江湖的豪門女俠客,并非完全憑籍云華山庄的聲威,大半仗情高明的武功根基与搏斗經驗,樹立自己的威望。
  這位蒙面女人武功与內力皆臻上乘,但如何應付得了。
  一聲冷叱,她反擊了。
  掌爪齊施,也無畏地走中富強攻,爭得了主動。
  一口气攻了七掌三爪,通敵對方強勁的陰勁,把女蒙面人通退了丈余,共換了八次方位,最后几乎被她抓住了右上臂。
  一聲惊叫,一聲裂帛響,女蒙面人飛退文外,右袖齊肩被抓脫裂,露出洁白的右肩,臉色泛青。
  一聲劍吟,蒙面女人羞怒地拔劍。
  “你不行,退!”男蒙面人語聲冷森森的沉叱,舉手一樣:“上去兩個,看誰先得手?”
  “遵命!”
  兩個蒙面人同聲應喏,急搶而出,分別扑向碧瑤和小玉,半途一刀一劍同時出鞘,刀風劍气陡然迸發,聲勢极為澤雄凌厲。
  兩位姑娘的韌不得不出鞘了,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這一刀一劍決不是赤手空拳所能應付得了的,不撤劍必定十分凶險。
  對方人多勢眾,最后很可能群起而攻,必須先擊潰這兩個蒙面人,才能保持均勢,否則就危險了。
  不論拳掌內功劍術,小玉都比碧瑤高明,差的只是搏斗經驗与見識。
  對方來勢快极,小玉更快一倍。
  “猙!”一聲金鐵暴震,她封住狂猛地攻來的一刀,刀向外蕩,她劍上的神奇勁道震散了強烈的刀气。
  劍虹再閃,快逾電光石火,誰也無法閃避,封招反擊一气呵成,技巧居然圓熟得人創渾如一体,任意所之無可克當。
  “嗯!”一聲輕叫,使刀的蒙面人斜沖出兩丈外,突然馬步大亂,丟掉了刀,手掩住有脅,吃力地勉強站穩,鮮血染透了脅衣,這一劍割開了肌肉,骨傷而不曾波及內腑,但傷勢顯然不輕。
  “一劍小懲,意思意思。”小玉退回原處冷冷地說,舉劍的手穩定如常、充分表示她剛才并沒用全力,這一劍勁道与技巧同時表露得可圖可點。
  右首,碧瑤也一連三劍,把使劍的蒙面人逼得倒退出兩丈外。
  為首的蒙面人吃了一惊,露在外面的雙目,流露出惊駭与意似不信的怀疑神情,忘了發令一擁而上。
  “咦!想不到盜案里居然有如此惊人的武林女高手。”為首獲面人嗓音大變:“箕水豹到底网羅了些什么人?咱們估錯了他的實力。”
  “我姐妹不是山寨里的人。”碧瑤糾正對方的錯誤:“而且,也不認識箕水豹。”
  “那么,該認識百里光。”蒙面人沉聲問。
  碧瑤心中一跳,用眼色向小玉示意。
  這次前來山區有所圖謀的人,目標皆在箕水豹,与反疑被箕水豹所擁有的紫禁城大批珍寶,沒有人知道百里光,只有她兩家的人知道百里光的底細。
  可是,這個蒙面人卻一鳴惊人。
  “誰是百里光?”瑤瑤裝糊涂:“他也是前來明月山搶珍寶的?”
  “少給我裝糊涂。”蒙面人厲聲說。
  “咦!你這人怎么語無論次?”她糊涂裝到底:“我姐妹是前來找箕水豹奪寶的,不認識百里光不是我的錯。閣下,你告訴我好不好?”
  “亮你們兩人的名號?”
  “豈有此理,你們還沒通名號呢!而且蒙了面見不得人,我為何要亮名號?你不是來找箕水豹的,是為了百里光,對不對?”
