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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小兄弟,問題不在任何人知不知道,而在于主事的人的看法如何。主事的人認為你王一鳴是武昌殺三霸天的疑犯,不管你是不是,不是也得是,你明白嗎?”
  “你……三只鷹如果敢動殷姑娘……”
  “殷姑娘已經落在他們手中了。”
  “天殺的!”王國化一蹦側起:“我還以為他們是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總算有几分骨气的殺手,所以勸說追魂一劍花銀于与他們合作赶走狂龍呢!該死的!我要去找他們。”
  “你如何去找?連狂龍也找他們不到。”
  “他們會去找狂龍談交易,我在狂龍身邊等他們。”國華直冒火了:“多三只鷹固然多增几分凶險,但我不在乎。老哥,咱們進城。”
  “進城?”
  “在城里等狂龍,城里行事比在山區里安全。”
  “我建議你先找三只鷹。”
  “老哥,如果我能找得到,還用在狂龍身邊等机會?那三個卑鄙的老狡狡猾精得很,連狂龍擁有那么多人手,也打不到他們的下落,必須等他們去找江龍才有辦法刨出他們的根來。”
  “我知道他們隱身的地方。”
  又是一語惊人,國華一怔。
  “真的?你說過你不知道……”國華滿腹疑團。
  “我只是不愿說,我不愿招惹三只鷹。”
  “可是……”
  “我是在九江蟄伏好几年,怎能不知道一些線索?畢竟我無影刀是有名的老江湖。”
  “能帶我去找嗎?”
  “不能。”無影刀斷然拒絕。
  “這……沈老哥……”
  “我惹不起這些神山鬼沒的殺手,我勸你也不要去招惹他們,殷姑娘与你……”
  “我勉強你。”國華咬牙說:“今后,你也不要把我看成朋友,你离開我遠一點,你……”
  “殷姑娘對你真有那么重要嗎?”無影刀不介意他絕交的態度。
  “是的。”國華說得斬釘截鐵。
  “好。我和你去。”
  “老哥你只要遠處指出他們的巢穴,我不要你介入,這是我和三只鷹之間的事。”
  “我還能幫助你一臂之力……”
  “不,對付江龍,你可以幫我;對付三只鷹,你不需插手,名不正言不順,在气勢上你就輸了一著,心理上有負擔,胜算有限。”
  “而你……”
  “我是理直气壯,他們擄走殷姑娘,那就是他們的不對了。”
  “狂龍之所以能威震天下,因為他認為是旗人,必須這樣做,這是他的天職,是上天賦給他的權利,所以他能無往而不利,任何殘暴的手段都是必須的,天站在他一邊。現在,我也認為天站在我一邊。”
  “你有必胜的把握嗎?”
  “我只知盡力而為,不問其他。”
  “好,畢竟你比我年輕,气壯如山,不像我無影刀愈老愈膽小怕死。你往上走,到了山頂再向東,看得到大孤山,就可以碰上他們了。”
  “哦!那位瞎子的消息半真半假。”
  “那位瞎子是故意指引你去的。小老弟,從那位瞎子身上,居然沒能引起你記憶嗎?”
  “記憶……唔!我想起來了。”
  “想起什么?”
  “三只鷹,天鷹、魔鷹、瞎鷹。”
  “那就是瞎鷹。”
  “還有,襲擊我的戴頭罩袍人。好,我這就去找他們。”
  國華仰天吸人一口气,以穩定情緒,向山上走去:“老哥在這里等我,我一定會回來的。”
  信心是非常重要的,沒有信心,什么都不要談了。
  但僅有信心是不夠的,必須有建立信心的條件。
  一個人信心可以上天,但沒有上天的條件,信心就成了妄想。至少,得准備有一把上天的長梯才算數。
  國華就有信心對付三只鷹,因為他曾經和三只鷹交過手。黑袍人從背后用致命暗器襲擊他,他躲過了。
  三只鷹是天下聞名的最佳殺手刺客,但卻殺不了他,而且在他不注意的時候殺不了他。
  現在他有備而去,當然信心大增。
  滿山柏樹,山頂平坦,逐漸向東傾降,由于柏樹擋住視線,走了兩里地還不見大孤山。
  柏林將盡,終一河從樹隙中看到大孤山。
  大孤山真像一只鞋,也像一艘沒有桅帆的船。
  他心中一動,想起了什么。
  他曾經在夏日乘船經過鄱陽湖,在風平浪靜時揚帆而過,曾經親眼見過大孤山上空,飛翔著鴉群、乞食鳥、天鵝、雁鳧、鶴鷺、蒼鷹……三只鷹的巢穴,會不會在大孤山?江湖人都听說過三只鷹隱居在廬山,建了秘密聯絡站,難道說,這不是有計划吸引人們注意的手段?
