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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一比一,一劍愁應付西門宮主綽綽有余。
  劍術的造詣上,西門宮主的天風狂劍十三式,固然在武林有甚高的地位,但比起以劍術威震武林的一劍愁,依然差了那么一點份量。
  可是,碧落宮的兩种武林獨步的暗器,彩虹針和霹靂五雷梭,卻不是那些劍術通玄,功臻化境的高手名宿們,所能應付得了的。
  一劍愁必須時時刻刻注意暗器飛出,隨時准備從相反的方向遠避出三丈外脫离威力圈,因此劍術雖比西門宮主高明,卻不敢放手進招,預留下五分勁閃避不敢有絲毫大意,步步為營嚴加防守,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希望能盡量爭取時間。
  各攻了百十招,誰也無法主宰全局。
  黃泉殿主在樹林內等得不耐煩了,二十余名男女開始向前邁進。
  黃泉殿的冥河地火珠,威力并不下于碧落宮霹靂五雷梭,歹毒甚且過之。兩种霸道歹毒的暗器同時發射,首當其沖的人恐怕不會有一個活的。
  在庄門內戒備的鬼影邪乞知道情勢危急,立即斷然發出撤退的信號。
  一劍愁應聲發出一聲長嘯,攻出一記狠招銀漢飛星,在剎那間擊出七劍之多,每一劍形成一枚破空疾射的飛星,無儔的劍气山涌壁立,一代名家果然不同凡響,第一次發起威力万鈞的強攻。
  西門宮主后退封架,封至第五劍,遲了五步,突然看到十余名庄丁以奇快的身法后撤。
  原來是以進后退,這一招強攻志在掩護庄丁退走。
  只要閉上庄門,想以十几個人冒險攻庄,所付出的代价必定可觀。
  一聲嬌叱,她封出第七劍,同時左手一揮,彩芒破空,足有十余枚彩虹針,向一劍愁与急撤的庄丁背影疾射,她也用了全力。
  一劍愁不想与彩虹針硬碰,在長笑聲中急退,速度駭人听聞,竟然退在彩虹針的前面,已明白表示速度比飛針更快些。
  同時,長劍一振,無与倫比的劍气突然增強了一倍,風雷聲震耳,气流一卷,把射向兩名庄丁背心的三枚彩虹針震歪兩尺。
  連聲大震,庄門閉上了。
  庄門樓上層,出現十八名鉤鐮槍手,以及十八名旋動流星錘的大漢。
  任何人想躍登庄牆的人,很難逃出槍和錘的空中攻擊,是防守的利器。
  “你們躲吧!”西門宮主在三十步外停步:“殺掉七個俘虜,你們就會情急出來拼命。”
  她舉手一揮,七名男女各押了一名俘虜上前。
  “西門宮主,本殿的人攻庄西。”黃泉殿主高叫:“殺進去放火,你發令,如何?”
  “碧落宮的人不是強盜,你少出餿主意。”西門宮主斷然拒絕:“攻庄与本宮無關,本宮主只要求他們出來公平了斷。”
  七名俘虜被踹跪成一列,准備停當。
  西門宮主發令行刑的劍舉起了。
  人馬出現,八騎士与山轎飛馳而至。
  “西門宮主,你的女儿在轎子里。”周小蕙尖聲大叫,飛騎急進:“我們的人救了她,請不要恩將仇報,等問清之后,再論是非好不好?”
