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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好美好媚的姑娘,半夜出現在旅店的客房外,旅客即使不敢褻瀆誤認為神女,也會怀疑是狐仙。
  水汪汪的動人明眸,惑然地打量高高坐在桌上面的逍遙公子,眼神不住在變。
  “唷!你是怎么啦?”姑娘終于忍耐不住了,悅耳的嗓音甜膩膩地:“不是神壇嘛!你怎么扮起神佛來了?是存心唬人嗎?”
  逍遙公子其實是用雙手的食指,將自已撐在凳上的,看上去是坐在凳上,但臀部距凳面還有一寸,這种坐式,极像五台苦行僧的瑜珈坐功,兩個食指的支撐力十分惊人,說難真難。火侯到家時,一個指頭也可支撐老半天。
  他眼神一動,感到心潮洶涌。但這种心潮并非警覺或惊疑的悸動,而是心理与生理上的本能反應。
  “喝!好美的姑娘!”他由衷地稱贊:“半夜裹在客店四處游蕩,你會引起一埸暴動。”
  “是嗎?”姑娘似笑非笑膩聲問:“喂!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我在練功。”
  “什么?練功?見鬼了!”
  “信不信由你。”
  “什么時侯啦,還在練功?騙人。”
  “用不著騙你。你知道,練功有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一個出來闖道的人,整天在名利中打滾,玩陰謀耍詭計,一天到晚都在計算別人,那有閒工夫和心情繼續苦練?要不抓住机會就練,今后將永無進境了。”
  “那你……”
  “我只要有机會就練,所以我能一直保持良好的精進境界,不論時地,不管環境是否凶險,能練就練,所以我逍遙公子在江湖逍遙了四載,活得十分如意。”
  “唔!很了不起。”姑娘嫣然一笑:“我也經常抓住机會苦練,所以我闖了鬼蜮江湖,迄今為止,一直就十分如意,從沒吃虧上當。”
  “姑娘們闖蕩江湖,上當吃虧那還了得?兩年你能一帆風順十分如意,那是你走運。”
  他放手坐下停止練功:“請問貴姓芳名呀?我姓喬……”
  “喬冠華,我知道。”姑娘顯然有所為而來:“我姓夏,春夏秋冬的夏。喂!我可以進去嗎?”
  “哈哈!你知道這是什么地方嗎?”
  “五福客棧呀!”
  “客棧里是非多,你一個美絕塵寰的年輕姑娘……”
  “本姑娘從不在乎蜚語流長。”
  “好吧!你很勇敢。”他跳落地面:“不過,話講在前面,你有膽气闖,進了房門,一切后果自已負責,我說得夠明白嗎?”
  “夠明白了。”夏姑娘毫不忸怩地舉步入房,媚笑如花,走動時蓮步輕移,仍禁不住臀波乳浪出現,那雙靈活,慧詰,水汪汪的媚目,表現出反道學的叛逆性,無畏地在他身上流轉。
  “請坐。”他取下凳擺放在桌旁:“沒想到來的是你這么一位水蔥似的美人儿。呵呵!二君一王一定昏了頭,改派你來軟的,他們應該知道我逍遙公子是軟硬都不吃的難纏浪子。不過,無可否認地,姑娘們長得美,辦起事來畢竟夠份量方便多多。夏姑娘,我會給你机會。”
  “哦!原來你在等二君一王。”夏姑娘在他對面坐下:“你認為我是二君一王派來的人?”
  “不是嗎?”
  “嘻嘻!你不是看我在發抖嗎?害怕得發抖。”夏姑娘無顧忌地嬌笑,紅馥馥的秀頰綻起一對笑渦儿,又美又媚迷人极了,當然并沒真嚇得發抖,而是媚笑得花枝亂抖。
  “真的呀?”他半真半假似笑非笑。
  “江湖朋友不論黑白魔邪,提起二君一王很少有不發抖的,并不奇怪。本來,我出道的前些日子,本來打算投靠二君一王請他們提攜一把的。”
  “你沒去投靠?”
  “沒有,我受不了他們那些爪牙們的嘴臉,所以決定自已闖天下。”夏姑娘明白表示不是二君一王的爪牙:“總算運气不差,真闖出不小的名气呢。”
  “成了女英雄?”
