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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兩進王府



  有些人脫不了,逃不出暴風雨外,因為身不由己,已經陷入太深。
  天羅院的人就是脫不了身的涉入者,無法一走了之逃回揚州,三郡主已有效控制了他們,一如在真定府控制玄女壇一樣無法置身事外。
  天羅院主綠衣使者余含芳是惊弓之鳥,對曹世奇怀有強烈的戒心和恐懼,但她的估計相當樂觀,認為曹世奇決不可能重返南京自投羅网。
  三郡主在南京的實力龐大得惊人,沒有任何一個江湖大豪大霸,敢与皇家的絕對權力挑戰,何況一個嗲湖還沒有地位的小浪人?
  曹世奇就是在江湖還沒有地位的小浪人,所有的江湖牛鬼蛇神,誰也沒听說過這號人物,連一個小混混也不知道他是老几。
  他沒混到受人認同的綽號是事實,誰也不知道曹世奇是何方神圣。
  其實,她甘心接受三郡主的控制,心中雖然不太樂意,但也沒有太大的反感,她損失了几個人,買賣失敗,确也有意借助三郡主的威望,重振天羅院的聲譽,所以她留在南京,并非全然是被情勢所逼的。
  天羅院与玄女壇的活動性質完全不同,發展的方向更是南轅北轍,風牛馬不相及,兩方面的人,根本不可能走在一起,更不可能并肩站,道不同不相為謀。
  但三郡主卻把她們拉在一起,成了三郡主的爪牙,有難同當,有福卻不可能同享。
  兩方面的人不得不聯手行動,真成了同病相怜的難友,都曾經被曹世奇整得灰頭土臉,怀有相當程度的恐懼。
  他們擺脫不了三郡主的,天羅院也不想真的擺脫,一方面是三郡主以重利收買他們,一方面余院方也想替死去的几個親信殺手報仇,保持天羅院的威望,而且他們与三郡主的合約還沒完成。
  玄女壇的處境最為惡劣,也夠可怜。在南京她們人地生疏,完全是個陌生人,离開真定有如失巢的鳥,失去地盤的小獸。
  除了隨時听候三郡主的使喚之外,連上街散散心也近乎奢望,沒有地方好去,大城市里几個陌生的女人,哪有她們消遣活動的空間?南京的千金貴婦活動的地方,她們哪配涉足?
  她們共來了七個人,戲謔地自稱七仙女,名義上仍由師姐靈幻仙姑撐大旗,骨子里運籌帷幄仍由心月狐主事,隨時得准備接受三郡主的差遣,三郡主才是她們的主人,處境十分可怜。
  她們不能住進王府的東花園,在利涉橋(桃葉渡)頭一座樓房內安頓,往南過橋不遠處,就是東花園,往來十分方便。
  東花園目下由三郡主坐鎮,徐家的兩位小王爺顯宗、承宗,干脆躲到莫愁湖王府,如非必要決不進城,更避免前往東花園,受他們的小表姑呼來喝去。小表姑到底從山東帶來了多少人,秘密前來南京做些什么勾當,他們概不過問,也不敢過問,所以東花園內,几乎全是三郡主的人活動。
  留在東花園的人并不多,要搜捕熟悉本地形勢的人,爪牙們豈能聚集在一起,東花園只是指揮中心而已,只有一些必要的人駐守。
  三郡主是否真的在賓館安頓,徐家管理花園的人也不知其詳,也不敢查問,有人問及則裝聾作啞一問三不知,也的确不知。
  這天午后不久,靈幻仙姑与心月狐,在樓上的花廳,接待著前來造訪的余院主綠衣使者。
  同病相怜,玄女壇与天羅院的人走得很近。
  天羅院的二十余名男女殺手,也沒住在東花園,他們的住處更秘密,距東花園也不遠。
  “听說無雙劍客到了南京,你知道嗎?”綠衣使者首先就探口風,“這個人不知怎么樣?在漢王府的地位不低。我知道你們和他共事過一段時日,對他的了解應該很深,是不是不好相處?三郡主身邊的人,似乎對這個人相當敬畏呢?”