  百里光是義軍組織領導人的化名,而來奪寶的人找的是箕水豹或十孩儿。
  兩位姑娘擔心的是找百里光的人,鬼使神差居然碰上了。
  找百里光的人,如果不是搜魂公子,就是知道義軍底細,前來投奔聚義的人。
  這五個蒙面人,很像搜魂公子的爪牙。來投奔百里光的義士,否則不可能如此霸道。但為了慎重查證,必須進一步盤問。
  “等一下我會告訴你,小姑娘。”蒙面人獰笑,信手整理蒙住口鼻的蒙面巾:“你也會告訴我一些事……”
  就在手下放的中途,袖底激噴出一股青煙,速度惊人,噴及的范圍廣在丈余,完全籠罩了兩位姑娘所站立的空間,遠及兩丈再擴散成三四丈方圓的青霧,居然散發出頗為令人喜愛的香味。
  可是,兩位姑娘并不在原地,在青煙噴出袖口的同一剎那,身形一閃便消失了。
  一聲嬌叱,劍影飛騰兩面乍合,有如從兩側激射聚會的無數道電光。一這才是兩位姑娘的真才實學,緊要關頭行雷霆一擊,從五個蒙面人的兩側冷然攻擊,向中聚合手下絕情,吐出無數令人目眩的電火流光。
  最外側的兩男女蒙面人,連人影也沒有看清使中劍摔倒。
  每個人皆中了一劍,僅為首的蒙面人能幸免。
  小玉的劍,抵在對方的右腋下。
  碧瑤的劍尖,則點在對方的左耳下藏血穴要害上。
  “你門為何要找百里光嚴碧瑤陰森森地問。
  小玉如指疾彈,指風彈中蒙面人的手付,蒙面人的劍脫手墜地。
  “在下要……要知道你們是……是何來……路……”蒙面人渾身象是僵了,語气依然強硬。
  “我們只是莽莽紅塵中,兩個渺小的小姑娘,但為了某些有關世道人心的事,愿意付出一切去做,包括付出生命。”
  “你們不是來手箕水豹奪寶的?”
  “我們不需要所謂的寶,渺小的人是很容易滿足現實的。
  閣下,你還沒回答本姑娘的問話呢?”
  “你是說……”
  “百里光。”
  “我是奉上命所差,身……不由己。”
  “百里光是什么人?”
  “是這一帶山區發號施令的人,是可以左右箕水貌的人,到底是誰,上級好象還沒查出根底。”
  “原來你們還在捕風捉影。”
  “這……”
  “說!”
  “找到箕水豹就知道了。”
  “你的長上是誰?”
  “金刀伏魔仇泰。”
  “搜魂公子的忠實爪牙!”碧瑤脫目惊呼。
  她已從李宏達的口中,知道在湘潭時,金刀伏魔曾經派人向李宏達動爪子,陰司三煞出動了不少人,居然查不出金刀伏魔的下落。
  “你……你們知道搜魂公子?”蒙面人打一冷戰。
  “我,云華山張碧瑤。”
  “罷了……蒙面人惊恐地叫。
  “搜魂公子目下在何處?”
  “不知道,我們從來就不曾見過公子的真面目,連金刀伏魔也只能等候公子派人指示行動。老實說,是否真有搜魂公子其人,連金刀伏魔也心中存疑,也許只是一個代號,或者一個組織名稱而已。”
  “金刀伏魔目在何處?”
  “在一個叫鳳田的小村辦事。”
  “鳳凰山的風田村。”
  “我也不大清楚,山區內處處有村寨,那記得那么多?我們對山區并不熟。”
  “你什么都不知道?”碧瑤語气轉厲:“念在你誠心吐實份上,澆了你一命,但是……”
  “在下立即逃出山區,遠走高飛……嗯……”
  碧瑤心硬如鐵,出其不意一掌拍在對方的靈台穴上。
  蒙面人向下猛一挫,雙目一翻,冷厲的眼神倏然消失,換上了茫然遲滯的眼神,渾身肌肉一松。
  “我們快赶往鳳田村。”碧瑤收了劍:“金刀伏魔為人精明干煉,很可能找到百里光或箕水豹的藏身處,但愿我們能赶上,快!”
  小玉似乎更急,領先急奔。
  先前与兩位姑娘打交道的中年老道,站在尸体分若有所思。
  四個蒙面男女的尸体尚溫,但早已气絕,劍貫人胸腹,怎能不死?
