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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化不可能為可能,不像人而像一頭大鷂鷹,沒有人敢相信一個這么雄壯魁梧的人,竟然輕靈得像鷂鷹,簡直駭人听聞。
  “謝啦!公子爺。”卓勇抱刀遙向逍遙公子行禮,然后大踏步隱入屋角。
  圓石是逍遙公子所發的,神乎其神。
  “范堡主,你還有兩只法輪可用。”逍遙公子大聲說:“在下說過,已經完全摸清你的絕技是何底細,沒騙人吧?經過多日的揣摸,在下的結論是:你的法輪只能唬人,毫無用處,用石塊就可以輕易勾銷,事實證明在下的估計完全正确。”
  屋角轉出小蕙芳姑娘,她的劍青蒙蒙冷電四射。
  “我單挑范梅影。”她陰森森地叫:“你出來,把你那晚你兄妹虐待我的威風擺出來,接我几記劍中藏簫邪招,看你的小法輪到底是不是比你爹高明。”
  范梅影好半晌才踏出大門,臉色不正常。
  “陰魔只接了我兩劍,我沒用簫。”蕙芳開始拉開馬步:“如果你的小法輪殺不了我,我保證用簫劍送你下地獄,發輪吧!我等你。”
  對方已經知道如何克制法輪,在心理上已經占了优勢,范梅影難免心中發虛,明顯地信心已失。
  走了五步,便心虛地發出第一只小法輪。
  小法輪体積比范堡主的小一倍,速度卻減弱三成。小則不易看清,何況輪中藏釘防不胜防,手法相差不遠,威力卻倍增。
  所以逍遙公子說小法輪青出于藍而胜于藍,确是不假。
  第二只小法輪銜尾飛出,兩輪同時從右面繞飛急旋,有如馭電排空,飛至弧形頂點,折向時第二只小法輪竟然后發先至,与第一只小法輪并合成一個,旋轉的速度卻各异。
  蕙芳馬步沉穩,劍護身前,左手袖口簫影倏然,驀地向小法輪的飛行軌跡迎去,碎步斜走,后一剎那恰好与小法輪飛來的軌跡,形成奇妙的單偏向小角度。
  簫向前一伸,簫管內突然吐出一把小鐵傘,徑僅五寸,就在簫向前伸的剎那間傘彈彈而開,一拂一扔,巧妙地輕触斜飛而至的一雙小法輪。
  “錚!”清響鏗鏘,傘輕旋,小法輪順旋勢猛地分彈斜飛,一向上一向下猛然急分。
  兩枚小毒釘正好相反,一向左一向右飛開。
  “嚓!”向下的小法輪沒入泥地下。
  兩釘失效,另一只小法輪飛起三丈高,旋勢中止輪也升至頂點,斜飄墮地。
  “公子爺,這小傘真管用呢!”蕙芳興奮地大叫,小鐵傘回折收入簫管內:“公子爺所教的手眼心法步,更是神妙絕倫,匪夷所思。”
  范梅影大吃一惊,信心全矢。
  “不要分心,你該打!”逍遙公子急叫。
  要不是他叫得快,蕙芳輸定了。賭注是命,一輸就什么都完了。
  “錚錚錚……”蕙芳的身形巧妙地輕轉,小鐵傘重新自簫中吐出,隨勢徐旋快抖,三只小法輪被触及,分向三分飛走了,三枚小毒釘也貼著蕙芳的腰脅掠過,危机間不容發。
  “有多少法寶,全放來吧!”她欣然嬌叫。
  范梅影花容變色,突然倒飛而起,急急退入大門,大門閉上了。
  范堡主与慕容門主,已先一步退入。
  “膽小鬼!”屋角轉出的小孤大叫:“芳姐退!這一場是我的,我單挑范少堡主,那個不要臉的花花太歲,你給姑娘我滾出來。”
  花花太歲范豪怎敢出來?門窗閉得死緊。
  “沒有人敢出來了。”逍遙公子說:“這些人只敢在那些三教九流混混中稱雄道霸,在咱們這些人面前卻挺不起脊梁。咱們先歇息養力,慢慢收拾他們。”
  天色不早,死守的人不出來,逍遙公子也不愿冒險攻門破窗殺進去,与困獸斗得不到好處的,范堡主這些人就是困獸,憑河的暴虎。
  天黑了,雨也止了。
  “五湖四海,任我逍遙!”有人在屋左發出叫喊。
