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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破曉時分。
  客院中的四海游龍開始拾奪行囊。
  孟姑娘也在替他收拾,神色惶然,鳳目中隱有淚光,依依之情形諸于外。
  “永泰,真……真的要走嗎?”盂姑娘一面替他摺疊一襲寶藍色勁裝,一面幽幽地問。
  “是的,念慈。”他在整理百寶囊,語气充滿怒意:“再不走,我花了兩年光陰,辛辛苦苦在刀山劍海中,所聞出的英雄聲譽与建立的形象,都會被你們這些假俠義之名,進行梟霸勾當的人葬送無遺。”
  “人一多,難免會犯錯的。”孟姑娘歎息一聲:“其實,紫靈仙長的顧慮,并非毫無道理,風云會是黑道凶梟所組成,卻有不少邪道魔道的高手名宿明暗中支持。
  那九天飛魔正是魔道中的代表性人物,隨時都可能接受風云會的禮聘,紫靈仙長希望藉机逼他置身事外,阻絕他做風云會幫凶的途徑,容或手段有欠光明,但情有可原,永泰,我相信以后……”’
  “以后,必定有同樣的事故發生。”他搖頭苦笑:“任何事有一必有二,我已經看出,你們這些人中,對這件事沒有一個人不以為然,都認為理直气壯……”
  “因為風云會的人,擄人肋迫在先呀!”
  “念慈,不要替他們作說客,好嗎?”他面對著孟姑娘,輕拍姑娘的肩膀:“不要以為我不過問其他的事,便像個張眼瞎子,畢竟我是一個有志闖道揚名立万的英雄,我會留意重要的征候動靜。”
  “你是說……”
  “許姑娘被擄,确是華山正邪決斗余波的延續,但与這次風云會、正義鋤奸團、俠義道群豪各方精英,三方面大會開封對明爭暗斗,可說風馬牛不相及。”
  點龍一筆与無雙秀土那些掀起風暴的人,時運不濟恰好赶上這場明爭暗斗,而被風云會的人因勢利導脅迫投效,目下進退兩難。
  華山決斗余波算不了什么,十年來那一天沒有人尋仇報复?紫靈丹土實在沒有利用余波的必要,最近他甚至忘了這件事只字不提,我沒弄錯吧?
  “我們的注意力,已完全放在替被殺的羅家兄弟,与四方行客報仇。”
  “你們仍然認為是姜步虛殺的?”
  “這……”
  “念慈,我不希望你說謊。”
  “從來福老讓找出了線索,附近街道也找到那天晚上,听到街上有打斗聲的居民,證實是風云會的人,冒充正義鋤奸團眼線,引誘姜步虛至文呂閣脅迫入伙的人所為。
  所使用的暗器,很可能是斷魂釘和問心針,是天下十大暗器名家中,一釘百了溫武鳴,与天下一針曾文興的霸道暗器。
  這兩外人,有人知道早在風云金君山聚會之前,已和一見魂飛走在一起,而一見魂飛卻是籌組風云會的元老之一,所以……”
  “所以,你們仍然不肯与姜步虛善了。”
  “水泰,是姜步虛不肯善了。”孟姑娘眉梢眼角流露出憂慮:“他不會放過我的,天哪!你一走,我……我我……”
  “我愿意護送你回湖廣桐相。”
  “騎虎難下,我爹能一走了之嗎?”孟姑娘的淚水終于流下香腮:“道義在肩,生死与之,情勢不由人,在數者難逃,你知說一旦風云會与正義鋤奸團結盟,將有多少人遭殃?。”
  風云會人多勢眾,消息靈通,正義鋤奸團的殺手刺客神出鬼沒,每個人都是不世奇士,武功深不可測,兩者聯手結盟、今后除了向他們低頭歸順的人之外,誰也休想平安苟全,我孟家名列武林五世家,恐怕第一個糟殃的人就是我,我……”
  這一番話极有份量,理由充分。
  按情勢論,事實也是如此,俠義道群這次大會開封,主要目的就是阻止該兩個會團結盟,假使失敗,日后必將人人自危,想邀請天下英雄奮起自衛,恐怕也沒有几個人敢挺身而出響應了。
  女人的眼淚,具有無窮的威力,四海游龍對孟念慈极有好感,孟念慈對他更是一往情深,情人的眼淚威力更大,四海游龍想剖舍談何容易?