  為首的蒙面人是唯一幸存的人,蒙面巾已拉掉了,露出三角臉、吊客眉、鷹勾鼻,一雙三角眼茫然無神,坐在路旁的草叢中,呆呆地向前直視,口中喃喃地念念有詞,不知到底在說些什么!
  也許,只是一些毫無意思的聲音,或者無意識所發的本能呻吟。
  老道身側,多了一個仙風道骨相貌清懼的花甲老人,青衫已變成灰衫,一雙老眼仍然炯炯有神。
  “是利害沖突而火拚的結果?”花甲老人問:“四具尸体都是一劍斃命。”
  “是的,一劍致命,而且是在接近的剎那間被殺的,連一招也沒有躲開。”老道苦笑:“貧道不便接近,因此沒听到他們打交道的情形,所以不知道是不是利害沖突而引起的火拚,無法料定。”
  “認識那個被弄成白痴的人嗎?”
  “三年前,貧道行腳江宁,見過這個人……”
  “哦?”
  “他叫什么見我生財高天祿,一個在黑道凶名昭著的殺手。”老道擄起蒙面人的右手衣袖,露出系在手臂上的大型噴筒:“這惡賊善用令人渾身軟麻的毒煙,出招時噴出,武功比他高明百倍的人也會上當。”
  “他們是來找我的?”
  “找你,也找箕宿。那兩位小姑娘總算做了一件好事。文老,咱們最好跟去看看。”老道說。
  “可是,明日寨那些人……”
  “箕宿會處理的。滿狗人很多,爪牙全是些了不起的高手中的高手。文老,你不是個江湖人,与江湖人打交道,你必須信任箕宿,讓他專心全權處理,好嗎?”
  “也只好如此了!”花甲老人長歎了一聲:“如果他們單純為了向箕宿討取珍寶而來,事情就簡單多了!”
  “但不簡單,是嗎?”
  “我就擔心不簡單。走吧!跟去看那兩位小姑娘到底是何來路。”
  兩人腳下一緊,循兩位姑娘的去向走了。
  最先离開紫气寨的,是羅北海一群人。
  不久,金鞭太歲一群男女悍賊,也失望地撤走了。
  他們既失去張龍、趙虎的蹤跡,也找不到兩位小姑娘,雙方皆失去目標,犯不著作無謂的拼搏。
  沒有目標,還有什么值得拚的?
  紫气寨重新成為空寨,寂靜如死城。
  不久,張龍趙虎重新出現在寨中心的飼堂前。
  兩人站在階上舉目四顧,盾心緊鎖,臉上仍留有憂慮不安的神情,似乎并不因入侵的人撤走而安心。
  “這樣人來人往不斷騷扰,到底有完沒完?”張龍煩躁地說:“如果我能作得了主,哼!我不集中全力埋葬了他們才怪!”
  “他們會失望地离開的,急什么呢?”趙虎顯得老練些:“也許他們能停留十天半月,或者三五十日,一無所獲,能羈留多久?
  “山中日子難過,這些人能過得慣這种苦日子嗎?要埋葬他們,你知道我們得付出多么慘重的代价嗎?后果如何?”
  敞開的調門突然踱出李宏達村夫打扮的身影,發出一聲輕咳以引起對方注意。
  兩人吃了一惊,警覺地轉身,獵又已完成攻擊的准備,反應十分迅疾。
  “后果是,大軍云集山區,這一帶廬舍為墟。”李宏達泰然自若地說:“姓吳的是征南大將軍固山貝子的義子,固山號稱南天王,湖北湖南都是他的統治軍區,你們如果埋葬了他,這一帶數百里的村寨,將雞犬不留,百年內不會恢复舊觀。
  “這些,就是箕水豹所以投鼠忌器,不敢有所舉動的原因所在。呵呵!兩位是箕水豹的弟兄嗎?”
  “廿年前箕水豹就不复存在了。”張龍沉聲說:“你還不死心嗎?”
  “把豹的斑毛刮掉,仍是一頭豹……”
  “你又是什么?”
  “獵人。”
  “獵人?”