  “五湖四海,任我逍遙!”屋后也傳出叫聲。
  “五湖四海,任……”
  叫聲此起彼伏,把躲在屋內死守的人叫得心慌意亂,膽戰心惊,一個個斗志全消。
  屋有兩進,前進由威麟堡的人占住,后進由离魂門的人把守,閉上了門窗,唯一可侵入的地方是小院子,從麥倉廄房柴屋皆可越頂跳入。
  因此,人手分配十分吃重,所有的人都休想安逸地睡大頭覺,隨時皆可能受到無情的襲擊。
  兩方的人數相當,离魂門只多了一個人,白天在后面戒備挨了一飛刀的女人,刀傷及下腹腔,只拖了半個時辰便死了,比勞二堡主當堂畢命要幸運些。
  其實,所有的人都心中有數,誰也不會有幸運,幸運之神已舍棄了他們,死神的陰影正一步步向他們逼近,除非有奇跡發生,不然誰也難逃此劫。
  生死關頭,必須自作打算,尤其是因利害而結合的人,也將因利害而分開各有打算。
  他們已經發現,逍遙公子占住前面第二家農舍,因為那座農舍是唯一有燈光透出的地方,根本不怕有人偷襲,這一面甚至可以听到笑語聲傳來。
  他們也發現逍遙公子不曾派人監視,似乎主動休戰了。
  范堡主派了兩個人,悄然接近有燈光的農舍,這才證實逍遙公子的确不曾派人監視,甚至不曾在住處派警戒,顥得頗為反常。
  派出的人能平安地去來,就完全證實逍遙公子晚上不會有行動。
  听完回來的人敘述的情勢,范堡主立即召集所有的人,但不包括离魂門。
  “小畜生以為吃定我們了,在打如意算盤。”他向九個碩果僅存的人說:“故意擺出被胜利沖昏頭腦的大意疏忽姿態,以引誘咱們前往襲擊送上門去。”
  “姐夫打算怎辦?”掌里乾坤關切地問。
  “咱們將計就計。”范堡主已下定決心:“要引誘咱們上當,所以不派人來監視咱們的動靜,咱們正好利用机會,盡快撤离遠走高飛。目下人數少,脫离要快得多,等小畜生發覺,咱們已遠出百里外了,諒他也無法找出咱們的去向。”
  “能悄悄撤走嗎?”
  “有离魂門的人留在此地,咱們當然能撤走。”
  “哦!不通知慕容門主?”
  “通知他,誰也走不了,全部撤走,會過早被小畜生發現的。”
  掌里乾坤當然明白利害,這里有人留守,脫身的机會大得多,可以拖住逍遙公子在原地逗留。
  眾人秘密商量片刻,一致決定事不宜遲,早走早好,遲恐生變。
  不久,第一個人爬窗外出,伏地沿牆腳蛇行,隱入屋旁的雜草野蔓中。然后是第二個,第三個……
  不久,后進有了動靜,第一個人影也從后窗爬出,然后是第二個……
  威麟堡的人是從西北角出村的,离魂門的人則走東面村角脫身。雙方的人,都以為自己見机溜走,留下對方擋災,讓對方与逍遙公子拚個死活。
  慕容門主對這一帶的地勢不陌生,走的是正東丘陵區,那一帶可以找得到小路,可至廣平府的廣平縣。
  沒有路,夜黑如墨,地面草濕泥泞,雜林又不能通行。十一個人一腳高一腳低,埋頭急走狼狽万分,男的還熬得住,女的可就大感吃不消。
  不知過了多久,也不知到底走了多遠,反正一個個成了泥人,大有筋疲力盡的感覺。
  丘陵的走勢向東,愈走草木愈稀疏,終于,他們發現降下一處小河谷,河水渾濁湍急,一天的兩,把這條本來快要干涸的小河注滿了滾滾濁流。
  十一個人傻了眼,河面寬廿丈以上,滾滾濁流十分危險,即使諳水性,晚上泅水可不是好玩的,水中的流石与漂木浮草,都足以构成致命的威脅。
  “糟!這條鬼河怎么漲了這么大的水?”領路的外堂總管羅七,瞪著湍急的濁流叫起苦來:“這條干溝河即使是春天,也沒有多少水。該死的!連河都找起麻煩來了。”
  “羅總管,往下走試試。”慕容門主說。
  “愈往下游河面愈寬,直到漳河鎮會合漳河,豈不是往回走了?”
