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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情繞靈台


  “小女孩,你既然不害羞,我就陪你玩玩。”大女妖格格嬌笑,干脆取下遮羞布妙相畢裎,笑聲中布塊一抖,風雷乍起,像一塊大鐵片,向少女飛旋而去。
  “啐!”少女轉身飛掠而走。
  兩女妖大笑,為少女送行。
  小小的青陽縣城,香客擠得滿坑滿谷。這是兩路人潮匯流處,距香期愈近人愈多,每條街巷,每一座村鎮,皆設有為香客服務的團体,當地的人對香客十分熱誠。
  站在街頭向南望,九華山像九朵青蓮崢嶸俊秀,參天而起,气象万千,郁郁蒼蒼,气勢雄奇迫人。
  天下名山僧占盡,九華山正是佛門弟子的四大名山之一。
  即使不是香期,也有不少人前來游山,騷人墨客更是趨之若鶩。
  九華山是唐代詩仙李白改的,三天門上面還留下太白書堂遺址供后人憑吊。
  二十五里便抵達山腳,第一座巍峨建筑就是二圣帝殿,附近形成一座小鎮市,也是登山者的宿站,在這里住宿一宵養精蓄銳,次日才有精力登山。
  張文季的行程十分自由,孤家寡人沒有任何牽挂,自由自在,任意所之,不必為任何衣食住行的事煩心,而且他志不在朝山拜佛,佛与他無緣。
  當然,他有目標,目標直接影響他的行程,但影響不大,他不需像獵人一樣,對獵物緊迫追蹤,保有行動的自由,客觀的情勢也左右不了他。
  絕劍秀士、大力鬼王、青城三女妖,這些偶發的客觀情勢,并不影響他的行動。
  大乾坤手一群香客,肯定會在二圣帝殿住宿的,在登山之前,他不需跟得太近。
  在縣城已找不到客店投宿,他在城東南兩里的九華樓東側一座樹林內,占了一株大樹做宿處,將背籮挂擱在樹上隱秘處,樹下舖上一塊布,插上竹杖,等于是宣布此地已有人住宿,后來的人請勿占用。
  天色尚早,他优哉游哉到處走走。
  所謂走走其實是熟悉環境,張大眼睛,拉長耳朵,留意各方的動靜,以應付可能發生的意外。
  九華樓是城郊的風景區,但這期間游人罕至。由于不在進山的大道旁,所以看不到大道有如過江之鯽的香客,要等到入暮時分,才有大批露宿的香客涌到。
  沿小徑西行,距進山大道不足一里,沿途茂林修竹一片青綠,令人心曠神怡。
  小徑一分為二,右是進城小道,左与南行的大道銜接,站在三岔路口,已听到大道傳來的隱約人聲。
  路右的竹林中,踱出四個神色不友好的中年人,一式青勁裝,外面披了一件可當做雨披的青綢大氅,掩住腰間的佩劍,一個比一個雄壯,驃悍的气勢相當懾人。
  他泰然止步,心中了然。
  四載江湖闖蕩,他的見識与經驗皆超人一等,見聞廣博,与許多高手名宿、牛鬼蛇神打過交道,但始終与那些人保持距离,真正的身份知者不多。
  一看四人的裝束和气概,他心中有數,知道碰上了些什么人了,頗感困惑。
  似乎,這四位仁兄是沖他而來的。
  而在他的記憶里,從沒与這些人打交道,井水不犯河水,沒有利害沖突。
  在內心里,他頗為欽佩這些人,只是道不同不相為謀,雙方對名利權勢的看法南轅北轍,觀念上無法認同。
  對方不可能認識他,雖則他知道在兩年前,這些人就對太歲張极感興趣,曾經派專人調查他的底細,后來不了了之。
  看神色不對,真是沖他而來的,四人并肩一分,把小徑完全堵住了。
  “嘿!你們怎么啦?”他有點不悅,這种霸道的行為表現最惹人反感,用來對付武朋友,几乎可以肯定會引起沖突。
  心中雖有點不悅,但流露在外的神態卻輕松泰然。
  “老弟,借一步說話。”那位豹頭環眼、魁梧威猛的中年人含笑說。
