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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澤地區最殘毒的一股水匪,搶劫客船的消息、轟動揚州淮安兩府,消息駭人听聞。
  旅客共有十六名被殺,船幸而保全了。
  從此,翻江倒海這股最凶殘的水匪散了伙。官兵共收拾了一百零八具匪尸。
  羅志超那些同伴的尸体,也列為匪尸處理。
  從此,江湖朋友知道出了一個活報應彭方。
  淮安的某些人士,本來就在尋找彭方。
  兩相對證,肯定就是這位單人獨刀,盡殘百余水匪,救了客船的活報應彭方。
  其他有關的人,也在積极追查他的動向下落。
  一鳴惊人,江湖道上有了他的應有地位。
         ※        ※         ※
  短短的几天時間。淮安地區出了兩個新一代人物,而且都是与魔道人物作對的好漢,綽號卻相當嚇人。
  要命無常的底細,迄今仍然成謎。
  活報應彭方,姓名總算透露了。
  這兩個神秘人物,引起有關人士的高度注意,因而暗潮激蕩,風雨欲來。
  彭剛不再乘船。提了包裹不再穿体面的衣衫,洒開大步沿大官道向南又向南,循線索向南追蹤。
  由于追殺羅志超那些跳水逃走的人,他沒有机會弄到俘虜問口供,留下的全是受了重傷的爪牙,他沒有向重傷爪牙迫口供的興趣,因此沒查出羅志超那些人的底細,事過了也就不再放在心上。
  這是說,他并沒有防范那些人報复的心理准備,也不知底,如何防范?
  凶魔們行刺几乎成功,僅傷了李知縣。他得到凶魔們乘船南行的消息,這才离家追蹤的。
  他老爹責成他主動去找眾凶魔,不許凶魔們卷土重來行凶。
  只有千日做賊,無法千日防賊。
  把賊消滅在屋外,免得讓賊進屋格斗房舍遭殃。
  凶魔們都是匯湖上的風云人物,決不可能就此銷聲匿跡,追跡似無困難,所以他有把握找到這些凶魔。
  找到之后,必須一勞永逸,不留后患,可不能擊傷了事啦!在心理上已有除之了結的准備和打算。
  在意識中,他与眾凶魔已產生誓不兩立的念頭。
  已經開了殺戒,而且是慘烈無比的殘忍搏殺,他像是天生的殺神嗜血者,言行舉止皆有顯著的改變,變得像是充滿凶險性,曾經吃過人類的猛獸。
  大官道傍著漕河東岸向北延伸.筆直、寬闊、平坦,路兩側的行道樹濃蔭蔽天,壯觀的情景并不次于漕河、旅客絡繹于途,沿途頗不寂寞。
  申牌初,他便踏入高郵境。
         ※        ※         ※
  高郵州對他來說,是全然陌生的,但在途中向旅客打听了不少各地風土人情,腦海中已有些少許輪廊。
  官道從北門入城,城外形成市街,雖然沒有西門外的市街碼頭區繁榮,仍具有相當規模。
  他在地藏庵大街落店,准備到西門漕河碼頭區打听消息,在北門外落店,不會引入注意。
  來福老店是北門外規模最大的旅舍,但不夠高級,旅客品流复雜。
  地藏庵附近,也是藏龍臥虎的問題地區,是江湖三教九流混食者的狩獵場,要什么有什么,也是巡捕們最感頭疼的治安不良地帶。
  這是說、在來福老店附近打听消息,有錢就有人供給,有勢也可用手段脅迫地頭蛇合作。
  但他必須到碼頭區打听、因為凶魔們是乘私有的船只溜之大吉的,除非他們的船不在高郵靠岸,不然一定可以獲得一些線索。
  他在鈔關應卯了好些時日,可說已混成潑字號大爺人物了,對江湖門道雖不算精,但也有門有道可以充場面。
  加上他老爹不時將早年闖道,稱雄道霸的一些經驗見聞灌輸,說他已是半個江湖人并非夸張.足以在龍蛇混雜的問題地區充充場面。
  地藏庵位于城外的市街。自然而然地形成龍蛇混雜的公眾活動場面,尤其是近官道的一段市肆林立,茶坊酒肆旅舍都是龍蛇混跡的地方,夜市一開,比白天熱鬧三倍,可以媲美兩座水碼頭(漕河碼頭与鹽河碼頭)。
  落店梳洗停當,他在街上走了一圈,看了各處的活動場所,心知肚明知道該在何處找人討消息。
  城門關閉后,華燈初上,他在一家酒肆晚膳,暗中留了心,跟蹤五個潑皮,進入一條小巷。
  人算虎,虎亦算人,他畢竟是外地旅客,自以為精明。卻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哪比得上占了天時地利人和的當地混世大爺精明?
