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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筵無好筵,會無好會,佩劍而來,就是強而有力的防范意外措施。
  武器,可以增加信心和勇气,沒有銳爪利牙,絕不可能成為猛獸。
  “狄老兄知道客店中有多少人,能殺得出去嗎?”九天神雷竊笑著問。
  “你們知道外面有多少狄府子弟嗎?”
  絕世狂獅么冷笑:
  “狄府于弟對妖術多少怀了一些戒心,所以每個人都帶了獵弓和箭矢,黑狗血的噴簡內裝以石灰,大地天仙也休想飛天遁地,閣下,你們所要擔心的,并不是能否對付得了我絕世狂獅,因為我是一個光明正大講道理的人。
  你們需要极度關切的事,是狄家子弟和朋友,他們對你們感到害怕和憤怒,所以會不顧一切手段是否合乎情理,為了保命,他們的暴烈反應,你們黑道邪魔應該可以想象得到的,好好想吧!不要想威脅我。”
  “也許你絕世狂獅真的很了不起。”
  九天神雷悚然而惊,弓箭与混合石灰的噴筒,誰受得了?但口气仍硬:
  翟某卻是不信,要領教閣下的真才實學,才知道閣下是否真是一代之豪。”
  “也好,你說該如何賜教?”
  絕世狂獅逐漸按奈不住,虎目中神光暴射:
  “十四五年前,狄某曾經領教過天老星官夫人的流星外球,那玩意的性質和威力,必定比你老兄九天神雷膽差了十万八千里,狄某能克制得了天外流星球,也許逃不過閣下的九天神雷膽,既然生死有命,狄某就陪閣下玩玩,你准備就在這間廳堂里,使用九天神雷膽嗎?”
  既名之為雷,可知必定是爆炸物。
  天外流星的流星球,就是爆炸物的一种,威力固然石破天惊,但使用的人同樣要冒甚大的風險,稍一大意便會同歸于盡。
  其實,這玩意危險性大,但絕沒有想象中那么可怕。
  即使一些手腳快的三流人物,只要知道這玩意的优劣點,隨時可以避免傷害。
  黑豹把宮夫人整治得灰頭上臉,就是已經看透了這种爆炸物只能嚇人。
  絕世狂獅已明白表示,能克制宮夫人的天外流星球,等于告訴九天神雷,這玩意算不了什么。
  熟悉暗器技巧与威力的人,都知道宮夫人的天外流星球,事實上比九天神雷膽的技巧高得多,威力也不比神雷膽差,殺傷的威力一從向下籠罩,一從下方向上爆炸,向下的殺傷范圍威力圖,比向上爆的范圍高出三倍以上。
  兩相比較,宮夫人事實上才算是超等的火器名家。
  九天神雷臉色一變,信心直線沉落。
  “廳堂廣闊。”
  寒劍孤刀及時替九天神雷解窘:“狄老兄既然來了,在下如不愿教閣下武功的不傳之秘,豈不白來了?狄老兄可否讓在下開開眼界?”
  絕世狂獅的惊電狂劍,的确是劍術中最神奧的不傳之秘,完全以惊電奔雷的聲勢取胜內功不純攻擊意志不旺的人,不會獲得此中神髓。
  劍術一發,攻勢有如雷霆万鈞,因此,當初狄姑娘姐妹一出手,便被行家毒手冰心看出底細。
  魔女的侍女,修行可已躍身一流高手之林,兩人几乎都是一劍出彩。
  “你配与家父叫陣?”狄纖纖一跳便到了堂下,黛目一挑:
  “你只配和我這种只練了几年劍的后生晚輩,用寒劍孤刀練練膽气筋骨。”
  寒劍孤刀是江湖道上,几個以陰毒出名的名劍之一,一般高手還常亮出門戶擺出架勢,正經八百封招破招比高下,他用神奧身法八方探索,抽冷子給一記殺著,所以稱寒劍。
  孤刀,是藏在抽底的一把尺二尖刀,他的劍固然很毒,刀更是出沒神乎其神,刀一出,通常只需一擊便可致命。對方根本不可能知道他的刀何時出現,反正出現必在生死一發的緊要關頭。
  小姑娘這几句話,有如迫命符,任何一個稍有聲望的人,也忍受不了這几句輕蔑的話刺激侮辱,勢將為自尊而生死相拼,而且不死不休。
  寒劍孤刀果然激怒得怒火沖天,拔劍下堂。
  “好,我就陪你這后生晚輩玩玩。”
  寒劍孤刀陰森森地說,劍垂身体徐徐輕拂,緩緩移位爭取進手的空門,毫無憤怒的人揮劍拼命的气概。
  狄纖纖早知對方的底細,出奇地冷靜,徐徐撤劍立下門戶,鳳目凝注劍尖,緩緩地轉移馬步,保持面向對手的身法,也一反往昔,沒流露出狂猛的气概,与惊電狂奼的本來面目完全不同。
  游走三匝,寒劍孤刀依然找不到進手的好机會。
  一個高手前輩,怎能一直游走于耗?