  狡兔尚有三窟,何況是聞名天下的三只鷹?
  “我會找到你們的。”他突然脫口大叫。
  身后,突然傳來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陰笑。
  他沉靜地,緩慢地轉過身來。
  “你會找到誰?”身后站著的戴頭罩黑袍人,以陰冷無比的嗓音問。
  “三只鷹。”他微笑著說:“除非三只底能早日和在下了斷,不然,我會把他們的巢穴,搗個落花流水。”
  “你知道三只鷹的巢穴?”
  “知道。”
  “在何處?廬山的某一處地方?”
  “不在廬山。”
  “那……”
  “大孤山。”他肯定地說:“狂龍有不少名震天下的老江湖做爪牙,有地頭蛇供奔走,有邪魔外道做羽翼,有官方的公門高手供驅策,居然找不到三只鷹的巢穴,豈不可怪?三只鷹干了二三十年殺手,獲則千万,廬山何處能有可供這些財物存置的地方?在下似乎听說過,大姑廟的香火道人姓徐,自稱是徐敬業的后裔,名正言順做了大姑廟的住持。這個人,在下得好好作一番調查,一定可以把他的根底刨出來的。”
  你只料對了一半。”黑袍人說:“大孤山才是三只鷹真正的聯絡站,九江的五處都是亂人耳目的誘阱。”
  “這證明三只鷹不夠高明,步步為營多設誘阱以保護自己。閣下,把殷姑娘交給在下帶走,咱們互不侵犯,你們要錢,在下愿意張羅三五千銀子奉送,尊意欲何?”
  “你有這許多銀子?”
  “有。”
  “偷的?搶的?”
  “差不多。”
  “老夫不能要你的……”
  “天殺的!狂龍的銀子,比偷的搶的更肮髒,更血腥,為什么不能要我的?”他怒叫:“你們三只鷹賺的本來就是血腥錢,所以我瞧不起你們……”
  “住口!”
  “你怕听是不是?好,不談這些無趣的事,我只問你,答不答應釋放殷姑娘。”
  “那是不可能的……噢!”
  國華一閃即至,金豹露爪無畏地出手搶攻。
  黑袍人暴退丈外,間不容發地從爪尖前脫出。
  一抓落空,但已取得先机,如影附形緊迫釘牢,爪抓掌劈腳挑,剎那間,把黑袍人逼得連連門退,封架甚感吃力,抓不住反擊回敬的机會。
  黑袍人被逼得心中冒火,不再只顧封架,大叫一聲,反擊了,左肩隨國華一掌,右掌袖底藏花猛然吐出,一掌換一掌。
  “噗!”掌登在國華的右助內側。
  “嗤!”國華抓破了黑袍人的左肩主。
  黑袍人間丈余,眼神一變。
  “你小子的腹功又冷又硬,僵尸功?”黑袍人訝然叫:“僵尸功也經不起老夫真力一机,想不到你小子真有兩手,難怪敢大言猖狂。”
  國華用手揉揉被擊處,臉上怒意全消。
  “一時激怒,挨你一掌,換得不冤。”你臉上有了笑容:“從現在起,你無法擊中我了。好家伙!你練了大無心掌力,再精純一二分,就可以化鐵溶金了。”
  “你小子倒是識貨的。”
  “不過,我告訴你,你的大天心掌力可以化鐵溶金,卻溶不了我的指身奇功,因為正是克制你的正宗絕學,相生相克,你毫不胜算。”
  “少吹牛……來得好!”