  “獵豹的人。”
  “去你的。”張龍怒叫,猛地疾退兩步,獵叉橫掃而出,威嚇的成份比傷人多,但被掃中就災情慘重了,叉沉力猛,很可能掃斷腰脊。
  李宏達大手一伸,抓住了一股叉尖,左掌循叉杯向前一拂,有骨折聲傳出。
  “哎……”張龍惊叫。
  張龍左手握叉杆的大拇指折斷,手一松,巨大的震崩力道傳到,右手的虎口崩裂,倒退丈外獵叉易主。
  “我要算水豹的下落。”李宏達將在來的獵叉向趙虎一指,虎目中冷電四射:“或都昂日雞、危月燕,我不信他們真能竄能飛。”
  “少做清秋大夢!”趙虎厲叫,進步叉發猛虎搖頭很招,叉尖一晃,挾風雷破空吐出直取中宮,力道千鈞,速度惊人。
  “掙!”一聲暴震,李宏達信手揮叉接招,潭鐵獵叉相接,火星飛濺。
  趙虎雙手虎口裂開,叉脫手翻騰飛拋出五丈外,飛行的被風聲有如風雷,可知震飛的勁道駭人听聞,接把的力道強烈三五倍,才能將沉重的獵叉震飛出五丈外。
  趙虎駭极狂叫,仰面摔倒。
  李宏達大踏步欺近,又尖下指。
  “我要箕水豹的下落。”他的聲音提高了一倍,叉作勢下刺:“他不介意別人挖南天燕子的墳墓,而且不在明月山左近窺探,必定貪生怕死的躲在什么地方苟全性命,你必須招供……”
  右面二三十步外的一座茅屋上,傳出一陣刺耳的狂笑,聲震全寨。
  “要找天上的星宿何不問我?”屋頂出現的花甲村夫朗聲說:“哈哈哈……在山區苟全性命的人真不少,但天上的星宿卻不是苟全性命的人……”
  “好,在下就問你。”李宏達倒提措叉,向那座茅屋走去。
  “上來問。”老人點手叫。
  茅屋的草每年通常加一次,三兩年甚至全部更換,人如果腳下重了些,干的茅草碎爛腳向下陷,除非是新換蓋的,屋頂決不容許有人爬上走動。
  而這位老村夫腳下的干腐茅草,絲毫不曾變形,似乎人浮在上面的,人竟沒有重量。
  “你是危月燕。”李宏達在下面興奮地叫:“你果然在這儿,你飛不了……”
  人陡然飛升,飛彈出兩丈外輕靈迅疾,手中仍然握著沉重的雙股獵叉,似乎人与叉皆失去重量。
  一聲狂笑,危月燕雙手齊揚,十余塊飛蝗石勢如暴雨,更象洒出的彈丸,向身在空中的人揚射。
  破風稅嘯聲傳來,說明勁道十分惊人。
  飛蝗石出手,人立即飛升,后空翻倒翻騰三匝,消失在茅屋后,越脊而過身影美妙,輕功出神入化。
  先前落腳處的茅草,竟然不曾碎爛,僅留下淺淺的凹痕,似乎飛升時,腳下并沒用上什么勁。
  果然身輕似燕,危月燕綽號名副其實,李宏達不用獵叉擊石,左手大油一揮,罡風乍起,近身的飛蝗石如被狂風所卷,回頭反飛。
  他雙手握叉,美妙地前空翻飄落在屋脊上。
  危月燕出現在另一座茅屋頂上,迎風卓立神定气閒。
  “好!老夫碰上勁敵了。”危月燕喝彩:“咱們先玩玩,看你配不配与老夫打交道。哈哈哈……”
  長笑聲中,身形側射、飛起、滑降,真象鳥一樣展手腳當翅飛翔,無聲無息飄落在三丈外另一座茅屋頂上,再一閃形影俱消。
  李宏達不得不丟掉獵叉了,對方超經輕功令他心中暗惊。
  他不再賣弄,直截了當用飛躍的身法狂追,起落間快速絕倫有若電射星飛。