  “借步說話?你們把路全堵住了呢!”他搖頭苦笑,“你們在江湖道上有頗大的權威和地位,即使不怕樹大招風,小心保持尊嚴風度,也該謙虛些讓道上的朋友尊敬,實在不必擺出霸王气勢,嚇唬我一個赤手空拳的年輕人呀!有何指教,請賜示。”
  “老弟似乎知道咱們的來歷。”
  “應該知道。”
  “在下周宇。”
  “幸會幸會。我猜,另三位必定是吳宙、鄭洪、王荒三位前輩了。”
  “不,只有這一位是吳宙。”周宇伸手虛引右首的虎背熊腰中年人,“另兩位一姓胡,一姓黃。”
  “尚義八將來了兩將,在下深感榮幸。在下張三,姓張,名三,也行三。”
  是尚義小筑的人,三眼功曹林柏森的得力臂膀尚義八將,排行是天地玄黃,宇宙洪荒。姓是趙錢孫李,周吳鄭王。
  至于八將的真名號,只有尚義小筑的自己人知道。
  通常對外打交道時,他們才用八將的姓名,可能每次的人都不同,但姓名卻不變。
  私底下与人交際應酬,當然使用他們的真名號。
  這兩將亮了將名,那就表示公事公辦,是以尚義小筑的名義和他打交道,而非私人的交誼。
  “就算你是張三,你也把我看成周宇,江湖朋友用假名代號,平常得很,敝長上派咱們前來,請老弟面談,咱們是誠意相請,幸勿相拒。”
  話說得相當客气,擺出的態勢卻是先禮后兵,假使不識相,就會來硬的了。
  “尚義小筑的主人要見我?”他大感意外。
  尚義小筑的主人,三眼曹林柏森被尊稱為仁義大爺,小筑本身十分神秘,外人不知道究竟坐落在何方。那只是一個代號,代表山門的旗號稱謂。
  普通交情不夠的人,想見這位主人并不容易,想投帖拜望也不得其門而入,要見權勢人物不是易事。
  “主人不在此地。”周宇說,“要見老弟的,是小筑的執事大爺。”
  “在下非去不可嗎?”
  如果不是尚義小筑主人,他沒有興趣被人像抓賊一樣,押著去見什么執事大爺,他也是有身份的江湖之豪。
  “老弟要去的,是嗎?”周宇的態度漸變,友好的神情逐漸消失。
  “如果在下拒絕呢?”
  “老弟不會拒絕的。”周宇虎目中冷電乍現。
  “在下忙得很呢!”
  “忙不在一時,老弟請。”周宇不再客气,手往進城的小徑一抬,沉下臉促駕。
  “抱歉,在下不便前往應貴執事大爺的寵召。”他正式拒絕:“在下与諸位素昧平生,也不想高攀諸位風云人物。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憑諸位攔路相請的表現,在下心中懍懍。如果易地相處,諸位會毫無芥蒂欣然應允嗎?”
  “老弟,不要把事情搞得太复雜好不好?”吳宙冷冷一笑,不怒而威,“進香期間,咱們不希望把江湖血腥帶來此地,玷污佛門圣地。閣下一而再在途中生事,很可能引發不可收拾的災禍,因此咱們請你商談,希望你放明白些……”
  “閣下,我已經放明白了。”他怒火漸生,年輕人畢竟修養有限,“閣下的話說得非常曖昧,令人難以接受。既然不希望江湖血腥玷污佛門圣地,而你們擺出的硬請陣勢,卻是足以引發血腥的豪強姿態,你們把在下看成什么人?可以任意宰割的三流混混?你們走吧!貴執事要見我,叫他自己來。你們知道在下的行蹤,該知道在何處可以找得到區區在下,讓路!”
  以豪強自居的人,而又擁有強大的實力,為維護本身的權威,就很難忍受勢弱者的反抗。
  尚義小筑已具有號令江湖的實力,聲威遠播,反抗他們的人愈來愈少。
  他這番話分量甚重,不啻直接向尚義小筑的權威挑戰。
  “閣下,年輕人狂不是坏事,但狂得不知死活,就變成妄了。”周宇怒從心上起,聲色俱厲,“不要以為你沿途打發了几個頗有名气的高手,就狂妄得用這种態度來激怒我們。如果再不識時務,休怪周某得罪你了。”
  “要把在下打個半死,拖著去見你們的執事大爺?”他也惡向膽旁生,臉色一沉。
  “必要時,我會的。”
  “你想過后果嗎?”他的怒火又升高了三分。
  “后果?”