  “那你打算……”
  “往上游走,或者等天亮后再設法過河。”
  “不能等。”慕容門主斷然說:“往上游走。”
  “好的……”
  上游十余步的河岸草叢中,突然升起一個黑影。
  “桀桀桀……”黑影怪笑:“我不了僧的大天雷掌,与及敝友八手仙猿周施主的八种致命暗器,在此恭候諸位的大駕。”
  “嘿嘿嘿……”下游的短草河岸上,也傳出刺耳的陰笑:“天下三尸,不留孑余。諸位,你們什么地方都不要去了,我行尸与兩位師妹,送你們去枉死城。”
  “往我這里走吧!”來路方向也出現了八九個人:“我無情劍与几位朋友,歡迎諸位送死。”
  慕容門主大吃一惊,心中叫苦。
  “原來你們就是替逍遙公子,在旁暗中活動的人。”慕容門主語气不穩定了。
  “不錯。”出現在河灘,背水列陣的七八個黑影之一說:“但貧道申明,我無虧散人不是逍遙公子的人,貧道欠他一條命的恩情,所以自愿替他在一旁助拳。江湖朋友恩怨分明,有恩不報非君子,有仇不報枉為人,貧道說得夠明白嗎?”
  陷入包圍,對方人數超出三倍以上。
  “無虧道長,离魂門与諸位無仇無怨……”
  “慕容門主,你不否認幫助威麟堡陷害逍遙公子吧?”
  “這……”
  “這就与貧道有了解不開的怨。”
  “算起來,离魂門与諸位也是同道……”
  “去你娘的同道。”無情劍破口大罵:“咱們這些人,全是五湖四海的邪魔外道,做事敢作敢當,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光明磊落。而貴門以裝神弄鬼來做見不得人的黑心肝陷死人的狗屁勾當,你膽敢和咱們稱同道?混蛋!”
  “少和這狗娘養的浪費唇舌,我八手仙猿先收買他們的命,打!打!打……”
  一連串暴喝,暗器漫天。
  不了僧大吼一聲,掌出雷聲殷殷。
  三方同時發動攻擊,僅下游的行尸師兄妹、女徒六個人不沖上,怕被上游射出的暗器波及。
  慕容門主十一個人已經筋疲力盡,怎禁得起卅余位江湖邪魔的群起而攻?首先便被暗器射倒了一半,慕容門主就被一枚星形鏢鍥入右肩窩。
  就算他們有机會從容施展离魂絕技,也擋不住這些五湖四海邪魔的攻擊,何況根本沒有机會讓他們施展,离魂絕技在夜間的暴亂情勢下,威力也有限得很。
  唯一能震昏兩個人的法器,是碩果僅存的离魂鼓。离魂門三寶,金聲玉振离魂鼓,金鐘在襲擊客店時,使用人被逍遙公子擊斃,鐘掉下院子從此失蹤,招瑰玉振則被不了僧從召魂使者手中奪走了。這次,金鐘也從世間消失。
  這三寶其實落在旁人手中毫無用處,不知道用法有如廢物。不了僧弄到召魂玉振,怎么搬弄也弄不出什么妙處來,最后毀了拉倒。
  次日,下游廿里外的漳河鎮百姓,撈到几具漂來的死尸,其中一具就是慕容門主。
  從此,离魂門在江湖消失了。
  范堡主十個人非常幸運,前無埋伏后無追兵,平平安安遠出三二十里外,但卻迷失在丘陵荒野里,既弄不清方向,更不知身在何方。