  “他是從上江回來的,帶了鳳陽地區的一些人,昨晚乘船到達,把目標追丟了。”靈幻仙姑對無雙劍客又恨又怕,哪會有好話,“這個人十分陰險狠毒。咱們這些外人,在他眼中都是奴婢,十分可惡。余院主,你最好在心里有所戒備,不要讓他有控制你們的机會,不然日子難過,我們吃過虧上過當,可不希望你們蹈我們的复轍。”
  “他憑什么敢奢言控制我?他別做夢了。”綠衣使者冷笑,“連三郡主的話,我也可以不听。”
  “是嗎?”心月狐接口,“這段時日里,沒發生任何事故,大家都优哉游哉無事可為,你們樂得清閒。這個失敗歸來的劍客,必須有所表現將功贖罪,咱們所有的人,誰也休想安逸。”
  “三郡主很重視這個劍客,會把所有的人讓他指揮。”靈幻仙姑接著悻悻地說,“包括所有的外人,甚至南京的城狐社鼠,都得听他的,我相信貴院的人也不例外。一旦三郡主下令讓他指揮你們辦事,你們如果拂逆了他,你將會發現,反抗他是如何愚蠢的事了。”
  “哼!你們像是很怕她,我不怕。”綠衣使者有點不悅,“他把目標追丟了,還敢充人樣?哦!目標真是曹世奇?”
  “還有一個幻劍飛仙,也許另有几個同樣可怕的人物,他們追到安慶,毫無所獲失望地雇船回來的。”
  “那么,曹小狗該已向江西走了。”
  “誰知道呢?但愿曹小狗真的遠走江西湖廣,咱們就可以放心了,只怕……”
  “只怕什么?”
  “我覺得曹小狗不會善罷甘休,很可能隨后跟來了。”心月狐不自覺地打一冷戰,流露出內心的恐懼,“他不是一個聞風遠遁的懦夫,我擔心他已經來了,甚至可能比無雙劍客早到。南京是他土生土長的活動地盤,三郡主在這里全力對付他,他不會示弱遠走高飛,他已經用行動證明他是無畏的。”
  綠衣使者也打一冷戰,想起早些天被曹世奇襲擊的經過。
  “烏鴉嘴。”綠衣使者狠瞪了心月狐一眼,“可能他已經逃到湖廣了。”
  “但愿如此。”心月狐呼出一口長气,“如果被我不幸而言中,以后咱們日子難過。余院主,你們的殺手精明可靠,地頭熟,三郡主必定重用倚賴你們,你們肯定會比我們七仙女辛苦,早作准備吧!是時候了。”
  果然不錯,三郡主喚七仙女的信差已經來了。

  沒有江湖人敢在城內稱大爺,南京城內不是江湖大爺能立足的地方。
  城外,可就是各顯神通的獵食場了,每一位大爺都擁有自己的地盤,各有交通官府的人才和手段,七雄五霸群雄并立,每個人的局面都不相同。
  城外斜分為兩縣,無形中也分為兩處勢力范圍,各据地盤,表面上相安無事利益分沾,骨子里在狼狽為奸中,深埋下你吞我我宰你的詭譎莫測變數。
  上元縣有三位大爺級好漢,稱為三雄。栖霞鎮是石敢當石武雄的地盤。
  這位仁兄對地方上的狐鼠活動,倒還十分清楚,也可以有效地掌握,卻無法了解地盤內,一般安分守已好民眾的生活內情。
  他對不文齋的東主曹不文,就一無所知,一個本地大爺級的豪紳,不知道一個小市民的底細,不是他的錯,那不是他應該了解的事。
  可是,這兩天,他卻被一群半官方的人士,整得很慘很慘,而他卻發現這些半官方人士中,居然有天羅院的殺手混跡在內。