  “對,后果,當你擺平不了我張三,反而被我打得半死,你的人肯甘休嗎?我會不會采取暴烈的行動報复?你們才是把血腥帶來玷污佛門圣地的人,一切后果你們都得負責。”
  “你威脅在下嗎?”
  “是你在威脅我,不要顛倒黑白。你們這些豪強,只知自己不知有人,哀哉!好來好去,你們不讓路,我向后轉,乖乖上路,不傷和气好不好?”
  他忍下一口惡气,不想逞強,扭頭便走。
  他這种息事宁人示弱的態度,并不能改變情勢,周宇四個人奉命“請”他,人請不到如何向執事大爺交代?就算他趴伏下來磕頭,也無法讓周宇四個人罷手。
  人影掠側身而過,吳宙与姓胡的人堵住了后路。
  “在下促駕。”吳宙沉聲說,右手一揚,金雕獻爪劈面便抓。
  最可怕的大力鷹爪功,五個指頭像鋼鉤,不論對方用任何物品招架,都會被抓住扣牢。用手封架,一沾便脫不了手,保證可以手到擒來,不用擒拿術便可將手抓裂。
  “你不配。”他反掌一拂,速度已到了目力難及,神意亦難以反應的极限。
  吳宙甚至沒有看到他的手在動,感到眼一花,抓出的掌背一麻,手在奇大的打擊壓力下,不受神意控制向下沉疾,而另一次打擊已光臨胸口,衣領被抓住,身軀立即被無可抗拒的力道掀翻。
  一聲惊叫,手舞足蹈飛摔出兩丈外,砰然摔落,地面亦為之撼動。
  周宇三個人大吃一惊,在吳宙被摔飛的同時,不約而同疾沖而上搶救,不約而同出手搶攻,一拳兩掌光臨他的胸与背,三面重壓勢如雷霆。
  情急搶救,必定下重手攻要害。
  他剛將人脫手奮力擲出,已無法應變抗拒了。
  這電光石火似的勁道一發即消期間,也就是后勁難聚的最脆弱關頭,如果能把握這瞬間的契机,一個三流混混也可以將一個超等高手打下地獄。
  他就在這最脆弱的關頭,受到三個高手的聚力重壓。
  生死關頭,他元神內斂。
  這是修道人度劫的秘學之一,道行高的人甚至可以度過雷火大劫,体外物包括須發成灰燼,皮內也可能灼傷,但一心脈能保全,驅殼仍是完整的。
  一聲爆震,他向下挫倒。
  不遠處綠影飛掠而來,半途劍光乍現。
  周宇三個人同時暴退,是被他們三方壓力匯聚時反震的力道所震退的,力聚而回震是正常的現象。
  三個高手全力一擊,要不了人的命,只要能在力及的剎那間保住元神,体內的潛能立即在重壓后的一剎那反彈,爆發力更為惊人。
  一聲長嘯,他雙手齊揚,挫小的身軀暴漲,宛如響起一聲霹靂,爆發的勁道如怒濤。
  周宇和姓胡的人,暴退的退勢未止,爆發的怒濤隨后涌到,倒摔出兩丈外,掙扎難起。
  他魚躍而出,扑向剛挺起上身的吳宙,一手將人壓倒,一手拔出吳宙的佩劍。
  綠影与劍光如影附形,疾射而至。
  再一聲怒嘯,他挺身而起,身旋劍發,劍光似匹練回旋,劍气迸發如万丈波濤。
  “錚!”雙劍接触,火星飛濺,迸散的劍气像是起了一陣小旋風。
  綠影斜震出兩丈外,著地再踉蹌急退三四步,才能勉強地穩下馬步,几乎被蔓草絆倒。
  他挺身屹立,臉色蒼白,口角有血沁出,虎目中神光乍現乍斂,明滅不定。
  “是你……”綠影惊呼。