  “不要傷心,念慈。”他心中一軟,溫柔地摟住了顫抖的嬌軀:“我在你身邊,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你告訴紫靈丹土那,些人,不要招惹我,我不過問他們的事,千方不要在我身上轉惡毒的念頭。”
  “永泰,你……”孟姑娘興奮地招起含淚的面龐。
  “我到客店投宿,暗中在你左近活動。”
  “和我爹住在一起……”
  “不,我受不了那些玩弄陰謀詭計的人,除了你孟家的子弟,我不和他們打交道,不要勉強我,念慈.姜步虛如果再找你,我要他永遠后悔。”
  “你……你真的能對付得了他?”
  “哼!你會親眼看到,我用家傳絕學送他下地獄,我一定可以找到使用絕學的机會,你等著瞧好了。”
  “你的家傳絕學是……”
  “請不要問,姜步虛在對街現身時,風云會一群該死的混蛋妄想混水摸魚,緊要關頭,被我用准備對付姜步虛的絕學,把乘机偷襲的兩個高手,打得吐了一屋頂血,十天半月保證起不了床,要不是我在倉卒間接招,他們那有命在?”
  “好,我不問就是。”
  “我走了,你要小心保重。”他提起包裹:“我會留意在你左近出沒,你只要提防意外,碰上強敵用游斗支持片刻,我就可以赶到現身的。”
  “永泰……”孟姑娘投入他怀中含淚低喚。
         ※        ※         ※
  開封畢竟是眾所矚目的大埠,也是周王府的所在地,治安人員責任重大,對近來的風風雨雨大感憤怒,即將有所行動,暗中調兵遺將准備用雷霆手段彈壓。
  治安人員也就是所謂白道人士,与俠義道英雄之間,維持有极為微妙的關系。
  有許多俠義英雄,改行成為白道人土。
  俠以武犯禁,有時候与白道人士有利害沖突,但一般而言,兩者之間合作的情形,比為敵的情形要濃厚些。
  這与黑道与綠林道的相處情形相差不遠,黑道朋友如果落了案走投無路,上山投綠林當強盜平常得很。
  同樣的,綠林朋友的垛子窯被官兵挑了,四方逃亡做黑道混混,也极為普遍。
  所以官方的動靜,俠義英雄必定最先得到消息。
  近午時分,英雄好漢們分為數批,陸續乘坐騎或步行,悄然出了大南門,沿大官道南下,向南又向南,离開府城是非地。
  不久,風云會的黑道高手名宿,也分批倉惶离城,也走上南下的旅程。
  姜步虛是最后离城的,一出城便看到周王府的鐵衛軍,在城門布崗派哨,立即開始盤查,向每一個出入城內外的人搜身。攜有刀劍武器的人,當堂上綁加銬押走。
  一場風暴,因官方的干預而風止雨息
         ※        ※         ※
  風雨并沒真的止歇,向南掠過豫南的。
  九天飛魔的消息頗為靈通,天涯怪乞更是消息來源充足的老江湖,不但知道官兵出動的時刻,而且知道是中州鏢局熊局主,利用各方壓力,迫使官兵介入干預的經緯。
  但老魔并不急于离城,跟在風云會最后一批人的后面動身,兩乘輕車,八匹駿馬,從容不迫离城南下。
  天涯怪乞師徒,買了兩匹健驢,人大驢小,悠哉游哉跟在車馬后面,相距約半里徐徐南奔。
  過了十里庄,前面行旅漸稀,烈日當頭,寬廣的大官道熱浪蒸騰,旅客們都找地方歇息避暑,末牌左右才束裝就道。
  車馬卻不顧炎熱,徐徐南行。
  九天飛魔一馬當先,顯然仍在生气,債主面孔令人望而生畏,跟在后面的兩位隨從,不住互打眼色偷笑,大概知道主人生气的原因。
  前面道右出現一座松林,緩緩踱出活行尸冷寒,和一個右腳斷了小腿,裝了木腳支著鐵拐的花甲老人,臉色青中泛灰,相貌与活行尸同樣難看。
  九天飛魔哼了一聲,伸馬鞭阻止兩位隨從驅馬超越,保持領先、坐騎向前緩緩接近。
  活行尸兩人往道中一站,有意陰擋車馬。
  在兩丈外勒住坐騎,九天飛魔凌厲的目光,狠盯著馬前的兩個人,冷冷一笑,不言不動。
  “嘿嘿嘿嘿……”活行尸只好先發話,先發出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干笑:“丘老兄,也要南下嗎?”
