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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士廷正想殺商大娘祖孫,殺雞儆猴快意思仇,劍已揮出,在千鈞一發中,突傳來劍下留人的叱喝聲。
  在不知來人是敵是友之前,按照規矩他必須住手,因此,劍勢上升,削掉了商大娘的包頭与一簇頭發。
  是個身手矯捷,灰髯拂胸的雄偉中年人,年約半百,長發略現斑白,气概不凡,人才一表。
  他一听對方的姓名,不由一怔,收劍問道:“閣下是武林人么?”
  高武搖搖頭,沉靜地說:“區區只練了些拳術,用來活動筋骨而已。”
  “閣下曾經到過安慶府么?”
  “不錯,區區曾任安慶府學……”
  “哦!原來是高教渝,失敬了。”
  “尊駕是……”
  “學生桐城方士廷,家父是披雪閣主人。”
  高武一怔。哦了一聲欣然地說:“你……你是秀山公的公子?”
  “是的,學生在學舍的名字叫修志,小名麒。”
  “呵呵!我記起來了,五年前我最后一次至學舍監考,听說你已經出外游學去了。你不是廩生……”
  “學生不在額內,因此受教机會不多。但武公名重儒林,文章道德舉世同欽,學生深以曾兩次听誨而為榮。”
  “呵呵!賢契這么一說,老朽深感汗顏。其實令尊方是名重儒林的俊彥,舉世同欽的學者;哦2賢契這里是怎么回事?”
  “學生不才,棄文習武,目下任職九江一等一級巡捕,奉上諭前來緝拿白蓮會女妖与殺人匪首。”
  高武一怔,說:“賢契不是說笑吧?這位汪兄是規規矩矩的人,与老朽交情不薄且是近鄰而這几位姑娘,也不像是……”
  方士廷心中一轉,吁出一口長气說:“武公既然与姓汪的交情不薄,且是近鄰,學生不敢在此放肆。總之,這些人全是殺人凶手,姓汪的包庇匪頭,難辭其咎。武公不是武林中的人,自然不知他們的底細。學生暫且放過他們,不敢惊扰武公的清靜。”
  “這……”
  “學生有一不情之請,尚祈俯允。”
  “賢契,但不知……”
  “請武公在這三兩天中,暫且离開一兩日。”
  “賢契的意思是……”
  “學生好悄然將他們擒捕歸案。”
  “這個……”
  “學生公務在身,告辭,日后有暇,當趨府拜望。”說完,一躬到地,轉身便走。
  “賢契,老朽的蝸居在北面不遠,何不前往小坐?”
  “學生須知會同伴一聲,以免他們前往惊扰武公的清靜,容后拜見。”他再次拱手,揚長出門走了。
  晴天霹靂一群人,大感意外,怎么這個凶神凶煞,竟然輕易地撒手走了。
  高武困惑地打量這些人,困惑地問:“逸民兄,是怎么一回事?”
  晴天霹靂兩世為人,苦笑道:“說來話長,這姓方的是個殺人凶手,竟然投入官府,假公濟私……!”
  高武不住搖頭,正色道:“逸民兄,你們不知方士廷的身世,決不可信口妄論是非亂入人罪。桐城方公名重儒林,道德文章譽滿大江南北,家教謹嚴,有口皆碑。方士廷自幼就有神童之稱,飽讀詩書明禮尚義。桐城方家是地方的首富,為善從不后人,修橋補路恤貧濟難莫不爭先。此种人家如果子弟竟然是凶手,未免荒廖絕倫。”
  “這個……”
  “不過,他為何委身于捕役之流,委實令人費解。他如果肯委身功名,三試名列前茅易如反掌,取進士如探囊取物,為何……晤,其中必有隱情。”
  晴天霹靂不好多說,搖頭道:“世間出人意外的事多著呢,看他拔劍殺人的凶狠神情,說他是安份守己明禮尚義的書生,未免難以令人心服?”
  “他在學舍中,騎射兵法皆极為出色,學舍出身的書生,且能不會武?逸民兄,你們到底是否殺了人?”
  “這個……”
  高武并不糊涂,登時有點不悅,拂袖道;“區區不過問諸位的事,告辭。”
  “武公請留步……”
  高武臉色一沉,說:“方士廷是區區的學生,他尊敬區區,不要寒舍附近惊扰家小的安靜,區區深信他是一番誠意。在兩天之內,相信他不會來打扰尊府,諸位可以放心了。他重視師生情誼,區區豈能令他私爾忘公?因此,區區后天將動身至府城暫行回避,告辭了。”
  說罷,拂袖而去。
  晴天霹靂絕望地長歎,云姑娘花容慘淡地說,“汪伯伯,還是趁机离開吧,晝夜兼程奔赴高橋村,兩天工夫盡可扔脫他的追蹤……”
  慧淨老尼苦笑道:“你們居然沒有看出方士廷的毒計,豈不可歎?”
  “毒計?”云姑娘惶然問。
  “是的,他在引你們向絕路口上走,正要你們引帶他到高橋村,以便大開殺戒。你們引他到高橋村,正好中了他堂而皇之赶盡殺絕的毒計。”
  “不會吧?他……”
  “你以為他只殺你們几個人便滿足了么?不,你們錯了,他已經性情大變,已不是往昔的他了,剛才他揮劍將商施主置于死地的怨毒眼神,委實令人不寒而栗。”
  “師太認為他……”
  “他將跟在你們后面,殺絕于沿途出面幫助你們的人,只要你們一踏入高橋村,今天的故事必將重演。他日下已是負責緝凶的公人,公報私仇任何地方他都敢去,他殺你們是名正言順,你們殺他便是与國法對立,即使出于自衛,也是法所不容。你們白道英雄的聲譽,必將一筆勾銷;事實上你已經被他勾銷了。唉!大劫臨頭,危矣!這場大劫,將不知如何了局哪!”
  晴天霹靂只感到毛骨悚然,駭然問:“請問圣尼,目下咱們如何是好?”
  “依貧尼之見,你們決不可到高橋村,更不可隨便投奔朋友處,連累朋友。”
  “那……”
  “目下……”
  門外匆匆進入了龍姑娘与汪英汪華兄妹。汪英不知家中曾經發生了變故,一看眾人全在院內,脫口叫:“爺爺,山中各處到了不少人,不知……咦!爺爺您老人家……”
  “到里面商量,圣尼請暫緩离開。”晴天霹靂不理會愛孫,緊張地說。
  龍姑娘歡呼一聲,向云姑娘奔去,喜悅地叫:“瑩姐姐,你也來了?咦!你的臉色……”
  云姑娘渾身脫力,舉起剛才被捆得發僵的手腕,欲哭無淚地說:“我闖下了滔天大禍,我——我心好痛……”
  “怎么了?你……”
  “方士廷來過了。”
  “甚么?他一他來過了!”
  “到里面再說,汪伯伯正在請你的師父出主意。”
  眾人在廳中落坐,慧淨老尼突向龍姑娘問:“玉雯,你到過桐城方家么?”
  “徒儿到過。”龍姑娘茫然地答。
  “他家情形如何?”
  龍玉雯將所知的情形一一說了。老尼姑略一沉吟,臉露喜色地說:“汪施主,目下唯一可走的路,是到桐城方家。”
  “甚么?”晴天霹雷訝然問。
  “去桐城方家最安全,只怕你們到不了桐城。”
  “此話怎講?”’
  “貧尼認為方家是桐城望族,儒林世家,且是地方首富,必將以有子侄出任府吏衙役為恥。因此,方士廷必定不敢返家。只消能安全到達桐城,他必將裹足不前。只怕沿途逃不出他的掌心,他隨時可以動手將你們擒住歸案,生殺之權在他手中。這一段路危机四伏步步殺机。”
  云瑩慘然一笑道;“我們不可能逃脫他的魔掌了,他已經在附近布下了天羅地网;”
  龍玉雯神色肅穆地說:“師父,雯儿想去找他談談。”’
  “談甚么?去哀求他高抬貴手?不可能的,他已被仇恨迷失了靈智,任何人也無能為力了。”老尼姑歎息著說,憂形于色。
  “師父……”
  “目下他正要找机會讓你龍家的人介入,你知道后果么?”龍玉雯心中一緊,惊然而惊。
  商大娘向晴天霹靂問:“培老,你能找來几個人么?”