  那位主事人無雙劍客石奇峰,毫無問題是冒充半官方人士的江湖闖道好漢。
  不了解不文齋的底細,成了這位石大爺的罪狀,無雙劍客并不以為他是同宗本家而手軟,把他打得頭青面腫,勒令他出動所有的狐鼠,克期封鎖地面,全力緝捕在逃的不文齋東主曹不文贖罪。
  西南城郊的江宁縣,龍蛇更多些,名號最響亮的有五個人,就稱為五霸。
  江宁鎮的大豪八方土地魏元魁,無疑是五霸中的魁首。
  只是這位大爺在最近半月期間,重病在床气息奄奄,他那几百位潑皮地棍,神龍無首趁机大吃大喝,大事小事皆調度不靈,些須小事想找人處理,也得花上一天兩天滿街找人,而且也很騅找到合适的人擔任。
  因此,當無雙劍客帶出南京一些實力派人士,登門強迫主人接見時,魏大爺由由佣人抬出客廳見客的,大冷天,這位大爺气色之差,几乎像是死人多口气,滿臉霉相似乎是准備盡快進棺材的人。
  無雙劍客捻地帶著爪牙走了,去找其他四霸听候使喚。
  無雙劍客辦事的方法和手段,与三郡主不同。三郡主利用官方關系辦事,無雙劍客利用江湖人士与城狐社鼠,相互為用,頗見功效,自己不必出面,在暗中主持大局,因此漢府的人很少在外走動踩探,不明內情的人,一定以為他們已不在南京了。
  八年前漢王世子還在南京時,神龍密諜中的一些人,已是南京通,重回南京活動當然駕輕就熟,很容易展開工作,輕易地貫串起往昔的活動關系。
  經過几天的緊鑼密鼓布置,大体上相當令人滿意,下一步,便是准備全面動員大舉搜捕了。

  東花園占地甚廣,亭台樓閣美倫美奐,一代功臣世家的園林,當然不同凡俗。
  心遠堂左首不遠處的那棟樓房,安頓了一些首要人物。無雙劍客是三郡主的首要心腹,對內對外都稱所謂自己人,与天羅院七仙女一些外圍爪牙,以及聘雇人員,地位是不同的,那些人不算是自己人。
  這天傍晚時分,無雙劍客帶了八名得力爪牙,忙了一整天之后,興沖沖返回東花園,首先到世恩樓旁的賓館,向三郡主報到,將這一天在外布置的情勢,頗為得意地詳加報告分析。
  之后返加居所,已經是二更初,全樓燈火通明,門窗緊閉寒气全消。
  九個人還沒晚膳,仆從們在膳堂替他們一桌筵席。
  酒足飯飽已是二更將盡,隨即在客廳召來了十七名手下,一面品茗一面分析情勢。
  這一天中,他在中江碼頭,會晤了江上江下的水路群雄首腦,用威迫利誘手段,誘使江上朋友合作,要求他們全力協助,緝捕曹世奇与幻劍飛仙一些所謂要犯。
  牽線人是南京地區的密諜負責人,支持者是中山王府的几位家將,以及應天府負責治安的推官大人,那些水上龍蛇敢不合作?
  “石參贊,你近來勞師動眾,花銀子像流水,風聲愈傳愈大,是不是反而替曹小狗助勢?”
  那們負責支管錢糧的爪牙,對他的作法有點不以為然:“据我所知,南京地區的龍蛇,本來沒听說過曹世奇這個人,現在可好,曹世奇已經成為江上江下,水陸群豪注目的風云人物了,提起曹世奇就有人心虛膽寒。再說,他既然已經從安慶走水路遠颺,還會回南京興風作浪,自羅風活得不耐煩了?”