  國華再次發起猛烈的攻擊,比先前狂野十倍。
  一陣著肉的打擊聲有如聯珠花炮爆炸,雙手都想用近身搏擊術,以精純的內力全勁重擊,希望能擊破對方的護体奇功,除了保護自己必須保護的要害處,硬攻硬挺全力狠拼。
  功深者胜,看誰能支持得到最后關頭。
  似乎兩人都沒帶有兵刃,但國華心里有數,三只鷹殺人的方法多得很,遠距离殺人不著痕跡,細小的殺人暗器种類繁多,比無影刀必須近身殺人厲害百倍,因此他小心提防。
  一陣狠拼,他不容許對方有抽手發射間器的机會,充分利用自己年輕力壯于久斗,禁受得起連續打擊的長處,死纏不休決不退縮的斗志,手腳的打擊力道逐漸加重,像一頭不僵的百足之虫,千足百腳緊緊地包裹住獵物,不讓對方有脫困的机會。
  各挨了百十記重擊,黑袍人終于看出情勢不妙,再纏斗下去,后果必定堪設想,必須擺脫這种快速耗損精力的搏斗。
  “噗啪砰!”一連三記大天心掌,擊中國華的右胸和有跨,想將國華震退以便拉開距离脫身。
  這期間,也挨了國華兩掌一拳。
  距离未能拉開,反而被國華一拳反勾,身形前撞扭轉,感到自己無堅不摧的大無心掌力,打在冰冷、堅韌、反震力极為強烈的堅冰硬岩上,掌力回流反走,因此耗費的,人力加倍。
  “噗!”國華一膝頂在黑袍人的右助下,扭身乘勢來一記霸王肘,噗一聲正中下頷。
  机會來了,黑袍人仰面卸力,但下顎仍然受了不少勁,只感到眼冒金星,立即雙腳一點,仰面倒射而出,像是用金鯉倒穿波身法,終于擺脫了死纏的困境。
  國華沒料到黑袍人隨得了這記凶狠快速的霸王肘,肋力竟然有一半落空,身形被帶動,一頓之下,剎那間便失去緊密接触的优勢。
  但凶反應超人,搏斗的經驗也十分丰富,雙足一蹬,猛虎扑羊向前伸爪搭出。
  慢了一剎那,黑被人以后腦著地,不用手倒翻遠走,反而扭身左挺而起。
  他一扑落空,單足點地扭身左爪反鉤。
  糟!姜是老的辣,輸了一著。
  一枚雙鋒針點在他的左肘曲池上,晶亮的奇芒耀目。
  “你的左手不要了?”黑袍人陰側地問。
  他的右手五指如鉤,位于左小臂下方,手的顏色像已蒼白得到了半水晶色,隨時可以攻出。
  “一知手臂換你一條命。”他微笑著說:“幸好你的勁道已收發由心,我也神意相合。你的針刺人,我的爪力一定可以抓破你的胸膛。”
  “你還在吹牛?哼!”
  “生死關頭,我用不著吹牛”
  “你的爪及体,也傷不了老夫,目下你的爪距体一尺五寸,你要老夫相信你的虛聲恫嚇?”
  “先前你我是公平決斗,雙方不使奸不用詐,所以不用生死一搏。現在你使用兵刃,在下只好用絕學孤注一擲。”
  “你的爪力傷得了老夫?”
  “也許別的爪力傷不了你,開狐爪全力一擊,你的護体神功保護力已耗損四成,決難禁受。”
  “天……天狐爪?”黑袍人吃了一惊。
  “你不信?”
  “大明遺老云尚義的不傳秘學?”
  “不錯。”
  “你是飛天狐?”
  “對。現在,你我之中,只許有一個人活。”
  “且慢!”
  “你知道我的本來面目……”
  “但你并不知道我的本來面目,你知道我是誰?”
  “你是三只鷹的一只鷹。”
  “你并沒有用本來面目与我相見。這世間,只有几個人認識你的本來面目,柳依依就是其中之一。”
  “你說什么?”國華的笑容突然消失。
  “我說柳依依。”
  “你……你怎么知道柳……”
  “黑袍人收了針,拉下了頭罩。
  “我該知道。”黑袍人笑笑:“也許我真的老了,膽子愈來愈小了,膽子一小,就不最相信人,因此也就看錯人,慚愧!”
  “殷大叔!”國華吃了惊。
  “真如丫頭,到現在還不知她老爹老天鷹。”
  “這……”
  “不要告訴她,好嗎?”
  “真是無獨有偶。”國華大笑:“有父也不知道他老人家的儿子是飛天狐。”
  “哈哈!你我是天底下最可惡的騙子。”
  “至少,大騙子比那些假仁假義,率獸食人的混蛋要可愛得多。”
  “大騙子聯手,有興趣嗎?”