  可是,他的快并沒能占优勢,危月燕地形熟,折向极為靈活,而且机會把握得十分准确恰當。
  等他的身形飛升,便准确地折向,輕而易舉地擺脫他的躡尾追逐,始終避免与他同處在直線上。
  人畢竟不是鳥,不可能在半空中折向飛翔,追遍了全寨二三十棟茅屋,雙方各展絕技耗報了不少精力,危月燕依然擺脫不了李宏達的緊迫追躡。但李宏達如想在短期間貼近出手攻擊,也勢難如愿。
  兩個超塵拔俗的輕功高手追逐,速度与技巧各擅胜場,以出神入化形容決不為過。尤其是李宏達的速度,已達到体能的极限,起落間乍現乍隱,宛若電火流光,形影依稀難辨,好几次躡在危月燕身后。
  假使沒有參差不齊的房舍可供閃避,危月燕決難逃脫他的追蹤。
  追逐間,張龍趙虎不見了。
  危月燕畢竟上了年紀,玩這种追逐游戲是十分危險的事,果然危极倏然光臨。
  剛用老狼墜技身法挂檐飄落,沒料到檐草突然碎裂崩塌,一聲惊呼,身形控制不住向下栽。
  一聲怪嘯,李宏達如流星下墜,跟蹤下落,雙腳下喘急如雷霆下擊。
  “要活的!”震耳的喝聲傳到。
  人影從側方的牆角掠出,快板。
  另一邊的牆角,也人影來勢如電。
  生死決于剎那,任何外人也改變不了電光石火似的瞬間情勢。
  李宏達本來就沒有將危月燕殺死的念頭,他本來就想要活的,喝聲并不影響他作的決定。
  右靴尖易端為挑,偏离小小的角度,力道恰到好處地挑在危月燕的左后腦上。
  危月燕的确了不起,腦袋在千鈞一發的緊要關頭,前傾右扭,險之又險地消去部分批的勁道,身形加快下落。
  “砰!”一聲摔落,滾了一匝寂然不動,象是昏厥了。
  李宏達隨后飄落,兩面掠來的人影也恰好近身。
  “人給我!”先前發出喝聲的人高叫,伸手向昏迷的危月燕抓去,想乘机將人奪到手,造成事實。
  是吳錦全,從墳場赶來恰好赶上了。
  后面,人隨從的四個,包括武功深不可測的日魂和陰云,四個人立即在主人身后列陣戒備。
  另一面掠來的人,是三個不男不女,青藍色長衫及地,頭上戴了鬼面具的怪人,沖掠的速度与吳錦全不相上下,但現身稍晚一剎那,因此也就慢了一步。
  是搜魂公子的人,三人一現身,陰森低人的殺气已彌漫四周,似乎附近已成了不測的鬼城。
  李宏達有惊人的記憶力,過目不忘,可以在一瞥的瞬間,看到目標人物的特點和气質修為。
  但搜魂公子的人都戴了面具,穿著又不露出肌膚,每雙隱藏在面具小孔內的怪眼都几乎相同的,因此無法認出這三個人中,是否有那天用酷刑向張碧瑤逼供,自稱搜魂公子的人在內。
  當然,也看不出這三個人,是否与兩度計算他的可怕妖女有關。
  他怎能將耗費了不少精力才弄到手,而且是地位僅次于箕水豹的危月燕拱手讓人?
  “人是我的!”他沉叱,一腳踢向吳錦全的右肘,有如電光一閃,身形未穩便用腳攻擊,是十分危險的事,自己重心不穩,勁道無法全力發揮,但他這一腳居然化不可能為可能,或道与速度管凌厲無匹。
  吳錦全真沒料到他能攻擊或阻攔,吃了一惊,幸好反應超人,半途縮手倒間丈外,間不容發地保住了手時,仍感到先及体的潛勁,撼動右臂有酸麻的感覺。
  一個戴鬼具的人,閃電似的近身了。
  “你也來趁火打動啊!”