  “辦任何事都免不了花錢,有錢可使鬼推磨。”無雙劍客冷冷一笑,“以往沒有人知道曹世奇是誰,怎能得到他?現在他成了眾所矚目的目標,他就無所遁形了,他會回來的,最近一定會回來……”
  砰然大震中,密閉的大排窗突然崩坍了。
  十几個人大惊而起,寒風滿燈火搖搖。
  破窗戶前,一身青勁裝的曹世奇橫劍屹立,虎目中神光似電,大冷天他僅穿青緊身勁裝。
  “我已經早來了好些日子了,比你早三天抵達南京。”
  曹世奇似乎早已听清樓內眾人的談話,顯然早就來了,用耳貼在窗縫傾听:“我讓你從容布网張羅,用意是讓天下人知道,我曹世奇一點也不在乎你人多勢眾,正好乘机大開殺戒示威以名震天下。”
  樓上客廳共有十八個人,都是武功高強的首腦級重要人物,警號一傳出,整座東花園的人必定蜂擁而至。
  “小心他的暗器!”有人大叫,是個曾經在穎州途中,目擊曹世奇殺人于百步外的目擊者。
  一聲長嘯,劍迸發出滿樓雷電,曹世奇不用暗器,發起空前猛烈的搶攻,激光無畏貫入人叢,劍劈五個擋路的高手,向無雙劍客沖去。
  廳堂相當廣闊,但家具擺設甚多,大富大貴人家的廳堂代表主人的地位身分,不可能橫肉沖直闖,人一多,更不容易施展。
  曹世奇志在速戰速決,采取空前猛烈的搶攻,目標指向無雙劍客,劍左蕩右決勢如虎入羊群,一口气擺平了五個人,猛扑剛拉開馬步的無雙劍客。
  無雙劍客的兩個死党,失措間仍然能搶出策應,右方的老大翻天鷂子十分精明,先扭身飛起一腳,將一張大圓桌挑起,像一部大車般向曹世奇飛撞。
  左面的老二雙頭蛇陳柱也夠机靈,左手拍飛一座錦礅,凶猛地砸向曹世奇,伏地追風劍攻下盤。
  三去劍像是同時攻出,分別攻向上、中、下盤,三人的默契十分圓熟,三方齊聚壓力万鈞。
  速度太快,招一發便無法避免兵刃接触,巧招已經用不上,唯一可靠的是以強勁的聲勢全力以赴,強攻猛壓不能取巧。
  金鐵的暴響震耳欲聾,火星飛濺中,無儔的劍气猛然迸爆,人影猛然分開。
  曹世奇的左手,因分心撥開桌和礅,劍因分散了几分勁道,失去了一舉擊潰對方切入的机會,在對方三支劍的全力壓迫下,被震退丈外,大喝一聲,劍光側旋,迸發出致命的閃電流光,連發三劍,刺透了兩個乘机近身向他攻擊的人。
  同一瞬間,一邊的排窗和廂門,在巨響中轟然倒坍,共有四個人撞出脫离現場。
  無雙劍客三個人,分三方倒撞而出,撞破了排窗,撞毀了廂門,向外一滾,机警地擺脫了曹世奇的追襲,應變的技巧极為老練。
  曹世奇不能久留,樓下已人聲鼎沸,有人奔上樓梯,策應的人赶到了。
  他發現無雙劍客人不見了,哼了一聲,穿窗飛躍而起,不甘心讓無雙劍客溜掉。
  樓房与右首不遠處的心遠堂,中間是一處建有花壇与各式花圃的小院,一側是長廊。
  天寒地凍,所有的花草皆已凋零,僅有几叢修竹仍呈青綠,風一吹吱嘎嘎發出刺耳的怪響,地面的枯葉刷刷亂飛。
  無雙劍客被震飛撞破了廂門,感覺到握劍的手如被雷擊,几乎脫手丟劍,凶猛的震力撞上了廂門,痛得眼冒金星,嚇了個心膽俱寒,這才知道曹世奇的真才實學,比他的估計要高強好几倍。
  其實他心中雪亮,在真定府城屋頂,一記十拿九穩,可一擊致命的天狼指奇襲,沒將曹世奇擊斃,他已心中有數,曹世奇的武功,比他高明多多,只不過高到何种程度,他不愿去想。
  他從右廂跳窗而下,貼地一竄,便竄入一處竹叢下,机警地向下一伏,蜷縮如蝟完全靜止,体積縮至最小限,甚至外表也變了型,不具人的形態了。
  他真成了惊破膽的人,与曹世奇正式一決的勇气完全消失了。
  果然所料不差,黑影几乎銜尾飄落,沒錯,是死對頭曹世奇。
  他心中狂跳,蟄伏不動暗中運起神功,勁貫指尖,准備必要時再用天狼指偷襲。
  曹世奇快速地在附近掠走,搜了几座花壇的可疑處所,也曾掠過兩處竹叢,忽略了蟄伏在竹叢下的土堆,最后向心遠堂奔去,消失在牆角后不再返回。
  剎那間的快速搏殺,結束同樣迅疾,樓下涌上的人搶入廳,入侵的人已經失了蹤。
  死了九個人,重傷兩個。
  上來的人不知該往何處追,一個個驟然色變,看清了現場的慘狀,全嚇白了臉,短暫的剎那間攻擊,怎么可能造成如此慘重的損失?