  “只是,大盜与殺手合作……”
  “去你的!你雖自鳴高手。”天鷹虛目一翻:“你唆使追魂一劍花銀子請聯手,卻又表示自己只能從旁參与,分明認為三只鷹聲譽不佳,有辱你俠盜飛狐的聲譽是不是?哼!你……”
  “大叔,這不是聲譽的問題,而是每個人行事的宗旨問題。”他搶著說:“飛天狐的行事宗旨,是殺人就不劫財,劫財就不殺人。而三只鷹……”
  “好了好了,三只鷹不要財而殺人,并不違反你飛天狐的宗旨,你還有什么好埋怨的?”
  “這……”
  “但我得先申請,狂龍抄沒我天鷹的家產財物,我一定要追回來。”
  “我會幫你追回來,天地會死難的人,也必須得到補償,大叔,我們來好好策划,看怎樣才能把他們所劫掠的財物弄到手,而又不能把他們的命也勾掉。”
  “三個臭皮匠,湊成一個諸葛亮,要不要另兩只鷹?”
  “小侄理該拜晤。”
  天鷹鼓掌三下,再發出一聲低嘯。
  右側柏林深處,連袂蹁出兩個黑袍人,其中之一赫然是那位瞎子。
  “你別再裝了。”另一位黑袍人拍了瞎鷹一掌:“飛天狐的消息,不會比狂龍差,連狂龍都知道你是假瞎子,還能騙得了飛天狐?”
  瞎鷹眼皮邊眨,白眼珠不見了,鷹目炯炯,冷電四射。
  “你別把這小子看得那么了不起,站他就被我騙得跑斷了腿,哈哈哈……”瞎鷹大笑。
  “那是他昏了頭,關心則亂。”天鷹笑笑說:“真如丫頭還真有知人之明,她說這小子一會找她的,找她決不是因為這小子是密探要利用她。”
  國華想不到傳聞中凶殘陰險無比的三只鷹,會是頗為風趣的人。
  天鷹不但神態雍容,老二魔鷹也相貌堂堂。
  瞎鷹不再裝瞎,也顯得神采奕奕。
  三只鷹,身材相同,穿著打扮完全相同,戴上了頭罩之后,真不容易分辨。假使三個人分別輪番出沒,真會被誤認是同一個人,要不就是會分身術的妖魅。
  他真誠地行禮問好,不敢失禮。
  本來他就不是一個傲慢的人,以往對三只鷹的不滿是行事的宗旨不同,這點成見是不難消除的。
  四人客套一番,席地坐下。
  “可以把無影刀沈兄召來。”魔鷹說:“這位老兄的确值得一交,一條死硬的漢子……”
  魔鷹將逼無影刀暗殺國華后來目擊國華擊潰芝蘭秀士。就因為目擊經過,所以對國華的密探身份疑,但天鷹為人小心,仍然不肯相信,因此安排這次試國華膽气的約會。
  “對,咱們的人手嫌單薄。”天鷹大表贊同:“有沈老兄參加,咱們便多一條臂膀。老三,去把他請來。”
  后面山頂方向,柏林深處傳來了人聲。
  “三只鷹看得起我無影刀,沈某深感榮幸。”是無影刀的語音:“天鷹殷老兄,有件事你料錯了。”
  片該,兩個人影出現。
  接著,雙出現四個人。
  四人吃了一惊,一蹦而起。
  前兩人是無影刀和殷夫人,后兩人是殷真如段真陽姐弟。
  “慧貞……”天鷹惊叫乃妻的閨名:“你……你們不是乘船到大……大孤山了嗎?”
  “從星子折回來了。”閔氏笑吟吟地說:“官人,你忘了我不是一個平凡的女人,廿多年的夫妻,你瞞得了儿女,能瞞得了我嗎?”
  “這……”
  “霍叔、謝叔兩位,我都見過了,但他們并不知道,也許你不知道,我深以作天鷹的妻子為榮。”
  魔鷹姓霍。瞎魔姓謝。
  “大嫂,小弟慚愧。”魔鷹恭敬地行禮:“老大曾經怀疑過,但我卻多方巧辨,同時也不希望大嫂真的知道,三只鷹畢竟是不名譽的殺手。大嫂能諒解,我們就放心了。老三,還不向大嫂行禮?”