  他外表所露的气質風標,怎能逃得過地老鼠的耳目?
  他如果不跟蹤,潑棍們是不會注意他的。
  即使注意,也會把他看成外地過境的肥羊財神爺而已。
  他一跟蹤,便引起潑皮的警覺。
  他在寶應處理客船的糾紛,救了被打得半死的遼宁雙豪和太平一霸,將船護送到寶應報案,他在船靠岸時便悄悄溜之大吉,避免被留住打官司,因此耽擱了兩天。
  寶就距高郵僅一百二十里,消息早已傳抵高郵。
  當然,傳來的消息是不實的,人言人殊,夸張失實添油加醬,活報應成了一個力拔山兮的再世霸王,頭如巴斗眼似銅鈴,不然哪能一口气搏殺潮水般的悍匪?
  目前的他,怎么看也不像一個再世霸王,沒有人知道他是老几,決不可能是那個揮刀气吞河岳的活報應。
  更不可能有人聯想,把他与淮安的要命無常混在一起。
  那位擊潰陰陽雙怪,戲弄百毒天尊、魔手無常的要命無常,是描了鬼臉的人,大概也像傳說中的白無常一樣,高大猙獰极為可怕。
  強龍不壓地頭蛇,過往的江湖風云人物,最好与地頭蛇保持井水不犯河水的微妙平衡局面,以免龍游淺水虎落平陽。
  一旦影響了地頭蛇的權益,很可能在陰溝里翻船,可知地頭蛇們,并不是真的害怕強龍。
  他在陌生的地方跟蹤,犯了當地龍蛇的大忌。
  他畢竟缺乏實際的經驗,并沒發覺警兆。
  小街行人不多,不時有几家住宅懸有門燈,但相當幽暗,至少不必提燈籠照路。
  五個潑皮一面走,一面大聲談笑,葷話滿嘴,談的都是在賭坊妓宿所發生的得意事。
  彭剛在三十余步后亦步亦趨,要跟到這些人的落腳處再作打算。
  迎面來了兩個醉漢,跌跌撞撞迎面而來。
  五個潑皮不理會醉鬼,居然好心地讓路。
  彭剛的身后不遠處,也有三個穿兩截貧民裝的中年人,一面低聲談笑一面走,像三個下工返家的工匠,挽肩搭背講悄悄話、似乎所談的也是有關風月的事,腳下比彭剛稍快些,逐漸拉近距离。
  兩個醉鬼到了彭剛對面,突然四手一張擋住去路。
  “少年……人。”右面那位留了白花胡子的老醉鬼,夾著舌頭含糊地向他叫道:“對酒當……當歌,人……人生几……几何……”
  “他娘的!你這老醉貓還有几分學問呢!”他笑罵,向街旁回避:“可別摔斷了老骨頭,好好看路。”
  兩個老醉鬼跌跌撞撞跟著他移動,仍然擋住他的去路。
  后面三位行人,也就自然而然地加快接近他身后。
  “老漢我眼……眼睛沒……沒老花……”仍然是那位老醉鬼發話:“我……我們已經沒……沒有酒錢。少年人,敬……敬老尊賢是……是美德,請……請老漢喝……喝兩壺,老漢……”
  “你還能喝?不醉死你才有鬼。”他笑不出來,老醉貓顯然要敲竹杠:“我不想打害死人的官司。”
  “你……你一定要請。”
  “不請不請。”
  “我是當真的,不……不請就……就大叫……你搶劫老……老漢……”
  “他娘的!你還會訛詐放潑呢!”