  十八個接斗的人,全是武功超絕的高手,可獨當一面的超級密諜,怎么竟然不堪一擊?入侵的人未免太可怕了。
  曹世奇說的不錯,殺上百上千個人,不害怕的人就沒有几個。
  今晚在東花園安頓的人,勇气直線沉落,有几位仁兄,提起曹世奇三個字就滾冷汗。

  曹世奇居然膽大包天,以雷霆万鈞的聲勢殺入東花園,消息當晚便傳遍京城,武功稍差的人心惊膽跳,外出活動偵查的爪牙們,人人自危不敢公然走動了。
  被迫四出偵查的一些城狐社鼠們,第二天便溜之大吉,遠走高飛暫逃災避禍,以免做曹世奇的劍下亡魂,不啻剪除了三郡主的耳目,活動方便多了。
  第一大功臣的中山王府東花園,顯然也缺乏安全保障,恐怕得躲進紫禁城,請御林軍保護了。
  俗語說:可一不可再,曹世奇已經殺入東花園,不會再來鬧事殺人了。
  他偏偏不信邪,次晚三更初,他不但第二次光臨東花園,而且公然現身气傲天蒼。
  他沒戴蒙面巾,劍系在背上,加負了四個竹筒,內盛二十支小鏢槍,胸前,有盛鐵彈的大革囊。
  他身上的武器,足以擊潰一隊官兵。
  東花園最宏偉的建筑,世恩樓首屈一指,嚴冬季節,樓上樓下依然可以看到,從緊閉的明窗內,所透出的燈光,平時,這里是禁止親信以外的人接近的。
  引起一陣惊扰,片刻間,家將家丁紛紛持械涌到,甚至有人點起火焰极旺的火把,把世恩樓前面的廣場圍住,但沒有人敢奮勇上前挑戰。
  他像個把門的金剛,站在高有七級的門前廊頂端,雙手叉腰屹立如山,任由上百名家將家丁列陣,不言不動似有所待。
  三郡主一直不見現身,也沒有神龍密諜在場。
  終于,小王子徐承宗擁盾擐甲,帶了十名家將,雄糾糾气昂昂直逼階下列陣。
  這位二小王子其實年僅弱冠,僅具有世襲王子的身份,其實還不配稱王子,王子是南京對他兄弟倆的尊稱而已,在官方場合,只能稱功臣世家子弟。
  他比乃兄顯宗,更具有徐家的血統,身高八尺,僅比他祖父徐輝祖矮半尺而已。徐家的人,身村普遍高大魁梧,連母系血統也极為优秀,似是天生將材的种。
  他的三位祖姑,長祖姑是永樂大帝的皇后,所生的儿子漢王朱高煦,也身高八尺,肋下生龍鱗外號稱万人幫,勇冠三軍。
  他的二祖姑是代簡王的王妃,驕妒名聞朝野,偏偏所嫁的代簡王好色如命,性情粗暴殘忍。藩地在大同,夫妻倆把大同的軍民整得水深火熱,幸好沒生下更粗暴更殘忍的儿女,繼承的代王,是妾侍所生的庶子。
  三祖姑是安惠王的王妃,也沒生下儿子。
  徐家的第四代,以這位二小王子最有出息,天生將材,勇敢而性情敦厚,在南京的皇親國戚中,他是聲譽最佳的一個。
  如果他是橫暴的皇親國戚,曹世奇很可能把世恩樓搞得稀爛,甚至可能放上一把火。
  他不敢下令進攻,世恩樓是他的弱點,如果曹世奇退入世恩樓,這座為了感謝皇恩浩蕩的樓,即使可以保全,也將七零八落。
  他獨自上前,左手挾盾中手持雁翎刀,高大魁梧像天神,虎目彪圓殺气騰騰,將門虎子威武的气概懾人,有勇气獨自向江湖亡命挑戰。
  三十年后,他受任守衛南京兼領中軍都督府,公廉恤士,著有賢聲,是徐家最孕人望的子孫。
  “你就是曹世奇?”他聲如乍雷,厲聲叱問。
  “沒錯,那就是我。”曹世奇的嗓門也夠洪亮,但語气卻輕松滿不在乎,而且毫無敬意。
  “你下來說話。”
  “下來就下來。”曹世奇一躍下階。