  黃泉殿主一怔,舉手一揮,八大鬼王飛步搶出攔住去路。
  雷霆劍客与八荒人龍雙騎超越,拔劍前沖。
  “天鳳,你這是何苦?”八荒人龍老遠便大叫:“你找的是我,与他人無關,請不要波及無辜。”
  “這些什么鬼王,交給我雷霆劍客打發。”雷霆劍客的嗓門大得很,高舉的劍傳出殷雷似的振鳴。
  黃泉殿主這才看清雷霆劍客与八荒人龍的面貌,吃了一惊,發出一聲信號,八大鬼王立即后撤。
  人的名,樹的影,雷霆劍客號稱武林第一劍,是路庄主請來對付毒手睚眥的主將,八大鬼王想對付武林第一劍,還嫌不夠份量,一照面很可能要死掉四個鬼王。
  庄門重開,一劍愁与鬼影邪乞都出來了。
  山轎在二十步外停下,周小蕙親自下馬上前掀起轎門。
  侍女小秋抱著气色不太好的西門小昭出轎,原來轎內坐了兩位姑娘,難怪需要多准備兩名轎夫。
  “娘,我很好。”西門小昭欣然嬌叫。
  “不是他們擄走你的?”西門宮主問。
  “是蕭伯伯救了我,女儿几乎喪身在酆都五鬼的偷襲下。”小秋抱著西門小昭向前走,周小蕙也一同上前。
  “真的?”
  “娘,真的。”
  西門宮主狠狠地瞪了八荒人龍一眼,收了劍舉手一揮,七男女立即解了俘虜反綁的雙手,將人向側一推,揮手示意他們可以走了。
  “能走嗎?”西門宮主關切地問。
  “五毒陰風還沒完全离体,渾身發虛,但不要緊。”西門小昭要掙扎下地。
  總管余紅姑搶出,伸手接人。
  “不要勉強,小姐。”余紅姑將小昭抱住:“苦頭沒吃夠?你笑什么?”
  “我有好消息要向娘稟告。”西門小昭笑得很得意:“余姑姑,說出來你可能不會相信。”
  “飛災九刀的消息?”余紅姑抱著她往回走。
  “与他有關就是。”
  “那我當然相信啦!小姐。”
  西門宮主關心地檢查女儿的五官,心中一寬。
  “你們退至一旁。”西門宮主向所有的人下令:“我要和蕭老鬼了斷三十年前的是非。”
  八荒人龍獨自上前,臉色不正常。
  “天鳳,過去的事,還提它干什么呢?”八荒人龍臉上一陣青一陣白:“造化弄人,你的綽號飛天夜叉,的确不怎么好听,偏偏你又不肯和我一同去見家父解釋……”
  “你給我閉嘴!”西門宮主咬牙說:“我一個大閨女,怎么能和你一同去見你爹?日后我還要不要做人?
  你們一家子都把我看成妖女,一個個擺出偽善面孔,把我逼得天下之大,竟然沒有我容身之地。
  等我真的成為妖女,你們噤若寒蟬,一個個成了懦夫膽小鬼。你,真的成了逃匿八荒,欺世盜名的浪人懦夫。
  三十年,好漫長的日子,我一直就在找雪恥复仇的机會,你永遠都逃得比任何人都快。這次,你逃不掉了,你……”
  “天鳳,你听我解釋……”
  一聲怒叱,西門宮主揮劍猛扑而上。
  八荒人龍身形一晃,斜閃出兩丈外。
  糟,霹靂五雷梭斜截而至。
  一聲長嘯,八荒人龍掏出了平生所學,急速斜閃的身形化不可能為可能,以更快的速度折回原地。
  這一進一退之間,有如電光石火。
  “錚!”西門宮主攻出的致命一劍被封住了。
  “砰!”霹靂五雷梭在三丈外爆炸,梭分裂為五片,爆出丈五左右,在五方同時爆成碎屑,飛散的破空銳嘯惊心動魄,碎屑射入地面,爆起一陣沙塵,聲勢惊人。