  “混蛋!”九天飛魔突然大罵:“老夫邀游京師,倦游返家,我長春谷惜春宮在潛山,不南下難道反往北走?豈有此理!”
  “丘老兄,先別生气好不好?”活行尸嚇死人的尊容,居然綻起邪邪的嘲弄神情:“你好像吃了一桶火藥,犯得著嗎?不錯,咱們的入,以往的确曾經對令嬡不怎么禮貌,好在彼此都不曾造成傷害,實在沒有再計較的必要,冷某代表敝方的人道歉,成了吧?”
  “蟻多咬死象;該死的!你們似乎吃定我了。”九天飛魔居然不生气,居然捋須微笑:“我九天飛魔聲譽不佳、口碑差所以稱魔,一向沒有容人雅量,甚至被人看成睚眥必報的魔頭,但時勢不由人,是嗎?”
  “丘老兄,人是難免會有所改變的,是嗎?”
  “對,有道理,不但人會有所改變,連大石頭也會改變,物換星移,同樣是變,好吧!你們人多,我九天飛魔如果不識相不改變,恐怕就永遠回不了潛山惜春宮了,我接受你的道歉,不計較往昔的過節。
  冷老兄,你大概還有什么話要說,极樂天君派你斷后,給不會僅要你老兄,簡簡單單滅自己的威風,道歉了事的,是嗎?”
  九天飛魔一家,有三部雙頭輕車,八匹坐騎,車內的女眷不算,可看到的八騎士、六車夫。就有十四個人。
  而活行尸只有兩位,怎么老魔反而說對方人多?
  “丘老兄,人際間辦事,利害攸關,應該是互惠的,互惠才少是非。”
  “我完全同意你的看法。”
  “兵老兄是明白人……”
  “該說是明時勢的人,說啦!我在听。”
  “留駕在這附近,短期間請勿南下。”
  “唔!好像并沒苛求。”
  “本來就沒有苛求哪!丘老兄,紫靈丹士与伏魔劍客那些儿死了三個同伴便誓在必報、打算在前途与敝會敞開來算,很可能与正義鋤奸團的人破除成見聯手,因此,多一個外人在場,任何一方的人都會多一分顧慮。”
  “對,等于是多一個目擊證人。你們任何一方。都不希望自己的見不得人手段,落在目擊證人眼中,以免日后證人在江湖胡說八道,好,我九天飛魔明時勢,知禁忌,到前面找村落打尖落腳,休息一段時日。冷老兄,應該滿意了吧?”
  “嘿嘿嘿……”活行尸沒料到九天飛魔人老變性,竟然采取低姿勢,有點不知所措:“假使……假使丘老兄能……能改道,走歸德轉徐州再南下,遠不了多少,敝會將……將深感盛情。”
  意思很明顯,要求車馬向后轉,或者抄小道東行,改走陳留小官道。
  遠不了多少是場面話,不遠千里也遠八里。
  “哈哈哈哈……”九天飛魔反常地大笑、向后面的人打出自己人才知道的手式:“好,我說過我是明時勢知禁忌的人,該讓步時時就iL步,后面里余,向東岔一條右通車馬的小徑,老夫這就轉回去,冷老兄,有件事請記住。”
  “丘老兄,什么事?”
  “老夫接受貴會的道歉,不計較往昔的過節,你說過,辦事應該是互惠的,因此,貴會從現在開始.約束你們的人,离開我丘家的人遠一點,我說得夠明白嗎?”