  片刻的胡纏,后面三個人到了。
  “喂!老酒鬼,不要藉酒裝瘋,想找死不要死在街上呀!”三個人搶出,爭相勸架拉開兩個老酒鬼。
  老酒鬼當然不愿意,更不愿承認喝醉,少不了拉拉扯扯,鬼叫胡鬧,三個人對付兩個老醉漢的确有困難,即使醉漢上了年紀。
  彭剛不得不出手相助,畢竟事故因他而起,六個人拉拉扯扯擠成一團,費了好些工夫,才將兩個醉鬼拉開,扶至街邊坐下,一坐下兩個老酒鬼就躺下了,隨即傳出鼾聲,酒臭薰鼻。
  “這一副德行!”彭剛苦笑。“得通知他們家人,以免……”
  “算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名中年人說:“天气熱,睡街邊反而比睡屋子里安逸。”
  “這种時節在屋外睡的人多得很呢!”另一中年人畸咕著領先舉步。
  彭剛也舉步,前面的五個潑皮,正轉入前面的小巷,他必須赶兩步跟上。
  他腳下加快,超越先走几步的三個中年人。
  超越兩步、三步……突然眼前發黑,腳下一虛一軟,向前急走兩步,几乎摔倒。
  感覺中,身后三個中年人爭相上前相扶。
  他不能拒絕相助的好意,想拒絕也力不從心。一陣暈眩感浪潮似的襲到,他向前再次栽出。
  不等他用意識穩下馬步,已被兩個人擒住雙臂制住了,然后腦袋挨了一擊,立即失去知覺。
         ※        ※         ※
  這不叫陰溝里翻船,而是魚入网鳥入籠的必然結果。
  在陌生的地方,先不冷靜地察看情勢了解環境、便貿然展開行動,不知當地情勢,落入网羅理所當然,根本就不知道為何与如何落在何人手中。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于蘇醒了。
  第一個清晰的念頭是:他又落在別人手中了。
  這次沒被五花大梆,他略一移動,便已察覺出被行家制了手腳的穴道,用的是軟字訣手法,俗稱辦軟穴。
  其實人体沒有所謂軟穴,如被軟手法制住,手腳的活動神經有了障礙,便會用不上勁軟綿無力,連站直也力不從心。
  顯然對方雖是行家,并不知道他也是行家。這种屬于輕手法用來制住行家、所收的效果并不大。
  一般說來,通常的行家、如果不是肯下十年苦功,修練先天真气的高手,想自解穴道難上加難。
  以他的年紀,下手的人決不會認為他可以自解穴道。
  心中一動,他壓下立即反擊的沖動。
  上次落在水賊手中,為免反抗時被波及旅客,他也強抑反抗的沖動,任由對方擺布。
  當然,他有隨時皆可脫困反抗的本錢和能耐。
  如果知道會立即致命、怎肯拿自己的老命開玩笑任人擺布?那是把自己不當人看,白送老命。
  藝高人膽大,他也有好奇冒險的劣根性、在發覺危机并沒迫于眉睫時,有意靜觀其變探索真相的念頭。
  目前的處境并沒有立即的生死危險,他要等候机會發現真相。到底是些什么人、如此費心布下陷阱計算他?
  那五個潑皮、兩個老醉貓、三個中年行人,都是陷阱的關鍵人物,布置十分巧妙,配合得天衣無縫。把這個毫無所知的笨蛋弄到手,讓他大感佩服。
  他終于体會到,在家千日好,出外半日難,這半日難是怎么一回事,出外闖蕩是如何的艱辛,如何充滿凶險。
  离家僅百余里。可以說僅踏出家門口而已,便屢遭凶險,經歷生死難關,甚至災禍接二連三,如果他挺不住,這條命豈不一出門就斷送?
  這是一間斗室,一床一凳家具簡單,一看便知是婢仆所住的房閻,菜油燈發出柔柔的幽光。
  房門大開,一個潑皮迎門看守。
  房內,一男一女正在盤問囚禁在內的人。
  囚禁的人共有四名,他是其中之一。
  另三人是一位白發老蒼頭,一身襤褸。另兩位是中年人,身材壯實外表驃悍。
  房外也有人晃動、而且有不少人。
  迎門那位看守,正是誘擒他的五潑皮之一。
  負責盤詰的兩男女,令人眼前一亮。
  男的年輕、英俊、魁梧、一表人才,那傲世的風標,令人一見便印象深刻,肅然起敬。
  年輕英俊神气的人,到處都會受到歡迎禮遇,辦事無往不利,占盡便宜。
  這位年輕人的确人才出眾,穿了水藍然長衫,佩的劍裝飾華麗、有一雙靈活有神的星目。年紀可能在二十三四歲之間,正是男人最成熟的年齡。
  女的也年輕,而且貌美,穿花衫裙,眉目如畫嬌小玲瓏,也佩了劍,女性使用輕靈的劍。
  一頭秀發,卻梳了雙丫髻,那是婢女的發式,十七八歲,曲線已經發育接近成熟。穿得体面,花綢衫裙像是千金小姐,卻是侍女身份,令人起疑。
  “是你,妙极了。”年輕人踢了老蒼頭一腳,得意极了:“要命龍王常江,沒錯,是你,乾坤一劍的狗頭軍師。呵呵!你這個在江湖一度曾經風云人物,成了精的老前輩,居然被一些三流小人物,輕而易舉弄翻,成了离水的老龍,真是可悲。”
  彭剛心中惱火,大為不滿。
  “他娘的!又是乾坤一劍,真是冤魂不散,這混蛋的事不斷地牽纏著我。”他心中暗叫:“簡直豈有此理,我一定有某些地方和他相沖,一定。”
  他不認識要命龍王是老几,大概是江湖成了精的老前輩錯不了,居然也和他一個初出道的晚輩一樣,被人算計用迷魂藥物當街擄來了,不但初出道的人吃虧上當,連老江湖也同樣在陰溝里團船。
  “老夫也似乎對你這位年輕人不陌生。”要命龍王不能再假裝是窮苦老蒼頭了,身份已被揭穿,再裝下去必定自取其辱,因此說話有了精神。
  “我江湖秀士楊世權曾經在大江一帶遨游,一支劍傲視江湖,所以曾經在江南与閣下有一面之緣,所以,一眼便看透了你的身份。楊某神目如電,有過目不忘的天賦,即使你曾經化裝易容,仍然難逃在下的如電神目,你認命吧!”