  “你來……”
  “我來找你的。”曹世奇搶著說。
  “你找我干什么?我要和你講理。”
  “我本來就打算和你講理,所以我沒掄劍砍殺。”曹世奇直逼近至五尺內。
  眾家將不安地挺進,被小王爺揮刀示意退下。
  “可惡!你還有理?”小王爺火爆地叫。
  “我講的當然不是你們皇親國戚的理,我要公道的理。”
  “你……”
  “你給我听清了,不許你抬出民有魚肉的混蛋歪理,你必須站在同樣是人的立場上,和我講理還我公道。不然,我會火焚你這座世恩樓,讓皇帝砍你的腦袋。
  你們家保留的圣旨,免死功臣世券,應該都供在這座樓中,樓不保你一定死。”
  “該死的賊胚……”
  “你看,你主宰百姓生死的嘴臉就顯露出來了。閣下,我不吃你這一套。我問你,山東安樂漢府怀有异志,在十年前開府南京便暴露無遺,你敢說你不知道?”曹世奇搶制机先提出指責。
  “那是皇上的家務事,我徐家哪能管、哪敢管?”小王爺有所顧忌,聲音放低了三倍,這种話如果讓錦衣衛的探子听到,將是可怕的小災禍,“你怎么提出這种事?那也不是你能過問的事。”
  “事牽涉到我,我當然可以過問,哼!你沒忘記你祖父當年南京几乎丟命的事故吧?”
  小王子臉色一變,欲言又止。
  當年京師在南京,永樂大帝在北平任王,即將興兵南下,奪乃侄建文帝江山的前夕,世子朱高煦(目下的漢王、三郡主的父親)早知乃父即將舉事,盜取乃舅(小王子的祖父徐輝祖,漢王是徐輝祖的外甥)的寶馬逃出南京城,晝夜兼程弟領兵南下。
  徐輝祖非常机警,立即向建文帝告警,与同時稟報的錦衣衛密探同時入宮,逃過一次滅門大禍。
  “三郡主目下正率領神龍密諜,幫助他老爹漢王謀反,你敢說你不知道?”曹世奇繼續斥問,“她利用你的東花園司令坐鎮,出動全南京怀有逆謀的牛鬼蛇神對付我,你敢說你不知道?”
  “老天爺!我知道又能怎樣?你……”小王爺的臉色發青,成了苦瓜臉。
  “去你的!我當然也知道你為難。”曹世奇口气一軟,“閣下,你必須運用你的智慧,應付解決疑難,才能全身保命。”
  “我……”
  “你這位表姑不是東西,我幫助你解決困難。”
  “可是……”
  “不是可是,你必須有主見。”曹世奇鄭重地說,“你必須明白,所有的皇帝,都是刻薄寡恩的。你這座世恩樓所保留的賜勳功臣圣旨,功臣免死鐵券都是靠不住的,那些玩意儿,皇帝隨時皆可以收回。你徐家的中山王爵更靠不住,你祖父和父親,不但都曾經一而再被削除爵位,被貶為平民逐出中山王府,你父親就曾經被削爵囚禁了四年,去年才恢复爵位,你兄弟倆如果不自愛,下場是相當悲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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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涯孤萍 掃校,舊雨樓 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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