  “這……”
  “哈哈哈哈……咱們山長水遠,后會有期。”
  一聲吆喝,老飛魔兜轉坐騎向后轉。
  卅年來,九天飛魔從沒如此低聲下气。
  卅年來,沒有人敢如此逼迫惜春宮的人。
  按理,活行尸已占盡便宜,面子十足,目的已經達成,已沒有任何挑釁的藉口和理由,應該滿足地走人,神气地返報佳音。
  可是,活行尸卻僵在當地,沒有任何興奮的表情,卻有迷惘不安的神情流露。
  光棍打九九,不打加一,這是成名人物應有的修養,得意濃時便好休,這是禁忌。
  官道寬廣,車馬開始調頭。
  “這老魔在搞什么鬼?”活行尸向同伴低聲問。
  “我也不知道。”裝了假腳的人搖頭。
  “他性情大變。”
  “不錯,變得陰沉難測。”
  “咱們怎么辦?”
  “這……”
  “不是咱們預期的情勢。”
  “問問里面的人吧!你我如果找藉口,畢竟有損咱們的聲譽。”裝了假腳的人似乎愛面子,不愿在對方完全示弱后再藉故生事。
  活行尸立即向松林打手勢、原來林內有人潛伏。
  一聲怪嘯,松林人影涌現。
  九天飛魔哼了一聲,跳下坐騎。
  輕車內,老魔的妻子飄渺仙子尚惜春一身勁裝,首先下車怒容滿臉,隨后下車的小魔女更是鳳目噴火。
  共出來了甘余名男女,領先的一男一女,男的是一見魂飛百里飛,女的是穿了男裝,戴了鬼面具的太真玄女,那身灰黑色的寬大長衫,如上猙獰的面具。大白天出現,仍然具有震懾人心的魔力。
  小魔女眼都紅了,便待沖出,卻被乃母一把拉住了。
  輕車內共出來了九個女人,陣容甚盛。
  雙方列陣面面相對,气氛一緊。
  “哈哈哈哈……”九天飛魔又開始狂笑:“狼子野心,半點不假,老夫總算明白了,徹底了解風云會是什么東西,難怪那些俠義英雄們,為何不顧一切后果,及早圖謀你們以便永除后患的原因所在了。
  目下,你們羽翼未丰,連我這魔道人士也不恥你們所為,活行尸,你過來,我倒要看你怎么說?”
  活行尸居然老臉一紅,不肯過來。
  “丘老魔,我的事与風云會無關。”太真玄女的女性嗓音十分悅耳,与丑怪獰惡的面具成強烈對比:“是我太真玄女与令嬡的過節。”
  “哦?不是風云會的事?”九天飛魔臉一沉:“南海妖女,老夫也要找你。”
  小魔女一閃即至,鳳目噴火。
  “既然是你我兩人的過節,你出來。”小魔女點手叫:“不相干的人不要插手,你我來一次公平的大結算生死搏斗,你一代妖女,成名的前輩,不會害怕吧?”
  “憑你也配說這种大話?可惡!”太真玄女像男人一樣大踏步上前:“在我殺死你這前,你必須將那天暗算我的人招出來,把偷走的解藥交還,也許我會放你一馬,說!”
  “妖女,你還沒問我是否肯放你一馬呢!你只會在嘴皮子上逞能嗎?”
  一聲怒叫,太真玄女手動劍出鞘。
  太真玄女与四大殘毒、天下四凶齊名,上次用獨門迷香擒小魔女,不費吹灰之力,而且眼看小魔女在欲魔韋武的攻擊下,只有逃避而還手乏力,因此那將小魔女放在眼下?劍出鞘便毫無顧忌地搶攻。
  太真玄女用的是适于女性使用的玄天神女劍,一种輕靈神奧不以力拼而享譽武林的劍術。
  這种出于玄門的劍術以柔克剛,比太极劍更富變化。
  劍如匹練橫空旋舞,倏忽便破空疾射宛若電射星飛,鋒尖隱約難辨,小魔女的胸腹与右脅,全被進射的快速電虹所控制,攻勢迅疾絕倫,躲閃非易。
  小魔女丟失了寶劍逸虹,沒有寶劍在手,反而令她更為奮發,丟棄倚賴神刃的念頭,在御劍內力与技巧上上功夫,無形中她的技巧更上一層樓,
  孟姑娘的家傳絕學幻劍也胜不了她,太真玄女何足道哉?
  上次斗欲魔她膽气不夠,被四大殘毒的名號所震懾,以至施展不開,這次,她的信心何止提高子倍?