  “找人何用?”
  “來一次金蟬脫殼計。”
  “大嫂的意思是……”
  “如果我們要逃,那么,該走石根到徽州入浙赴高橋,但我們卻抄小徑潛赴池州。”
  “哦!倒是可行之策。”
  “池洲到桐城,不需走安慶。咱們找船從馬踏石鎮駛入縱陽河,經練潭鎮起早,六十里便可到桐城。如果仍走水路。則沿白兔河北上。”
  “對,這條路我熟。”晴天霹靂興奮地說。
  “咱們先找人石堰探道,以吸引他們的注意……”
  “你們如果派人探道,必定凶多吉少,他一動了疑,你們大事去矣!”老尼姑急急地說。
  “依圣尼之見……”
  “兵貴神速,今晚就派人越山向石根飛赶,不可走道路,引他向東追。而你們則進入九華深處,向池洲急行,在荒野找一艘漁舟上航,或許可有出路。”
  龍姑娘一挺胸膛,說:“師父,雯儿帶人引他向東追。”
  “這……”
  “師父請放心,他這人硬不起心腸,任殺任剮不与他頂撞,料亦無妨。”
  “但他……他已性情大變……!”
  “雯儿認為,一年光陰,性情不會變得太多,雯儿自會臨机應變纏住他的。”
  “也好,你就請汪施主派給你几個人差遣吧,一切千万小心。”
  眾人計議一番,仔細研討金蟬脫殼計的枝節問題,由晴天霹靂主持大局,計議停當,分頭准備。
  整天,負責監視四周動靜的人,先后發現了三五個形跡可疑的人,在附近遠遠地窺探。
  九子山房附近,确是有人暗中監視。
  夜來了,天色一黑,監視的人向前推移,移至可以監視全屋的地方布哨。
  三更天才是江湖人活動的時光,但九子山房的人,掌燈時分便開始移動。
  首先,是一個黑影悄然溜出,蛇行潛伏向北面的九華精舍接近。
  第二個黑影稍后也出來了,走的方向也是九華精舍。
  共是八個人,從九個精舍的東面悄然溜入山林中。
  監視的人發出了信號。不久,七星盟的高手紛向東面的崇山峻岭狂追。
  方士廷果然上當了,他料定晴天霹靂一群人,必定向東逃向徽州府入浙,因此毫不遲疑的狂追。
  翔云峰一帶林深草茂,地勢幽僻,黑夜中极易隱身,八個逃亡的人熟悉地勢,而且是有意引誘,因此追蹤的人不易追蹤,但也不至于完全失去他們的蹤跡。
  破曉時分,已經遠离九華六十余里,接近了古陵陽鎮,追兵大至。
  龍玉雯仍是女裝,但她穿的是白衣,追的人以為她是云瑩。因為云瑩行走江湖時喜穿白衣。
  其他七個皆是中年人,他們都是晴天霹雷的好友与仆人,一夜奔波,在山腰中盤折,翻山越岭不辭辛勞,為友盡力不以為苦。
  他們已經找到石根縣城的小徑,在朦朧晨光中,有人喘出一口長气說:“陵陽山到了,還有三十里可到縣城。”
  這一帶除了山還是山,人煙稀少,禽獸眾多,所經處惊鳥飛鳴,獸類奔鼠,行蹤不易隱起。
  小徑向上升,遠遠地,便看到上面半黑地坡頂的森林上空,鳥雀惶然向四面八方飛散,鳴聲震耳。
  龍姑娘主持大局,她責任重大,希望在天明前不致暴露形跡,能拖延一刻,向池洲逃的人便多一刻功夫逃生,因此她不希望早早被人發現。
  “山坡上有人。”她向一名中年人說。
  中年人健步如飛向上赶,不介意地說:“山里的人早起不是為奇,很可能是要進城的人。”
  “恐怕是追蹤我們的哩!”
  “不會吧?追蹤我們的該落在后面。”
  她心中一寬,不再多疑,急急赶腳。
  八人魚貫而行,山徑窄小高低不平,腳步聲惊起了不少小走獸奔竄,上面的人自然也發現她們了。
  第一名中年人距坡頂還有二三十步,坡頂突然升起一個朦朧的人影,嘿嘿一陣陰笑,令人聞之毛發豎立,仿佛幽靈幻現。
  中年人一怔,但略一沉吟,重新舉步。
  坡頂的人影攔在路中,手一抖,銬鏈聲“嘩啦啦”怪響,陰森森地說:“你們都來了吧?歇下啦!咱們已久候多時。”
  八人事先早有約定,不約而同左右一閃,隱入路兩側的樹林;
  東方天際剛現魚肚白,相距三二十步,仍然難以看清像貌。
  銬鏈聲再響,對方并不追下,叫道:“這附近共有二十名高手,而方爺正在此地恭候諸位的大駕,逃不掉的,出來吧。”
  龍玉雯心中暗暗叫苦,大事不妙,被發現得太早了些,真糟!
  無論如何,她得設法拖延,能拖延片刻也是好的,因此她蟄伏不動,靜候變化。
  上面的人得不到回音,重重地哼了一聲說,“如果不出來就縛,動手時難免有死傷,難道你們就不想活著到九江?”
  八個人仍不加理睬,但也不敢溜走,明知無望,溜走反而會枉送性命,何必做傻事?
  上面的人大為不耐,叫道:“晴天霹靂,你這老家伙名列風塵三杰,為何不像個男子漢?姓商的老虔婆,你的名號以后還要不要?”
  除了空谷回音,沒有任何回聲。
  上面的人嘿嘿一陣怪笑,大聲道:“請方爺示下。”
  聲落,人影徐現。方士廷換了身黑緞子輕裝,渾身黑,黑得令人心中發緊,手中拈了一根簫,佩了一把長劍,在山坡端一站,沉聲道:“諸位兄長暫勿离開原處,只須監視著這些人。凡是有意圖逃走的囚徒,方可出面攔截,格殺勿論。兄弟下去捉他們,諸位不必插手。”
  他緩緩向下走,接近了第一名中年人的匿伏處。
  伏在樹根下草叢中的人,連大气也不敢喘。
  他站住了,久久不言不動。
  死一般的靜,空气似乎僵住凍結了。
  他突然用簫向草叢中一指,冷笑道:“你還不出來?”
  中年人知道躲不住了,只好依言緩緩站起。
  方士廷一怔,陰森森地說:“姜是老的辣,在下上當了,中了金蟬脫殼計。閣下,方某并不算完全失敗,至少,在下已學到了一件在下難以決定取舍的教訓。”
  中年人沉聲地問:“你學到了什么教訓?”
  “那就是能殺就殺,不可存婦人之仁。”
  “你是說……”
  “這是說,最好不要留活口,殺一個算一個,不必拖泥帶水。假使昨天在下把汪老匹夫一群人殺掉,且不省事。因此,下次落在方某中的人,都得感謝汪老匹夫与商大娘,感謝他們成全。”
  “你……你這是違法……”
  “好說好說,那也是不得已的事。那些死囚們逃不了多遠的,大江兩岸水陸兩途眼線密布,不久在下便會迫上他們,他們已注定了身首异處的命運了。”
  “你追不上了,閣下。”
  方士廷一陣獰笑,笑完說:“即使追不上,也并不表示他們幸運。相反地,那將是在下求之不得的好事。”
  “什么?你的意思……”
  “其一,方某希望他們引出更多的人出面送死。其二,跑得了和尚,跑得了廟么?云瑩与商大娘,都是有根有底的人,方某正要到他們家中登門捉人,豈不是求之不得么?”
  “你……你這惡毒的……”
  “哈哈!在下今天心情舒暢,不想与你們計較,后會有期。在下要轉回去等消息,你們最好也跟回去准備收尸,也許還可以助他們早些去見閻王呢。”
  他冷冷地說完,舉步向下走。
  中年人猛地飛扑而出叫:“惡賊!你不能這樣做……”
  話末完,人已近身,一掌向方士廷的背心拍去,掌風呼嘯有聲,勁道极為凶猛。
  他候然止步,冷哼一聲。
  “啪!”掌勁落實,力道千鈞。
  “克勒!”有骨折聲傳出。
  “哎……”中年人惊叫。飛退丈外,突然腳下失閃,“蓬”一聲仰面摔倒,發出了痛苦的呻吟。
  他頭也不回,重新舉步向下走。
  玉雯心中大惊,長身暴起,白影一閃,便到了路中,攔住去路顫聲叫:“士廷……”
  他吃了一惊,脫口叫:“咦!是……是你?”