  是少女林翠珊,第三次碰頭,冤家路窄,似乎冥冥中注定了要一生一世糾纏不清。
  那位姓黃的人,是唯一目擊這雷霆交擊的旁觀者,被可怕的劍气爆炸威力所惊,張口結舌像是失魂。
  少女林翠珊的臉色同樣蒼白,持劍的手不住顫抖。
  他的劍,徐徐遙指少女。
  “小姐,快……退……”姓黃的人急叫,“他這种妖异神情太過詭秘,很可能作法与……妖……”
  “原來你們是一伙的。”他一字一吐,虎目中殺气騰騰,“殺人可恕,情理難容;你們居然再三向在下挑釁,下毒手必欲將在下置于死地,今后你們尚義小筑的人,休讓在下碰上,你們是第一批償付債務的人。”
  三丈距离,他一閃即至,劍尖指向精力未复的少女,接近的身法匪夷所思,似乎以原來舉劍的姿勢向前飄,雙腳似乎并沒移動,身形一動即拋,同時在三丈外,幻現,保持原姿勢隨時可出手發劍。
  蒼白的臉色,口角有血跡,虎目中詭异的奇光閃爍,憤怒的扭曲臉型,把少女惊得渾身發冷。
  他那快速如鬼魅的一連串急劇應付意外變化,早已讓少女嚇得花容失色了。
  人在三方重擊下壓縮,而后暴漲,發掌擊飛兩個高手,扑出,壓倒吳宙奪劍,躍起旋身接招……這一切變化,似在同一瞬間完成,變化之快,几乎人的目力難及。
  “我……我不……不知道是……你……”少女惶然后退,女強人的气勢消失無蹤。
  “你到底是絕劍秀士的人呢,抑或是青城三女妖的人?”他緊迫盯人,劍隨少女的身形移動,“你要什么?要我?”
  “你……你……”
  “好,我也要你。”他想起青城三女妖的師叔,那個更為艷成熟的女人,“我是強盜,你就是我的壓寨夫人。我要把你們這些蕩婦淫娃全弄在一起快活,我沒有理由再讓你們把我看成可以任意凌辱的弱者。”
  林翠珊被他陰厲獰猛的神情嚇坏了,但一听他把自己也當成蕩婦淫娃,立即怒火上沖。怒火驅走了恐懼,銀牙一咬,傾全力一劍攻出,吐出一道猛烈的電光。
  “錚!”電光化為光幕,向側激射。
  他的左手同時向前一探,五指一合,虛空抓出。
  嗤一聲裂帛響,少女的右沖身形一頓,左袖被撕裂而折,飛入他的手中。
  “哎……”少女尖叫,露出光裸的右臂,撕開的肩脅裂縫寬大,腋下隱現穿了胸圍子的半圓形酥胸,這比全裸的三女妖更引人遐思,若隱若現比赤裸更誘人心跳。
  “你走不了!”他大叫。
  少女已羞急交加,撒腿狂奔。
  他并沒追赶,看到少女隱約裸露的酥胸,只覺心中一跳,怔了一怔,放棄追赶的念頭。
  他剝光了兩女妖,兩女妖成熟丰滿的赤裸胴体,絲毫沒引起他的注意,似乎他并沒有把兩女妖看成女人。
  其實,兩妖女身材极為完美,曲線玲瓏,肌如凝脂,任何道學夫子看了也會瘋狂。
  但在心理上,他卻排斥這种蕩婦淫娃。
  這隱約一瞥,他竟然感到心跳。
  “下次,我要用暗器對付你。”少女在二十步外向他气憤地叫罵,“我的劍術不如你,暗器秘技一定可以殺掉你這該死的歹徒惡棍。你膽敢胡說八道侮辱我,我跟你沒完沒了,絕不……”
  “你該問我是否和你沒完沒了,我一定要把你弄到手做壓寨夫人,休走!”