  一聲冷叱,她拔劍、移位、進步、出招,神乎其神地從進射而來的電虹空隙切入、中的。
  旁觀的人只看到雙方的劍都幻化為電虹,行几乎目力難及的接触,听到一聲惊呼,看到人影從交織的電网中逸出飛射丈外,如此而已。
  是灰黑色的人影,當然是太真玄女。
  一招失手,高手名宿的聲威降至谷底。
  小魔女不乘胜追擊,對太真玄女的迷香仍有几分顧忌,雖則她已用了太真玄女的獨門解藥,卻又怕妖女改變了迷香的配方,解藥恐怕效力大打折扣。
  “拼武功劍術,你還不配在本姑娘面前稱前輩。”她輕指著長劍冷冷地說:“下一劍,我要削掉你的耳朵,包打包票,沖上來!”
  太真玄女的右胯,袍裂了一條縫,中段有黑濕的液痕,一看便知是血液。
  一見魂飛計余名男女大惊失色,几乎不信眼中所見的事實。
  就算九天飛魔親自出手,也不可能一招擊敗名頭輩份相等的太真玄女。
  站在遠處觀望的活行尸,与裝了假右腳的人,也吃了一惊,急掠而至。
  太真玄女真的惊慌失措了,膽气直線沉落,不胜駭异地撫摸右胯的創傷。
  傷勢甚輕,割裂了一條淺縫而已,但足以讓人心惊膽跳,搶攻一招反而受傷,已經表示在劍術修為方面,雙方相差甚匹。
  一見魂飛知道不妙,太真玄女的心理壓力太沉重,再挺劍上不啻自殺,失去信心的人注定了丟命的噩運。
  顧不了不許旁人插手的警告,一見魂飛一躍而上。
  “小丫頭,咱們都估錯了你的武功修為。”一見魂飛拔劍在手,鷹目中冷電森森:“你的劍術頗為神奧,老夫陪你練練,沖我來,上次你逃得快,這次……”
  “我知道你的暗器鐵蒺藜极為霸道可怕,我要砍掉你的手。”小魔女徐徐挺劍逼進,膽气超人=等,一點也不介意天下四凶的嚇人名頭。
  小魔女一頓又道:“其實,你們這些高手名宿、真才實學有限得很,僅倚仗邪門歪道的會倆稱雄道霸,如此而己,上次六比一你也無奈我何,這次我絕不饒你。”
  她的話也有几分真實性,一見魂飛确是為人陰毒,經常出其不意用鐵蒺藜殺人,狼狽為奸走在一起的無我人妖,也經常用小飛劍偷襲下毒手。
  不論對方是什么人,高手名宿或后生晚輩一視同仁,能用鐵蒺藜或小飛劍猝然殺掉對方,是最省事最簡單的辦法,能不動手拼搏就盡量避免動手。
  因此死在他們暗器下的人,比死在他們拳掌劍爪下的人多好几倍。
  孟姑娘的武功劍術,与小魔女不相伯仲,但孟姑娘見到一見魂飛,便被凶名所震懾,一心只想逃避,被逼動手也施展不開,心怯的神情一覽無遺。
  “小丫頭,你將為這些話付出代价,永遠后悔。”一見魂飛凶狠地說,劍一舉,龍吟隱隱。
  “百里飛,你不要大言了。”不遠處的九天飛魔聲如洪鐘:“你如果不全力應付,后悔的將是你,我女儿的九轉神魔功火候雖然不夠精純,但她的射星劍術卻不比幻劍差,上啦!你不會先斗嘴皮子吧?”