  八荒人龍封住一劍的同時,身形乘勢倒地,狂風似的滾出丈外,再躍起斜掠丈余。
  西門宮主也借力飛退,間不容發地躲過了五雷梭几片鐵屑的爆裂路線。
  這就是霹靂五雷梭不能濫用的原因所在,本身有難以克服的弱點,如果退向計算差了分毫,很可能發射的人也同歸于盡。
  一連串的變化,令人心膽俱寒。
  黃泉殿主是旁觀者,本身也有歹毒的暗器冥河地火珠,但看了五雷梭的可怖威力,也惊出一身冷汗。
  這玩意決不是血肉之軀所能抗拒得了的,除非煉成了金剛不坏、水火不侵的法体,不然難逃大劫。
  八荒人龍不敢再停留,飛躍出五六丈外。
  這瞬息間的接触,老怪杰已耗掉了五成精力,有自知之明,再也沒有足夠的精力躲避五雷梭的攻擊了。
  一聲怒嘯,西門宮主再次揮劍猛扑。
  八荒人龍一陣怪叫,斜掠而走,一竄三丈,眨眼間便遠出三十步外去了。
  “天鳳,你冷靜點好不好?”八荒人龍站在遠處焦灼地叫:“我躲了你三十年,不管誰對誰錯……”
  西門宮主一躍三丈,但八荒人龍更遠出四五丈去了,想拉近勢難如愿。
  “娘,請听女儿有好消息稟告。”西門小昭在余紅姑的攙扶下坐在草地上:“女儿如果沒有蕭伯伯……”
  “不許你再提這老狗!”西門宮主退回憤怒地叫:“不管他用任何方法贖罪,今生今世,我決不原諒他,不殺他決不干休。”
  “西門宮主,大家都是入土大半的人了,難道還看不開嗎?”站在不遠處的雷霆劍客苦笑:“你們霍家与蕭家,不論是長輩或晚輩,對人生的態度各有看法,誰都不承認自己的看法有錯誤,先天上就极不相容,兩家怎么可能結成親家?幸好你們能及早分手,不然……”
  “沒你的事。”西門宮主怒叫:“風涼話誰都會說。事到如今,沒有什么好說的了,不殺蕭老鬼決不罷手,你們最好不要替他擋災。”
  “這种糾紛,誰都不愿沾惹……”
  “那你還說什么?”西門宮主气勢洶洶。
  “好,算我沒說。”雷霆劍客居然肯在口頭上示弱,這是极為罕見的改變。
  也許,是飛災九刀給他的一刀,讓他懂得如何改變自己的態度吧!
  “女儿,你要說什么好消息?”西門宮主沒有發泄的對象,只好找自己的女儿打交道了。
  “爹擊敗了蕭伯伯。”西門小昭喜悅地叫。
  “你說什么?”西門宮主似乎沒听懂女儿的話,焦灼地伸手試探女儿前額的溫度:“你沒發燒呀?怎么胡言亂語起來了?”
  “女儿是沒發燒。”
  “那你剛才說……”
  “女儿說,爹用刀擊敗了蕭伯伯。”
  “什么?你爹?你爹手無縛雞之力,你……”
  “女儿從轎縫里看得一清二楚,沒錯,爹的口音,女儿決不會听錯,雖則爹蒙了臉,但口音与身材……”
  “你到底在說些什么?”西門宮主不胜憂慮地說:“是不是陰風奇毒在体內作怪……”
  遠處的八荒人龍,可听了個字字入耳。
  “丫頭,那蒙面青衫客是你老爹?”八荒人龍大叫,聲震荒野。
  “不錯,是我爹。”西門小昭也大聲說:“要不是小秋姐掩住了我的嘴,我一叫,爹就會見我的。”
  “真是你老爹西門英?”
  “半點不假。”
  “那書虫?”