  “嘻嘻!你看我像個女英雄嗎?”
  “不太像。”
  “怎么?”
  “你太美太媚了,真有一笑傾國的風華。名動江湖的三朵花,好象有一朵是出身武林世家的俠女,据說可稱之為女英雄,可惜我無緣得見顏色。”
  “你是說碧玉蘭花。”
  “你穿一身碧藍衣裙,是不是碧玉蘭花?”
  “你地江湖逍遙四載,聲譽鵲起名動江湖,帶了一群身手高明,武功深不可測的男女隨從,按理應該消息非常靈通,怎么誤把馮京當馬涼,連碧玉蘭花的底細都不知道,你是怎么混的?”
  紅艷艷的櫻口一撇,美好的瓊鼻一皺,那神情又媚又俏皮,動人极了。
  他一愣,心中一跳一蕩。
  “我從不多管閒事,也不屑去發拙別人的隱私。”他苦笑:“天下大得很呢!人也太多太多,消息再靈通,也不可能把每個稍有名气的人底細摸清。像姑娘你……”
  “我姓夏,碧玉蘭花姓司空。”
  “對,隱園小筑司空世家的千金,千幻劍司空長虹的女儿。”當然他對有名气的人不陌生:“但是,闖蕩江湖的人,隨意捏造綽號姓名隱起身份平常得很。司空碧玉和你一樣,在江湖成名露臉也是最近兩年的事,在她沒爬上風云人物之前,雖則她是俠義世家子女,應該堂堂正正揚名亮万,但難免諸多顧忌,隱起真正身份何足為奇?夏姑娘,你一直就沒說出芳名和綽號。”
  “那重要嗎?”
  “是的,闖蕩江湖的人,姓名很可能是假的,綽號反而容易引起注意。”
  “引起注意,也就是引起戒心?”
  “不錯。”
  “我不想引起你的注意。”
  “為何?”
  “困為你逍遙公子的聲譽不佳,風評不好。”
  “不錯,我逍遙公子既不是俠義英雄,更不是人間大丈夫,專干黑吃黑的勾當,招搖撞騙無所不為,哈哈哈……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喜歡欣賞美麗的女人,像你這种貌美如花,又嬌又媚的可人儿……”
  “你給我灌迷湯,又捧又罵。”夏姑娘水汪汪的媚目中冷電一閃即沒,隨即發出迷人的媚笑:“逍遙公子名不虛傳,相信你地情埸上必定無往而不利。先說正經的事,好不好?”
  “好哇!我目下最正經不過了,所以對正經的事頗感興趣,其它的事日后有的是時間解決。對勾引良家婦女,我這人從不像急色儿一樣惡形惡像的。呵呵!夏姑娘的所謂經事,不知是否對我有利?說啦!”
  “請不要過問閻知縣的事。”
  “閻知縣的事?”他一愣,像丈八金剛摸不著頭腦,問題出乎意外,難怪他發愣。
  “你逍遙公子出名的慷慨豪奢,不在乎區區一些值不了多少金銀的枉法贓囊……咦!喬兄,你……你怎么啦?你……”
  逍遙公子的虎目張得大大地,身軀猛然一震,仰面便倒,口中有白沫涌出,倒下就聲息全無。
  夏姑娘突然飛躍而起,到了窗台前,燭火搖搖,幸而并沒熄滅。
  她火速探囊取出一包藥沫吞服,側首向窗外猛吸新鮮的空气。
  這片刻,她嗅到了淡淡的异香,感到頭腦一陣暈眩,再片刻方神志倏清,服下的防迷香藥物藥力行開了,几乎被迷香擺平啦!
  不用猜,她也知道逍遙公子被迷昏了。
  她還不夠精明,自以為是。逍遙公子坐在內面,她在外,迷香飄入室,按理房門是唯一的通路,微涼的晨風從門口吹入,從窗口逸出,如果被迷香弄昏,第一個中迷香的人應該是她,決不可能是逍遙公子。
  如果她聰明,該知道迷香吹入,該是她到了窗口以后的事,逍遙公子是迷香吹入的前一剎那摔倒的。
  威麟堡的空靈香,是迷香藥物中的至尊,也奈何不了逍遙公子。
  “原來是你呀?”她那明媚的微笑出現了,鳳目中的煞气消失:“無情浮香可以熏倒十丈內的猛虎。吳大姐,我可沒惹你呀!而且,我又不是男人,你實在用不著對我無情,你該不是有意沖我而來的吧?”