  他必須無畏地攻擊,以攻擊制造致命的机會,胜利永遠屬主動進攻的一方。
  一聲冷叱,他斜身切入,信手點出試探性的一劍。
  攻克精神不夠旺盛,僅志在試探。
  糟了!狄纖纖卻發起迅雷疾風似的攻擊,迎著來刻疾進劍化迅雷扑上了,錚一聲輕震,劍虹乘隙長驅直入,狂野地吐出一道道劍電。
  一陣劍鳴,封住了七劍,第八劍點破了寒劍孤刀的右脅衣,有血沁出。
  寒劍孤刀被動繞走了一匝,狂亂地閃避,不但沒抓住用刀的机會,而且封架得十分吃力,險象環生,這才知道惊電狄劍果然名不虛傳。
  第八劍勁道不足,僅傷了些小皮肉。
  寒劍孤刀在千鈞一發中,總算僥幸地用袖底刀虛晃一刀,及時將狄纖纖逼退收招,拉開安全距离。
  “承教承教。”狄纖纖冷笑著說,收招退走。
  寒劍孤刀差憤交加,左手微動,要發射孤刀了,他的孤刀以近身出其不意發刀為主,但也常常在危險關頭遠攻,飛刀乘隙行致命一擊,發則必中,所以叫孤刀。
  “你可以發刀了。”狄纖纖卻在丈外沉聲叫,劍已護住中宮候敵。
  這位不可一世的黑道大豪心虛了,其他的人也大感震惊。
  很難相信不足二十歲的美麗少女,揮劍攻擊的聲勢如此猛烈。
  兩個侍女領教過狄姑娘的劍術,因此,震惊度反而小得多,似乎早已預科到寒劍孤刀難以招架,卻沒想到大名鼎鼎的寒劍孤刀,竟然連反擊一劍的机會都沒抓住,僅感到意外而已。
  “強龍不壓主。”九天神雷農時替寒劍孤刀解圍:“柯兄,等正式拼搏時,再用殺著尚未為晚,算了。”
  絕世狂獅淡淡一笑,領了兩女兩子侄出廳走了。
  “先讓他小看我們。”奪魄魔女甚感滿意地說:“咱們已成功了一半。”
  眾人點頭會意,并不以絕世狂獅受辱而憤怒。
  隱藏實力,絕世狂獅卻先暴露了弱點,以上駟封下駟,并沒摸清魔女到底請來了些什么人物。
  后堂出來了三個相貌猙獰的人,一個比一個驃悍。
  “這家伙暴躁的性格,已經不复當年。”其中一人陰森森地說:“即使進境可能更上一層樓,但也有限得很,諸位放心啦!他不足為害。”
  “那就一切仰仗諸位啦!”魔女寬心地說。
  人分為三批,從龍門鎮撤回香山狄家。
  前兩批是狄家的子弟和朋友,他們曾經在洛陽南老店外,隨時准備策應入店交涉的主人。
  目下撤回,也由他們先走,應變的計划相當周詳。
  絕世狂獅五俱斷后,預計很可能有人不死心,跟來或者先在路旁埋伏,防人之心不可無。
  五個人到達八節灘渡頭,第二批十三名子弟開始登上渡舟。
  “按情勢,不會有人追來或埋伏了。”狄纖纖心情一松,開始埋怨:“這個魔女到底有何用意?”
  簡直豈有此理!我和小妹次日結賬离店,那個叫什么李平平的無聊男人,分明仍在她房里,她為何要用這种拙劣而又令人惡心的理由,前來興風作浪?”
  “這叫做樹大招風,她是為了我們狄家而來的,籍口雖然拙劣,但總比憑空捏造籍日來得恰當些。”
  絕世狂獅苦笑:“女儿,為了打倒成名的高手名宿,以便一鳴惊人出人頭地,有些人根本不想浪費時間制造籍口,干脆打睦光戰豈不直裁了當?