  天快亮了,他們在一座樹林內睡了一個時辰,幸而不再下雨,還不至于大狼狽。
  天終于亮了,天宇中云層厚仍有雨意,天色暗沉沉,舉目四顧,但見荒野連綿,岡阜起伏,沒有村落,不見人蹤,不知身在何處。
  還不錯,風可以概略分辨方向。
  “昨晚累慘了。”范梅影一臉倦容,衣褲仍沒干透,泥跡斑斑滿身,不再留存淑女的美麗姿容:“沒帶有干糧,餓得慌。爹,得先找處村落歇息弄食物充饑。”
  左面十余步外的一株大樹后,踱出一身藍的逍遙公子,手一揚,拋過一個柳條籃。
  “里面有食物,諸位可以放膽食用,我逍遙公子信譽保證,食物中決無毒物。”逍遙公子神態輕松已极,口气友善:“范堡主,你也是一代之雄,該有精神動劍拚搏,食物能給你充份的体力与精神。呵呵!前途見。”
  但見藍影連閃,迅捷地消失在林木深處。
  對面兩里外的高阜頂端,矗立著四五株巨靈似的大白楊,遠在十里外就可看到這几株大樹,因之也成了這附近最突出的明顯指針,其它地方雜草枯萎矮小,益顯出大白楊的偉岸不群。
  逍遙公子那一身藍,站在樹下無草的地面上,也顯得頗為搶眼。
  沖霄鳳孤零零地出現在他面前,這位原本明艷照人,風華絕代的美婦,今天顯得黯然失色,眼中出現倦容,眼角也出現了魚尾紋,似乎一天之中,她蒼老了十年。
  “你達到目的了。”她用憤怒的聲音說:“這一切,都是出于預謀嗎?”
  “不是的,曹夫人。”逍遙公子鄭重地說:“我不否認我從京都到五台,确有偵查威麟堡的意向和動机,因而查出貴堡有搶劫孫中官偷運中飽自肥寶石的企圖。也因為這批寶石,而保全了威麟堡。”
  “為什么?”
  “我逍遙公子遨游天下,經常做出一些反常的、引人側目的奇行异事,也就引起各方人士的注意,發生不少麻煩,想任我逍遙談何容易?因此我對那些實力龐大,心黑手辣的豪強梟霸怀有強烈的戒心,必須事先有所預防才能保護自己。我鄭重申明,我無意以行俠者自居,我對鏟除世間凶梟惡霸毫無興趣,這种人太多了,只有瘋子白痴才想到去充任,掃清世間一切污穢罪惡的諸天降魔大神佛。所以要采預防的措施,只想保護我自己能逍遙自在。由于貴堡的注意力放在劫寶上,所以忽略了我逍遙公子,沒向我找麻煩,也因此而保全了貴堡;因為我逍遙公子不會主動向人挑釁,那不是我的作風和行事宗旨。”
  “那么,龜背山劫寶是你策划的了,一僧一道也是你的人……”
  “我否認你這种想當然的指控。”逍遙公子抗議地說:“你們派人走京師道,出真定西迎;我是走太原跟著寶石東下,根本不知道你們的計划。我也不認識一僧一道無情劍,也沒查出寶石到底在不在押運人手中,龜背山事發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你應該明白,你之所以能活得到今天,是我不愿向威麟堡挑釁的結果,那次我有足夠的理由全部殲滅你們,殺你只是舉手之勞。直至在真定,恰好碰上閻知縣的事,我不否認我臨時起意插手,但我已經給了貴堡罷手的充分理由。貴堡卻憑人多勢眾不肯罷手,威脅到我的安全,事實上我也在你們手中九死一生,因此才會有今天的結果。曹夫人,不要和我說理。”