  房門口站著一個老太婆,布滿皺紋的老臉上毫無表情,但一雙銳利的眼睛絲毫不顯老態,像一雙貓的眼睛,在光線朦朧下顯得更明亮。
  “我要這個人。”老太婆舉步入室,指指昏迷了的逍遙公子,眼中有戒備的神色:“我不但對男人無情,對女人也不例外,凡是妨礙我行事的人,下手無情。哼!你好象認識我。”
  “我當然認識你,你的易容術并不高明。”夏姑娘迎面攔住:“去年三月天,你在荊州誘殺荊州三豪,用的就是今天的老婦打扮。那次我恰好行腳荊州,事不關已冷眼旁觀,知道所有的經過,對你有相當的了解。”
  “你是誰?”
  “你不必知道我是誰。”
  “哼!你已經妨礙了我的事。”
  “同樣地,你已經毫無理由地用無情浮香暗算我。”
  “你不是逍遙公子的隨從?”
  “不是。”
  “情婦?”
  “無情花,你的心和嘴都不要那么髒好不好?”夏姑娘粉臉一沉,陰森的眼神懾人心魄:“我比你更憎恨世間的人,但我有理性,不傷害無辜。你已經第二次傷害到我了,你得為你的行為負責。”
  “哼!你……”
  “你不要哼,你名女人三朵花的名號嚇不倒我。你心狠手辣的無情花吳倩武功僅算第二流的,憑真才實學,你沒有什么好驕傲的。”
  “我的事很忙,無暇和你胡纏。”無情花反而軟弱了:“既然你与逍遙公子無關,我不和你計較。我要把人帶走,讓開!”
  “咱們只有一個辦法,解開眼前的僵局。”
  “你是說……”
  “誰活誰就帶他走。”夏姑娘陰森地說。
  “你……”
  “你可以施展無情劍術,用無情迷香相輔。”夏姑娘手一動劍已出鞘向前一引:“我從不使用暗器,更不屑使用下三濫的迷香毒物,憑拳劍收買人命。拔劍吧!我給你公平一決的机會。”
  她說的是實情,如果不給對方公平一決的机會,憑她拔劍的駭人速度,劍一出便可將無情花控制住,說不定劍出人倒。
  無情花吃了一惊,甚至不曾看清劍是如何出鞘的,反正看到手一動光芒乍現,劍尖已出現在眼前,距胸口不足一尺,陰冷的劍气扑面生寒,如此而已。
  向后退了兩步,無情花這才拔劍出鞘,先前目空一世的傲態一掃而空,換上了极端警戒的神情。
  夏姑娘毫不遲疑地揮劍主攻,發出一聲陰冷的低叱,劍發飛星逐月,電虹急劇吞吐,一劍連一劍快速絕倫地點出,毫無顧忌地走中宮正面強襲,攻勢之猛烈無与倫比,強烈的,澈骨奇寒的神奇劍气,如山洪決潰綿綿狂涌而出,似乎整座外間皆被寒气所撼動,隱隱的風雷聲,卻又表示出勁道在陰柔中暗隱可怕的渾雄异力存在。
  “錚錚錚……”無情花鎮定地封架,將一招防守綿密的云封霧鎖發揮得淋漓盡致,連封八劍,退出房外仍然不現空隙,有效地遏止夏姑娘的劍長驅直入,甚至曾反經擊回敬了三劍,几乎奪回主動反客為主,可知無情花的綽號不是平白混來的,湖江道有她三朵花的地位。
  退入幽暗的院子,無情花獲得活動的空間,先前局促在房中有如鼠斗于窟,力大者胜,有利于主攻的人,現在空間增大,可以閃避回旋,就可以發揮劍術的神奧精微招式了。
  一聲冷叱,無情花抓住反擊的机會了,壓力似乎突然增加了三倍,一口气狂攻了十余招,反而把夏姑娘逼得換了十余次方位,仍難擺脫綿綿不絕的狂野劍勢控制。
  一對雌老虎打出了真火,打出了無窮殺机,彼此功力相當,劍術同樣高明,短期間很難分出胜負來,更難作生死一擊的決死拼搏。