  “三只鷹并非多行不義,大嫂罵就罵吧。”瞎鷹上前行禮:“不過,大嫂可以放心的是,這次的事不管如何了局,三只鷹的名號,將在江湖消失。”
  那時,做嫂子的稱丈夫的兄弟,不稱弟而稱叔,不足為怪。
  “有謝叔一句話,做嫂子的就放心了。”閔氏含笑回禮,向身后的一雙儿女招手:“過來拜見兩位叔父。真如丫頭,你明白捉你的人是誰吧?霍叔綽號叫魔鷹,被魔鷹拎住不算丟人,是不是?”
  姑娘拉上小弟上前,恭敬地叩見兩位義叔。叩拜畢,姑娘不住向國華打眼色。
  “你不要作怪。”天鷹含笑挽住愛女的肩膀:“你想要他赶快溜走,以便跟著他亂問是不是?告訴你,他是斗狂龍的主將,不要你跟在他后面礙手礙腳。”
  “大家先坐下來商量好不好?”閔氏首先坐下:“我是在山腰上先遇上沈爺,總算知道你們要見王小哥的安排,來晚了些,躲在遠處听你們后一段話,天鷹說得不錯,我們的人手仍嫌單薄,趄得好好商量。”
  “大嫂也要參加?”魔鷹問。
  “家已被狂龍抄了,參加不是名正言順嗎?”
  “二叔,侄儿挨了一頓好揍。”小真陽气虎虎地說:“不讓侄儿參加,侄儿自己去找他們。”
  “小弟,如果你心存報复,你絕對不宜參加。”國華坐在真如身旁,正色說:“我們要對付的人,全是一等一的高手,任何情緒的激動,結果只有一個。”
  “你是說……”
  “必須鎮定沉著,放棄得失之心,激動憤怒,你就會靈智失去清醒和他們拼命。我們不能拼,要玩,玩命是需要智慧和高度技巧的。我問你,你碰上三個身手比你高明的人,你怎辦?”
  “避實擊虛,逐個解決……”
  “那死的一定是你。”
  “你……你怎辦?”
  “逃。”
  “什么?你……”小真陽几乎要跳起來,几乎大罵國華是懦夫。”
  “小弟,如果你認為逃是丟人,是懦夫,敵人就希望你能有這种想法。”國華笑容可掬:“狂龍有的是金銀,有的是人,想恩威并施之下,他有用不完的高手名宿替他賣命,他能夠犧牲一百個人來換你一個,恐怕你無法殺死他一百個人。”
  “儿子如果你忘不了挨揍的仇恨,最好不要參与。”天魔搖頭苦笑:“為父自以為功臻化境,那天晚上一記可震石成粉的排云袖,竟然傷不了對方一根汗毛,你應該明白,我們所面對的敵人,是些什么可怕人物了。”
  “謝謝你,一鳴哥。”小真陽握住了國華的手真誠地道謝:“我明白其中道理了。我還小,你肯教導我嗎?”
  “我會教你如何做一個成功的小強盜。”國華大笑:“一個無往而不利的小強盜。”
  “我會听你的。”
  “你要是不听,我會揍你。”
  “我會跑。”
  “對,跑,這是成功的條件之一。”
  “我的輕功不會比姐姐差。”
  “那就更好。”
  “有話以后你們再說。”天鷹含笑制止他們:“現在,我們來商量商量,該怎樣達成王小哥所說,把他們掠奪的錢財和人,一起葬送掉。”
  “老把戲很管用,逐一鏟除,明暗俱來。”無影刀提出意見:“我也想通了,對付狂龍這群人,用暗殺手段絕對有其必要,不怕有傷天和有損聲望。”
  “這是我們的老行當。”瞎鷹說:“但他們必定會提高警覺,恐怕效果不大。”
  “對,殺了几個之后,他們會用反暗殺手段來反制我們。比方說,行走時決不落單,分別明暗相互支援,有警時發訊四個合圍,就可以有效地阻止我們接近行刺,而且,也不可能把他們的財物弄到手。王小哥,你有何高見。”
  “這……九江他們已布下天羅地网。”國華鄭重地說:“等于是他們的地盤,必須引虎离巢,引蛇出穴,才能一舉兩得。”
  “你的意思……”
  “把他們誘往武昌。”國華說:“往武昌勢所乘船,狂龍這狗東西必定將財物裝上船。”
  “唔!有道理。”天鷹鼓掌稱善。
  “可是,目前我不能离開九江。”
  “為何?”