  “他擊敗了你,蕭伯伯。”
  “哎呀!難怪他說的話那么語無倫次。這……我不信,我要去再找他。”八荒人龍跳起來叫,轉身如飛而去,顯然不相信蒙面青衫客是西門英。
  “怎么一回事?”西門宮主一頭霧水。
  “是這么一回事……”雷霆劍客將經過概要地說了,居然有認輸的勇气,將被飛災九刀砍了一刀的創痛讓眾人觀看。
  “這……這怎么可能?”西門宮主拒絕相信:“我恨你們這些自命不凡的武林人,所以嫁一個不會武功的丈夫。我夫君西門英是學舍的教諭,他連最基本的騎射都一竅不通……”
  “你最好去找他證實一下。”雷霆劍客飽含深意地說:“他与飛災九刀走在一起,假使他性情大變,江湖上很可能出現一個更可怕的橫禍九刀,飛災橫禍走在一起,保證江湖將血流成河。”
  不遠處的黃泉殿主,像被踩了尾巴的貓般跳起來。
  “好哇!西門宮主,原來是你在暗中搗鬼。”黃泉殿主怒叫如雷:“難怪在德安,你那扮豬吃老虎的丈夫,打傷了我的人,狂妄地提出警告,不許本殿的人招惹你碧落宮的人。
  你公母倆一明一暗,再勾結飛災九刀翻云覆雨。你給我記住,我黃泉殿和你碧落宮沒完沒了。”
  西門宮主張口結舌發怔,似乎還沒從震惊中清醒。
  “娘!”西門小昭擔心地低喚。
  西門宮主僅皺了皺眉頭,顯得茫然失措。
  “娘,爹和李……李大爺走的……”
  “去找他!”西門宮主像是大夢初醒。
  人如果能將世情看得開,將有兩种截然不同的變化發生。
  一是消沉頹廢,什么都不在乎。
  一是失常暴烈,任情發泄不顧一切。
  不管頹廢或暴烈,決定的因素很多,千頭万緒,眾說紛壇。而誘發的主因,決定于當時的精神狀態,和外力所加的壓力程度,并不是說變就變的。
  西門英的心病壓抑了三十年,這是一种极為深沉苦悶的精神重荷,普通的人是很難忍受得了的。
  三十年,局外人的心目中,這只是一組數字,一种意識代表,一件尋常的故事而已。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他走上了返回州城的道路,外表依然神情安祥平和,內心卻波濤洶涌,万馬奔騰。
  繞過一座樹林,前面路右的一家農舍中,踱出五個猙獰驃悍的男女,顯然有意攔路,并肩一字排開,五雙怪眼目迎他接近。
  為首的一雙夫妻,正是人見人怕的陰陽雙魅:陰魅姚霜、陽魅雍和。
  在鐵城,雙魅与毒手睚眥出現對付飛災九刀,但飛災九刀不戰而走,夫妻倆并不知道飛災九刀有多厲害,對飛災九刀并沒怀有多少戒心。
  五人中地位最低的是漢陽女霸,江湖五大女煞星之一,飛花魔女許翠華。飛災九刀在南陽紀家,就曾被這位女霸所打昏。
  飛災九刀那次很幸運,沒被漢陽女霸打死或打成殘廢,那時他毫無反抗之力。
  “老弟,留步。”陽魅雍和笑吟吟地說,神色上看不出惡意。
  “哦!有事嗎?”青衫客西門英止步,懶洋洋地瞥了五人一眼。
  “你和飛災九刀走在一起,卻不是他的同伴。”
  “你看出來了?”西門英油然興起戒心。
  “沒錯吧?”
  “沒錯。”
  “八荒人龍蕭嘯天,真才實學并不比雷霆劍客差多少,比普度三僧、一劍愁等等名宿還要高明些,而在你的刀下,几乎施展不開。”
  “哦!原來你們躲在一旁目擊事故發生。”
  “不錯。老弟年紀輕輕……”
  “呵呵!五十有五了,我比你大几歲,你居然稱我為老弟,荒唐!”
  “騙人,你最多不過四十歲……”
  “再說小几歲,我可就成了少年英豪啦!”
  “能擊敗八荒人龍,你老兄已可名列武林絕頂高手之林,怎么江湖道上,從沒听說你老兄這號人物?在下姓雍,雍和,請教你老兄尊姓大名?”
  “你就叫我青衫客好了,飛災九刀就叫我青衫大叔。你如果也叫我大叔,我會很高興的。”
  “在下想交你這位朋友。”
  “朋友?”
  “是呀!你要什么,我給什么,名利任你予取予求,你相信我嗎?”
  “很抱歉,目下我唯一想做的事,是回到客店睡個好覺,名利的事,我興趣不大。”
  “不大,并非不想。”
  “那是以后的事。”
  “老兄,人往高走,水往低流,只有傻瓜和白痴,才不知道名利的重要。老兄,要名成利就,光憑努力是不夠的,需要有大好的机會,和擋都擋不住的幸運。現在,就有大好的机會,你擊敗了八荒人龍,就是現成的幸運。
  老兄,机會錯過了,永不會再來,好好把握啦!”陽魅真有點說客的才干,鼓如簧之舌相當有吸引力。
  “我說過,我唯一要做的事是睡一覺。”
  “好吧!你回城睡,我等你。”
  “等我?”