  一見魂飛獰惡的面容一變,變得更為獰惡了,但明眼人一眼便可看出,獰惡中有惊容流露。
  射星劍術四個字,也把活行尸嚇了一跳。
  “屠龍仙客施全,是你的什么人?”一見魂飛連聲調也有點變了。
  屠龍仙客施全,是老一代的玄門高士,輩份比目下的七仙九菩薩還要高,射星劍術號稱武林秘學,与孟世家的幻劍同以快速鑽隙著稱,對手如果防守稍有空隙,常會莫名其妙挨上一劍。
  太真玄女放手搶攻,防守自然不夠嚴密,所以會莫名其妙挨了一劍。
  “師公,有什么不對嗎?”小魔女膽气更壯,主動何前進逼。
  “如此而已,你一劍!”一見魂飛聲出劍發。
  劍閃電似的點出,攻上盤,左手卻悄然發射三枚鐵蒺藜攻下盤,极為陰毒。
  小魔女早怀戒心,對方劍發手動,她突然一閃不見,几乎同時出現在一見魂飛的右后側。
  移影換形,輕功身法中最難練成的絕技。
  “哎……”一見魂飛惊呼,前沖丈余,三枚鐵蒺藜遠飛出五丈外勞而無功。
  “可惜!”小魔女也嬌呼:“偏了那么一點點。”
  一見魂飛的右背腰,衣穿孔有血沁出,假使左偏一寸,必定刺中腎俞穴,至少也會傷及足太陽膀胱經。
  活行尸剛想沖出,裝了假右腳的人卻搶先半步,鐵拐一點地,人貼地飛射而出。
  九天飛魔一閃即至、快得令旁觀的人也無法看清。
  “地缺,你不要臉!”九天飛魔怒叱,劍發似奔雷。
  “錚!”鐵拐与劍接触,火星飛濺。
  地缺孔榮,七大畸形人之一,与活行尸同是畸形人,但武功修為卻比活行尸高深多多。
  這位老殘廢心狠手辣,很少与人打交道斗嘴皮子,平時极少開門說話,也從不与人講理。
  所以,由名頭比他低的活行尸出面打交道,只負責下毒手殺人。
  九天飛魔斜震出丈外,劍缺了口。
  地缺也退了兩步,冷冷一笑,伸左手食指勾了兩勾,示意要九天飛魔上前發招,极為托大。
  “時辰不早,咱們上吧!等什么?”活行尸解下勾魂鏈大叫:“早些了斷,斬草除根以免后患。”
  “要群毆嗎?算我一份。”松林前站著姜步虛,聲如洪鐘:“鬼神愁專打濫仗,多多益善。”
  “哈哈哈哈……”一旁的天涯怪乞狂笑如殷雷:“老花子對撿死魚打落水狗,學有專精,留几條小魚給我,小姜,上啊!徒弟,你也別閒著,上!””
  廿余名風云會的高手,有一大半知道姜步虛難纏、一見魂飛与無我人妖,一見姜步虛便心膽俱寒。
  他們的副會主活閻羅,也被姜步虛整治得像條虫,誰還有勇气上前拼搏自尋死路?
  一見魂飛最聰明,無我人妖也不笨,兩人首先轉身飛逃,像是見了鬼,這兩個凶魔狼狽為奸,進退默契圓熟。
  喪了膽的人,不足言戰;有人先逃,就有人效法,用一哄而散四個字來形容,的确傳神。
  “不許走……”活行尸厲叫。
  不叫倒好,這一叫,逃的人逃得更快
  主客易勢,多數成了少數,不想逃的只剩下三個人:活行尸、地缺、太真玄女,他們是首腦,不能先逃。
  再不逃就嫌晚了,姜步虛正大踏步而來。
  地缺是唯一不了解姜步虛的人,也沒有必胜九天飛魔的把握,不得不明了時勢知興衰,知道大勢已去。
  “走吧!以后再說。”地缺低聲說。
  活行尸巴不得老殘廢赶快說走,猛地一躍三丈。
  “姜大哥……”小魔女興奮地大叫。
  叫聲中斷,她楞住了。
  天涯怪乞師徒是掠走的,姜步虛卻是大踏步而行,所以落在后面。
  天涯怪乞師徒,將接近現場,但后面已無人蹤,姜步虛已經不見了。
         ※        ※         ※
  前面十余里,是開封第一大鎮朱仙鎮,該鎮的岳忠武廟,天下聞名。
  日影西斜,大官道上車馬漸稀。
  姜步虛青衫飄飄,左肩挂著包裹,泰然徐徐南行,不像一個赶宿頭的旅客。