  昨天,他看到了慧淨老尼,龍姑娘的出現應該不算意外。但昨天龍姑娘不在場,今天突然見面,仍然令他感到震惊。
  出現他眼前的龍玉雯,給予他的印象仍然是那么鮮明,那么清麗,那么動人,比年前更成熟,更秀逸。
  不同的是,她的眼神是那么憂悒,神情又那么哀怨,那么怯弱……令他感到有點歉疚。
  這一瞥間,他也看到了往日相同的感情。
  她,那眼波,仍是那么一往情深,更多了一些令人怜惜的情意。
  是愛?是恨?
  瀟湘种下的情苗并末泯滅,往日的倩影如在目前。
  “士廷哥……”
  顫抖凄迷的呼喚聲,令他一陣心顫、一陣心酸、一陣難以抑止的激情。
  時光在倒流,過去了的并未過去。
  幻影,倩影。是耶,非耶?
  他憶起當年的海誓山盟,幻想起永州府鑄情的愛的諾言。
  回憶是心酸的,他不能回憶。
  他臉上恢复了冷傲的神色,不自覺地向后退,口中本能地叫:“你走開,不要礙我的事。”
  姑娘的鳳目中,熱淚奪眶而出,顫聲道:“大郎,我記得輝山東麓,你對我所說的……”
  “閉嘴!”
  “那日……我也記得我所說的話,舟中共患難,身心已屬君,如你三長兩短,我不獨活……”
  “住口!”他暴怒地叫。
  “你可以收回你的諾言,而我不能……”
  “我警告你,你少給我甜言蜜語,你如果不知趣,小心我要殺死你。”
  姑娘不怕他的威嚇,已走近他面前,泣道:“你殺吧,殺一個愛你的人,便可以證明你是個大丈夫了。士廷,大郎,不管你變得如何冷酷,如何無情,但在我的心目中,你仍然是在湘南那位俠骨柔情的方大郎……”
  “住口!那位方大郎被你們兄妹倆……”
  “大郎,我自始就未將你看成凶手……”
  “啪”一聲響,他一耳光將姑娘擊倒在地。“凶手”兩字,激起他滿腔仇怨之火,厲聲道:“你說得好,但在下已不在乎旁人指摘我是凶手了,你可以向天下人宣揚,說我方士廷是凶手,我也不在乎。”說完,他一躍三丈,如飛而去。
  “大郎……!”她狂哭狂叫,奮起狂追。
  她怎能追得上方士廷?追了兩三里,前面早已不見人影,空山寂寂,草木森森,鬼影俱無。
  “大郎……”她狂叫一聲,腳一滑,只感到一陣昏眩無情地襲來,胸口一陣痛,天旋地轉,眼前發黑,身軀向下一沉,“哇”一聲噴出一口鮮血,驀爾昏厥,不知人間何世。
  方士廷的同伴過去了。她的七位同伴也過去了。誰也沒發現她跌在路旁的山溝內。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于醒來了。
  日色行將當頂,她整整昏厥了兩個時辰。
  她頭暈腳重地爬起,發現自己跌在丈余深的山溝中,胸前有血跡,血跡已干了。
  還好,并末受傷,溝中草濃而無石,跌在上面僅頭部撞在溝壁上腫起一塊而已。
  她一陣心酸,含悲忍痛爬上了路面。
  驀地,她僵住了。
  她本能地伸手拔劍,可是她失望了,這次前來誘敵,她并、末帶劍,伯引起方士廷的誤會,連寸鐵也未帶上。
  “哈哈哈哈!和尚,你認得這位俏姑娘么?”有人狂笑著問。
  路東端,大踏步來了四個人,因見她從下面爬了上來而站住了,相距不足三丈。
  她認識兩個缺了耳的老家伙,正是在湘南漏网的神偷丁彪,鬼竊胡林。剛才發話的人,就是神偷丁彪,這個老賊自然認識她,故意有此一問,她便知老賊不怀好意了。
  另一人是個胖和尚,佩了一把戒刀,豬眼中异光不同外射,血盆大嘴露出兩排黃黑色的大暴牙。
  走在最后那人,年約花甲,干瘦而高,仙風道骨頗有几分气概,頰上無肉,一臉刻薄像。一雙老眼明晴不定,很難令人看出喜怒哀樂各色表情。
  胖和尚桀桀笑,說:“這是朵帶刺的花,她是龍飛的妹子,妙哉!”
  鬼竊得意地狂笑,怪腔調地說:“丫頭,你在湘南的威風何處去了?”
  她冷哼一聲,欺進說:“你兩個該死的老賊,你們的徒子徒孫全被家兄鋤除淨盡,只有你兩個漏网,活在世間你不感到慚愧?本姑娘今天又碰上你們了。”
  鬼竊向后退,怪笑道:“慢來慢來。咱們神偷鬼竊兩個人,自然不是你的敵手。但咱們這兩位同伴,卻有你受的了。”
  胖和尚梁梁大笑道:“我,不戒和尚了空。”
  干瘦老人也目無表情地說:“老夫三絕神君左丘永明。”
  姑娘大吃一惊,失聲叫:“南海雙殘!”
  神偷丁彪怪笑道:“不但南海雙殘來了,這兩天中,燕山雙圣即將從京師南下,天下群雄大會九華山九子寺,咱們是第一批赶來應約的人。你知道這次九子寺群雄大會,所為何來?”
  姑娘冷笑一聲道:“群魔大會,除了天下大亂之外,還會有何好事?”
  “哈哈!不錯,告訴你,咱們是專為云龍雙奇而來的,先把你弄到手,咱們已成功了一半。”
  三絕神君左丘永明困惑地盯視著不戒和尚,訝然問:“和尚,你怎么認識她是龍飛的妹子?”
  “哈哈!貧僧認識老尼姑慧淨,當然認識她,可惜她卻不認識佛爺我。”
  “哈哈!你們不是互相認識了么?”鬼竊怪笑著說。
  不戒和尚大踏步向姑娘走去,眯著豬眼怪笑道:“老尼姑二十年來,与貧僧先后拼了九次命,誰也沒有占便宜。小娘子,你認為你能逃得過佛爺的解脫禪功一擊么?你盡管出手,佛爺陪你玩玩。”
  姑娘有自知之明,心中早虛,猛地飛退兩丈。
  可是,不戒和尚已如影附形跟到,一聲狂笑,大手一伸,巨靈之爪像是山鷹之爪,抓向她的酥胸,控制她的雙乳,色膽包天。
  姑娘一咬牙,吸腹收胸雙腿齊飛,人向下躺,也來一次陰狠的猛攻,襲取和尚的下陰要害,存心拼命了:
  和尚火速扭身,巨掌疾沉,猛地一拂。
  雙方都快,快得令人目眩。
  姑娘的腿,擦過和尚的臂外側。和尚的掌,卻變爪扣住了姑娘的右小腿。
  和尚一聲長笑,向上一掀。
  “蓬!”姑娘摔倒在地。
  和尚再次狂笑,猛地扑下。
  姑娘臨危拼命,扭身一腿急掃。“噗”一聲響,掃在和尚的右腿側,如中堅甲,只感到整條腿發麻。
  和尚渾如末覺,像一座山般壓下。
  她一聲厲叱,左手抓向和尚的五官,右手猛扣和尚的咽喉,真力發如洪濤。
  修為相差太遠,一切徒然。和尚雙手一分,便抓住了她的雙手向外張,將她壓在地下,胖腦袋直迫向她的粉頰,酒臭与髒臭刺鼻,向她怪笑道:“老尼姑末出家前,是個命犯桃花的美婦艷姬,她所收的女弟子,似乎更是出色哩!哈哈哈哈,小娘子,佛爺艷福不淺,你跟著我,保證你一生受用不盡、哈哈!”