  “我知道你住哪一家店,等你睡夠了,想通了,我再去找你。”
  “也好。”
  “請便。”陽魅讓在一旁,相當客气。
  其他四男女,也善意地微笑讓路。
  “謝謝。”西門英也和气地微笑,抱拳為禮,客气地道謝,從容舉步穿越。
  走了五步,他身形一晃。
  “哈哈哈哈……”身后的陽魅突然大笑。
  西門英緩緩地轉過身來,本來紅潤的面孔,已經變成了蒼白色,而且在流冷汗。
  “你……們。”他的嗓音也變了:“在這附……近,泄放了些什……什么毒……毒物……”
  “三步斷魂飛霧。”那位相貌猙獰的中年大漢說:“在下是無雙秀士藍二爺的親隨,三步斷魂飛霧是毒魔尚天的毒物中至尊,毒魔的門人程貞,是二爺的情婦,你明白了吧?”
  “三步斷魂,你五步仍能支持,太了不起了。”陽魅笑吟吟地說:“但你一定會倒的,只要你再動一動腳,早倒晚倒無關宏旨,反正倒就是了。”
  “你們為……為何要計算我?”
  “目下咱們急需可用的人手,你就是咱們不惜一切代价爭取的目標。”
  “你們……”
  “動腳呀!快動……”
  林子里踱出一個人,一身黑。
  “你們真笨得像豬。”這人嘲弄地說:“這位青衫大叔并非對毒物全然無知,早些天一到德安,他就知道有程貞這么一個毒魔的得意門人,再經過与我這個曾身受其害的人談及毒物的事,他已心中有數。他不會再動腳引起毒物迸發威力,他在用玄門心法行功辟毒。”
  “飛災九刀!”漢陽女霸飛花魔女惊呼。
  “謝謝你還記得我。”飛災九刀站在三丈外笑吟吟地說:“在南陽紀家,你把我打得好慘。
  天殺的!女人手應該溫潤柔嫩,而你的手……卻會用鐵打的花來殺人,你真不該是女人。”
  談說間,异嘯刺耳,共有七朵徑寸大的殺人鐵梅花飛舞而出。
  而每一朵花,皆在距飛災九刀不足兩尺處,被他彈出的七枚制錢所擊碎,奇准無比,不可思議。
  陽魅手一伸,阻止飛花魔女再發射飛花。
  “那天,你跑得太快。”陽魅也笑容可掬:“咱們沒能親近親近,在下一直引為憾事。”
  “呵呵!那天在鐵城,你們人太多,而且還另有人埋伏,在下怎敢不快走?呵呵!山与山不會碰頭,人与人早晚會見面的,現在咱們不是見面了嗎?
  你這引為憾事的心愿,今天就可以獲得補償,咱們就來親近親近吧!五個人,我飛災九刀幸會了。”
  “李老弟……”
  “住口!李老弟是你能叫的?”飛災九刀半真半假沉喝:“誰不知我叫飛災九刀李大爺?”
  “好吧!就算你是李大爺。”陽魅居然仍能保持笑容可掬的神采:“能第五刀就把雷霆劍客砍傷,你足以配稱大爺。李大爺,何必呢?”
  “你的意思是指……”
  “冤家宜解不宜結,李大爺。”陽魅重鼓如簧之舌下工夫:“藍天虹藍老大南陽的事,是正常黑道好漢的正規作法,并不是什么罪大惡极的事,是嗎?”
  “唔!說得很有道理,并不包括天理。”
  “只要你不再追究,你要什么,請吩咐,雍某可以全權作主,滿足你的要求。”
  “藍老大知道我的要求。”
  “李大爺,總該讓人有路可走,是嗎?”
  “老兄,藍老大并沒有路讓我走。”
  “李大爺……”
  “我揮刀重新闖道,只有兩件事要做。”
  “兩件事是……”
  “燒掉藏劍山庄;殺掉鬼面神,夠簡單明了吧?”飛災九刀不笑了:“我這兩件心愿,要求并不過苛。當然,我并不怪你們為朋友兩肋插刀,但也不會慈悲讓你們宰割我而放過你們。”
  “總該有條件有商量呀!”
