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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另外兩位走散了的保鏢,听到嘯聲便停止追搜,不再尋找另兩位同伴,匆匆向嘯聲傳來處急赶。
  人都喜歡走容易走的地形,兩人沿林緣的矮草區急走,嘯聲約在三里外,片刻可到,主子發嘯聲相召,必須赶快前往會合听候差遣。
  真巧,繞過林的前端,便看到姜步虛的背影出現在甘步外,正腳下踉蹌,瀕臨虛脫的神態一看便知。
  走在前面的保鏢,向同伴打出放輕腳步的手式,伸手向姜步虛的背影一指,隨又打出,悄悄扑上擒人的手式信號,腳下放輕速度加快。
  姜步虛一步一顛,歪歪倒倒向前走。
  兩打手則像向蟬接近的螳螂,隨時准備揮出可握住獵物的大鐮鉤,急急接近身后無聲無息。
  三丈、兩丈、一丈……姜步虛毫無所覺,大概真力已竭,腳下踏草聲浪甚大,耳目皆已遲純,不知身后有人接近,不知即將大禍臨頭。
  到得最近的保鏢,急走兩步右手伸出了,五指如鉤作勢抓人,大力鷹爪功是擒人的最靈光絕技,沾体到手,有如老鷹抓小雞,手到擒來。
  這瞬間,姜步虛突然止步轉身。
  面面相對,几乎撞上了,大鐵鉤似的五指,距姜步虛的左肩不足半尺。
  “你們才赶過來呀?”姜步虛咧嘴一笑,怪腔怪調:“這比滿野找人方便多了,而且有效,是嗎?”
  手急向下扣,五指齊下,保鏢反應奇快,先下手為強。
  姜步虛左掌一指,四個指尖指過保鏢的右爪脈門,右掌同時揮出,著肉,反擊之快,捷逾閃電。
  噗一聲響,鐵拳擊中眉心。
  這部位不易擊中,擊中就胜了一大半,保鏢連拳頭也沒看、到,當然不會躲閃。
  “哎……”保鏢厲叫,雙手掩目踉蹌急退,鼻血進流,眼角也有鮮血冒出,這一拳真可以打掉半條命。
  再伸腳一勾,保鏢仰面便倒。
  “輪到你了。”姜步虛向后到的最后一位保鏢一指:“我要口供。”
  這位保鏢居然沉得住气,毫不惊惶,很可能頗為自負,更可能武功比九殺瘟神、勾魂無常高明些。
  大喝—聲,右掌虛攻一記現龍掌,左手來一招笑指天南,食中兩指虛空點出。
  相距丈五左右,可知掌功指力皆可外發傷人于丈五六,算是超凡的火候了,足以躋身于超等高手之林而無愧色,苦練半甲子也很難達到這种境界。
  姜步虛向下一挫,快要蹲在地上了,強烈的掌風指勁從他頭頂掠過,气爆的震波仍震得頭皮發麻,好可怕的掌功指勁,被擊中那有命在?
  向前一仆,袖底的蚊筋索電掠而出。
  “翻!”姜步虛的沉叱震耳欲聾。
  他自己也翻,后空翻沖天而起,手中的蛟筋索隨他的翻勢:抽緊、上縮、收回。
  保鏢狂叫一聲,也身形飛起,也是后空翻,只是姿勢拙劣得很,是被蚊筋索勒住右腳摔翻的。
  砰然大震,地面似乎也在震動,保鏢跌了個手腳朝天,兩匝后空翻再重重著地,摔得天昏地時。
  姜步虛是在原地上空翻騰,也是凌空翻騰兩回轉,飄落時卻不退反進,竟然到了保鏢摔落處,真像一頭可任意翻騰的鷗子,完全違反了正常的物理定律。
  一腳將保鏢踢得向上蹦,信手抓住發結,將人按倒將頭往后扳,壓得死緊。
  “扭斷脖子痛苦少,扳斷脖子保證痛得你死去活來。”姜步虛凶狠地說:“你要扭還是要扳?說!”