  “你……”
  “你要知道,我之所以不以俠義自命,以黑道人自居,是因為黑道人行事可以任性而為,有充份的借口來認定与處理任何事,不像俠義人士那樣縛手縛腳。所以,不必和我說理由,你威麟堡也從不和任何人講理。咱們是黑道對黑道,同道之間有了利害沖突,結果將只有一個:你死我活。”
  “何必呢?喬公子,這种結果不是一成不變的,只要雙方能讓一步,結果是可以改變的。”
  “不可能的,曹夫人。自愿跟隨我的人中,都是在同一結果下的劫后余生者,那是因為我恰好适逢其會插手管閒事,無意中救了他們。我從不管与我無關的是非,所以他們雖然自愿跟著我,赶都赶不走,但我決不主動地替他們報仇雪恨,因為江湖上的恩怨是非很難分辨清楚。你我雙方今天的情勢,結果已無可改變了。曹夫人,請轉告范堡主,我希望他保持他號令江湖的身份和豪气,与我公平地決斗,不要再像個下三濫混混,辱沒了黑道的尊嚴。”
  “范堡主不是挑不起放不下的人,他知道該在什么時候承認失敗。老實說,我們仍然可以周旋,你不可能任意宰割我們。”沖霄鳳并不完全軟弱,真有女光棍的味道。
  “我承認這是事實,你們還可以作困獸之斗,造成我一些損失。”
  “所以,何不化干戈為玉帛?威麟堡今后決不會再与你為敵,把梅影留在你身邊作人質,再賠償你一點損失,今后在本堡的勢力范圍內,沒有人再干涉你的活動任你逍遙,這還不夠嗎?”
  “喝!瞧你說得多輕松?”逍遙公子笑笑說。
  “道上的人做事,講的是挑得起放得下,成功就是不世之雄,失敗不妨做一條虫……”
  “是范堡主要你這樣說的?”
  “不需要他說,事實如此。我那甥女梅影對你极具好感,才貌遠胜江湖三朵花,只要你肯點頭,威麟堡与你何妨冤家變親家?子女金帛權勢名位,任你予取予求,實在沒有走險作生死一搏的必要,是嗎?”
  “我明白了,你在進行重演吳越春秋。”逍遙公子大笑:“哈哈!你真以為你有范蠡的不世干才。”
  “你說范什么?威麟堡范家……”沖霄鳳會錯了意。
  “我是說范堡主那位老本家的老故事。你所准備作的事,他那位老本家在兩千年前,就替越王勾踐做過了。一個梟雄失敗時,什么卑賤的事都可以做出來,包括臥薪嘗膽嘗糞用美人計,只要能雪恥复仇什么都干。很抱歉,我只是一個單純的江湖人,我只有一個單純的要求。”
  “你的要求有多單純?”
  “不是他死就是我死,以免日后冤牽恨纏,睡不安枕。時辰快到了,你回去吧!”
  “喬公子……”
  “你不走,我走。”
  “喬……”藍影連閃,去勢如電射星飛。
  樹林靜悄悄,鬼影俱無。
  逍遙公子帶了小孤小芳站在林外,顯得十分悠閒。
  “公子爺,他們逃走了嗎?”小孤問。
  “沒有,在里面。”逍遙公子指指樹林。
  “他們在里面干什么?”
  “埋伏与等待。”
  “濁世威麟一代之豪,怎么顯得如此膽小?”