  “范大嫂母子的事,我還沒有頭緒。”
  “我已經派人把她母子送往南昌去了。”天鷹說:“追魂一劍和五爪蛟的消息,決不可能讓我靈通。狂龍到達的第二天,我就派人從和尚橋農舍,把她母子悄悄接走了。雷霆劍就是在朝陽村湖濱,与柳家的人會晤的,這件事瞞不了我。”
  “哦!原來大叔……”
  “王小哥,你可不要誤會。”魔鷹說:“我們接走范大嫂母子,絕對無意与狂龍交易,狂龍那狗東西陰險多詐,狂傲自大心狠手辣,他用人的態度是順我者生,逆我者死。我們如果接受人一万兩銀子,將永遠擺脫不了他的羈勒,要想擺脫他,他就會全力搏殺我們。只要他向外聲稱三只鷹替他辦事,三只鷹不但聲譽掃地,他就可以鉗制三只鷹。所以,我們一直躲避他,范大嫂母子不在,他會捻聞埠的。”
  “事實證明我們的估計非常正确,三只鷹不為他所用,他就積极設法除去三只鷹永除后患。”天鷹恨聲說:“他做得很成功,果真不愧稱威震天下的梟雄。”
  “范大嫂已獲安頓,引蛇出穴的計划可以放手去做了。”國華欣然說:“我想,該分兩部分來進行,一是清除蛇穴四周的障礙,一是引蛇人和餌的安排。現在,我把我的腹案說出來,請諸位參詳參詳……”
  芝蘭秀士与中州三劍客的死,給予狂龍一群魔犬心理上的打擊至巨,因此申牌末,外出搜索的人紛紛返回住處嚴加戒備。
  一部份人返回府城,督促五爪蛟那些地頭蛇,嚴查城內外的可疑處所,捕捉交代不清的嫌犯。
  留在山區准備一早出動的人,分別寄宿在大林寺、護國寺(天池寺)、金竹坪的千佛寺。
  三處宿站戒備森嚴,有如龍潭虎穴。
  狂龍本人,在千佛寺坐鎮。
  返城的人,以為城內必定很安全。
  江州老店本來是差勁的小客店,但由于小,可以花少許的就包下來;也由于小,防衛也容易些。
  以花花公子見稱的玉樹公子,一來九酒就看上了這間店,宁可放棄第一流的河陽老店。
  他的妻子凌云工,可不愿在這种窩囊肮髒的小店落腳,在洛陽老店包了一棟獨院。
  纖云小筑的人,以冷云姑娘為首,共有九位漂亮美麗的姑娘,被玉樹公子當作貴賓,招待在江州老店的后進,稍像樣的上房內,一排六間上房,安頓了九位姑娘。
  百靈婆不在其中,老太婆本來就不是他們一路的人。
  已經是掌燈時分,江州老店的伙計們反而顯得清閒。
  店已經由玉樹公子包了,不許接待任何其他旅客,所有的店伙皆禁止接近住宿的地方,連掌廚的廚房人手也全部打發走,由玉樹公子的親信婢仆接替,店伙未經召喚,擅自接近后面兩院三進客房附近,很可能被打得半死。
  玉樹公子隨行所攜帶的女眷甚多,共有十三四歲到甘三四歲的美婦下二名,僅他的貼身女待就有八名之多,對久稱之為玉樹八釣,不但是侍女,也兼任護衛,据說都是漢軍旗人,都留了天足,剛健中婀娜,臉蛋都長得相當清秀,不像一般漢軍旗人四方臉高顴骨那么粗擴。
  玉樹八釣所佩的劍,也不是中原武林人士所使用的二尺狹鋒劍,而是兩尺四寸,比雁翎刀份量稍輕的劍,一看便知是以力胜,可以硬碰硬的狠伙,砍劈擋攔沖刺銳不可擋。
  玉樹八釣通常很少在外走動,以充任內部警衛為主,求見玉樹分子的人不論男女,皆需經過八鉤的允許,有時甚至加以盤問或檢查,因此玉樹公子一到宿處,身份地位稍次的人,想求見也相當不易。
  纖云小筑的姑娘們住在后進,以冷云姑娘為首,幻云姑娘也能作主。另七位名義上是侍女,其實是冷云姐妹的門徒,冷云有四位。
  晚膳是玉樹公子派了兩位站丫環送來的,而且伺候她們用膳。
  等小丫環收拾餐具走了之后,冷云姐妹倆在生了火盆的小客廳內品茗,打發七位女弟子回房安頓,廳中一靜。
  點了四盞高腳油燈,廳內懸了兩盞供客人取用的照明燈籠。