  保鏢又不是白痴,敢選扭或扳?扳也是死,誰也不想選死。
  “不……要……”保鏢雙手伸在頭上,按住他抓發結的手,阻止他用勁扳:“有……有話好……好說,在……在下認……認栽……”
  “你們那兩位客卿,招他們的名號。”他沉聲說:“不招,扳斷你的脖子,絕不容情。”
  “老……天爺!誰……誰也不知那……那些客卿的底……底細,恐……恐怕除了會主与……与三位護……護法之外,再也沒……沒有人知道那些人的來……來歷了,他們足有十人以上,平……平時很少露面。”
  “你說謊!”
  “在下如果說荒,天……天打雷……雷劈,你……你打死我……我也說不出所……所以然來。”
  這位保留的口供,真的成份有九成以上。
  又是一個不知道的,姜步虛頗感失望。
  “那位与四海游龍交手的老狗,用的是不是天雷掌?”他不死心,繼續迫問。
  “在下不……不知道什么叫天雷掌……”
  “你又是不知道,哼!”他手上加了半分勁。
  “哎……不……不要……”保鏢惊恐地狂叫“我說的是實情,只……只听說多年前有一個綠……綠林大王,叫……叫什么雷霆大王尊,會這种叫天雷掌的怪功。”
  “不錯。”
  “江湖朋友誰也不愿招……招惹綠林大王,所以真領教過天雷掌的人,我敢打賭,風云會的老前輩中,絕對找不出一個,你說你會天雷掌,我一定相信,因為我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天雷掌。”
  “去你娘的!”他放手,一腳把惊軟了的保鏢踢翻,一躍三丈,冉冉而去。
  “救……我……”那位眉心挨了一拳的保鏢狂叫:“我的眼………眼睛看……看不見……了”
         ※        ※         ※
  小魔女不知道姜步虛的用意,還真以為他心怯脫逃。
  本來,江湖人士誰不怕宇內雙凶?禁受得起閻王令一擊的高手名宿,真數不出几個。
  她芳心大急,也就急起直追。
  憑她的超凡輕功,應該追得最快。
  可是,人群一亂,風云會的人更是漫山遍野涌出,她又不敢沖過人群,怕被纏住脫不了身,只好往外繞。
  糟了,不但姜步虛失了蹤,連活閻羅那龐大的身影也不見了,該往何處追?
  瞎貓是碰不上死老鼠的,她傻了眼。
  白楊坡的群雄,沒有熱鬧好看,也失望地各走各路,到處都有人走動。
  奔下一處草坡,右側有人急掠而來。
  “小丫頭,等一等。”是天涯怪乞師徒:“不可亂跑,風云會布下了不少伏樁,你如此亂跑危險!”
  “南宮大叔,怎么啦?”她只好止步相候:“伏樁是對付正義鋤奸團的,怕什么?”
  “伏魔劍客那些俠義英雄,故意放出風聲,引來不少看風色的人,有意搗散風云會脅迫正義鋤奸團奸謀,風云會的狗雜种一定會惱羞成怒,很可能見人就下毒手,你怎能亂聞?尤其是你……”
  “我又怎么啦?”
  “你和姜步虛一同現身。”
  “是呀!那又……”
  “這几天,你都和他在一起?”
  “是……的……”她紅云上頰,也十分得意。
  “你老爹為了找你,快急瘋了,眼下還在城里像熱鍋上的螞蟻,擠命打听你的消息,這一來可好,你和姜步虛神气地并肩現身的消息傳出……”
  “那又怎樣?”
  “你老爹要從急瘋,變成气瘋了。”
  “這……”她的臉色暗下來了。
  “你……你真是的。”老花子搖頭苦笑:“你老爹不許你与那小伙子交往,你卻和小秋子在一起逍遙了几天,那還了得?你老爹不運起九轉神魔功,把小伙子打爛才是怪事,走吧!赶快回城找你娘。”
  “可是……”
  “不要可是,你不希望你老爹,气瘋了把小伙子打成肉泥吧?”