  屋頂上,先后出現八個黑衣人,看到兩女在飛騰的劍影中奔東逐北,皆感到莫名其妙,不知兩女是何來路,為何在此地狠拼。
  他們不想加入,也懶得理會。為首的人傳出一聲呼哨信號,立即有五個人輕靈地跳落。
  另三個后下,在房外戒備把守。
  五個人進入房中,籍微弱的燭光,看到了昏倒在桌下的逍遙公子。
  “咦!這小輩死了?”為首的黑衣大漢訝然叫,身形一晃即至,到了逍遙公子身旁,伸手抓人。
  “孫兄且慢!”另一名黑衣人急叫:“即使是死人,也不可大意……”
  可是,為首的黑衣大漢藝高人膽大,手已經向下伸出,豈能示怯?哼了一聲,身俯手落。
  “哎…”大漢突然狂叫,身軀凶猛地飛翻而起,翻越地下的逍遙公子上空,似乎身軀硬梆梆失去活動能力,飛翻一匝,砰一聲摔了個手腳朝天,鬼叫連天起不來了,好象脊骨已被摔松啦!像倒了一頭大牯牛,地為之動。
  而倒在地上的逍遙公子,卻在原地站得筆直,神色泰然地用手揮長衫的塵埃,似乎剛才并沒有發生任何事,他站起的情景,其它四個黑衣人竟然不曾看到。
  “咦!你……你怎么……”先前向同伴發出警告的黑衣人駭然惊問。
  “躺在地上等死!”逍遙公子俯身拾回自已的折扇,微笑著輕扇:“天殺的,我逍遙公子真是走了霉運啦!但不知道沖了哪一個該死的值日太歲,禍事沒完沒了,真應了一句話,禍不單行。”
  “你就是逍遙公子?”
  “如假包換。呵呵!你們是……”
  “奉二君一王三信位老前輩所差,帶你去見他們。”黑衣大漢嗓門夠大,气勢洶洶。
  “該死的!又是禍事。”
  “你……”
  “早些天,有人把我當死人看待。今晚,兩個又嬌又媚天仙化人似的大姑娘,把我當賭命的花紅,誰贏誰可以把我帶走。你們看,她們還在拼命干呢!現在,你們又把我當成羊,八個人要將我牽走去見你們的主子。天殺的混蛋!你們簡直豈有此理!太過份了,太過份了,這世間哪還有天理國法人情?混帳!”
  最后兩個刻毒的字聲如乍雷,震得燭火也出現閃動的情景。
  “小輩!你罵得痛快……”
  “宰你們也宰得痛快。”
  “你該死……”
  逍遙公子突然欺近,右扇左掌信手左右輕揮。
  “砰匍……”兩個黑衣人向左右飛摔而起,撞在室壁上屋柱似乎也在撼動,跌落壁根下反射性的抽搐手腳,像即將斷气的雞。
  扇影再次閃動,驀地風吼雷鳴,扇張合之間,全室皆充滿了無可抗拒的潛勁,擊中人体時音爆乍起,他閃動的身影有似逸電流光,好快。
  人影突然靜止,室中只有一個人:主人逍遙公子。
  五個侵入的人全倒了,五個人都沒有拔刀劍抵抗的机會,襲擊太快太突然,致命的打擊來如迅雷疾風,而五個家伙毫無警覺,栽得好慘。
  房外,進來了少女小孤与娃娃小羽,共拖了三個人入室,那是在房外把守戒備的黑衣人。
  院子里,兩女仍在火辣辣地狠拼,劍鳴震耳,電虹八方閃耀。
  “公子爺,全宰了。”小羽丟下拖著的人說:“著實痛快,一掌就震碎了這狗屁高手的天靈蓋。”
  “把后面那為首的家伙拖來,是唯一的活口。”逍遙公子拖長凳坐下:“我有話要他轉告二君一王,你們到原外監視。”
  “是的,公子爺。”小孤首先應喏著往外走。
  小羽將鬼叫連天的人拖來,丟下再出房。