  前面走廊盡頭,通向中院的月洞門外,隱約可以看到身穿狐皮短馬甲的警衛往复走動。
  前進院中燈火輝煌,玉樹公子一群人夜宴剛張,人聲隱隱。
  玉樹公子自己招兵買馬,積极爭取肯有奇特异能的高手為他效勞,實力逐漸雄厚,為乃父狂龍有計划的培植下,形成惡性膨脹,所网羅的爪牙品流复雜。在那些親信中,有些人的真才實學,決不比乃父狂龍的十神十魔差,所以能在江湖獨當一面,聲威遠播,震撼武林。
  他是個极端迷信武力,渴望最高權勢的人,對于那些不夠忠誠的人极為痛恨,不發覺則己,發覺之后便毫不留情以五刑加以處決。
  當然,他的重賞也夠慷慨,而且不干涉爪牙們的私事,他對爪牙們唯一的要求是忠誠,最后的要求也是忠誠。
  因此,他的爪牙都是些一等一的死党。
  像煉魂真君這种新加人的人,雖則武功已第一流的高手,但地位甚低,只配擔任外圍的使喚人員,外出時的听差。
  姐妹倆為品茗,顯得心事重重。
  “師姐,我們該怎辦?”幻云眉心緊鎖低聲問。
  “盡快离開九江。”冷云顯得憂心忡忡:“我們沒有任何再留下來的理由。”
  “那就明天雇船走吧!”幻云深表同意。
  “我在擔心。”
  “師姐擔心王一鳴的威協?”
  “沒有必要嗎?”
  “他不會再來找我們……”
  “師妹,我并不是耽心王一鳴,而是擔他所說的那句話。”
  “他說那一句話?”
  “玉樹公子是花花公子。”
  “這并沒有什么不對呀!他身邊本來就帶有不少女人,有權勢的人就喜歡炫耀。”
  “王一鳴的話提醒了我,回想起來,每次与玉樹公子會面時,他那雙傲視天蒼的眼睛,看你的瞬間會神情急變,變得和藹可親中,隱藏有陰森莫測的其他神情。”
  “師姐是不是多慮了?”
  “但愿我真的是多慮了,只怕未必。同時,我想起百靈婆婆所說的話。”
  “百靈婆婆的規勸,也未免過火了些。”幻云悻悻地說,她是個不知感恩的小女人。
  “我想她最后的所說的一句話。”
  “又是一句話。”
  “她說:只怕你們無法离開九江。”
  “對,她說了這句話。奇怪,她這句話是什么意思?是威脅嗎?”幻云早已對百靈婆婆不滿,想歪啦!
  “是威脅,來自玉樹公子的威脅。”
  “師姐又多慮了。”幻云笑笑說。
  “真的?師妹,我覺得你已經又聾又瞎了。”冷云忍不住失聲長歎。
  “師姐你……”
  “玉樹公子如果強行要求我們明天出動,師妹,你打算怎辦?”
  “這……不會的,我們有權去留,他不會強留我們,當初我答應助拳,沒附有任何承諾。”
  “但你收了他一匣金珠。”
  “那是他奉送的小禮物。”
  “价值千金,居然成了小禮物。師妹,你的眼光是愈來愈來高了。”
  “師姐言重了。”幻云訕訕地說。
  “我只問你,他如果強貿,你有何打算。”
  “師姐,不會的……”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我以為有此可能。那么,你怎辦?”
  “我會當面拒絕。”
  “百靈婆婆不幸而言中,那么,我們無法离開九江了。”冷云又是失聲長歎。
  “師姐怎么老是往坏處想?”
  “是嗎?”
  “不可能發生的事,想多了反而自尋煩惱。我所擔心的再是天地會那些歹徒惡相比,向我們大加污蔑,可能會唆使江湖群五興師問罪。”
  “我的看法与你大相徑庭。”冷云冷冷地說:“我們并不虧理,匡陽村過犯拒捕伏法已由官方公布罪狀,碰上以這件事興師問罪的人,我們有理好講,并不需要擔太多的心。倒是玉樹公子……明天一早,我們就告辭离埠,唉!但愿能平安离開。”
  “不會有問題的,師姐。”
  “但愿如此,但我無法放心。”冷云一拍桌子:“為防意外,我要跑一趟湖口。”
  “去找三師妹?”