  “我……我……”
  “我看得出,你老娘并不反對你和姜步虛交朋友,你最好設法讓你娘站在你的這一邊,你老爹心中的火就燒得不怎么旺了。”
  “好嘛好嘛!”她一臉無奈:“但我得先找到他,活閻羅追他……”
  “那小伙子一身奇學,武功深不可測,要你替他擔心呀?活閻羅也許真的了不起,但想追上他要他的命,不啻痴人說夢,無此可能,走吧!可別落在風云會的暗椿手中,走得愈快愈好。”
  欲速則不達,怕鬼的人,碰上鬼的机會反而多。
  天涯怪乞是江湖怪杰,真才實學并不差,但比起風云十杰与七大超凡高手,那就難免相形見拙了。
  与宇內雙凶和四大殘毒相較,老花子也相差了一大截,所以他心中有點憂慮,怕在途中碰上凶神惡煞,嘴皮子上逞能是一回事,擠老命又是另一回事。
  好不容易找到了至府城的大道,距城還有三五里,路右的樹林中,踱出五個獰笑的人,踱至路中雁翅列陣,劈面攔住了。
  四大殘毒,加上一個扮男裝戴了面具,看不到臉上表情的太真玄女。
  太真玄女露在面具外的雙目,煥射出怨毒陰厲的火花,顯然恨透了小魔女。
  欲魔更是羞憤交加,也怨毒交加。
  “可等到你了。”太真玄女狠盯著小魔女,咬著銀牙殺气騰騰:“早些天在十里亭,是誰救走你的?你得從實招來,不然,你將生死兩難。”
  “臭花子,你也算一份。”欲魔找上了天涯怪乞:“你這個亦正亦邪的老怪,人人討厭的老廢物,早些替你除名,日后就會少生是非。”
  “天殺的!似乎你們吃定我天涯怪乞了。”老花子心中叫苦,嘴上卻不示弱:“老花子的名頭和武功,雖然比你們差了那么一點點份量,但你們如果想在公平決斗下,替老花子除名,未免太高抬自己了,你挑我,好吧!老花子就陪你玩玩。”
  打狗棍一領,豪勇地劈面便點,棍風虎虎,竟然破天荒主動向比自己高明的對手槍攻。
  老花子對強攻興趣缺缺,善打濫仗,所以稱怪。
  老花子反常的舉動,反而令欲魔迷惑,向左一閃,拔出鐵手卻不急于反擊。
  “你找死?”欲魔厲聲問。
  “就算是吧!”天涯怪乞怪叫,棍一沉,跟蹤再次攻擊,鐵牛耕地走中宮攻下盤。
  “混蛋!”欲魔破口大罵,不閃不避,鐵手向下一拂,硬抓到了腳前的打狗棍。
  一聲怪叫,老花子收招變招,立即展開狂風暴雨似的冊六路巧技打狗棍法,每發一招一沾即變,八方游走運棍如風,點打挑撥如雨打殘荷。
  小魔女卻不急于動手,面對威震江湖的太真玄女,她一點也不心怯,任由對方移至上風有利施放迷香位置,暗中取出一顆丹九放在鼻端磨擦。
  “妖婦,你還是不必知道比較好。”她本來就是嘴上不饒人的刁鑽小姑娘,口吻充滿嘲弄味:“你一個与天下七大超凡高手齊名的人,被人打昏卻不知道對方是誰,說出來多丟臉?你敢問,我可不忍心說呢!”
  太真玄女不受激,反而冷靜下來了。
  “受到暗算偷擊,并不是什么丟臉的事,陰溝里翻船,并不足奇。”太真玄女已泄出迷得,等候人倒:“世間十之八九的高手名宿,都有過這种不愉快的經驗,我太真玄女也曾上過多次當,多上一次當不要緊,無損于我的名頭聲譽。”
  “是嗎?那你又何必追根究底?”