  姑娘被壓得受不了,眼看和尚的臭嘴要吻向她的櫻唇,不由心膽俱裂,正待用口咬舌,宁死不辱。
  神偷鬼竊与三絕神君在一旁怪笑,不以為怪。
  正危急問,突傳來一聲大叫:“你們怎么了,不像話。”
  听口音便知不是男子漢,果然是一個雞皮鶴發的老太婆。身后站著一個英气勃勃的年青人,都帶了包裹佩了劍,風塵仆仆。
  三絕神君陰陰一笑,冷冷地說:“活閻婆,好久不見,一向好?”
  不戒和尚擒住姑娘挺身而起,也接口叫道:“老太婆,少管閒事好不好?少說些不中听的話,絕對死不了。”
  活閻婆老臉一沉,一聲冷叱,閃電似的沖到,猛地一掌拍出叫:“賊和尚怎敢放肆?”
  不戒和尚丟下了龍姑娘,也一掌封出叫:“你少臭美。”
  “啪”一聲響,雙掌接實,同時后退兩步,臉色一變,誰也沒占便宜。
  三絕神君突然插入,不悅地叫:“你們兩人怎么啦?像死對頭一樣,一見面就要較量,動口又動手,難道真要有一天打出真火來,拼個兩敗俱傷么?活閻婆,今天可是你先動手,沒借口吧?”
  活閻婆重重地哼了一聲,冷笑道:“要不服气,你們南海雙殘可以一起上。”
  三絕神君居然不冒火,冷笑道:“老夫可沒那么多閒工夫与你糾纏,你活閻婆說大話心眼小是無人不知……”
  話未完,年青人大踏步而上大聲叫:“三絕神君,你敢當面出言無狀損人?”
  三絕神君鷹目一翻,殺机怒涌地問:“小輩,你是什么人?”
  “杜元戎。”青年人傲然地說。
  “小子,你不要命了?”三絕神君陰側側地問。
  “你這是什么話?”
  “在我三絕神君面前,沒有人敢如此無禮。”
  “你想怎樣?”
  “老夫要教訓你。”
  “你試試看?”杜元戎傲然地說。
  三絕神君向杜元戎走去,冷笑道:“不是試,而是要剝你的皮。”
  活閻婆嘿嘿笑,說:“三絕神君競敢夸下海口,要剝天机真人的親傳弟子杜元戎的皮,咱們讓開,看他是否能剝得下?”
  三絕神君大吃一惊,駭然止步道:“活閻婆,你說他是八部天龍天机真人的弟子?”
  活閻婆仍然嘿嘿笑,撇撇嘴說:“不信何不試試?”
  八部天龍天机真人,號稱玄門第一机手,二十年前,八部天龍四個字,江湖朋友武林豪杰莫不聞名喪膽,是亦正亦邪亦俠亦魔的怪人,不但道行高,玄功蓋世功參造化,打遍天下無敵手。曾經在洞庭湖君山,与當時橫行天下的山海夜叉曾斌惡斗三晝夜,從陸上打至水底,從君山打至城陵礬,最后雙方自罷手,各奔前程,胜負如何?局外人無從得悉,他兩人也絕口不提那次的事,曾經躬逢其會的人,也不知底細,這件事曾經轟動武林,群雄惊心。
  三絕神君只感心中發冷,凶焰盡消。論輩份,元戎不比他低,出言狂傲不算無禮,他只好打退堂鼓,吁出一口气說:“老朽并不知八部天龍前輩收了門人,杜老弟休怪,多有得罪,老弟海涵。”
  杜元戎傲然一笑道:“在下出道不足百日,追隨閻婆婆闖蕩江湖歷練,無意開罪諸位高人名宿,但從不畏事,閣下如果肯賜教,在下無不歡迎。”
  不戒和尚听得心中早火,冷笑問:“杜施主隨八部天龍學藝多久了?”
  “十八年。”
  “哦!施主今年貴庚?”
  “年屆二十八,和尚有何高見?”
  “令師以五雷天心掌威鎮江湖,號稱武林一絕。施主練了十八年,大概恰好筑基,有三成火候么?”
  “和尚,你認為在下會告訴外人么?”
  “彼此是同道,想必無妨。”
  “只有一個辦法可以知道。”杜元戎冷冷地說。
  “是不是露兩手給咱們開開眼界?”
  “不。”
  “那……”
  “和尚与在下印證几招,便可以知道在下的五雷天心掌有多少成火候了。”
  這等于是向和尚叫陣,可把不戒和尚擠得下不了台,豬臉通紅,惱羞成怒地說:“有何不可?佛爺就領教施主的宇內絕學五雷天心掌。”說完,吸口气立下門戶,又道:“施主請賜教。”
  龍姑娘被制了穴道丟在一旁,心中暗暗叫苦。
  活閻婆向外退,向三絕神君陰陰一笑道:“南海雙殘在江湖走動,形影相隨,遇上強敵便聯手合擊,今天你居然袖手,豈不可怪?”
  三絕神君向外退,冷冷地說:“雙方印證,并非拼命,在下為何不袖手?”
  “印證必有失手的時候,万一失手,南海雙殘便成了單殘了。”
  “活閻婆,你可能怀有惡毒的陰謀,可明顯地看出你故意在挑撥是非,興風作浪。”
  “哼!老身是一番好意,你少給我亂套罪名,你不听就拉倒。”
  不戒和尚了空心中不無顧忌。人的名,樹的影;強將手下無弱兵,名師出高徒,八部天龍的弟子,豈會是庸手?因此他不敢大意冒失進擊,探守勢嚴陣以待。
  杜元戎并不將包裹解下,居然客气地行禮,說聲“得罪了”方迫進搶攻,反掌拂向和尚的右脅肋。
  和尚右掌也反拂七招,扭身進左步,一聲虎吼,左掌發似奔雷,按向杜元戎的脅背。
  按理,和尚拂掌化招,拂的部位是杜元戎的右肘,杜元戎如不撤招,右肘必毀,非撤不可,那么,撤招便暴露脅背空門,勢必自救被迫閃退,先机即失。
  豈知杜元戎不撤招,沉肘翻掌一鉤,便扣住了和尚的脈門,扭身一帶之下,和尚馬步浮動,攻脅背的一掌自然落空,反而被杜元戎的左掌貼上了右肩背琵琶骨。
  “哎呀!”和尚惊叫,向下一挫,正想探出左手攻襲對方的脅腹,卻晚了一剎那。
  杜元戎一聲長笑,掌力驟吐,左手一松。
  “蓬”一聲怪響,不戒和尚會飛,狂叫一聲,向前飛起,遠出丈五六,“砰”一聲摔倒在地。
  “承讓承讓。”杜元戎跟上伸手攙扶笑道。
  和尚全身都軟了,臉色灰敗,想拒絕對方的攙扶卻力不從心,踉蹌站穩吃力地說:“你好……好狠,傷……傷了佛爺的內腑。”
  “抱歉,在下不知大師竟然受不了一記輕掌,得罪得罪。”社元戎歉然地說。
  “你……”
  活閻婆撇撇嘴,接口道:“杜公子的掌力可化鐵熔金,這一掌他已經手下留情,你只怪自己學藝不精,怨不了人。”
  三絕神君搖頭苦笑,聳聳肩說:“名師出高徒,和尚;不必怨天尤人,認栽吧。”
  杜元戎一照面便將大名鼎鼎的不戒和尚一掌擊飛,干脆利落迅捷如電,手法平常但卻出神入化,委實高明。
  神偷丁彪大喜,雀躍地叫:“有杜小友出面,江湖甚幸,武林甚幸。”
  活閻婆一怔,鷹目一翻,問道:“喂!你是什么人?”
  神偷鬼竊名列汀西八怪,在江湖上只算是二流人物,不成气候,難怪活閻婆不認識他。
  “在……在下姓丁名彪。”
  “丁彪?哦!你是……”
  “他是汀西八怪的神偷丁彪,那位是鬼竊胡林。”三絕神君搶先說。
  活閻婆不屑地撇撇嘴,向三絕神君問:“你們在此地有何貴干?那位小姑娘是怎么回事?”
  “咱們至九子寺應九天玉龍之約,你們呢?”