  “我是個很單純的人,不与任何人談條件。以牙還牙,這就是人生。”
  “李……”
  “你打算和我干耗到天黑嗎?”
  “這……”
  “你們可以走,在你們向我下毒手之前,你們是安全的。”
  “不要欺人太甚,閣下。”陰魅姚霜冒火了,手按上了狹鋒刀的刀靶。
  “正相反,飛災九刀從不欺人太甚。你們看,飛花魔女打了我七枚飛花,我并沒和她計較,甚至讓她平安离開。
  這位無雙秀士的親隨,用三步斷魂飛霧暗算我的朋友,我也不介意,世間還有比我更好心的人嗎?”
  那位親隨眼神一變,突然向五步外站立行功排毒的青衫客西門英扑去。
  意圖十分明顯:擒人作人質。
  電虹破空,一閃即沒。
  飛災九刀所立處在側方,相距三丈,比五步遠了一倍,按理絕對阻止不了親隨的快速擒人行動。
  第九刀:飛電刀。
  “砰!”親隨失足摔倒,滑至西門英腳前,扭曲著掙扎、爬動、抽搐。
  五寸長的回風柳葉飛刀,從右肋深入內腑,全部沒入不見形影,鐵打的人也禁受不起。
  “呃……”親隨狂嚎一聲,停止爬動,蜷曲著顫抖,作垂死的抽動。
  “你怎么這樣笨?”飛災九刀說:“我如果沒有制止你們蠢動的能耐,會站在此地和你們聊天胡扯嗎?真是至死不悟!”
  “你……”陽魅大吃一惊,几位有數的高手中的高手,的确不曾看到飛刀飛出。
  “我在制造殺掉你們的借口。”飛災九刀冷酷無情地說:“飛災九刀的綽號可不是白叫的,每一刀皆是飛災。你們如果自信能擋得住飛災,動手吧!等什么?四比一,你們還有机會殺掉我。”
  “你……”
  “我等你。”
  陽魅一咬牙,手搭上了劍靶。
  一聲刀吟,尖刀出鞘。
  陽魅作勢拔劍,只是吸引對方注意的障眼法,而負責出其不意出手攻擊的,卻是表現得神態悠閒的陰魅。
  兩人對付真正的強敵,配合得絲絲入扣天衣無縫,有許多比他夫婦高明的對手,就是死在他們這种卑鄙手法下的枉死鬼,一動一靜突然出現相反的行動,的确令對方措手不及,發覺不對已來不及應變了。
  陽魅的劍還沒拔出,尖刀卻已先一剎那出鞘。
  這瞬間,出鞘無聲的晶亮狹鋒刀,挾凜冽刀气光臨飛災九刀的胸骨,陰魅的攻擊快得令人目眩,貼身的身法有如鬼魅幻形,刀法更是狂野絕倫,女人用刀比男人更凶猛。
  拔刀、近身、出招,一气呵成,有如電耀霆擊。
  可是,卻沒有飛災九刀快。
  黑色的尖刀,事實上比陰魅的晶亮狹鋒刀快了一瞬。
  “錚!”尖刀錯開了狹鋒刀,男人的臂力渾雄多多。
  電光一閃,尖刀立加反擊。
  “撼山刀……”喝招聲震耳欲聾。
  刀山崩散,化為無法看清形影的電虹。
  陰魅疾閃出兩丈外,刀气四散。
  一只發髻飛起,飄落,跌松。
  是陰魅頭上梳的盤龍髻,一种頭發特別美而長的女人,最時興的發髻。
  而陽魅的劍,僅出鞘一半而已。
  “進招!”飛災九刀沉叱,尖刀已指向大惊失色的陽魅。
  “這……可能嗎?”陽魅傻傻地自問,忘了把劍完全拔出。
  “我給你拼了!我的發髻……”陰魅發狂般尖叫,披散半短的亂發,像個鬼,揮刀瘋狂地沖上。
  尖刀一轉,迎向沖來的陰魅。
  飛災九刀嘴角出現冷酷的陰笑,尖刀發出懾人心魄的冷電寒芒。
  “陰陽合儀……”陽魅厲叫,不得不揮劍沖上。
  假使配合得宜,默契圓熟,夫妻倆可在發動的剎那間,完成刀劍互相配合的陰陽合儀大陣,陣勢一催動,可把強一倍的勁敵,在剎那間擊殺。
  可是,陰魅心痛喜愛的發髻被削,急怒交加中亂了章法,激動地獨自沖上拼命。