  “不甘心呀!小丫頭,你的嘴很利很缺德,我會讓你知道后果是如何可悲,倒也!倒……”
  “哎呀!我倒也……”小魔女學對方的腔調,維妙維肖,而且做作夸張地扭扭小腰肢,搖晃了几下:“路上牛馬糞太多,髒死了,我拒絕倒下。”
  她重新站穩了,噗嗤一笑。
  “太真道友,你的解藥被這小魔女奪走了。”血妖在旁點醒發怔的太真玄女:“不要寄望在迷香上了,拔劍上擒下她。”
  与欲魔游斗的天涯怪乞,向斗人小花子桑小乙打出撤走的手式。
  “小丫頭,你老爹找你,你還在這里逗凶魔們玩呀?”老花子一面游走一面向小魔女示意:“小伙子如果先一步回城,被你老爹碰上,你知道會有些什么后果,誰被擺平都對你沒好處。”
  小魔女心中一震,總算知道事態嚴重。
  太真玄女飛躍而上,半途拔劍出艄。
  “小潑婦,還我的解藥來!”太真玄女一面扑上一面怒叫。
  殘怪陳沖与魔鬼苗光,同時向小乞桑小乙掠去。
  “全留下!”血妖同時急叫,不拔血焰刀,雙手箕張,從欲魔的側方繞出,更助欲魔堵住天涯怪乞,不許老花子采用游斗術拖延。
  游斗術如果夠机警靈活,足以和武功高明一倍的高手名宿,纏斗一兩個時辰,甚至拖上一天半天。
  欲魔的武功,不可能比老花子高一倍,論机警与經驗,甚至比老花子差一分兩分,血妖旁觀者清,因此發令同時動手。
  小花子桑小乙武功最差,有自知之明,在這些宇內大名鼎鼎的凶魔面前,除了逃跑別無他途,向側一竄,兔子般飛快地溜走。
  老花子可走不了啦!一聲狂笑,血妖截住了退路,三面堵攔不許他后退。
  “此路不通。”血妖狂笑著叫。
  身側人影入目,眼角余光看到閃動的人影,人已近身了,快得不可思議。
  是小魔女,在太真玄女扑到的前一剎那,全力施展絕頂輕功移影換形術,到了老花子身后,毫無所懼地欺近血妖斷然出其不意攻擊。
  葉一聲響,小蠻靴重重地踢中血妖的左腰胯。
  血妖渾身堅如鐵石,刀劍難傷,胯骨不是要害,踢中傷不了一根汗毛。
  但小魔女的靴類里了鋼尖,勁道也极為凶猛,血妖失惊之下,撼動了馬步,急退三步。
  “走啊……”
  小魔女興高彩烈到叫,一掠三四丈,閃電似的脫离現場。
  老花子無后顧之憂,虛晃一棍便擺脫欲魔的鐵手,縱躍如飛溜之大吉。
  血妖怒吼如雷,暴怒地狂追。
  “追不上的,魯老哥。”欲魔高叫:“小魔女會飛,她老爹九天飛魔沒偷懶,把壓箱子的絕活教給女儿了,追只是白費勁。”
  血妖追出百十步,不得不承認老了。
  前面五六十步小魔女嬌小的身影,真像電火流光般貼地激射,短短的百十步距离,竟然慢了一半,怎么追?
  “我一定要把她斃了!”現場的太真玄女咬著牙說:“暗算我奪解藥毀迷香的人,一定是她老爹九天飛魔,這筆帳不算清絕,不甘休。”
  “不是她老爹所為。”欲魔肯定地說:“如果是,咱們計算他的愛女,他肯輕易放過我們?而且,諒他也沒有一舉打昏你我的能耐。”
  “那又是誰?”
  “這……”
  “紫靈丹士?”
  “我是有點怀疑是兩個妖道所為,卻又不像他們的作風,咱們這些惡名昭彰的人,落在他們手中,誰也休想寄望他們手下慈悲。”
  “我會查出來的,哼!”
  血妖鐵青著臉返回,羞怒交加,平白挨了一個小輩一腳,臉上真是挂不住,快要气瘋啦!
         ※        ※         ※
  三人在里外的官道旁會合,前面城頭在望。
  “四大殘毒不怎.么樣嘛!”小魔女開心地說:“可惜我的內功火候尚淺,內勁不足,不然這一腳,一定可以讓老妖痛上十天半月。”
  “你千万不可大意。”天涯怪乞好意提出警告:“一比一,他們任何一個都不是你的敵手,四個妖魔鬼怪在一起,什么卑劣的事都可以做出來,你如果認為他們不怎么樣,日后會吃虧的,他們會用盡可恥的手段對付你,武功再高也會上他們的當。”
  “上次我就吃虧上當。”小魔女恨恨地說:“我怎么也不會相信一個前輩高手名宿、會用迷香下流手段對付一個初出道的年輕晚輩,所以上了當吃了虧,以后,哼!”