  “三月前,老身接到滄海客權老的手書,邀請老身至九子寺策划對付四明怪客。”
  “哦!咱們有志一同。”
  “九天玉龍也來?”
  “他是主人之一。”
  “那就一同前往好了。這位小姑娘……”
  “她叫龍玉雯。婆婆少在江湖走動,大概不知道近來江湖上小一輩人的動靜。”
  “听說近五六年來,四明怪客老匹夫的兩個門人,在江湖出盡風頭……”
  “老匹夫只有一個門人,另一人是披云小筑崔婆婆的弟子。老匹夫的門人叫龍飛,老虔婆的弟子叫云雷,稱為云龍雙奇,确是出盡了風頭。”
  “不錯,老身听說過這兩個小輩。”
  “這小丫頭是龍飛的妹妹。”
  “哦!”
  “因此咱們在此地整治她。”神偷丁彪接口。
  杜元戎哼了一聲,手一伸,便抓住了神偷的左肩,大拇指直扣肩井穴。
  “哎……”神偷怪叫,雙膝一軟。
  杜元戎冷笑一聲,說:“你們整治一個小姑娘,算那一門子好漢?”
  神偷毗牙咧嘴地叫:“老弟,你……你不知道,這丫頭武藝不差,把咱們江湖同道迫得好慘,她兄妹兩人,把江湖鬧了個雞飛狗跳,你問她看看,看她到底殺了多少江湖人,便知咱們為何要整治她了。”
  “殺人不過頭點地,即使她不好,殺了她也就夠了,在下反對你們一群前輩,在光天化日之下如此凌辱她,在下要管。”
  不戒和尚叫道:“不能殺她,咱們要利用她將云龍雙奇引出來。”
  鬼竊胡林也說:“云龍雙奇被引出,四明怪客自然也會出來送死。去年九天玉龍偕同天下群雄大鬧高橋村,反而被四明怪客殺得落花流水,這次如不將他們除去,今后江湖道上,誰也休想混了。”
  三絕神君也沉靜地說:“令師當年行道江湖,与那時號稱天下第一高于山海夜叉齊名,同樣不容于那些自命俠義英雄的匹夫。四明怪客是宇內三劍之首,雖不曾与令師交過手,但老匹夫圖謀令師的陰謀,卻是盡人皆知的事實。自從山海夜叉与令師隱世之后,二十年來,江湖已是宇內三劍的天下。而且三劍的門人已經興起,七年,云龍雙奇的聲譽已如日之升,江湖上誰敢与他們分庭抗禮,必定下場夠慘。因此咱們這些人,皆是應朋友之請,至九子寺應約,共除此獠。閻婆婆与滄海客交情不薄,這次也應邀出山,群策群力共謀對付宇內三劍,成敗在此一舉。令師如果出山,相信他也不會袖手旁觀。老弟既然初出江湖歷練,這是揚名立万的好机會。”
  杜元戎放了神偷,說:“閣下所提到的人中,在下已從家師口中听說過好几個人的名號,但這些人在家師口中,算不了甚么人物。只有那山海夜叉其人,家師將其列為唯一的對手。”
  活閻婆淡淡一笑,問道:“令師可曾提過藥師其人?”
  “是不是一個姓何的人?”杜元戎反問。
  “對,姓何,名滌塵。”
  “家師曾經提及過此,但語焉不詳,他這人……”
  “那是個神秘万分,神龍見首不見尾似的怪人,听說山海夜叉的歸隱,是這個人所促成的。”
  “這人的道行很高么?”
  “不知道。”
  “藝業如何?”
  “不知道。”
  “名頭如何?”
  “不知道。”
  “廢話。”杜元戎冷冷地說。
  “不是廢話,而是實有其事。”三絕神君說。
  “這人目下在何處?”杜元戎問。
  “世間知道這人行蹤的人,恐怕屈指可數。令師也許知道,老弟何不問問令師?”
  “家師不再出山了。”杜元戎泰然地說。
  “哦!可惜,不然咱們可請九天玉龍專程去請令師出山,豈不……”
  神偷鬼眼一轉,突然接口道:“即使天机仙長重出江湖,也不易對付字內三劍。”
  杜元戎虎目怒張,厲聲問:“甚么?你小看家師么?”
  神偷打一冷顫,陪笑道:“老朽并無此意,豈敢小看……”
  “諒你也不敢。”
  “是的,老朽天膽,也不敢小看了賢師徒。老朽之意,是指他們人多勢眾,令師一個人委實照顧不來……”
  鬼竊已看出神偷的心意,立即接口道:“老偷兄,你簡直該打。想當年,天机仙長橫行天下威鎮江湖時,宇內三劍只可算是二流人物,根本就不敢与天机仙長照面。雖則宇內三劍目下仍在江湖現世,經驗日增藝業修為日漸精純,但想与天机仙長比高下,那是妄想。如果我所料不差,杜老弟一個人,便足以對付宇內三劍。依我看來,三劍已是古稀以上年歲的人,眼看已到了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的境界,唯一可虞的是云龍雙奇兩個年青力壯的小輩而已。”
  兩個老奸鬼一彈一唱,頓時便激起了杜元戎的好胜之念,虎目一翻,沉聲道:“在下負責對付云龍雙奇,你們的人中,有誰可對付宇內三劍?”
  三絕神君也以工于心計見稱,陰陰一笑道:“据在下所知,還沒有人可以對付得了那三個狗東西,因此以偷襲為主,群毆次之。”
  “啐!你們真沒出息。”杜元戎不屑地接口。
  “老弟可不知那四明怪客是如何高明難纏……”
  “也交給在下負責好了。”杜元戎傲然地說。
  活閻婆嘿嘿笑,向三絕神君打眼色,說:“老身在途中遇上杜公子,說過請他來九子寺見見世面,以便結交一些同道,日后彼此有個照應。他是客人,怎么你們把所有的重擔子往客人身上推?真不像話。”
  三絕神君聳聳肩,苦笑道:“閻婆婆,不是咱們推卸責任,而是那四明老賊太過利害。据在下所知,滄海客是走投無路,才致書邀請你出山專門對付四明老鹼的。如果你能胜任愉快,那就不用勞動杜老弟的大駕出面下。”
  “老天,老身怎接得下那老賊?算了,老身可不愿睜著眼睛往老賊的劍鋒上闖;你們還是另請高明,讓老身多活几年好不好?”
  杜元戎拍拍胸膛,傲笑道:“婆婆不用擔心,一切有在下擔當。喂!咱們何時動身赴九子寺?”
  “馬上就走。”三絕神君說。
  “好,這就走。”杜元戎迫不及待地說。
  不戒和尚指著委頓在地的龍姑娘道:“這小丫頭要不要帶走?”
  “斃了她算了。”杜元戎不加思索地說。
  “斃了她,便難將云龍雙奇引來啦!”
  “這……”
  “貧僧負責帶她走好了;”
  杜元戎哼了一聲,大聲說:“你這和尚是好色之徒,不能讓你污辱她。咱們男子漢大丈夫,不屑在色字頭上下工夫亂來。”
  “那么,老身帶著好了。”活閻婆出面打圓場。
  “那就辛苦婆婆了。”
  眾人開始上路,活閻婆帶玉雯姑娘動身。
  龍姑娘心中叫苦,五內如焚。方士廷的事,已鬧了個天翻地覆,再加上去看的漏网賊九天玉龍興風作浪趁火打劫,豈不万事休矣?
  八部天龍的弟子杜元戊,又插上一腳,真是糟得不可再糟。
  她已落在賊人手中,已無能為力了。
  在万念俱灰中,她在心中暗叫:“士廷哥,你不能對我這般絕情啊!”
  晴天霹靂居住在翠云峰下的九子山房,竟不知山上的九子寺,成了群魔畢集的魔窟。前來擒人的方士廷与七星盟一群高手,自然毫不知情。
  方士遷一口气赶回九子山房附近,會合了七星盟的大爺第一星駝神季翰,与第二星二爺神鷹鄧成,說出中了金蟬脫殼計,火速派人向池洲傳信,同時大搜九華山區,認為晴天霹靂一群人可能仍然藏在九華附近。
  二爺神鷹鄧成真是流年不利,上次在廬山,几乎喪命在龍飛的劍下,養傷三月方拾回老命,這次他帶了八名弟兄走西路搜山,又碰上了不幸。
  搜至化城寺東南的登山小徑附近,剛繞過一座山壁,前面矮林中枝葉搖搖,躍出一名滿臉橫肉的中年佩刀大漢,一聲怪笑,攔住去路:“鄧成兄,還記得在下么?久違了,一向可好?”