  李宏達雙足站地,獲得發勁的力源,聲出拳發,一記觀龍掌向几乎難辨形影的近身淡影吐出。
  徹骨的明勁扑面生寒,他吐出的一掌卻熱流激射,兩种怪异的勁道接触,響起一聲怪异的气爆,寒熱的勁流進微,發出隱隱風雪似的震鳴。
  李宏達身形下挫,腳下的堅硬地面有震動現象發生,可知受力之重。
  鬼面人發出一聲惊叫,倒射出丈外,馬步一亂,几乎摔倒。
  另兩位戴鬼面具的人同時電射而至,恰好超越被擊退的同伴,沖向地上的危月燕。
  “混蛋!”吳錦全怒叱了一聲,馬步一沉,右手吐出,掌似乎在吐出的剎那間突然漲大一倍。
  說是掌卻又不太象,因為五指半屈半張,掌心隱現奇异的紋路,紋路不時變幻移動,閃現不定。
  大天龍拳,一种最神奧的掌功,而且可抓可拍、具有多种變化無窮的勁道。
  最具威力的是吸引与進爆兩种功能,將對手吸抓過來,或者在剎那間把對手進裂,練至化境,八尺內可以吸進自如。
  吳錦全的火候不足,但這一掌依然感力無窮。
  “砰!”一聲,勁气進爆。
  一名截鬼面具的人便接了這一掌,被震得斜飛出丈外,屈一膝陪倒,手抬不起來了,几乎毀了右手。
  吳錦全也退了一步,馬步不穩。
  同一時間,李宏達也一掌把第二名戴鬼面具的人,震得斜退兩丈外。
  “你不要礙我的事。”吳錦全一面調和呼吸,一面向李宏達凶狠地說。
  “你混蛋!是你礙我的事呢?抑或是我礙你的事?”李宏達破口大罵:“你帶人去挖南天燕子的墳,我离開你遠遠的不加干預,悄悄地在這儿捉燕子,你象鬼一樣突然現身搶奪,太過份了!”
  “這只燕子是我要的人……”
  “你找的是豹子,哼!”
  “昂日雞与危月燕兩個扁毛畜生,是埋寶的執行人,是豹子的得力死党。”吳錦全說得理直气壯:“所以,人是我的。
  “迄今為止,第一次碰到重要的人物,人交給我,追出寶藏之后,我會分給你最好的一份。不給?哼!休怪我心根手辣!”
  “你要來硬的?”李宏達笑了。
  “不錯……”
  “你行嗎?”
  “哼!你知道我隨時都可以派人收檢你。”
  “大話說滿了……”“你給我閉嘴,不要在我面前耍嘴皮子逞口舌之能。站到一邊去,讓我和這三個什么搜魂公子的爪牙,把一些事擺平了斷。”
  日魂和陰云兩隨從,兩支劍冷電四射,擋住了三個戴鬼面具的入,防備對方沖近,气勢极為凌厲,劍發出隱隱風雷,隨時皆可能豪勇地沖上攻擊。
  “你擺不平眼前的事。”為首的鬼面人厲聲說:“我要這只燕子。”
  “休想,女人。”吳錦全拔劍向對方逼進,虎目中殺机怒涌:“在下以為搜魂公子所要辦的事,与在下無關利害,因此不追究你們假借在下的名義,陰謀計算李宏達,不干預你們的活動,不派人驅逐你們。
  “哼!豈知到頭來,你們露出狐狸尾巴,也是為了寶藏而來的。說!你們誰是搜魂公子?在下要當面与他講明白。”
  為首的蒙面人,說話确是用女性的嗓音,所以吳錦全把對方當作女人。
  “你還不配与公子打交道。”鬼面人等于直接否認是搜魂公子,語气托大充滿威脅:“咱們要辦的事,你也不配過問。
  沒什么好說的,我們要帶走燕子。”
  “該死!女人,你膽敢說這种話。”
  “你沒耳背,我所說的話你全听清了……”
  一聲怒吼,吳錦全憤怒地沖進。
  劍出如狂龍鬧海,猛然發起空前猛烈的攻擊。
  鬼面人也一聲嬌叱,展開所學毫不遲疑地接招反擊,傳出一陣急速金錢交鳴,漫天劍影狂野地接触,不但承受得住吳錦全雷霆万鈞的猛攻,而且反擊了十余劍,僅被退換了几次方位,有惊無險。
  屋角竄出保標吳忠、吳勇,象快速幻形的鬼鍵,悄然扑向死人似的危月燕,要乘亂將人擄走。
  李宏達恰好轉首回顧,狂野地電射而至。
  “接你們兩個老魔的七煞斷魂掌!”他豪勇地大叫,雙掌無异地排空擊出。
  其實他不是接,而是主動搶制机先攻擊,逼對方用絕學接招,阻止對方擄人。
  吳忠吳勇一听他叫出七煞斷魂掌,便知不妙,怎敢用七煞斷魂掌硬接?