  其實,她的九轉神魔功火候相當精純,只是以為自己年輕欠火候,所以信心不足。
  她踢了血妖一腳,竟能把血妖踢退三步,可知血妖表面上死要面子硬撐,表示不在乎這一腳,其實已受到震傷。
  假使她對自己有信心,能聚力一擊,血妖的傷勢必定加重三倍,甚至可能踢裂胯骨,痛十天半月算是最輕的創傷了。
  以她目下的修為,全力一擊,擊破血妖的護体神功并非難事。
  斜陽西沉,官道上行旅漸稀。
  小魔女心中焦急,擔心姜步虛先返城碰上她老爹,走得匆忙,沒留意身后跟來的旅客是些什么人。
  將接近城門,天涯怪乞也忽略了身后。
  他們前面十余步有一位旅客,看背影毫不起眼,像一個上了年紀的村夫,腳下也不怎么俐落。
  他們急于赶路,眨眼間便接近村夫身后。
  人無害虎心,虎有傷人意;在官道上行走,誰會料想到前后的旅客心怀鬼胎?
  村夫突然止步轉身,陰陰一笑。
  “你們才回來呀?”老村夫的刺耳嗓音直震耳膜;
  三人一惊,天涯怪乞更是臉色一變。
  “咦?你……”天涯怪乞訝然叫。
  不等三人有所反應,身后突變已生。
  三人中,小魔女的武功修為遙遙領先,但江湖經驗卻是最差最少的一個,剛生警惕,剛要有所行動,剛伸手搭向劍柄……
  “嗯……”她輕叫,感到脊心一震,有怪异的辦道及体,整條督脈立即僵麻。
  她知道,有某种可怕的遙發勁道,凝聚為一點,擊中了她的脊中穴。
  即使她來得及運功護体,也抗拒不了這种可怕的勁道,在背后暗算她的人,早有准備在行走問運气行動,出其不意猝然偷襲。
  在昏躍之前,她感覺出在她有方的天涯怪乞,与她同時向前一仆。
  后面丈余,四個旅客有三個搶出,制了她的腦戶穴,用的是昏字訣手法,將她擱上肩扛了便走。
  官道寬闊,足有四丈以上,路對面也有三個旅客行走,目擊五個人前后夾擊偷襲。
  “咦?你們怎么扮強盜劫路?”一名旅客惊呼。
  “朋友,別胡說,請听老夫解釋……”在前面攔路的村夫急急表白,向路對面發話的旅客走去。
  “沒有必要,閣下。”那位旅客大聲說,撒腿便跑:“你們真該去做劫路賦的,真無恥……”
  咒罵聲中,飛掠而走。
  “朋友留步……”老村夫拔腿急迫。
  旅客怎敢留步?跑得更快。
         ※        ※         ※
  窮寇莫追;活閻羅犯了迫的大忌,追勢窮的賊已經冒險,追深藏不露的勁敵,危險何止增加十倍?
  人迫丟了,老凶魔仍不死心,發誓要將姜步虛搜出,抓住剝皮抽筋,不然絕不罷手。
  搜得七竅生煙,仍然不肯放棄。
  听到同伴的警嘯聲,仍不肯离開,反而發出召來同伴的長嘯,然后又繼續在林子里窮搜尋。
  依嘯聲的距离估計,同伴應該赶來會合了,可是,一直沒听到動靜。
  等得不耐煩,心中暗罵手下的人飯桶,再次發出催促手下赶來的嘯聲。
  嘯聲末落,右方傳出踏碎枯枝的腳步聲。
  循聲扭頭一看,怒火再次爆發。
  是姜步虛,不住邪笑大踏步向他接近。
  “沒有用,閣下。”姜步虛一面接近一面說:“你那些可敬的保鏢爪牙,不會應召前來助你了,他們自身難保,雖則對你忠心耿耿,力所不逮想赶來還不是白送死?兩害相權取其輕,所以他們選擇了最正确的最佳行動,逃回城逍遙去也。”
  老凶魔終于悚然醒悟,爆發的怒火剎那間煙消火滅。
  看姜步虛談笑自若的神情,那像一個示怯逃走的人?他居然想將對方抓來剝皮抽筋任殺任剮,辦得到嗎?
  “是你把他們弄走的?”老凶魔強作鎮定:“在下估錯了你的能耐。”
  “任何人都會犯錯,你估錯是平常的事,用不著后悔,你盛怒如狂來追我,的确犯了后悔也于事無補的大錯,現在,你愿意平心靜气談談嗎?”