  神鷹一怔,欣然叫:“咦!是五路財神兄,好久不見,你老兄紅光滿臉,在何處得意?”
  兩人行把臂禮,寒喧華,五路財神親熱地說:“兄弟在江淮一帶混得不錯,很想南來拜會你老兄,听說你組成了甚么七星盟,春風得意財源滾滾,正想請鄧兄提攜些儿呢。怎樣,還過得去吧?”
  “托福托福,總算不錯。路兄南下,躲到九華山來,出了事么?”
  “唉!江湖飯不好混,還不是為朋友的事奔忙?”
  “兄弟的秘壇建在池洲,距此不遠,何不至敝處盤桓一些時日?一別多年,咱們正好把酒話舊。”
  “兄弟听說鄧兄在池洲的事。”
  “哦!那就是你的不對了,既然知道兄弟在池洲,為何過門而不入,卻跑到九華山來……”
  “鄧兄,真人面前不說假話,兄弟是昨晚才到的,正有事請鄧兄商量。”
  “商量?你客气了,好朋友一句話,你說啦!”
  “鄧兄听說過天聾地啞其人?”
  神鷹冷冷一笑,哼了一聲道:“豈止听說而已?可說是久聞其名,如雷貫耳。這兩個妖孽,可說是江湖敗類,為江湖同道所不齒,奸淫燒殺無惡不作,從不講江湖規矩,替咱們黑道朋友丟臉,他們是一鍋粥里面的兩顆老鼠屎。殘廢的人心理不正常并非不可原諒,但他們太過火,未免令人齒冷。怎么,路兄受到他們迫害了?”
  五路財神臉色不正常,久久方汕汕地說:“兄弟目下在他們兩位前輩手下辦事。”
  神鷹大惊,駭然道:“甚么?你老兄居然如此下流……對不起,路兄,兄弟言重了。想當年,路兄你也是個響當當的黑道好漢,劫富濟貧去暴鋤奸……”
  “過去的事,別提了。”
  “你……”
  “鄧兄,你知道,劫富濟貧去暴鋤奸說得好听,其實還不是黑道匪徒玩法亡命?咱們這种人,早晚會不得好死,何不趁有一口气在,任性而為痛痛快快享些福?”
  “路兄,你這种想法太可怕……”
  “算了吧!咱們這种人過一天是一天,想得太多便會委屈自己……”
  “路兄,兄弟抱歉;目下有要事待辦,未克久留,告辭了。”
  “慢走。”五路財神沉下臉叫。
  “路兄,你……”
  “兄弟有件事必須勞駕鄧兄。”
  “對不起,兄弟忙得很……”
  “老朋友這點忙都不幫?”
  “從前咱們的老朋友,閣下跟天聾地啞之后。便不要咱們這些血性朋友了,听你說話的口气,便知……”
  “鄧兄,不要挖苦人了,你是七星盟的盟友之一,大江南北眼線密布,消息靈通,有大量人手可用,務請助兄弟一臂之力。”
  “這……但不知有何用得著鄧某的地方?”
  “請借一步說話。”
  “這些都是鄧某的心腹弟兄,但說無妨。”
  “天聾地啞兩位前輩在樹林中相候,請入內相商。”
  神鷹臉色大變,冷笑問:“姓路的,你要鄧某投靠那個妖孽?”
  “鄧兄,你的成見太深……”
  “就算鄧某成見太深好了,抱歉,這件事辦不到,免談,告辭。”
  “鄧兄,你恐怕別無抉擇了。”
  “什么?你……”
  “擺在你面前有兩條路、一是答應,是活路。二是拒絕,是死路。”五路財神獰笑著說。
  神鷹冷冷一笑,大聲說:“你這位五路財神,真是夠朋友。鄧某做人有做人的主見,決不鮮廉寡恥出賣自己的人格,頭可斷,血可流,決不向卑鄙無恥的妖孽低頭。閣下,讓路。”
  “鄧兄,你這种對老朋友的態度……”
  “鄧某沒有你這种朋友,你不配与在下稱兄道弟。”
  “閣下欺人太甚,該死。”五路財神怒叫。
  “讓路,閣下。”神鷹冷冷地說。
  五路財神舉手一揮,向側一閃。
  神鷹正待舉步,前面一聲怪笑,躍出四個灰衣老人,一字排開攔住去路。
  神鷹久走江湖,四個人他皆不陌生,不由倒抽了一口涼气,暗叫完了!
  梳道髻尖嘴縮腮的老人,是雷神曹彬。
  發如飛蓬鷹目炯炯的人,是天聾陶強。
  斗雞眼塌鼻梁的老人,是地啞姜武。
  像個大肉球又矮又胖的,是矮仙戚威。
  四個人年約花甲左右,全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黑道巨霸,不但白道朋友恨之刺骨,黑道巨寇也不齒他們的為人,都是些凶殘惡毒妖孽。
  神鷹心膽懼寒,發出一聲撤走的信號,扭頭狂奔。
  四妖孽几乎同時扑出,四把劍幻起滿天寒芒冷電。
  五路財神也拔出單刀,跟上叫:“鄧兄,你還有机會保全性命,逃不掉的。”
  神鷹九個人,對付二流人物或許能派上用場,對付這种江湖一流妖孽,以九比五,依然毫無机會,只逃出三五十步,便被迫上了。
  劍影漫天,方開始拼命。
  只片刻間,局勢便像是風掃殘云。
  天聾陶強追得最快,從人群中沖越,劍起處血肉橫飛,宛若虎入羊群,刺倒了兩名大漢,便到了神鷹的身后,劍尖疾沉,點回神鷹的有腿彎。
  神鷹發現身后有警,左移、拔劍、旋身、封招,一气呵成,反應奇快,“錚”一聲架偏來劍,搶入招發“飛星逐月”回敬,立還顏色回敬了五劍。
  天聾冷然揮劍封架,雙腳屹立原地,從容化招,用甚難分辨的沙啞語音說:“老夫要你活著投降,不要死尸。”
  神鷹根本听不懂對方的話,全力運劍進攻,但攻了五六招,便知大事已去,不走不行了,猛地攻出一招“划地為牢”,急攻對方的下盤,要迫對方移動馬步,以便乘机后撤。
  豈知天聾已看出他的心意,劍尖疾沉,“錚”一聲便將他的劍封出偏門,飛起一腳,“噗”一聲踢在他的小腹上,如中敗革。
  “哎……”他狂叫一聲,身軀前屈。
  “啪!”天聾一劍靶敲在他的右肩頭上,力道如山。
  “蓬!”他仆倒在地,完全失去了抵抗力。
  天聾一腳將他踏住,重得像一座山。
  他只感到干肢百骸正要散,眼前發黑,“哇”一聲噴出一口鮮血,神游太虛。在昏厥前的一剎那,他听到五路財神焦急地叫:“快找,少了一個,不能讓他逃掉通風報信。”
  他突然一惊而醒,只感到頭臉水淋淋,原來是被水潑醒的,睜開疲乏的雙目,發覺正處身在一間茅舍中。
  天聾地啞等五個人全在,還多了一個渾身火紅、穿了火紅衣袍的高大老人。這人的象貌极為猙獰可怖,像個魔鬼,赤紅的橫肉,把臉膛襯得扭曲變形,可怖已极。
  五路財神站在他身旁,冷笑道:“鄧兄,認得這位紅衣前輩嗎?”
  他感到胸口奇痛,腹部苦裂,痛得冷汗直冒,渾身發僵動彈不得,但仍然強打精神忍痛說:“他是宇內三邪之一的血魔郝伯龍。”
  “鄧兄不愧稱老江湖。”
  “你把血魔找來,鄧某也不會屈服。”
  “你會与咱們合作的。”
  “哼!”