  為父估計,很可能是這妖女,希望打倒我這狂獅,以威嚇壓迫她的神秘黑豹。”
  “南京所發生的事故,我們這里只听到一些位聞,而不知詳情,十分可惜,爹,那次在望都。
  魔女确是搜搏追魂奼女,魔女追到南京,黑豹恰好及時出現。
  假使傳聞是實,追魂奼女真的可能知道黑豹之秘,而又与李平平有關,魔女沒有理由放棄搜追魂奼女的舉動。”
  “她怕黑豹,所以不敢再逞能追搜追魂奼女,改從李平平著手,所以來這里興師問罪,也許,魔女真被李平平丟掉了,跑來這里找你姐妹碰運气。哼!她在冒險,沒計算所付出的代价有多大……”
  渡頭兩邊都是山坡,亂者散布,草木叢生,不是游山季節,乘渡船往來,都是本鄉本上的人,游客不多。
  這時,碼頭的候渡事中,只有他們五個人,沒有其他的候渡客。
  亭右的亂岩草木中,突然傳來一陣陰森懾人的笑聲。
  “真被老大料中了。”絕世狂獅隨即改變嗓喜,聲如沉雷:“老夫知道憑魔女几個不成气候的小輩,怎敢狂妄得向老夫的威望挑釁,必定有更高明的人物撐腰,不然豈敢公然打上門來?
  出來吧!老夫的人雖然過了河,留在這里人數有限。但自信還應付得了諸位的絕學神功。”
  五人立即出事,在寬闊的渡口嚴陣以待。
  又是一陣陰笑,草木叢中陸續踱出七個穿青衫的男女,可知這些人已久候多時,也算定他們必定留在后面最后渡河。
  “哦!三殘四毒!”絕世狂獅臉上的极端自信表情,突然減少了七分。
  “呵呵呵!”最先現身,年約半百出頭,臉色青中泛灰,有一雙冷電四射鷹目的人怪笑:
  “狄老兄記性不差,一眼便認出咱們三殘四毒,很好很好,老朋友見面,難免有些老帳舊事重提,對不對?”
  “咱們三殘四毒,是打旗儿先上的人。”另一個同樣年齡,但發髻已呈灰色的老婦,嗓音尖銳怪怪地:
  “另几位同道,希望你能擺平咱們三殘四責,以便讓他們有斗一斗狂獅的机會,似乎認定咱們必栽,委實令人感到不是滋味。”
  “呵呵!"絕世狂獅勉強擺出笑容:“三殘四毒,已經足以讓超等的高手名宿喪膽了,還有誰敢認定你們必栽?誰有那么大的斗膽敢輕視你們呀?”
  “紅塵三邪和伏牛五霸。”那位右頰疤痕嚇人的青袍客接口,是三殘中的殘臉虎宇文秀成,一個江湖朋友畏如蛇蝎的邪魔。
  “他們要在需要他們出面時,用雷霆万鈞的手段屠你這頭狂獅,与咱們三殘四毒的打濫仗宗旨不同,所以讓咱們先上,喂!七比五,你有何高見?”
  “呵呵!這不是我狂獅的作風。”絕世狂獅獨自上前:“武林朋友講究气概,每個人都認為自己功臻化境高人一些。
  憑一身所學揚名立戶上刀山蹈劍海生死等閒,恩怨情仇一肩挑。
  找絕世狂獅不才,同樣具有這种英雄气概,來吧!咱們名頭地位相當,一比一逐個單挑生死相決,不要情多為胜群歐逞英雄。”
  “很抱歉。”最先發話的四毒之首,五毒陰風客高行健一口回絕:“咱們三殘四毒事先已洽商好了,就是你狄家所有三十名子弟在,咱們也是七個人,你一個人,咱們也七人一起上。
  有兩個女儿兩個子侄在,絕世狂獅怎敢冒險混戰?
  “高行使,你說話毫無半點英雄气概。”絕世狂獅厲聲說:“難怪這些年來,江湖人士對你們輕視和唾罵,原因是你們三殘四毒。
  二三十年來一直三個四個始終走在一起,不敢分開。”
  “走在一起才有力量,才能埋葬那些所謂英雄人物,這也就是三殘四毒,能威懾江湖的原因所在。”五毒陰風客毫不臉紅說,不住陰笑,七人列陣:
  “七個人聯手,可以發揮七十個高手的威力,你們有五個人,只少兩個而已,不要害怕,你絕世狂獅一個可以擋得住咱們四毒,只有三殘對付价你四個子女;你占了天大便宜,哈哈哈哈……千万不公膽怯……哈哈哈……”
  “呵呵呵……”先前三殘四毒隱伏處,傳出更刺耳的怪笑,哈哈呵呵聲相應和,成了狂笑大合奏,天宇下笑聲直撼腦門,令人气血翻騰。
  絕世狂獅的兩名子侄,內功修為与定力都不夠火候,大駭下掩耳急退,臉上有痛苦的表情流露,禁受不起聲浪的震撼。
  三殘的一殘,四毒的一毒,也惊駭地掩耳抗拒。
  絕世狂獅与兩女大惊失色,三殘四毒已令父女們心中生寒,再加上功力更高的人,那還有活路?