  “你閣下的名號,可以說出來了。”逍遙公子冷冷地說:“我要知道你是哪一方的神圣。”
  “在……在下……哎唷……”黑衣大漢仍在叫痛,臉色死灰,已知道所有的同伴凶多吉少:“在下鐵……鐵臂熊鄭……鄭……”
  “唷!原來是橫行衛輝府的黑道大豪,鐵臂熊鄭欽鄭老大。你的鐵臂名不符實,我兩個指頭就扣住你的手臂摔飛了。”
  “你……你把我的同伴……”
  “宰了七個,委實痛快。”
  “你……”
  “留你一個活口。”
  “在……在下……”
  “替本公子傳話。”
  “這……”
  “七具尸体,就是本公子對二君一王的答复。”
  “你好殘……忍……”
  “比起二君一王,他們比本公子殘忍百倍。你回去告訴他們,要他們离開我逍遙公子遠一點。”
  “你……你知道你在做……做了些什么事嗎?”大漢仍然嘴硬。
  “鐵臂熊,你還想恐嚇我?好,我卸了你的鐵臂……”
  “不,不……要……在下認……認栽……”鐵臂熊硬不起來了。
  “回去告訴他們,不服气的話,擺下道來,与本公子公平了斷。假使他們再鬼鬼祟祟,再派你們這些下三濫明攻暗襲,本公子將以牙還牙找他們結算。鄭老大,記住了沒有?”
  “在……在下記住了。”
  “好,你可以走了。”逍遙公子揮手赶人,一腳踢在對方的腰眼上。
  鐵臂熊恢复了活動能力,爬起來踉蹌奔向房門。
  “閣下,你……你將死……死無葬身之地……”鐵臂熊扶著門框扭頭厲叫:“三位老……老前輩必定將你化……化骨揚灰……”
  “你嘴硬是不是?”逍遙公子長身而起。
  鐵臂熊象是見了鬼,扭頭狂奔。
  對面客房的屋脊上,一個青衫微揚的修長身影,像個朦朧的幽靈。
  這人已經來了許久,一直就冷眼旁觀客院所發生的事故,既不干涉,也不加入,站在屋脊上屹立不動,似乎對下面所發生的暴亂頗感興趣。
  兩女功力悉敵的惡斗,這人固然看得真切,房中八大漢所發生的變故,也可以隱約地看出一些眉目,雖則事實上并沒發生激烈的搏殺。鐵臂熊孤零零地溜走,客房重新沉寂,幽暗的燭光從未掩上的房門透出,透過房門,可看到房內的一小段模糊景物,隱約可以分辯出躺在地下的兩具莫糊尸体。
  這位冷眼旁觀的青衫客吃惊了,八個高手气勢洶洶入侵,怎么沒看到激烈的搏殺,片刻間就結束了?
  只走了一個,顯然是房中的逍遙公子有意放走的,看鐵臂熊逃走的狼狽相便知道大概了。
  “喂!你兩個婆娘還打些什么?你們要的人,恐怕已經被二君一王的人帶走啦!”青衫客終于放棄旁觀的立埸,在屋脊上大叫:“這叫做鷸蚌相爭,漁人得利,你們怎么這樣蠢?”
  兩女當然知道發生了意外,但雙方皆志在必胜,劍術同樣凌厲,險象業生,生死關頭,誰也不敢分心留意其它的事,無法撤招自陷死境,難解難分。
  身后,突然出現逍遙公子的身影。
  “你知道房中的結局,為何要騙她們?”逍遙公子冷冷地問。
  “其實還無法了然。”青衫人也冷冷地答,并未轉身察看,鎮靜的工夫到家。
  “應該猜想得到。”逍遙公子直接點破。
  “也許。”
  “那又何必分她們的心?”
  “心中存疑,所以希望她們進房察看結果。”
  “你自已為何不下去看看?”
  “在下沒有冒險下去察看的必要。”
  “那你來干什么?”