  少女怎敢逗留?再一動手,可能就變成上空美人啦!乖乖重新扭頭飛奔。
  他裝腔作勢追赶,不住嘿嘿怪笑。
  周宇四個人也奪余力尾追,心中暗暗叫苦。
  縣城南大街的一座客店中,獨院上房的客廳內,五位相貌威嚴的人踞案高坐,气氛一緊。
  周宇吳宙四個人气色甚差,与其他八名青衣人在下首兩旁落座。
  “主人,是我的錯。”上首坐在最外側的中年人,是尚義小筑的執事大爺,神情嚴肅,用不安的口吻說,“屬下一早碰上了玉面郎君夏玉郎,听他說有這么一個叫張三的人到處生事,為免引起更難收拾的意外事故,所以派四個人去將他帶來盤問,沒想到這人如此高明,平空樹了強敵,實非屬下始料所及。”
  “小姐突然出現,情勢殆危出手搶救,几乎反而栽在那人劍下,屬下四人毫無支援小姐的机會。”周宇哭喪著臉說,“幸好小姐能安全脫險,如有三長兩短,屬下万死莫贖,辦事不力,愿受重罰。”
  “事情已經發生,當前急務是善后要緊。”主人沉聲說,“我剛到不久,翠珊丫頭不加解釋,急急忙忙赶往二圣帝殿找她娘去了。听你們的敘述,可知翠珊丫頭也不知道事故發生的底細。這個人既然說下狠話,擺明要与咱們尚義小筑為敵,這人的武功駭人听聞,咱們該及早籌謀對策,目下不是追究誰是誰非的時候。”
  “屬下……”執事大爺更是不安。
  “你們沒有錯,得到消息應該處理,問題出在你們不知道這人的底細,沒料到這人的武功如此高明,出師不利只能說是意外。目下最迫切的事,是我要知道這人的來歷根底。”
  “稟主人,已經派出人手,也放出風聲請朋友協助,相信近期內定有線索。”執事大爺辦事的效率甚高,將處理的方法稟明,“目下所獲的消息十分有限,只有從玉面郎君處所知的一鱗半爪。他自稱張三,也叫張季,曾經跟蹤大乾坤手曾世芳一群人,打算找机會劫持大乾坤手,謀奪大乾坤手得自嚴府的一批金銀珍寶。”
  “打大乾坤手的主意,未免太狂妄愚蠢了。”主人冷冷一笑。
  “以他今天的表現,大乾坤手很難高枕無憂。”周宇余悸猶在,“屬下三人聚力一擊,絕頂高手也將內腑崩裂,他僅口角溢血,反擊之猛烈依然無以倫比。”
  “我要會會這個人。”
  “屬下認為,在查出根底之前,敵情不明,主人必須避免冒險与他打交道。”執事大爺加以勸阻,“小姐救人心切,以神御劍行石破天惊雷霆一擊,依然棋差一著,可知這人十分可怕,主人請勿輕身涉險。”
  “我會小心的。”
  “主人……”
  “我自有主意。你們盯牢他,不可妄自派人去惊動他。”
  “屬下已經派有專人晝夜盯梢,留意他的一舉一動。”
  “很好,你們好好准備。”
  主人就是尚義小筑的主人,三眼功曹林柏森,他的眉心一顆小小的朱砂痣,綽號由來有自。
  功曹,是傳說中的神將,查察人間善惡,負責降魔誅妖,綽號取名功曹,跡近狂妄。
  江湖朋友眾所周知,這位功曹不但武功超絕,性情急躁,是個霹靂火,有點剛愎目中無人。
  少女林翠珊,就是他的女儿,有其父必有其女,也是一個霹靂火。
  女孩子如果才貌雙全,難免驕傲自負,眼睛長在頭頂上,做任何事皆自以為是,加上性情急躁,就成了令人頭疼的闖禍精。
  三眼功曹的妻子,叫女飛衛姜云卿,也是一個自命不凡的女豪杰,性情同樣急躁自負,夫婦倆膝下有一子兩女,長子長女成家不足兩年,么女林翠珊就成了夫妻倆的掌上明珠,少不了溺愛放縱。
  尚義小筑的人,誰也不敢拂逆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姐。
  林翠珊的武功拳劍造詣,也的确讓尚義小筑的人刮目相看。
  有不少名頭響亮的高手,在她狂野潑辣的劍術下灰頭土臉,正式出道不足兩年,兩年來罕逢敵手,也就愈來愈驕傲,魯莽沖動,自以為是。
  這次兩度栽在張文季劍下,自尊心必然受到嚴重的傷害,羞憤交加去找她老娘,很可能唆使她老娘出頭。
  張文季開始小心了,招惹了尚義小筑的人,不小心,日子必定難過,會出大紕漏的。
  尚義小筑高手名家眾多,三眼功曹的朋友更多。
  他提高警覺,并不害怕。
  回到預定夜宿的大樹下,倚樹假寐卻靜不下心來,竟然開始胡思亂想,中心是美麗驕傲的綠裳少女。
  第一次見面,便留下強烈的印象,不僅是少女的美麗動人形象吸引了他,少女的武功劍術也讓他刮目相看。
  在周宇三人的雷霆一擊下,他并沒受到嚴重的內傷,口角流血,原因是咬牙發勁時牙啃出血而已,些少內腑震動他禁受得起,半個時辰的真气自療術,便可使受震的內腑复原,排出淤積元气全复。
  “好哇!我就陪你玩玩。”他突然自言自語,“我要讓你知道大男人是怎么一回事。”
  少女手中有一把寶劍,劍術狂野潑辣,御劍的內力也十分惊人,必定有明師而且肯下苦功,所以小小年紀便如此高明。
  他必須手中有劍,用劍來迫少女就范。
  少女說要用暗器對付他,他也必須有暗器回敬,不能白白挨打而無還手之力,防御永遠是輸家。
  他感到有點奇怪,為何對少女有不放手的念頭?