  姜步虛站在他前面一丈左右,讓他有最佳的攻擊距离,又道:“或者先拼老命決胜負,強弱分明就可以談出結果來;兩個都以為自己是強者,絕對談不出結果的。”
  “你要談什么?”老凶魔總算能強抑怒火不再爆發。
  這番話飽含威脅性,稍有自尊心的強者,委實听不入耳,不气炸才是怪事,他居然忍受得了?
  “談貴會的……”
  “老夫不与你談會務,免開尊口。”老凶魔厲聲搶著說:“本會与正義鋤奸團之間,早晚會有嚴重的利害沖突,所以暗中積极准備,各方施加壓力,促使該團出面會談,以免日后血流成河,這件事不容許任何外人干預,你如果妄想干預本會……”
  “去你的!我又不是吃多了撐著了,閒得無聊管你們的狗屁事。”姜步虛也搶著大聲說:“我不知道風云會是啥玩意,也不明白正義鋤奸團是什么東西,你們會談也好、打打殺殺也罷,關我屁事,我為何要干預?”
  “那你……”
  “向你請教。”
  “請教?”
  請教是客气話,難怪老凶魔詫异。
  “對,請教。貴會有十位身分地位特殊的客卿,你知道他們的底細,憑你活閻羅的聲威地位,絕不會對一個阿貓阿狗表示尊敬,今天,來了兩位客卿,對不對?”
  “沒錯。”活閻羅的聲威地位,不便說謊:“他們兩位曾經目擊你折辱刀過無情,把你看成勁敵,因此要試試你的武功家數,給了你一記重擊;”
  “他們貴姓大名呀?”
  “這必須由你去打听,本會的客卿地位超然,他們不愿亮號,在下即使知道,也不會泄他們的底。”
  “這么說,你是知道的了?”
  “那又怎樣?”
  “你不愿將他們的名號告訴我?”
  “那是一定的。”
  “如果我逼你說呢?”
  “混蛋!你配?”老凶魔又冒火了,舉目江湖,誰敢說逼他?
  “配不配即將分曉,我准備有效地逼你說出他們的名號,你不信?”
  “狗東西你好大的狗膽,老夫……”老凶魔暴跳如雷。
  “先別激動,激動老得更快。”姜步虛嘲弄地說:“你自稱老夫,其實并沒真的老,五十出頭正是人生的巔峰,可是,你的口气矛盾,用老來唬人,其實卻自以為寶刀未老。
  至少,你心中并不服老,認為必定可以把我這种傲世的年輕人,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世翻不了身,現在,你可以拔出閻王令了。”
  “你沒帶兵刃?”老凶魔又冷靜下來了,多少年來,從來沒有人敢在他面前賣狂,現在卻有了,豈會是容易打發的弱者?
  就憑姜步虛折辱刀過無情的能耐,以及在客卿猝然下毒手行致命一擊,依然平安無事的超凡表現,老凶魔怎敢不冷靜應付?
  “我這种人,手中有沒有兵刃無關宏旨,你盡可放心用閻王令把我剁碎,何必介意我是否有兵刃?就算我沒有,你也不會認為胜之不武而后轉,是嗎?”
  “對,我非宰了你不可。”老凶魔憤怒地拔令。
  人影一閃即至,根本無法看清,太快了,像是平空隱沒幻現。
  “叭!”