  “看熱鬧。”
  “閣下倒是怪冷靜的。”
  “坐山觀虎斗,看群魔亂舞,不冷靜就會自陷死境,成為眾矢之的。我是很聰明的。”
  “今晚來的人,都不夠聰明,看熱鬧尤其愚蠢。”
  “不見得。”
  “現在,你可以准備自保了。”
  青衫客冷然徐徐轉身,手落在脅下所佩的筆囊上。那是一枝魁星筆,筆囊是金色的,十分搶眼。
  穗飾也是金色的,金絲流蘇不像是絲制,長有八寸以上,与傳統的六寸長一半,長了就礙手礙腳。
  “咦!是你?”青衫客訝然輕呼。
  “我該在房里等死,是嗎?”逍遙公子笑笑:“那朵什么無情花放無情浮香時,你就來了片刻了,看得一清二楚,我還以為你是她一伙的呢。”
  “雖然不是一伙,但目的相同,殊途同歸,我不想操之過急。”
  “哦!你也想帶我走?”
  “對。”
  “道理何在?”
  “以后你就明白了。”
  “你最好先說明白,我逍遙公子下手不留情,如果失手宰了你,豈不是永遠不知道閣下的來意了嗎?”
  “你還宰得了在下嗎?”
  “不久自有分曉,亮名號。”
  折扇唰的一聲抖張,立即涌出一道渾雄的勁流,風雷隱隱,遠在丈外的青衫客袖揚袂飄,抖張時似乎并沒用勁,竟然有如許強勁的气流涌發。
  星光下,金芒隱隱,金筆出囊,雖在黑夜中,依然可以感到迫人的磅礡气勢,象浪潮般洶涌而發,似乎空間里可以嗅到死亡的气息,青衫客鄭重地撤兵刃了。
  “原來是你,金筆秀士敖世綸。”逍遙公子大感意外:“好家伙,武林新秀江湖年青菁英,今晚都前來赶集了,真定府城有禍事就不足為奇啦!你一個俠義名宿的子弟,居然扮起強盜擄人恐哧做見不得人的勾當,俠名何在?饒你不得。”
  不由對方分辯,逍遙公子憤然揮扇搶攻。
  強敵一而再來來去去,鬧了一天一夜,委實令他憤火中燒,屠殺二君一王的爪牙便是怒火爆發的前兆。
  “啪啪啪!啪……”連封五筆,暴亂的人影合而后分,罡風四射,勁气襲人。
  但易碎的屋瓦,每一片都是完好的。這表示雙方以雷霆万鈞的聲勢拼搏,并沒從腳下借力,完全憑凌空的意志力拼搏,避免腳下失閃陷入死境。
  大地是力之源,腳不借力而能行雷霆似的連續攻擊,雙方的內功修為,确已修至化境不需借助外力了。
  電光石火似的接触,一合即分,看兩人飄退的方位,可看出雙方的修為半斤八兩,棋逢敵手,一筆一扇攻防之間,完全以神馭刃妙到顛毫,每一擊皆凶險絕倫,絲毫差錯皆可能丟掉老命。
  “閣下出道三年,名動江湖號稱年青一代高手中的高手,果然名不虛傳,一枝金筆出神入化。”逍遙公子一面重新逼進,一面神功默運:“公子秀士第一次相逢,看誰今后在江湖除名。”
  金筆秀士不敢再托大,不再在原地等侯挨打,神色肅穆地開始移位制造進手好机。
  “你是在下行道三年來的第一個勁敵。”金筆秀士沉靜地說:“事實上閣下已略胜一籌。”
  “是嗎?”
  “閣下的竹制紙扇,硬碰在下的可破內家气功,可接寶刀寶劍的金筆,扇卻毫無損傷。來吧!各為所事各有目標,勢將作最后了斷,正好今晚一決生死,上!”
  “掏出你的絕招點龍三筆來!”逍遙公子气吞河獄沉喝,招發指天划地狂野地搶攻,扇使筆招,居然深得筆招的其中三昧。
  電芒連續吞吐,金虹漫天澈地激射,雙方都是短兵刃,一接触只有一擊的机會,稍有瑕疵必須立即閃退,不能被貼身纏住迫攻。
  “啪啪!錚!”最后所發的是金鐵接触的交鳴聲,按理不可能有這种聲響傳出,因為折扇竹骨。
  人影瘋狂地乍合急動,再次倏然中分。
  響聲表示金筆受到金屬的撞擊,但确是与竹骨扇接触,沒有火星濺出便是明證。
  “咦!”震飄出丈外的金筆秀士訝然惊呼:“閣下已修至化繞指柔為金鋼的不可思議境界了,可能嗎?閣下有多大年紀了?”