  同時,偷偷將人擄走的机會已逝,只好左右一仇,一打手式,用上了游斗術相互呼應游走如飛。
  日魂与陰云西隨從,也豪勇地向另兩名鬼面人進攻。
  暴亂中,誰也無暇分心留意被打昏的人。
  危月燕失蹤了!
  惡斗中的人,一無所覺。
  任何高明的神功絕學,也奈何不了你追我逃不接招的人,尤何奈何不了武功了得,經驗丰富的老江湖。
  吳忠吳勇是老江湖中的老江湖,閃避快得有如會變化的鬼魅。
  李宏達追逐片刻,突然發覺危月燕失了蹤。
  一聲怒嘯,他扔下了吳忠吳勇,拔离暗藏的竹蕭,在怒嘯聲中,猛扑正与鬼面人斗惡的吳錦全。
  吳錦全听到怒嘯聲,心惊地扭頭察看,不由大惊失色,李宏達憤怒扑來的聲勢可怕极了。
  “你干什么?”吳錦全大叫,側躍兩文閃避,手中有劍,居然不敢用劍接不起眼的竹蕭。
  鬼面人一怔之下,脫不了身,本能地一聲嬌叱,劍發排云蕩霧狠招,罡風乍起,凶猛的劍虹裹住了排空而至的淡淡蕭影。
  綿密的劍网,封不住鑽隙而入的蕭影,勁烈的劍气也被動散逸,蕭長驅直入。
  “噗噗”兩聲怪響,竹策著肉聲瀑起。
  “哎……”鬼面人大叫,倒飛再滑出兩文外,砰一聲摔倒在地連滾兩圈,才能吃力地掙扎爬起。
  李宏達一擊即走,并沒有追擊鬼面人,折向再次猛扑吳錦全。
  “我要揍得你鼻青臉腫。”李宏達咬牙怒叫。
  吳錦全嚇了一跳,這才真正明白李宏達的武功,比所估計的程度高出甚多,難怪李宏達一出現,雪峰山盜群便作鳥獸散。
  鬼面人的內功与劍術,其實比他差不了多少,而李宏達一到,毫不起眼的竹蕭毫不遲滯地,楔人綿密的劍网,把鬼面人打飛摔倒,簡直不可思議可怕极了。
  他不想接相挨揍,再次閃避斜躍。
  “你到底怎么啦?混蛋!”他一面閃避一面叫罵。
  “把燕子交出來,不然,我一定把你揍得半死不活。”李宏達不再緊逼盯人,一面慢慢逼近一面怒叫:“我好不容易誘出主要的人物,你卻乘机制造混亂把人奪走,不接扁你這雜种此很難消。”
  “你是見了鬼啦!”吳錦全也大叫:“我只帶來了四個人,都在這里……,吳忠,怎么一回事?”
  “屬下不知道。”站在一旁戒備,已撤出奪魂索,准備拚命保護主干的忠忠,哭喪著苦瓜臉說:“誰也不敢分心,怎知道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燕子,為何不見了?決不是我們的人所為。”
  “天殺的混蛋坏胚!”吳錦全暴跳如雷怒叫:“到底是那些雜种赶來越火打劫,渾水摸魚……”
  吳忠吳勇的目光,不約而同落在鬼面人身上。
  人已經失了蹤,目標沒有了,誰敢留下來做傻瓜?
  三個蒙面人一打手式,突然以令人目眩的奇速,一躍三丈余,向北面最近的一座茅舍飛掠。
  跟來湘潭的人中,以最神秘實力也最強的搜魂公子人數最多,另派人隱伏乘机將人擄走,該是最合理的解釋,至少也有此可能。
  心虛的人見机撤走,是正常的反應。
  “你走得了?”吳錦全怒吼,一躍三丈狂追。
  李宏達更快,兩三個起落,便超越而進。
  可是,三個鬼面人靈活万分,繞屋疾走三面一分,眨眼間便消失在房屋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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