  “咦!老夫与尊駕也僅止于一面之緣,一無仇怨二元利害沖突,相見點頭打招呼談不上交情;尊駕為何利用宵小暗算老夫?”
  “這与仇怨交情無關。”
  “老夫要求解釋。”
  “那是你与風雷劍客的事。風雷劍客那些人,一直与貴上乾坤一劍周日升,在湖廣河南交界處,恩怨牽纏二十年,表面仍然維持平衡局面,暗中雙方都在積极准備吞并的大計,你們也不斷地制造机會,送他下地獄接收他的地盤,沒錯吧?”
  “哦!你是他的人?”
  “是你出主意用下三濫手段算計老夫?”
  “在下只是眾多助拳朋友之一。策划執行消滅你們的另有其人。你們這次离巢北上,意圖与大河以北的伏魔天王孫亮,協商聯手合作,圖謀中天君風雷劍客,瓜分他的地盤,沒錯吧?南北天君聯手合作如果成功,便成功了一大半,想得真妙,風雷劍客能不設法阻止,任由你們坐大消滅他嗎?”
  江湖四大天君;各有勢力范圍,彼此之間,面和心不和,明里保持尊重,暗中勾心斗角,隨時准備接收對方的地盤,吞并對方的基業。
  乾坤一劍的地盤,在大江左右岸,上起湖廣夷陵州,下迄揚州通州,稱南天君,江南正是他的根基。
  北天君伏魔天王孫亮,地盤在山東京師一帶。
  中天君風雷劍客傳雷,地盤在河南山西。東与北天君接壤,南与南天君有利害沖突。
  如果南北兩天君積极圖謀聯手合作,他肯定擋不住兩面受敵的壓迫,設法解除威脅是理所當然的事,當然更希望接收南天君的地盤。
  南天君的地盤是全國的精華地,誰不眼紅?
  淮安是所謂蘇北區,与魯南區都是三不管地帶,各天君在這些地區活動,都算是离巢的猛獸,只能游走獵食,沒有固定的地區。
  只能各展神通,看誰有本事獲得地方的、游蕩性的江湖朋友協助,威迫利誘雙管齊下,看誰能把對方打下十八層地獄。
  乾坤一劍的爪牙江宁雙豪与太平一霸,上次就被洪澤水匪弄到手几乎丟命。
  要命龍王是乾坤一劍的軍師、又在高郵栽了。
  高郵雖然地屬揚州,但乾坤一劍的地盤,只抵達揚州城左近,無法伸到高郵州。
  府城以北的各地龍蛇,不允許南天君的手伸到北面來,說明以北至魯南一帶,各地的龍蛇不好惹,本身就出了不少名震天下的人物,乾坤一劍還真不敢在這一帶示威,因此悄然神密過境,人手分散以避免當地龍蛇誤會。
  怕事的人偏偏有事。
  乾坤一劍真沒料到,中天君風雷劍客會知道他的行蹤,派譴大量人手算計他,完全陷入被動,發現危机已來不及應變了。
  彭剛怎知這些江湖大豪之間的恩怨是非?
  但從多方面的跡象中,已有點恍然,他無意中卷入這場陰謀斗爭的旋渦,而且涉入甚深了。
  這些事与他無關,他找的是陰陽雙怪,以及百毒天尊那凶魔,消除凶魔向李知縣行刺的威脅,江湖的吞并斗爭他無意過問。
  可是,一而再牽涉到他,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他想擺脫恐非易事,他得打起精神渡過難關。
  他要在江湖追逐眾凶魔,不想招惹各地龍蛇豪霸。
  但如果威脅到他的安全,又當別論。
  上次他一怒宰了上百名水匪,這次……
  這些混蛋最好不要危及他的安全,不然……
  他老爹綽號霹靂火,退隱江湖二十年,迄今聲威猶在,性情火爆下手不留情,目下老一輩的高手名宿,提起霹靂火猶有余悸。
  龍生龍鳳生鳳,霹靂火的儿子,性情豈能相反地溫順?