  “是的,她身邊人手多,我們的實力再增一培。”
  “三師妹湖口事了,也的船很快會駛來九江的。”
  “太慢了,遠水救不了近火。”冷云离坐往來走道舉步:“我要連夜赶往湖口找三師妹,陸路到小池口鎮,再雇船往湖口,來回一夜夠了。”
  “師姐何必……”
  “冷云已轉人至上房的回廊,不再理會她他了。”
  不久,冷云重新出廳,已換了一身藍色勁裝,系劍挂囊,外罩披風。
  “師妹,我這就走。”冷云鄭重交代:“天亮之前如果我不能及時返回,明日應付玉樹公子必須小心,能忍則忍,千万不可任性,知道嗎?”
  “師姐杞人憂天,我會小心的。”幻云仍然不在乎。
  “天是靠不住的,師妹。”冷云再次叮嚀:“一切得靠自己,小不忍則亂大謀,希望你用智慧應付逆境,不要逞強激動自陷危局。”
  剛出院子,對面月洞門履聲橐橐,一位文士打扮的中年人,帶來了兩位侍女,突然出現在門口。
  “哦!冷云姑娘一身輕裝,好像要外出呢。”中年文士呵呵笑:“在下奉公子所差,正要請兩位姑娘,前往前廳議事呢。”冷云走不了啦,失色一變,門外有燈籠,廊口也有長明燈,有人走動,形跡難隱。
  “有些小事打算外出辦妥。”冷云沉著應付:“但不知玉樹公子有何要事,需我姐妹商議?”
  “有關明日封鎖入山三處要道的事。”中年文士皮笑肉不笑:“特派來公子的兩位寵姬,務請姑娘賞面,往前廳一行。”
  幻云冒冒失失闖出廳門,匆匆下階。
  “真不巧,區前輩,敝師姐有要事待辦,須及早离開。”幻云微笑著說:“這几天,敝姐妹的人累慘了,亟需歇息,明天恐怕無法出動入山了,可否轉告公子,有話明天再說?”
  “幻云姑娘,公子專誠相邀,率爾拒絕,太不好吧?”一名待女陰笑:“明日破曉時分,必須完成封鎖。諸位如果不出動,豈非形成网缺?務請兩位前往商議。”
  “師妹,你去好了。”冷云已看出气氛不對:“我半個時辰即可返回,有什么事,你可以全權處理。”
  “冷云姑娘,千万不可外出亂闖。”中年文士區前輩陰陰一笑:“全城暗樁密布,犯夜禁的人凶多吉少,連府縣的公人也奉了嚴令,對犯禁的人格殺勿論。”
  “姑娘雖然是公子的朋友,但公人与暗樁可不認識姑娘是誰,假使交他們不問情由便用暗器襲擊,公子可提當不起照顧不周的罪責,姑娘還是不出去的好。”
  話說得合情合理,軟硬兼施,不由對方拒絕。
  “可是,本姑娘的确有要事在身……”冷云不得不拒絕,她已看出情勢不妙。
  派人來請她們前往商議,派一位貼身侍女就夠了,而現在卻來了兩位,再加上一位深藏不露的區前輩,事情怎會這樣巧?
  “是准備离開九江的事吧?”區前輩臉一沉:“冷姑娘,不要做犯忌的事。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武林人信義為先,姑娘助拳的話言猶在耳,纖云小筑的姑娘不至于如此健忘?”
  “咦!尊駕……”
  “當你們匆匆忙忙撤出廬山,公子便發覺諸位神態,有了顯著的改變,是不是為了芝蘭秀士的死,而心生俱念,想早早脫身事外?”
  “芝蘭秀土的死,嚇不倒纖云小筑的人……”
  “那就好,公子在前廳恭候芳駕,兩位姑娘請吧。”區前輩軟硬兼施,神態极不友好。
  “抱歉,本姑娘确是有事待辦,恕難應邀,一切可向敝師妹商量,敝師妹可以全權作主。”冷云姑娘委婉地拒絕,對方的猙獰面目已經暴露無遺,她必須及早應變。
  她唯一的希望,是把湖口辦事的三師妹召來應變,情勢急迫,不能等到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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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舊雨樓·至尊武俠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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