  五毒陰風客大惊失色,笑聲猛然中斷。
  “什么人搗蛋?給我滾出來!”五毒陰風客厲聲吃喝:
  “讓我五毒陰風客,看看你是什么東西?”
  “呵呵呵呵……”怪笑聲連綿不絕,但已沒有震撼人的威力。
  絕非真力不繼,而是有意消失震撼的威力,因為笑聲連綿,這人根本不需換气,其力不繼,絕難支持這許久,笑聲壓制五毒陰風客的目的已經達到,不必再用內家真力示威了。
  “滾出來就滾出來,來了!”笑聲止,怪聲揚,一個灰暗色的圓形怪物,沖上樹梢破空翻滾,象一個巨石,破空滾翻而至,飛越三丈空間,直墜碼頭。
  轉動太快,分不出是啥玩意,當然不可能是拋起的巨石,因為語音的确發自這個圓形物。
  “是他!”狄纖纖狂喜,向乃父低聲說:“爹,是嚇跑魔女,打毒手冰心救了女儿的人。”
  圓形物在重重跌落時,突然松散、膨脹、伸張,無聲無息地飄落,點塵不惊。
  不是人,是鬼物。
  灰褐色的寬袍,不見手腳,尖頂頭罩,前后各畫了蒼白的鬼面孔,大圓環黑眼,兩點鼻孔,口角向下挂的血盤哭嘴,狀极恐怖。
  怪物身形一轉,雙袖外張成了大十字,猛地一轉即止,后面同式的面孔對著分立的十三個人。
  所有的人,的确看清怪物在旋轉,但卻又看到同一張鬼面孔,大袍也不分不出前后。
  “什么東西?”有几個人同聲惊問。
  “呵呵呵呵……吱啾……”
  狂笑又起,鬼嘯聲隨之。
  怪物又開始旋轉,疾轉而來。
  五毒陰風客心中一惊,大喝一聲,雙掌連環拍出,可怕的五毒陰風象狂氈,挾腥气和急急風雷,向旋來的鬼物全力搶攻。
  五毒陰風四散而消,一近鬼物便外偏消散,而鬼物逆風而至,來勢更急。
  “唉……”五毒陰風客來不及走避,狂叫著偏飛而起,手舞足蹈飛出兩丈外,砰然大震中再向河灘滾,摔勢之猛烈駭人听聞。
  “啊……”第二個人飛出去了,第三個人也狂叫著摔倒滿地滾。
  “蒼天……”七個人摔飛了三個,另四個人心膽俱寒,怎敢再逞強?狂叫著逃命。
  五毒陰風客被摔得烏天黑地,剛撐起上身,感到全身頭似乎全崩散了,吃力地想爬起逃命,猛抬頭,便看到眼前站著可怕的鬼物。
  他魂飛魄散,快要崩潰了,鬼物的面孔面可怖,相距不足五尺伸手可及。
  “不……要……”他狂叫,向后爬退。
  “可可可……滾!”
  “他怎能不滾?鬼物大袖一揮,罡風似沉雷,可怖的壓力及体,气血一窒,股肉欲裂,在沙石紛飛中,他昏頭轉向急滾。
  冷水一浸,他清醒了。
  足足滾了四匝,這次真的落水了。
  溪水拍急,八節灘是最湍急的一段灘,如果被沖刷下去,死定了。
  鬼物及時揪住了他的發結,拖死狗似的從水邊把他拖回岸上,手一放就踢了他一腳。
  “唉……饒我……”他縮成一團狂叫,暗中偷偷打主意拔劍拼命。
  手剛搭上劍柄,手肘便挨了一腳,有骨折聲傳出,手肘某些骨頭不斷也脫了臼。
  “喲……”
  “你生得賤,欠揍。”鬼怪的刺耳嗓音入耳。
  “我……”
  “你叫饒命,卻又想拔劍行凶。”
  “唉唷……我……”
  “你再敢動濕了水的百寶囊,我一定把你的左手也毀了,你動動看?”
  “你……你是誰?我……”
  “我是鬼。”
  “你……你是那一位前……輩……”
  “我是鬼。”鬼物再次強凋:“奪魄魔女知道我這個鬼,自從去年在望都她沖了本鬼的煞,本鬼就跟上了她,她必須走十年霉運本鬼才饒她。
  不信你可以去問她望都的故事,你告訴她,早晚我會收她的魂做鬼夫人。”
  “前輩……”
  “不許胡叫,叫鬼,除非你想挨揍,哼!”