  不變本加厲已經不錯了。
  憤怒地揮刀屠賊,已說明他也是一個霹靂火。
  “原來如此。”要命龍王絕望了:“你這混蛋仗劍遨游天下揚名立万,自己不想憑努力爭取你的聲望,你就有這么一點點骨气?”
  江湖秀士憤怒地飛起一腳,把要命龍王踢得滿地滾。
  “老狗,你休想在我面前耍光棍。”江湖秀士凶狠地踏住要命龍王的小腹:“如果不是有人交代要活的,在下要活剮你這老混蛋。小春,把他帶走。”
  “喂!慢。”把守在房門口的潑皮,及時出聲制止:“在离魂使者前輩下達指示之前你們不能將人帶走,已認出身份,你們可以走了。”
  “可惡!你不許在下把人帶走?”江湖秀士臉一沉;要發威了:“云裳仙子夏姑娘委托你們捉人,人捉到了,應該讓在下把久帶走,她要我來帶人的,你不肯?”
  “咱們只听張前輩的,張前輩是咱們老大的朋友。”潑皮不肯讓步:“同時,主要的獵物還沒弄到手,咱們要從這位要命龍王口中,逼出乾坤一劍的下落,以便布网張羅。你把人帶走,咱們如何向老大交代?”
  “如何交代是你們的事。”江湖秀士乖戾地說:“人在下必須帶走。离魂使者張百靈,目上何處?叫他來,我看他肯不肯把人給我帶走,哼!”
  房外出現另一名潑皮,臉色有點不悅。
  “楊秀士,講講道理好不好?”
  這位潑皮擺出低姿勢,但是神色間可不怎么愿意低聲下气:“咱們職責所在,怎敢違命處理?請稍候好不好?張前輩不久便可返回。兩位請到前廳喝杯茶,不久不但張前輩會返回,咱們的老大也會從西門碼頭返家。已經是下半夜了,已沒有可疑的人可捉啦!”
  “我不管,我的事重要。”江湖秀士橫豎地不肯讓步。
  “在下……”
  “你不答應?”
  “閣下不可欺人太甚……”
  江湖秀士憤怒地邁出兩步,雙手上提,星目冷電乍現。
  兩潑皮一惊,退出門外。
  一聲輕咳,進來一個于瘦修長,穿了青灰色長衫,佩劍挂了大革囊,梳了道士髻的中年人。
  “楊秀士,你動了殺机。”中年人陰笑著說:“不要,很不合道義。你的劍術武功,我知道非常了不起,但于我這种不想憑武功混世的人,武功算不了什么。”
  “哦!离魂使者,你想試試在下的武功算不了什么,那就試試吧!”江湖秀士冷笑,豪气飛揚:“我的武功也許算不了什么,對付不了你的道術,但不想自甘菲薄,至少在下愿意承認自己無能。試試啦!不試怎知。”
  “你……”
  “你的手一動,一定會有了結果。”江湖秀士星目中殺机怒涌,雙手十指不住有韻地張合,星目神光炯炯,緊吸住离魂使者的眼神,懾人的气勢极為凌厲,簡直就像一頭即將扑出的金錢大豹。
  侍女小春揪住要命龍王的背領,將人拖起沖离魂使者嫣然一笑。
  “張前輩,不要和張公子鬧意气,那不會有那處的。”
  小丫頭的笑流露出可以察覺的蕩意,但說的話卻含有強烈的警告意味:“百毒天尊的奇毒,也奈何不了楊公子。浮云散人的乾坤大法,也在楊公子的劍下消散崩潰,憑前輩的役魂驅魄巫術道行造詣,在強烈劍罡的神威掃蕩下,很可能如湯潑雪。如果楊公子沒有惊世的修為,豈能讓風雷劍客禮聘為上賓客卿?人我們要帶走,我家小姐會向諸位道謝的。”
  离魂使者臉色一變,不敢妄動。
  并非江湖秀士的凌厲气勢鎮住了他,而是侍女小春的話,把熄嚇了一跳,膽气迅速地沉落。人江湖四毒的百毒天尊,江湖上的高手名宿也聞名色變。
  大名鼎鼎的大法師浮云散人,道力通玄能驅神役鬼,頂尖的高手名宿,也敬鬼神而遠之。
  一旦知道對方是何人物,這位巫術名家心中發虛,加上江湖秀士那气傲蒼天的凌盛气勢壓迫,難免气沮膽寒信心消失。
  “好吧!我會和夏姑娘理論的,把人帶走,愈快愈好。”离魂侍者憤憤地說,讓出去路。
  “謝啦!”小春拖了要命龍王舉步。
  “這几個你們不要?”离魂使者指指彭剛三個人。
  “我們不要不相關的人。”江湖秀士一口拒絕。