  陽魅沒料到變生不測,慢了一剎那。
  致命的一剎那,刀一發便決定了生死存亡。
  “錚”一聲暴震,尖刀的刀背斜架住陰魅砍來的狹鋒刀,取得了進手最佳空隙,順勢反手一刀揮出,身形急移斜轉。
  陰魅美麗的腦袋飛起三尺高,無頭的身軀仍向前沖,鮮血狂噴。
  這一刀有如追命符,無情地削斷了脖子,刀過無聲,刀鋒從頸骨縫中鍥入滑過,干淨利落,似乎尖刀比劊刀還要鋒利十倍,割肉剔骨得心應手。
  最熟練的屠夫,也沒有如此高明的神技。
  尖刀回旋,只能看到動的閃光,而看不清刀的實体,到了陽魅的劍側方空隙。
  陽魅的反應的确超塵拔俗,厲叫一聲,倒縱出丈外,從刀尖前退出,生死間不容發,刀尖以分厘之差,從陽魅的咽喉下掠過。
  “給你一刀……”飛災九刀跟上沉叱。
  陽魅飛掠而走,快极,膽都快嚇破了。
  飛花魔女看到陰魅的頭离頸飛起,惊得頂門上走了真魂,七魄脫体逸走,已先陽魅一步側竄兩丈,老鼠般竄入樹林溜之大吉。
  另一名中年驃悍大漢也不笨,悄然電射而逸。
  “休走!”飛災九刀大叫,但并沒追赶。
  陽魅已逃出五六丈外,如飛而遁。
  從此,陰陽雙魅只剩下單魅了。冷酷無情的一刀,勾消了一魅。
  飛災九刀收刀入鞘,將兩具尸体拖至路旁擺放停當,以免惊世駭俗。
  他到了西門英身側,從百寶囊中取出藥瓶,倒了一顆丹丸遞到西門英口中。
  “你很不錯,居然撐得住。”他搖頭苦笑:“你這种人在江湖玩命,早晚會把命玩掉的。情緒放松,讓解藥早些溶入經脈。”
  西門英臉色泛青,冷汗徹体,雙目已呈現朦朧,快要支撐不住了。
  不管西門英肯是不肯,將人扶住、托起,邁步進入樹林,將人擺平在樹下。
  不久,西門英的臉色逐漸恢复紅潤,冷汗已止,呼吸逐漸回复正常。
  飛災九刀坐在對面的樹下,臉上仍挂著陰森冷酷的神情。
  “我死過一次了。”西門英坐起,說話元气未复,顯得有气無力,但飽含深深的恨意。
  “他們不要你死,只想要你入伙。”飛災九刀說:“他們目下人手不夠。”
  “我不會入他們的伙。”
  “那一定死。”
  “我也是這么想。”
  “今后你有何打算?就此打道回府?”
  “不打算回家了。”西門英站起伸展手腳:“海闊天空,何處不可遨游?其實,我有家卻等于無家,那個家,已非我所有。”
  “怎么說?”
  “我与妻子儿女分居已久。”
  “分居?為何?”
  “一張床,本來應該只有兩個人。而我感覺得出,始終多了一個。所以,我只好退出,讓步。同床异夢,這滋味真不好受。”
  “你在胡說些什么鬼話呀?”
  “老實話。走,回城,為了慶祝重生,我治酒請你,不醉無休。”
  “好吧!你有心病,找個人吐吐苦水,也許會減輕些少痛苦,我是個好听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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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舊雨樓掃描,無涯 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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