  青城三女妖酷待他,他卻沒放在心上。
  青城三女妖不但比少女美艷,女妖的師叔更是風華絕代的尤物,而他卻心中不生波瀾,卻對這位少女念念不忘,甚至一想起就有點怦然心動,實在有點匪夷所思。
  他不愿多想,決定讓少女好看。
  “去找一把劍,再打听她的底細。”他一蹦而起,興致勃勃自語,“尚義八將几個人稱她為小姐,是他們執事大爺的小姐已無疑問。”
  整整衣衫,他打算進城打听消息。
  他又是一怔,似乎這輩子馬虎慣了,從不注意自己的穿著打扮,今天怎么突然出現整理衣衫的舉動?
  搖搖頭,他离開了預定住宿的地方。
  玉面郎君是很聰明机警的人,他不和青城三女妖走在一起。
  三女妖目標明顯,聲名狼藉,是天下聞名的蕩婦淫娃,走在一起有損他的身份聲譽。
  當然,這也是三女妖所授意的,目下三女妖极需人手,由玉面郎君出面威迫利誘可用的人才做爪牙,號召力要強些。
  反正表面上分開走,夜間再悄悄在一起偷歡,比整天膩在一起更富刺激些,偷情比生活在一起的夫妻更有情趣。
  用人之際,不需把情夫看得緊緊的;以往把心悅的男人,看作禁臠留在身邊的做法,得應情勢需要略加改變了。
  玉面郎君的來頭大,在江湖身份价碼比她們高,江湖十大風流美男子,都是眾所矚目的大有來頭人物,留在身邊視作禁臠加以管制約束,對她們毫無好處,甚至很可能招致玉面郎君的反感,玉面郎君的親朋好友更可能群起而攻,得不償失。
  以往,她們引誘江湖新秀做裙下之臣,不會有后患,從不在成名人物身上打主意。
  這次情勢不利,不得不向成名人物身上轉念頭,玉面郎君逃不過她們的欲网,她們卻不敢用往昔的手段任所欲為。
  玉面郎君獨自一人出現在縣城,留意是否可以找到合伙的人。
  除了張文季之外,沒有人知道這位大名鼎鼎的郎君,已經是青城三女妖的入幕之賓,正在替青城三女妖賣命。
  尚義小筑的人,就不知道這位郎君的底細。
  舊的香客早已動身,新的香客還沒涌到,縣城依然還有零星的香客進出,因此市面依然熱鬧,客店的房間早已由香客訂定,只好另找宿處。
  玉面郎君在一座食店暫住,昨日在食店借宿的香客已經走了,他毫無困難借到一間斗室,預定在這里召請一些人手助拳。
  他認識尚義小筑一些人,但有自知之明,不敢打尚義小筑的主意,憑他的分量,真不敢在老虎嘴邊拔毛,尚義小筑的人,決不會幫助他對付大乾坤手,提出也必定自討沒趣。
  他剛在縣城各處走了一圈,找不到朋友打听消息,頗感失望,懊喪地返回食店,店當中已有三個人在等候他返回。
  “夏兄回來了。”三人從食桌旁起立含笑相迎,執事大爺威猛的面容有溫和的笑意,“兄弟久候多時。請過來坐,喝壺茶,兄弟有事請教。”
  是尚義小筑的人,執事大爺朱仁是第二度光臨這家小店了。
  尚義小筑有五位對外交涉的執事:大爺朱仁,二爺朱義,三爺朱禮,四爺朱智,五爺朱信。
  五位執事都用代名,朱,代表當今天下的主宰。
  “朱大爺再次枉顧,在下深感榮幸。”他也堆下笑,向桌旁接近,“在各處走走,希望能碰上來朝山進香的朋友,可惜失望了。”
  “天色還早,香客還沒到達呢。”執事大爺隨即替兩位同伴引見,“這兩位是兄弟的辦事助手,穿云燕楊九臬,浪子丁山。”
  “久仰久仰。”他客气地廝見,楊丁兩人是成名人物。
  客套一番,店伙送來一壺好茶。
  “再次打扰夏兄的清靜,休怪。”朱大爺親自替他斟茶,遣走店伙。
  “好說好說,這是在下的光榮。朱大爺有何指教,尚請明示。”
  “今早夏兄提及張三的事。”
  “哦!你們打听出這個人了?”