  “他們都有嫌疑,很可能是乾坤一劍的爪牙。”
  “即使有嫌疑,大不了是些眼線小人物。乾坤一劍的有頭有臉爪牙我認識,其中絕對沒有這三個廢物,在他們口中,是絕對問不出什么線索來。你留下吧!我只要這位狗頭軍師。”
  “那……這三個人……”
  “那是你的難題。”江湖秀士舉步出房。
  “好吧!我會把他們處理掉。”离魂使者咬牙說,突然搶出兩步,一腳踢向彭剛心口。
  這家伙顯然心中怒极,將怒气在三個俘虜身上發泄。
  這一腳十分凶狠沉重,必可將入的心胸踢扁,殺人的心態,暴露無遺,有意讓江湖秀士難堪。
  腳賜出,彭剛恰好挺身而起,身形半轉,讓對方的腳擦胯而過,巨掌疾揮。
  劈啪兩聲暴響,兩記正反陰陽耳光,把毫無提防的离魂使者打得唇裂齒折,仰面便倒。
  變化太突然,在場的人還弄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彭剛跨前兩步,一腳疾飛。
  江湖秀士怎知道身后有變,但听到耳光聲,被聲音所吸引,本能地扭頭回顧,身軀也自然略為扭轉,無意中躲過海底被踢的大劫。
  海底被重踢,不死也會殘廢。
  一聲惊叫,江湖秀士右臂被踢中,勁道猛烈,人在惊叫聲中,飛起向前翻,飛出房門,把小春和兩潑皮撞倒,摔出房外跌成一團。
  唯一的菜油燈倏滅,房中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聰明人知道如何趨吉避凶,知道何時該采取何种手段應變自保。
  彭剛一腳踢偏,頗感意外,但不甘心,狂沖而出要追擊江湖秀士。
  房外也漆黑,人已經不見了。
  地下,只留下無法活動的要命龍王。
  沿走道追出大廳,大廳空空如已。
  轉回囚室,离魂侍者也不見了。
  沒有人被殺,他的怒火很快地熄滅;
  解了要命龍王三個人被制的穴道,他在屋內走了一圈,發覺全屋已鬼影俱無,人都逃了個精光大吉。
  “老弟,我知道他們的巢穴在何處。”跟在他身后的要命龍王說:“我們去討公道。”
  “你少來煩我。”他大為不耐。
  “咦!老弟……”要命龍王吃了一惊。
  “你也不是個好東西。”
  “你對我像有不滿……”
  “反正你們都不是好東西。狗咬狗連累不少無辜的人。”他恨恨地大發牢騷:“你們那几個什么扛宁雙豪,什么太平一霸,就几乎害死了一船人!你在這里,也有不少無辜不相關的人跟著遭秧。你們這种爭名奪利的你打我殺,何時方了?哼!你离開我遠一點。”
  “老弟台……”
  他沖出天井,躍登屋頂一閃不見。
  要命龍王飛躍而起,登上瓦面已一無所見。
  “他怎么知道汜光湖的事?”要命龍王站在屋頂上自言自語:“即使他是船上的旅客,也不可能知道江宁雙豪、太平一霸的事,除非……哎呀!他可能是活報應彭方,水賊的牛筋索五花大綁,他也輕易地脫困,制軟穴當然奈何不了他。”
  要命龍王是江湖人精,一猜便中。
         ※        ※         ※
  江湖秀士是江湖當代的年輕一代風云人物,出道三四年,以遼湖邀游者身份橫沖直撞,以遼湖豪杰自命,的确管了不少閒事,擊敗或殺掉不少高手名宿,名號越來越響亮,江湖朋友把他看作狂人瘟神,亦正亦邪令人莫測高深,已有相當傲世的聲威。
  中天君風雷劍客,一代梟雄實力雄厚,也待這位年輕豪杰為上賓客卿,可知對他的賞識和倚重。
  在河南山西地區群雄的心目中,這位江湖秀士的确武功超絕,榮登當代江湖后起之秀,名列風云人物實至名歸。
  即使有飛天遁地的神通,在毫無提防下,被三流人物在背后賜上一腳,也必定非死即傷。
  他所挨的一腳勁道相當猛烈,几乎把他的右腿踢脫了臼,摔翻之后右腿橡是廢了,右半身痛得發僵。