  “你……你是……”
  “是鬼,你,快滾!”
  “我渾……渾身……”
  “渾身脫力滾不了?好,本鬼就再弄斷你一條腿,或者兩條腿。”
  他魂飛魄散,強忍痛楚,爬起拼余力蹌踉狂奔,以免被弄斷腿。
  他當然知道這鬼是人扮的,存心作弄他而已,他這种人心目中根本沒有鬼神存在,一看便知鬼是人扮的。
  人比鬼可怕,鬼不殺人,人殺人。
  “鬼前輩,再次謝謝你啦。”狄纖纖也是不怕鬼的人,笑吟吟地走近行禮道謝。
  “兄台,請接受我衷誠的謝意。”絕世狂獅也上前行禮致謝:“兄台空中飛行的絕世輕功,兄弟大歎觀止,今天如無兄台援手……”
  “呵呵!只要你能支撐片刻,你的子弟就可以過來了。”鬼物指指正往這一面駛來的渡船:“對付得了紅塵三邪和伏牛五霸嗎?”
  “看來,只好用獵獸的手段,來對付這些邪惡的歹徒了。”絕世狂獅歎口气:“想光明正大和他們了斷,必定自陷死境。”
  “那會付出多少代价?”
  “由不了我,兄台,生死存亡關頭,能付多少代价難以預料,兄台該知道劫難操在他們手中,必須搶制先机作決定性的攻擊,付多少代价在所不惜。”
  “找會設法赶走他們。”
  “這……”
  “你們只要加強戒備,其他的事我會處理。”
  “只是……”
  “何苦弄得兩敗俱傷。”鬼物說:“不瞞你說,我承認我怀有私心。”
  “兄台之意……”
  “我不希望奪魄魔女受傷害。”
  絕世狂獅一怔,頗感意外。
  “如果我要她死,在望都我就收拾她了。”鬼物歎息一聲:“請不要問為什么,總之,我估計錯誤,走錯了一步,所以……總之。”
  “我不希望她受到傷害,必要時,我只好廢了她。”
  “好,兄台,我答應你,在家防守,不主動出擊。”絕世狂獅鄭重地說。
  “謝啦!后會有期。”
  “盼兄台能光臨寒舍,當掃徑以待。”
  “多謝盛情……”鬼物手一抄,住了從身后伸手來,要抓他頭罩的小手:“你又頑皮了,羞不羞?”
  擰了嬌嫩的小臉頰一把,他向龍門鎮如飛而去,大袖飄飄,象是御風飛行。
  “啐!"他身后的狄柔柔小姑娘,臉紅似火大發嬌噴:“他……他他……"
  “他怎么啦?”狄纖纖忍住笑急問。
  “他……他是那……那個李平平。”
  “真的?”
  “姐,沒錯。”小丫頭肯定地說。
  “在店堂里,他說我頑皮,姐,真是他,那天他逼毒手冰心,取解藥時我就對他的跟睛,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天那么黑,你居然能看清他的眼睛?”
  “姐,相信我,是他,所以……所以……”
  “所以什么?”
  “所以他不希望魔女受到傷害,他与……与魔女是……是……”小丫頭已經很懂事了,期期艾艾地說不出口,小臉蛋嫣紅似火。
  “我想,為父猜出一些頭緒了。”
  絕世狂獅搖頭歎息:
  “他說他估計錯誤,走錯一步,就是指他与魔女的一段孽緣,我們走吧,不要管魔女了,他會處理的,魔女不會找我們了,她自顧不暇呢!幫助魔女的牛鬼蛇神,今后的日子一定不好過。”
  洛南老店中,象是出了大災禍。
  五毒陰風客是最后進來的,把丟下他逃命的同伴,罵得狗血噴頭。
  奪魄魔女一听是望都出現的鬼物,跟來這里現身,几大袖就把七個聲威顯赫的高手打得落花流水,逼五毒陰風客傳話,真嚇了一大跳,心底生寒。
  三殘四毒七個人,比一個毒手冰心強七倍或十倍,也三兩下就亡命飛遁,而她,比毒手冰心差了一兩分,所以不能在毒手冰心面前逞強。
  想起戲弄她的鬼物是人,而且追來此地,她只感到心跳加快,脊梁發冷。
  人多沒有用,這些超等的高手名宿,不但保護不了她的安全,反而會吸引鬼怪前來鬧事。
  “准備离店。”
  她在眾人議論紛紛中,下了最后決心,決定了最佳的行動。
  紅塵三邪的大邪,叫有我天尊陳基,是個頗有几分道气的老道,一個与無极真仙是一丘之貉的老道,与無极真仙齊名的惡賊。
  “燕姑娘,你真的怕這個扮鬼的人?”老道不住冷笑,是個主戰派人,所以反對逃避。
  “陳叔,那該死的東西武功駭人听聞,侄女的神術根本奈何不了他。”
  奪魄魔女哭喪著臉,心里仍在發慌:“再不走,他就會找來鬧鬼了。”
  “目下已經申牌時光,走,最多只能到達洛陽,他難道就不會跟去?"