  “只能說留意這個人了。”朱大爺含糊其詞,“這次敝上偕內眷朝山進香,的确不希望發生血腥意外,夏兄說這人沿途事生,敝上不得不加以注意。兄弟此來,希望夏兄能把這人的底細進一步說明,知已知彼,胜算要多一點。”
  “如果你們要對付他,實在不需多費神,派几個人去驅逐他出境,或者干脆……該是輕而易舉的事。”他心中暗喜,上次他供給的消息,已引起尚義小筑的關切了,“不瞞你說,在下所知道的消息,只有那么一點點,還是他親口說的呢!其他在下就一無所知了。”
  “哦!夏兄与他打過交道?”朱大爺大感興趣,進一步探听。
  “見過一面,在公驛館。据他說,他看上了兩個進香的漂亮大閨女,大力鬼王也看中了,兩人都不肯相讓,結果他把大力鬼王赶走了。”
  “夏兄不是說他打大乾坤手的主意嗎?”
  “是呀!那也是他說的。我猜想他向我透露口風,用意是邀我參与,我才不上當,所以斷然拒絕。朱大爺,他能輕易地打發大力鬼王,武功恐怕比在下高明,諸位如果想驅逐他,千万不可大意。”
  “大力鬼王渾身橫陳,力大無窮,是有名的力士,高手中的高手。這位張三竟然能輕易地打發這惡鬼王,的确令人惊异,兄弟的人如想驅逐他,不是容易的事。不過,咱們會小心處理的。”問不出什么了,朱大爺識趣地轉變話鋒,“夏兄此來,是朝山進香的?”
  “不錯,進香,也希望碰上老朋友敘舊。”玉面郎君何等精明,怎會透露口風?“浪跡江湖游蹤不定,一些老朋友各處西東,難得聚在一起,乘進香的机會小聚,但愿他們能如期前來會晤。貴長上全府都來了?”
  “對,敝上的家小,信佛頗為虔誠,為此專程齋戒一月呢!”
  雙方都有所保留,各怀心机,話鋒一轉,談些江湖事沖淡主題。
  同一期間,大乾坤手這一隊香客,正通過二圣帝殿的小街,向五里外的頭天門趲赶。每個男女皆手執一柱香,不時由一半人念南無幽冥教主本尊赦罪地藏王菩薩佛號,另一半人接著念南無阿彌陀佛,一個個寶像庄嚴,浩浩蕩蕩向上又向上。
  出山虎、出洞蛟這一隊人,則緊跟在后面上山。
  更后面,是另一隊三十余名男女香客,亦步亦趨有次序地銜尾登山,神情似乎更為虔誠。
  整條登山大道形成一條綿長的人龍。
  道旁不時可看到結伴歇腳的人与成群結隊向香客行乞的花子。
  人到了這里,已經精神集中,不再挂慮其他的塵俗瑣事了,所以不可能發生意外事故。
  每隔一段距离,就有僧侶与鄉民組成的服務站,利用涼亭或茅棚接待香客,施藥施茶幫助婦孺。
  從二圣帝殿至化城寺這段登山大道,連小偷鼠竊也絕跡了,唯一討厭的是那些花子乞儿,帶几串錢文就可順利登山。
  路右的石級旁,兩個花子蓬頭垢臉,襤褸肮髒,忙著向登山的人求乞,破爛的雨笠下,兩雙銳利的眼睛,透過殘舊的笠縫,留意每一隊香客的可疑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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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涯 掃校,舊雨樓 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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