  千緊万緊,逃命要緊。乘混亂昏黑的時机,強忍痛楚連滾帶爬逃命,左退,居然被他鑽入廂房,爬牆從鄰屋脫身,保住了老命。
  他把踢他的人恨入骨髓,發誓要將這個人化骨揚灰。
  可是,他不知道這人是何來路。
  次日近午時分,他已可活動無礙,第一件事便是去找本地的龍頭大爺至尊刀洪深。
  他落腳在近城門口的悅來旅店,同店還住有他一些同伴。
  同伴是几個女人,為首的是江湖名女人云裳仙子夏瑤姑娘,有兩位侍女小春小秋。
  逃回客店,他知道小春已經安全返店,藉口受傷,無意与云裳仙子詳說,閉門養傷准備下一步行動,近午時分悄然前往洪宅找至尊刀。
  至尊刀怕得要命,怕晚上那位在藏匿俘虜房舍發威的人尋仇報复,全宅戒備森嚴,戰戰兢兢接待這位臉色難看的貴賓。
  豪霸們辦事是非常小心的,為非作歹通常避人耳目,受托所捉到的人不曾往主宅送,囚禁俘虜的房舍位于街尾,是一位小爪牙的住宅。
  江湖秀士直接找上主宅求見,這位高郵大龍頭惴惴不安。
  “我一定要知道這個人的底細。”江湖秀士臉色難看,像討不到債的債主:“人是你們用离魂香捉住的,一定知道他是何來路。”
  “老天爺!我的人怎知這個人的來路?”
  至尊刀叫起天來,滿臉橫肉的臉孔呈現扭曲更為難看:“我的人分頭在地盤內,擒捉可疑的人,這几天已先后捉了十三個,都是捉到不久后便請你驗收。我們不想惹麻煩.所以不問口供,避免知道所擒的人底細,万一走漏風聲、他們的親友找上門來。因此你們如果不將人帶走,便立即來口掩埋來跡。這個人也按規矩處理,誰也沒問他的口供。怎知他姓甚名誰?你問我我又去問誰呀?”
  地方上的龍蛇替朋友辦事、對本身的安全頗為小心,擒人轉交最好避免對手了解底細,主要人物也最好不照面,日后如果走漏聲出事,可以推得一干二淨.即使對方親友用酷刑相逼,也逼不出結果。
  至尊刀說的是實情,擒人交人的過程,雙方事前皆有所協議,今晚擒獲的四個人,至尊刀的人并沒先查底細,而且避免查問,出了意外与他無關。
  認出要命龍王的身分,得力于江湖秀士。
  至尊刀的人如果不在場,根本不可能知道擒獲的可疑俘虜是何來路,因為爪牙們不負責查問,而且避免查問。
  替朋友捉人,不查底細便可避免涉入。
  這几天所擒獲的十三個人,除了被認出的要命龍王之外,其他十二個人,爪牙們避免查問來歷。
  有九個人已被秘密來口掩埋,到底是何人物誰也懶得過問,日后如果前來追查,必定得不到結果。
  江湖秀士向至尊刀查問,當然白費工夫。
  在街上亂捉可疑的人,捉到后不先弄清底細,在轉交時所捉的人脫逃等于是露了底,至尊刀的恐懼,比江湖秀士更深,他必須等候脫逃的人前來興師問罪。
  以當時所發生的狀況估計,這個人剎那間便擺平了所有的人,如果前來尋仇報复,他至尊刀一群三流爪牙潑棍,哪禁得起三兩個切割?
  他唯一的希望,是脫走的那個人,不知道他是罪魁禍首。
  要命龍王也逃掉了,他讓乾坤一劍的人去找江湖秀士算帳,他當然也積极准備應變,准備應付南天君乾坤一劍的江湖群豪報复。
  江湖秀土居然也來找他,而且態度不友好,他必須慎重的應付,以免又增加一方勁敵。
  朋友如果變成仇敵將比單純的仇敵更可怕。
  “你沒派人追查?”江湖秀士不滿意他的答复,但也無法反駁,只好另起話題。“怎么查?”他沮喪地說:“夜間把人捉住,四更天便出了意外。那個人不但強悍絕倫,离去的輕功更是有如鬼魅幻形。天一亮旅客紛紛离境,漕河碼頭船只晝夜都有船駛入或离埠,無根無底無所知,怎么追查?人我是派了,而且派了七八十個眼線,迄今毫無音訊,的确無可奉告。我已經擔心他找上門尋仇報复,出了事,我冒的風險比你們大,你不要再逼我好不好?”
  “我無意逼你。”江湖秀士悻悻地說:“難道你不想查出他的根底,讓我們的人把他斃了永除后患?”