  “這……走一步算一步,府城人多……”
  “人多,鬧事更方便。”
  有我天尊陳基冷冷地說:
  “脫身也方便容易。”
  “依陳叔之意……"
  “貧道在這里等他,我不信他真有鬼怪的能奈,咱們有這許多高手名宿在,一定可以斃了他,除非他不來,來了,哼!”
  立即有人附和,但也有人反對,吵吵鬧鬧,最后主戰派占了上風,決定留下等鬼怪,布下天羅地网,三四十個高手名宿,被一個扮鬼的人嚇走象話嗎?傳出去,大家都別想在江湖稱雄道霸叫字號了。”
  他們把絕世狂獅的事擱在腦后了,集中精神全力對付可能前來騷扰的鬼物。
  三殘四毒是喪了膽的人,連房門也不敢邁出。
  天終于黑了,店中气氛逐漸緊張。
  店伙們叫苦連天,好在這些人特別小心,怕鬼物扮店伙混入,所以天黑就禁止店伙走動,叫苦連天的店伙樂得清閒,干脆早早關店,結伴躲在房中避鬼。
  鬼是避不了的,該來的一定會來。
  扮鬼物的是李平平,他真的不希望奪魄魔女受到傷害,不管怎樣,他無法心安理得不管這段露水姻緣,盡管魔女坏得不能再坏。
  他确是估計錯誤,走錯了一步。
  假使他一開始,就知道魔女在黑豹,他就不會与魔女上床了,為了掩護追魂奼女脫身,他樂得扮浪子,魔女志在追魂奼女,与他沒有利害沖突。
  可是,后來形勢變得明朗化了,魔女志在追魂奼女是真的,但卻是希望從追魂奼女口中,追查黑豹的線索,黑豹才是魔女的目標。
  這就与他有利害沖突了,雙方之間,只許有一方可以活,別無他途。
  他卻不能殺死曾經与他同床共枕的人,這种微妙的心態,讓他頗感苦惱。
  魔女不敢再提抓黑豹的事,重召好友追究李平平,知道魔女重視這段情,更令他煩惱。
  魔女激怒了絕世狂獅,這位前輩下了破釜沉舟的決心要用獵獸的手段拼個兩敗俱傷,強弓毒弩再加上狗血石灰合制的賁箭,天時地利人和齊備,魔女活的机會,不會多于三成。
  魔女在這三四十個高手名宿中,武功排名在中上之間,死的机會,一定比其他人高數倍,因為她是攻擊的主要目標。
  只有一個妙方:
  “釜底抽薪赶魔女滾蛋。”
  所以,他非來不可。
  二更天,鬼物出現在客院屋頂。
  “吱溜溜……瞅瞅……”尖厲刺耳的鬼號鬼嘯,划破寂靜的夜空。
  下面的人潛伏不動,等候鬼物往下跳,布下的綿密暗器网,一定可以把跳下的鬼物送下真的地獄,扮鬼物的人并不可怕。
  但鬼物并不下來,在屋頂跳來跳去,發出各式各樣怪聲,似已知道下面有天羅地网。
  在屋頂吵鬧不休,下面的人又惊又怒,勇气与信心也隨之逐漸減弱,有些人已感到心寒了。
  許久許久,終于有人受不了啦!怒火沖天地發出信號示意,上來兩個人。
  鬼物一跳,越過一間屋頂,再一跳,便登上這兩位仁兄所立的瓦面。
  “吱瞅……”
  小嘯乍起,鬼物在兩丈外站住了。
  “閣下,不要裝神弄鬼。”
  一個道裝人厲聲說:
  “貧道有我天尊陳基,道號有我,閣下亮名號,貧道根本不信人間有鬼神。”
  “該死的!你修的是無師道,”鬼怪說話了,用刺耳的怪嗓音罵人:“本來就是靠裝神弄鬼誆騙愚夫愚婦,從中牟利發財,你心中沒有鬼神存在。
  呸!你這混蛋只是一個神棍騙子,一個無聊的賤貨,有你而沒有別人,又安稱自己是天尊,混蛋!
  你到底是什么東西?嗯?”