  “其實,你老兄未免太不識時務。咱們的要求并不過分,而且于貴盟有互利無一害,你何必死心眼苦了自己?希望你放明白些。”
  “哼!”
  “咱們有不少朋友聚會九華山,想起貴盟人手眾多,地頭熟,因此希望貴盟能助一臂之力,別無他求。”
  “你的狗東西……”
  “別罵,罵對你毫無好處。從現在起,貴盟必須接受咱們的調遣。咱們的主事前輩,是九天玉龍……”
  “閉上你的臭嘴!”
  五路財神臉色一沉,厲聲道;“你的八名弟兄,已經全部死光,你再說一個不字、地啞前輩便要將你活剝了。”
  “鄧某豈是貪生怕死的人?千刀万剮鄧某認了。”
  “真的?”
  “鄧某保證不會令閣下失望。”
  血魔突然制止五路財神發話,上前道:“小輩,老夫有話問你。”
  神鷹一咬牙,大聲道:“要殺要剮,鄧萊決不皺眉,你最好少廢話,免得鄧某罵你。”
  血魔冷冷一笑,猙惡地說:“你想死,老夫不答應你就死不了。首先,老夫要告訴你的是,咱們是四明怪客的死對頭,正在設計引云龍雙奇一群白道狗東西前來送死。云龍雙奇是貴盟主的死對頭,你沒有拒絕与咱們合作的理由,而且你應該求之不得感謝咱們替你出頭的恩典。目下你要做的事,是衷誠与咱們合作,首先要將你們七位盟友招來听候差遣,其次是將貴盟的朋友方土廷找來。”
  神鷹心中一動,問道:“你要將方士廷找來有何用意?”
  “咱們宇內三邪中的色魔侯天樣兄,被方小輩廢了,侯兄志切報仇,懇請老夫……”
  “你以為鄧某會出賣朋友,將方老弟請來么?”
  “胡說!方小輩已獲得侯兄的迷魂魔眼真傳,而且藝業惊人,咱們不念舊怨,要与他聯手合作對付四明怪客師徒。他的行蹤飄忽,貴盟人手眾多,找他比較容易,因此需要貴盟合作,沒有人迫你出賣朋友。”
  “七星盟雖是黑道不法盟會,但仍不會与你們這些邪魔妖孽合作,你快死了這條心。”神鷹大聲說,大有視死如歸的气概。
  地啞上前比手划腳了片刻,一把抓住了神鷹。
  五路財神解釋道:“姜前輩的意思,是立即動刑,看他強硬得多久。”
  血魔向外走,說:“好,你們動刑,但不可迫死他了,咱們正在用人之際,要活的。”
  地啞毗牙咧嘴一笑,用上了分筋錯骨酷刑,首先是兩條大腿筋被分開拉緊,接著是背肋骨被錯動。
  神鷹痛得渾身冒冷汗,渾身的肌肉崩得死緊,不住抽搐跳動,最后大叫一聲,昏厥了。
  一盆冷水將他潑醒,旁立的五路財神怪笑道:“鄧兄,識時務者為俊杰,你老兄何苦給自己過不去?七星盟不過是大江兩岸的小小黑道幫會,一撮三流朋友成不了气候,能獲得江湖上的頂尖儿高手名宿支持,老實說,你們該說是時來運轉,不世奇緣哩!放棄這大好机會而丟掉老命,不是太愚蠢太荒謬,太無知了么?”
  神鷹已是半條命,吃力地喘息,久久方聲嘶力脫地大罵道:“你這……這賤狗!你……你以為鄧某不……不知你們的陰謀……陰謀么?今天,你們迫我就范,明天,七星盟便……便成為你……你們的奴才走狗。這……這种并吞的……的毒計,平常得很。要鄧某屈服,你……你打錯主意了。鄧某死……死不足惜,你們這……這些妖……妖孽,早……早晚會……”
  矮仙戚威忍無可忍,接口厲聲道:“你這該死的賤种,不給你嘗嘗九陰搜脈酷刑,你是不會服貼的,老夫就給你嘗嘗九陰搜脈的滋味。”
  雷神曹彬桀桀笑,說:“戚矮子,九陰搜脈這小子怎受得了?一下子把他弄死,血魔郝老哥豈不要怪罪咱們?”
  “你又有何高見?”
  “你看到屋右崖下那十余只大蟻窩么?”
  “不錯;是那些用牛糞建成的黑樹蟻么?”
  “對,這种蟻尾端有毒液,被一個黑蟻刺螫不要緊,被千千万万黑蟻圍攻,那滋味保證不比你的九陰搜脈好受多少。”
  “哦!妙,抬出去。”
  崖下的小樹上,五六株樹共有十余只蟻窩,最大的約有尺余圓徑,最小的有海碗大。這种黑蟻体型小,行動并不快捷,有一只三角型的尾部,生了一枚几乎肉眼難辨的小針,受到干扰,皆將尾刺高舉如蝎,分泌出一种白色的毒液,口咬尾螫,令人感到又痛又辣。嚴格說來,它該屬于蜂類,而不是真正的蟻。平時喜在茶樹上以牛糞及嚼碎的腐葉建窩,一窩蟻可能有三五個巢,只消刺破一個洞,蟻群便傾巢而出,聲勢惊人,千千万万散布一地,任何禽獸也不敢接近,連以吃蟻見長的穿山甲,也不敢向這种蟻打主意。
  他們五個人七手八腳將神鷹抬出茅屋,擱在建了五只蟻窩的樹下。雷神拔出劍,獰笑道:“首先,得在你身上放些血,造成几個傷口。”
  矮仙則找來一根樹枝,怪笑道:“其次老夫將這附近十余只蟻巢搗破。”
  五路財神勸道:“鄧兄,你還有机會。七星盟又不是你一個人的,你何苦為此來送命?貴盟七位盟友,說句不中听的話,可說沒有一個配稱一流高手,因此被云龍雙奇殺了個落花流水而無可奈何。目下有九天玉龍替貴盟撐腰,更有數十位江湖大名鼎鼎的前輩出山,今后……”
  “啐!狗東西你還有臉与鄧某說話?”神鷹厲叫。
  “哼!你這廝不識好歹,真是活膩了。”
  “鄧某死了,七星盟的弟兄,早晚要捉住你化骨揚灰,你等著好了。”
  五路財神哈哈狂笑,笑完說:“你放心,在下恐怕你要失望了。血魔郝前輩的手下弟兄,已經發現貴盟的老大第一星駝手季翰的行蹤,正前往接他,你不依,駝神卻沒有你頑強,貴盟早晚要屈服,你何苦自討苦吃自尋死路?”
  雷神曹彬舉劍沉喝道:“不要再給他說了,退!這廝是不見棺材不掉淚!讓他嘗嘗万蟻攢心的滋味,他就服貼了。”
  矮仙一聲長笑,搗破了一個斗大的蟻窩,立即有千千万万小黑蟻一團團往下掉,跌散在神鷹的身上。
  雷神已划破了神鷹衣褲,并刺了十余處創口,鮮血沁出,成了個血人。
  起初,神鷹強忍痛楚咬牙強忍,最后,他慘叫一聲,可怕地掙扎愈糟,蟻已爬滿了全身。
  “哈哈哈哈……”眾人站得遠遠地狂笑。
  地啞大樂,笑不出聲,拍腿鼓掌又跳又蹦。
  五路財神桀桀狂笑,驀地,笑聲僵住了,叫道:“瞧!那不是剛才逃走的漏网之魚么?”
  “是兩個人。”雷神也止笑叫。
  神鷹帶了八名弟兄,當賊人們大舉追襲時,有一位弟兄見机滾入草叢中,從側方逃走,溜之大吉,因此只死了七個人,等賊人發覺走了一個,已追之不及了。
  這位弟兄不但又回來了,而且帶來了方士廷。
  這几位仁兄不認識方士廷,看兩人飛步赶來,看清方士廷只是個年青小伙子,那將他放在眼下?矮仙輕拂著樹枝,狂笑道:“把他們都丟進蟻陣內,砍掉手腳看他們如何掙扎,豈不妙哉?”