  “我圖謀他的念頭,比你強烈百倍。你們不久便會离境,我有根有底必須死撐,難道我不急?”
  “离魂使者呢?請他來談談好不好?他是大名鼎鼎的浪人,卓越的巫師,會驅神役神,會差遣耳報神,見多識廣,消息靈通,應該一些線索風聲。”
  “他。你算了吧!他不但大牙掉了一大半,連門牙也掉了兩穎,臉腫得連眼睛都不了,說話透風嘶啞,躺在床上哼哼哈哈,你去找他有用嗎?”他不自禁打一冷顫:“那混蛋如果不揍耳光而劈腦門,和老頭肯定會下陰司去做使者了。”
  江湖秀士被這些話触及痛處,臉色更難看了,右臀那一腳余痛猶生,心里的痛更是難受。
  “他最好早下地獄,免得我找他講理。”江湖秀士爆發主似的大叫:“他斬釘截鐵保證,有效制住那些人的軟穴,絕對無法動彈,因此我非常信任他的保證,并沒加以檢查加制,導致大家遭殃。”
  至尊刀感到無名火起,可是不敢發作。
  這位年輕風云豪杰,出了事盡把責任往別人身上推,都是別人不對,替這种人辦事,哪有好日子過?
  “你最好不要去找他,他那人個陰毒得很,片毗必報,他會譴鬼物找你。”至尊刀語气一冷:“人你已經接收,可以說人交出,他便沒有責任了。事實上在你接收之前,并沒發生任何事故。而且,据我的人說,是你強行要把人帶走的,我沒弄錯吧?”
  “這……”
  “請保持你一代年輕風云人物的豪气。”至尊刀不客气地沉聲說,阻止對方強辯或撒謊:“你我都是有身份地位的人,要有大丈夫的擔當。”
  江湖秀士是不能不做大丈夫,這些話擊中一個驕傲人物的要害,
  “罷了,目下責怪誰已無濟于事。”江湖秀士不再強辭掩飾失敗的的恥辱:“在下當時的确大意,被那混蛋從身后行致命一擊。要命龍王難道也沒有線索?”
  “那老家伙才是成了精的老江湖,精明机警凶殘奸滑,我那些潑皮子弟想在他逃匿之后盯住他,不啻痴人說夢?如果我所料不差,他已潛出州境与爪牙會合,在近期內會前來、找我報复,很可能把從推安遁回的乾坤一劍引來行凶。你們何不留下?在這里等他強似在各地窮摸索。”至尊刀乘机留客,除去乾坤一劍雙方皆大歡喜。
  知道底細的仇敵不難對付,南天君乾坤一劍像离水的魚,在高郵至尊刀的勢力范圍內成不了气候。
  至尊刀所擔心的,其實是毫無所知的彭剛,所以希望江湖秀士的人留下,增加防怀實力。
  “我和夏姑娘只能再留三兩天,前往風陽与傅大爺會合,我們已經證實,引誘一劍北上的計划,已經功敗垂成,那混蛋并沒過河北上。傅前輩投鼠忌器就不便出面,如果不能在回程中截住他,便得秘密撤离,日后再計划相圖。
  既然要命龍王已在這里現蹤,表示乾坤一劍很可能已在掩護下回巢了。此至揚州快船一天可到.揚州就是他們的地盤,我留下這里,等到他的机率不會超過一成。”
  江湖秀士透露風雷劍客傅雷的行蹤,也等于是拒絕久留,無意替至尊刀彌禍消災,撤回河南的路結在西面,不敢走南天君的地盤。
  鳳陽徐州一線,是三不管地帶、南、北、中三天君的勢力皆不敢擴張至附近,以免引起沖突。
  這一地區的地方龍蛇們,也不允許三方面的人在此建勢力范圍。
  失敗后必須立即遠走高飛,江湖秀士答應留下兩三天,已經情至義盡,冒了相當大的風險。
  得了好處幫助朋友,當然得冒承擔責任的風險。
  至尊刀沒有充分的理由,要求對方留下承擔責任,也知道很難獲得對方的助力,一切得靠自己,既然對方無意傾力相助,再勸說也是徒然。
  “三天兩天濟得甚事?”
  至尊刀語气冷淡,表示放棄請求相助的意圖:“諸位還是積极准備离境為佳,我相信要命龍王仍留有眼線,在這里留意你們的動靜,你在舍下來來去去,反而影響在下的安全。在下不能親送諸位動身,祝諸位順風。”
  “我估計要命龍王還在貴地潛伏,候机蠢動,你說過他是片眥必報的人,我等他。”經至尊刀一摧,江湖秀士反而不急于离境:“我們不會妨礙你。告辭。”
  各怀机心,不歡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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