  “天下間,任何不可能發生的事,在江湖道上都可能發生,你少見多怪了。”逍遙公子第三次主動逼進:“你已經攻了點龍三筆中的兩筆,還不夠神奇。不要藏私,不然就沒有机會施展了,打!”
  扇与筆同發,驀地風吼雷鳴,扇影怒張,斜沾上電射而至的金筆,猛地移勁疾旋。
  “大羅天絕!”傳出逍遙公子的沉叱聲。
  金筆的勁道被震得扭曲斜逸,筆尖前所發襲向右期門的神奇异勁走偏,接触護体气功迸發出异嘯,掠過逍遙公子的胸口,無法擊實,第三筆絕技走空。
  同一瞬間,扇上的可怕勁道突然增加三倍。
  “蓬!”扇勁被金筆秀士的左掌接實,雙方變招移力的反應,快得不可思議。
  “啪!”逍遙公子腳下破了一塊瓦。
  金筆秀士貼著瓦面飛退丈外,再飄退了三步,几乎跌下院角。
  瓦片破裂聲震耳,金筆秀士每一步都踏破了几塊瓦,身形不穩。
  一聲怪嘯,金筆秀士倒飛而起,象一頭怒鷹,疾落在三四丈外的院牆外,青影一閃即逝。
  “不許追!”逍遙公子急叫:“危險,你們不是他的敵手,他并沒受傷。”
  在屋脊暴起追赶的小孤,聞聲折掠而回。
  “公子爺,他竟然在大羅天絕絕招下沒受傷?”小孤訝然問。
  “是的,他的掌功和護体內功极為神奇。”逍遙公子苦笑一聲:“他將是我最強勁的對手。”
  “公子爺……”
  “我對付得了他。哦!那兩個女人呢?”
  “走了。”小孤向左面一指:“夏姑娘几乎得手,扮老太婆的無情花知道取胜無望,見机撤走。夏姑娘不甘心,窮追不舍,走了片刻。”
  “她們會再來的。你們把尸体弄出去,荊東主會派人迅速處理。天快亮了,下去休歇吧!”一早,城北關的靈官廟。
  老廟祝替寄居客院的四位香客張羅早膳,自已也參加進食。
  “所有的人中,逍遙公子是最可慮的勁敵,甚至比二君一王更具威脅,雖則二君一王狐群狗党眾多。”人才一表英風超絕的金筆秀才向同伴說:“以往這家伙雖然名气日盛,但也只能聊算二流名人,好象從沒听說他曾經与什么超等的高手名宿較量過,比起二君一王這种一代豪霸,有如小巫見大巫,可是……”
  “敖賢侄,他真的有那么可怕?”坐在上首的中年灰袍人似乎听得渾身不自在,語气不豫:“一個被酒色淘空了身子的花花公子,賢侄是不是太抬舉他了?”
  “楊叔,小侄用不著滅自已的威風。”金筆秀士苦笑:“小侄的點龍三筆,事實上全被他的折扇封住了。他那招什么大羅天絕,主攻在左手,突然間從扇影中探出,真象一具羅网,然后化為一點長驅直入,气功內勁皆阻擋不住,及体時又猛然擴張,象在收网。要不是小侄見机斂神內聚,借力撤身,恐怕必定傷在他的手下呢。”
  “也許他真的身怀秘學,愚叔總認為他強不到什么地方去。這樣吧!你負責留神其它的人,這個逍遙公子交給我對付好了。愚叔發現了九靈簫張家的人,這個邪道煞星十分可怕,他為何也來趁熱鬧,委實令人不安。賢侄碰上他們,要特別小心才是。”
  “小侄理會得。九靈簫張老邪多年來沒在江湖走動了,楊叔所看到的張家人……”
  “黑衫客張興隆,九靈簫張老邪的儿子。這小子在江湖橫行了七八年,是年青一代中聲威最盛的几個人之一,比他老爹張老邪更陰狠,改用劍而將簫藏在袖中,与人交手時,簫出其不意吐出,令人防不胜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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