  “小孤,權勢名位愈大愈高的人,膽小是正常的現象,尤其是在權勢名位朝不保夕的時候表現得最強烈,不像年輕亡命一樣敢斗敢拚。”
  “我進去……”
  “他們埋伏,就希望我們進去,殺一個算一個,你犯得著嗎?等待,是要等天黑再逃,走一個算一個。”
  “那我們……”
  “我們也埋伏,等待。”逍遙公子聲震林野:“埋伏在各處暗襲,殺一個算一個;等待他們精神崩潰四散而逃,逃散了就可以逐一消滅。他們缺少吃的喝的,拖到晚上必定又饑又渴受不了,握劍的手會發抖,發射暗器會失去准頭,我們殺起來省力多了。哈哈!要是我,軌宁可乘精力旺盛時表現出英雄气概,像個真正的豪霸,威風八面放手一拚,死也要死得英雄些。”
  三人一彈一唱,极盡諷嘲能事,但林內靜悄悄,毫無反應。
  長日漫漫,饑渴确是令人難熬的。
  逍遙公子和小孤小芳,已改在兩里外的白楊樹下等待,居高臨下,監視著下面的樹林。已是近午時分,蒙蒙細雨已止,三人坐在几塊干燥的石頭上,輕松寫意地進食。食物中有肉脯烙餅,顯然事先已有周詳的准備。
  “爺,我告訴碧玉姐說,爺不會取代濁世威麟的江湖豪霸地位,爺不會生小孤的气吧?”小孤一面進食一面說,臉上有一抹羞笑:“我說,爺的逍遙公子地位,比天下第一堡神气多了。”
  “那可不一定哦!”逍遙公子半真半假地說:“號令江湖才真的神气呢!威麟堡就沒把逍遙公子放在眼下,沒錯吧?”
  “我覺得,號令江湖并不是什么寫意的事……”
  “這也是事實。”逍遙公子搶著說:“整天都得在各种蛇神牛鬼中用心机耍手段,權勢的保持可不是一件輕松容易的事,至少我逍遙公子真要碰上擺不平的困難,還可以往天涯海角躲得遠遠地,威麟堡就得硬著頭皮死撐,躲得掉嗎?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真苦。所以,我不會放棄逍遙公子的身份,去取代朝不保夕的豪霸梟雄地位。”
  “小孤妹妹,你上了碧玉姑娘的當了。”蕙芳笑笑:“那鬼丫頭在江湖混了一段時日,快成精了,名列三朵花之首,你怎斗得過她呀!”
  “我上什么當?”小孤訝然。
  “她在為俠義門人留后路。”蕙芳其實才算得上真的老江湖:“假使爺真要取代濁世威麟號令江湖,早晚要与俠義門人沖突,想想看,會有什么結果?”
  “這……唔!也許……”
  “也許她确是出于善意的,用意值得原諒。那金筆秀士也是個滑頭,以進為退硬要与爺結什么道義兄弟。”
  “憑良心說,金筆秀士的确有真正的英雄气概。”逍遙公子替金筆秀士辯護:“至少,他不失純真,沒有白道人士的虛偽面目。他与司空碧玉個性相類,确是极為理想的一對江湖俠侶。”
  “爺,碧玉姐的心意,根本不在金筆秀士身上。”小孤臉紅紅地說:“而在……而在……”
  “胡說八道。”逍遙公子笑罵:“我看,你的鬼心眼是愈來愈多了,一定又是蕙芳在搞鬼,兩人都得重罰……”
  他雙手一張,分別抓住兩女的手臂向外猛地一振。
  兩女毫無防備,倒地滾出丈外,大吃一惊,這种重罰未免太重了,滾了個滿身泥。
  這瞬間,破空的銳厲嘯聲,把兩女因被責罰而引起的失惊,轉轉成毛骨悚然的惊恐。
  “爺……”小孤狂叫,一躍而起,她看到倒地的逍遙公子。
  這瞬間,她感到心力交疲,几乎站立不牢,但也感到激動后的興奮和快慰。
  逍遙公子正緩緩站起,身上也有泥污,毫發未傷。
  身后的巨大樹干上,八寸徑的法輪鍥入六寸以上,露出兩寸鋒利的齒輪,發出刺目的冷光。
  “你還剩下最后一個法輪。”逍遙公子陰森森地說:“閣下偷襲的手法,高明极了。你濁世威麟能有今天的成就,确曾花了無窮的心血和精力來暗算強悍的對手。”
  右側方卅步外的草叢中,升起范堡主威猛魁偉的身影,手中碩果僅存的一只法輪,作勢發射卻又遲疑難決。最后一咬牙,拔劍出鞘。
  雙方握劍在手,相對逼進,气勢磅礡,一個江湖巨霸,一個宇內名公子,終于正式面面相對,卻將展開一場決定性的生死決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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