  “狗王八該死!”有找天尊激怒得要發瘋,挫馬步一掌吐出。
  火光耀目,轟一聲烈火飛噴,煙硝味刺鼻,白熱的火流激射丈外。
  掌心雷,有我天尊一照面便下毒手。
  可是鬼物不在原地。
  余燼飄落瓦面,紛紛熄滅。
  同一瞬間,有我天尊的同伴,狂叫著手舞足蹈往下飛拋,火光一閃中看得真切。
  這位同伴原來站在身右,原地卻站著可怖的鬼物,如何接近?
  有我天尊一無所知,也許是因為火光亂了視線,沒有看到鬼物移動。
  “杰杰杰……”
  鬼物怪笑:
  “你留下練了掌心雷的手,乖乖听話……”
  一聲厲叫,有我天尊右掌再吐,袖底噴出火星,隨即一聲霹雷,白熱的火流再次噴發。
  鬼影一閃即設,掌心雷再次白用了,身法快得目力難及,掌心雷的速度卻顯得太慢了。
  手收回,火速拔劍,掌心雷已使用兩次,大概法寶已經用光了,必須靠劍啦!
  同時,左手伸入百寶囊掏其他的法寶。
  鬼影在右后方乍現,爪閃電似的抓住了有我大尊的右肘,劍僅出鞘一半。
  “滾!杰杰杰……”
  鬼笑聲未落,影已一晃即逝。
  四面八方躍上八個人,要合圍合用暗器。
  鬼笑聲中,響起有我天等一聲怖极狂叫,身軀飛拋而起,而一條右小臂卻飛向另一方,扑一聲將剛跳上瓦面的一個人擊中,手臂与人倒栽而下。
  “杰杰杰杰……”
  鬼笑聲發自另一間客院的屋頂,已經遠离現場五丈以外了。
  沒有人再敢躍登,下面的人心膽俱寒,紅塵三邪的大邪有我天尊,掌心雷可以擊斃武功超絕的高手,可以化鐵溶金,居然兩發無功,反而被抓斷右臂丟下屋頂,真嚇坏了不少人,誰還敢上去送死?
  “我要一個個奪你們的魄,以為欺鬼者戒,杰杰杰杰……我奪魄鬼說一不二,最后一個被奪魄的人,是奪魄的人,是奪魄魔女,她膽敢掠美偷我奪魄鬼的名號,罪該奪魄,本鬼絕不饒她,你們如果不上來,本鬼不久就下去找你們奪魄了,杰杰杰杰……”
  鬼笑聲中,在附近几棟客院的房頂跳來眺去,一跳必定遠出三丈外,腳沾瓦卻無聲無息。
  鬼如果下來,誰擋得住?
  不久,下面有了聲息。
  “我走,我……走……”有人急叫,背了包裹跳上另外瓦面,狂奔而走,飛檐走壁速度惊人,最后跳下店前的街心,向府城飛遁。
  “杰杰杰杰……”鬼笑起處,瓦片紛飛,一塊塊飛旋而下,擊中各處院牆宙壁,爆烈聲大作。
  “唉唷……”伏在暗影中的人,被瓦片擊中狂叫著四散奔竄。
  第二個人卷包裹逃命,第三個也隨即出店找活路。
  鬧了一個更次,奪魄魔女一直不見現身,她這位主事人,很可能躲在床底下。
  鬼物終于走了,客店的人仍然心惊膽跳,躲在客房中戒備,完全失去出外逞英雄的勇气。
  貪生怕死逃走的人,共有七名之多,這些人也許得了魔女的錢,或者得了一親芳澤的机會,也可能是情面難卻拔刀相助。
  但生死關頭,他們卻為了保全性命,舍棄了道義溜之大吉,活命才是第一重要,其他都不要了。
  名气愈大,脫身困難愈大。
  伏牛五霸有一霸受了傷,是被有我天尊的斷臂,擊上眼部跌落屋下,不但臉上五官走了樣,也跌斷了右腿骨,五霸怎脫得了身?
  三殘四毒名頭也大,更不好溜之大吉,何況當時答應助拳時,拍胸膛話說得太滿,如果也不告而別偷偷溜走臉往那儿放?”
  在客店不能使用火器,九天神雷一直感到不痛快,英雄無用武之地,的确是很悲哀痛苦的事,這位火器專家覺得委屈難過。
  已經四更天了,他和幽冥客南不群,仍在客院的小廳堂中,喝茶壓惊不住怨天恨地。
  “天殺的!到底有誰知道,這個奪魄雙面鬼的來路?”幽冥客信口給鬼物亂取綽號,恨恨地拍桌咒罵:“我幽冥客經常拿鬼物嚇唬人,今早卻碰上了扮鬼更高明的混蛋,白天要是讓我碰上,我要剝他的皮!”