  耳光聲暴起,人影急分。
  閻王令僅拔出一半,老凶魔連退兩步,左頰變了顏色,像是見了鬼。
  “混蛋!你……你的手怎……怎么可能擊……擊中我的臉?”老凶魔語無倫次,惊怒交加。
  “我一伸手,就給了你一耳光,這可不是假的吧?”姜步慮仍在原地,似乎剛才并沒有發生任何事,一直不曾离開原地,不曾揍老風魔耳光。
  當然假不了,老凶魔的左頰,指印逐漸顯現,這一耳光揍得不輕。
  老凶魔總算知道碰上了可怕的高手,定下心神魔功默運,大喝一聲,左掌虛空吐出,無儔的掌力發如山洪,右手迅速拔入。
  再以左掌行雷霆—擊,掩護右手拔閻王令,炯炯鷹目死盯著姜步虛,要看姜步虛的身形到底是如何移動的,迄今仍然無法相信自己挨了耳光。
  這一掌勁道极為可怕,丈五六內真可以擊石成粉,就算不擊實,也必定可以將姜步虛阻擋在丈外近不了身,能抗拒這一學的人屈指可數。
  糟了,閻王令同樣僅小鞘一半,對面人影隱沒,掌勁在兩丈外自行泄散。
  右眼角几乎同時看到人影幻現在右側,噗一聲右肘挨了一記重擊,沉重的打擊直憾右肩,可反震外力的護体魔功絲毫不發生作用。
  只感到右手一麻,五指一震,閻王令重新滑入鞘中。
  几乎在同一剎那,右耳門、右肋、腰脅、脅背,共挨了七記重擊。
  老凶魔斜沖出三步,七記重擊傷害不了他,連右耳門要害的一擊,也只能使他暈了一剎那而已,護体魔功總算沒被擊散。
  一聲歷吼,老凶魔放棄拔閻王令的念頭,沖扑來的姜步虛連拍二掌,風雷乍起中,最后來一記可摧山的老僧撞鐘,聚雙掌的勁道為一,進馬步向姜步虛撞去。
  人影在他連續攻出的如山掌勁力場中心,不可思議地閃動、扭曲、滑入。
  噗噗兩聲悶響,心坎共挨了兩記重擊,一記頂心肘和一記霸王肘,前者直撞上挑,后者斜撞橫推,都是力道万鈞的狠著。
  換了气功根基不夠,練气內功火候不夠精純的人,這兩記重擊即使傷不了心房,也會斷三兩根胸骨,死不了也將在床上躺十天半月。
  老凶魔禁受得起,暴退五六步,吃力地穩住身形,再次急拔閻王令。
  徒手相搏吃足了苦頭,必須兵刃保命了。
  “去你的!”姜步虛如影附近跟到,劈面就是一拳,正中鼻尖。
  老凶魔根本沒看到姜步虛出手,也沒看到大拳頭光臨眼前。
  鼻尖是軟骨,也是護体魔功的保護力薄弱的部份,鼻尖內陷再彈出.居然不流血不破裂。
  但被波及的雙目卻受不了,雙目是任何气功也保護不了的要害。
  “啊……”老凶魔厲叫,以手掩目踉蹌急退。
  “我下重手了!”姜步虛沉喝。
  老凶魔大駭,几記重擊已經受不了啦!還有重手,那還了得?
  感到丹田一震,先天真气一窒,似乎身上某處地方裂了縫,真气一泄而散。
  是挨了姜步虛的三個指尖,像鶴嘴般啄在丹田上,一股神秘的潛力,擊破護体魔功直抵丹田,像一只燒紅的烙鐵,無情地貫人体內。
  “啊……”老凶魔狂叫,仰面砰然摔倒。
  整個人似乎崩散了,龐大的身軀蜷縮,痛得抱住小腹,顫抖著發出痛苦的呻吟。
  “你愿意說了嗎?”姜步虛站在一旁問,臉上汗影閃亮,可知下重手耗了不少真力。
  “你……你用什么邪……邪門万毒的兵……刃打……我?”老凶魔蜷縮著吃力地問。
  “手。”
  “任何人的手,也……也破不了我……我的護体先天真……”
  “注入內丹的大輪回手是例外。”
  “你說會……么手?”
  “沒听清就算了,我不會再失言告訴你,活閻羅,我要知道兩位客卿的名號底細。”
  “我……”
  “你不說?我會要你說,那怕把你一身兩百多根骨頭,逐根拆散也在所不惜。”姜步虛冷冷道。
  “除了殺……掉我……”
  “我不殺你,我對殺人興缺缺缺,殺人有傷天和,有損道基,哼!你不說?”
  “我……哎……”
  姜步虛連踢五腳,把老凶魔踢得滿地滾。
  “再給你几下,你就是損了气机,就會骨松肉裂,你這把老骨頭就需人整理了。”
  “小狗,你……”
  “你還嘴硬?”
  “哎唷……”
  又挨了几腳,老凶魔痛得大聲狂叫,一個橫行天下滿手血腥,自以為是生死主宰的高手名宿,被揍得七葷八素,叫起痛來,比平常人好听不了多少。
  “你招不招……來得好!”
  身后人影來勢如電,姜步虛像是背后長了眼,來人欺身的身法有如鬼魅,他居然感覺出來了。
  喝聲中,他半扭虎腰,左手不可思議地平翻至身后,似乎他的手是軟的,關節的轉動完全違反了生理机能,可以任意轉折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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