  方士廷在百步外便听到了神鷹可怖的慘叫,還不知是怎么回事,挽著同伴的手,飛掠而來。
  “就是他們,五個人全在。”同伴咬牙切齒地叫。
  雷神桀桀笑,首先向前迎來,興趣地叫道:“來得好,老夫請你們兩人入蟻陣。”
  方士廷這才看到了樹下滿身是蟻的神鷹,只气得怒火沖天,但他表面上仍然從容,在丈外止步,掃了眾人一眼,盡量將聲音放平靜,問道:“是誰出的這种歹毒主意?”
  “哈哈!是我。”雷神指著自己的鼻尖笑答。
  “你貴姓大名?”
  “老夫雷神曹彬。”
  “誰是五路財神?”
  “正是區區。”五路財神傲然地答。
  “原來你就是賣友求榮的五路財神。”
  雷神哼了一聲,沉下臉問:“小輩,你是七星盟的人?”
  “就算是吧。”
  “你姓什么?叫什么?可有名號?”
  “名號不問也罷。在下給你們一次机會,快將鄧二爺搐出來。”
  “哈哈!你也要進去呢,你就自己去施好了,免得老夫費手腳赶你進去。”
  方士廷深深吸入一口气,舉手走動說:“好!在下先將他救出來。”
  雷神伸手虛攔,獰笑道:“這樣進去,不行。”
  “要怎么進去?”
  “脫光衣褲進去,當然首先你得將劍解下來。”
  “如果在下不解呢?”
  “你試試看?”
  方士廷不再答話,舉步便走。
  雷神突然一聲長笑,伸手便抓。”
  方士廷冷哼一聲,手一翻,像是電光一閃,便反扣住了雷神的脈門,一帶之下,雷神狂叫一聲,爬下了。
  說快真快,誰也沒看清雷神是如何被制的,剛定神細看。雷神的手臂關節与朋膝的大筋,已被方士廷所拉斷,但見身軀凌空而起。“蓬”一聲跌入了蟻陣中心,滾倒在神鷹身旁。
  “啊……救……救命……哪……”雷神狂叫,可怕地抖動,雙手已廢,僅一雙大腿抽動,以雙膝亂撥,一雙小臂也失去活動能力,比神鷹更慘。
  “下一個是你!”方士廷指著五路財神說。
  快速絕倫的變化,今其他的人大吃一惊,這剎那間象是麻木了,似乎是難相信眼前的事實,大名鼎鼎的雷神,竟然一照面便被制住,太不可思議了。
  本來在笑的矮仙,笑不出來了,張口結舌如同中魔,似乎惊傻了。
  五路財神打一冷戰,猛地扭頭便跑,好快。
  方士廷更快,一閃即至,掌拍在對方的腰脊上,脊骨立折。
  五路財神仍向前飛,前面就是蟻陣,脊骨斷全身立即僵死,除了眼睛可以眨動之外,已是個活死人。中樞神經已毀,成了活死人理所當然。
  這瞬間,矮仙手急眼快,拔劍急點方士廷的右脅,机會太好了,方士廷的掌尚未收回呢,劍化虹而至,捷逾電閃,沒有理由失手。
  但确是失手了,方士廷突然止步,劍點腹滑過,二劍走空。
  “噗!”方士廷的掌順勢斜劈,劈在矮仙的鼻梁正中,不但鼻梁下陷,雙目也跟著被擠出眶外。
  “啊……”矮仙叫,仰面摔倒。
  天聾地啞左右一分,雙劍齊上,同時攻到。
  方士廷疾退兩步,向同伴叫:“快去救二爺。”
  天聾地啞立即追擊,劍上風雷俱發,利劍凶猛地刺來,急逾星火。
  方士廷更快,向左一閃,一掌拍偏了地啞的劍,乘勢切入,一掌劈在地啞的頸根上。
  地啞向下一拉,雙目向上翻,象是骨頭已經潰散,軟倒在地。
  天聾的劍迅疾的折回,招出“回風拂柳”。
  方士廷突然飛躍而起,大喝一聲,雙腳閃電似的踹在天聾的腦袋上,劍僅差半分從靴底掠過,計算之精确,令人大歎觀止。
  救出神鷹,方士廷仍剩有龍虎金丹,事急他不惜靈丹,臨行,他帶走了雙目已盲梁已斷,只剩下半條命的矮仙,与腦袋被踹暈倒的天聾。將其他三人丟入蟻陣。搜過茅屋,方急急走了。
  這兩個半死俘虜,卻沒有神鷹那么有骨气,招出了九子群魔大會的事。
  方士廷到了池州,立即阻止大爺駝神季翰派人追赶晴天霹靂,就在池州等候變化。
  七星盟已查出晴天霹靂一群人的去向,方士廷雖感困惑,但認為這些人早晚會回來的,惊天動地的變故正在醞釀中,四明怪客一群正主儿,极可能在九天五龍的計算下,被九天玉龍牽著鼻子走。
  他要求七星盟的人即行潛伏,僅派几個不起眼的人監視九子寺的動靜。
  天聾与矮仙并不知龍姑娘已被擄至九子寺,因此方士廷并不知九天玉龍請來了活閻婆,更不知活閻婆騙來了八部天龍天机真人的弟子杜元戎,更不知神偷鬼竊已到了九子寺。
  安排好七星盟的事,他獨自重入九華山。已經是末牌時分,以他的腳程來說,用上陸地飛騰術,一個時辰赶到翠云峰附近,并不吃力,正好赶上夜探九子寺的時光。
  接近九華山區,山徑一線,鳥道羊腸,時光不早,路上已是行人絕跡,倦鳥歸林,獸吼四起了。
  他正爬升一座小山,前面突傳來—聲長笑,其聲刺耳,聲源似在山的那一邊,他心中一動;腳下一緊。
  登上山脊面的山坡下古林參天,林隙中,升起一縷炊煙,但看不見房屋,樹林太過茂密,看不見林下的景物。毫無疑問地,剛才的笑聲就是從那儿傳出的。他腳下一緩,大踏步向下走。
  到了山下,距炊煙起處已不足一里,前面又傳出一聲怪笑,并有語聲傳出。
  沒有房屋,炊煙是從路口右側的樹林中升起的,那儿共有四個人,兩人坐在火堆旁,三根樹枝搭了個三腳架,吊著兩只油火閃亮的肥大難雞,即將烤熟了,香味入鼻。
  另一個人是老尼姑慧淨,盤坐在空曠處,合掌當胸不住念佛號,衣袍凌亂,臉上大汗如雨,狼狽已极。
  繞著老尼轉的人,是渾身火紅的血魔郝伯龍,一手抓了一只死野兔,繞著老尼姑轉動,怪笑道:“你如果不將七星盟那位駝背小輩的下落說出,老夫必定替你開葷,你得將這頭野兔吃掉,說不說?”
  老尼姑不加理睬,不住念佛。
  一聲怪笑,血魔突然從后迫上,死野兔迎頭便砸。
  老尼姑身形旋轉,一掌拍出。
  血魔手中的野兔,被渾雄的掌風所震升。血魔左腳一跳,一叢碎土与腐葉飛出,“噗”一聲洒落在老尼姑的胸前,老尼姑成了灰頭土臉。
  “哈哈哈哈!”血魔換了方位狂笑。
  一名在火堆旁的鷹目老人笑道:“郝兄,這樣太沒意思,咱們把她剝光見她的色相,豈不是一大樂事?”
  另一名大馬臉老人撇嘴冷笑道;“卓老哥,你居然無聊得想看一個老尼姑的色相,就不怕嘔心么?缺德。”
  “哈哈!勞兄,你別小看了這位老尼姑,四十年前,誰不知江南一技迎春花的艷名?她那傾國傾城的絕代花容,不知有多少佳子弟先生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哩!在黃山出家帶發修行的十年中,仍然有不少人為她拼命呢!目下誰說已是人老珠黃不值錢,咱們看看也是好的。”卓老哥口沫橫飛地說。
  血魔丟掉死免,怪笑道:“我贊成剝光了她,讓她活現世也是一大樂事。”
  “那為何不動手?光說不練,乏味之至。”
  “好,動手。”血鷹得意洋洋地說,一步步迫進。
  老尼姑顯然早已受傷不輕,無法站起應戰。
  方士廷突然從不遠處的草叢中升起,大笑道:“要找七星盟的老大駝神季大爺,何不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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