  “你算了吧!南兄。”九天神雷冷笑:“你比五毒陰風客高明多少?他們七個人就是大白天,在八節灘渡頭上碰上鬼的,結果如何?現在躺在床上渾身酸痛。”
  “那是他大意……”
  “大意?鬼物讓他全力施展五毒陰風。”九天神雷用諷刺語气說:“五毒陰風一點用處都沒有。”
  “別說了,翟兄,咱們怎辦?”
  “依我的意思,很簡單。”
  “怎么簡單?”
  “奪魄雙面鬼,顯然是狄老狗的人。”
  “那是一定的。”
  “毀了狄家,奪魄雙面鬼由我負責對付,我要把他炸上天,炸成一堆肉屑。”
  “翟兄,你還在說大話。”幽冥客搖頭苦笑:“你的九天神雷膽,炸毀狄家也許不難,但用來對付奪魄雙面鬼,絕非易事。”
  “你不要長他人志气……”
  “翟兄,近身搏斗,有我天尊的掌心雷,絕對比你的九天神雷膽管用而更歷史霸道,結果如何?他這輩子,永遠不能再玩掌心雷了。”
  “你們都是被鬼嚇破膽的人,哼!”九天神雷不悅地猛頓茶杯:“明天進攻狄家,我打頭陣,不但要把狄家連人帶屋炸成瓦礫場,而且要專找這個奪魄雙面鬼。”
  “不必打,我來了,杰杰杰……”廳中不知何時,出現電的身影,右能早就進來了,躲在某處幽暗的角落里,現身時才會無聲無息突然幻現。
  幽冥客大吃一惊,擲茶杯,想將挂在壁間的燈籠擊滅,熄燈便于逃走。
  大袖一揮,風雷聚發,飛出的茶杯中途折向,摔破在地上響聲震耳。
  九天神雷反應甚快,急急探囊掏取九天神雷膽,這是養成了的反應,雖則屋內不能使用火器,習慣反應已經養成,遇上危險就本能的掏膽行凶。
  袖風刮到,他感到如受巨錘重擊,气血一陣翻騰,身軀向右震出,無可抗拒。
  鬼物到了,手爪伸出寬大袖口,啪一聲光挨了一耳光,腰間一震,大革囊被拉斷挂帶奪走了。
  這一耳光挨得不輕,眼前發黑,只感到天旋地轉,耳中听到同伴幽冥客的狂叫,小腹便挨了兩記重拳痛擊,五髒六腑似要往口外擠。
  “我不信今后你還敢玩火器。”鬼物凶狠的語音,在他耳中轟鳴,語气充滿凶兆。
  “不……要……”他昏天黑地狂叫。
  唉一聲右臂被一掌劈斷骨頭,再感到右膝一震,膝骨也碎了。
  “手扔不出神雷膽,也跑不動躲不開爆炸。”鬼物揪住他耳朵說:“今后你再敢使用九天神雷膽,我奪魄雙面鬼算是服了你。”
  “艾……你這狗王八!殺了我……不怨你……”他發瘋似的跌倒在地狂號了。
  鬼物失了蹤,廳口人群涌入救援。
  一早,輕車怒馬馳出龍門鎮。
  過了洛陽,向東沿大官道急駛,象是逃避瘟疫,有多快就駛多快。
  鎮口,狄家子弟目送車馬狼狽北奔。
  “爹,要不是要跟去看結果?”狄纖纖興奮地向乃父問,粉頰涌起紅霞,風目中异采极為動人,躍然欲試:“女儿想……”
  “你什么都要想,不許胡鬧。”絕世狂獅板著臉制止:“看不到結果,女儿,在江湖浪費生命的男女,他們對感情的詮釋异于常人,兩個當事人糾纏不清已經夠糟了,有旁人介入就會發生災禍。”
  “可是……”
  “不要可是,乖乖給我回去。”絕世狂獅聲色俱厲,最后卻歎了一口气:“為父其實也想看看這位李平平的真面目,畢竟我們欠他一份情無法償還,可是我相信他不會与我們相見。
  鎮東的小徑,馳出一匹健馬,鞍后有馬包,鞍旁有鞘袋沒有刀劍,騎士一身青騎裝,遮陽帽戴得低低地,健馬小馳,輕快地進入北行的大道。
  “是他,李平平!"小丫頭柔柔嬌叫。
  “李大哥再見!”狄纖纖用飽含感情的嗓音嬌呼,亮晶晶的明眸有淚光閃動。
  遠在半里外的騎士,鞍上轉身舉手連揮,一抖僵,健馬開始沖刺絕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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