  在開封惹事招非的人,几乎不約而同往南行,可知這條路上必定是非多,不必急急赶路。
  他發覺九天飛魔的車馬,仍然向南走了。
  原來老魔并非真的肯在脅迫下低頭,而是故意裝腔作勢,誘使活行尸那些人暴露猙獰面目,以便在理字上站得住腳。
  他懶得多管閒事,等九天飛魔的車馬動身之后,才獨自動身南下,不再与天涯怪乞同行。
  前面路右出現一座簡陋的歇腳亭,居然有茶水供應,可知附近必定有村落。
  茶亭中,已有兩名灰衫旅客歇息,等他接近至十步左右,這才跟出亭口。
  兩人年約半百,相貌平平凡凡,很像有修養的地方仕紳,一團和气一臉老實像,但腰間卻佩了劍,人的相貌气概不唬人,劍卻令人望而生畏。
  他不加理會,瞥了對方一眼,泰然自若赶路,沒打算入亭歇息。
  兩位旅客也不打招呼,突然拔劍出鞘,并肩邁步踱出官道,明顯地要攔住去路。
  他腳下一慢,神色不變。
  果然,兩人并肩攔住去路,隱發龍吟的長劍,隨他接近的速度徐徐升劍,兩雙神光內蘊的眼睛,不帶表情地注視著劍尖。
  劍道行家,就是這种气概,神意內凝,外表看不出威勢和危險,靜如山岳渾忘外界的變化,動將如電火雷霆石破天惊。
  “干嘛啦?”他在丈外止步,語气略帶責難:“不會是攔路打劫的吧?”。
  “求證。”站在右首的人說。
  “求證什么?”
  “屆時自知。”
  “多久?”他對這人的挑釁舉動大感困惑。
  “現在。”這人語气十分肯定。
  “用劍求證?”
  “是的,閣下亮兵刃。”
  “屆時兩位就可看到,可否明示來意?”他搖頭拒絕,只希望先了解對方的用意:“在下對無謂的紛爭毫無興趣,動刀劍是万不得已的事,理不直气不壯,你絕對胜不了我的,閣下。”
  這人淡淡一笑,舉手一揮。
  同伴打手式示意,將劍拋出;
  “接劍!”同伴出擊招呼,向后退。
  劍靶前尖后,畫出一道美妙的光弧,重心在前,飛行不疾不徐。
  他搖頭苦笑,泰然將劍接住。
  “開封的人,都說你十分了不起,在下頗感怀疑,實在弄不明白,風云會高手如云,為何提起鬼神愁就談虎色變。”這人亮劍立下門戶,殺气開召彌漫:“現在你有劍,在下要進招了。”
  他右腳前移,劍垂在腳尖前,馬步不丁不八,握劍的手似乎毫無勁道,臉上神色安詳。
  “你隨時都可以進招……”
  他的語气顯得托大,話未說完,這人已劍出似奔電,行空前猛烈的攻擊,气勢磅礡,每一劍綿行正面突擊,風雷驟發悍勇絕倫,与劍道宗師級的名宿毫不遜色,絕非武林等閒人物。
  在電光石火似的剎那間,共攻了一劍之多,不但速度駭人听聞,御劍的內力更是惊人,一流高手立下嚴密劍网,也擋不住這人的中宮強壓破网而入。
  傳出一陣惊心動魄的金鐵交鳴,火星四濺。
  攻得愈狂猛,封得俞綿密。
  他用前面的有腳為軸,以后面的左腳,作小幅度的快速旋扭移位,劍信手揮洒,僅用劍術中最簡單的指天畫地封架,保護住中宮八寸左右的空間,來一劍接一劍,不回敬不追擊,任由對方盡情發揮。
  劍招中的指天畫地,性質与徒手搏擊的雙盤手相近,都是防守的招術,手急眼快必可見招破招,反擊也容易取得進手好机。
  當然,防守的招式缺點也多,假使力道不足,擋不開對方的兵刃或拳掌,反而自陷危局,毫無反擊回敬的机會,成了純粹挨打的局面。
  好處是防守的空間窄小,假使封得開,反擊也水到渠成順手得很。
  他劍上的御劍勁道,足以將對方強勁的劍勢封偏。
  最后一劍他反擊了,下沉畫地震開攻中宮下盤的一劍,順勢滑進一步,劍向上一挑。
  鋒尖閃電似的到了那人的右臉下,妙到顛毫。
  那人臉色大變,飛退丈外,右脅裂了一條兩寸長小縫,沒傷到肌膚。
  “閣下在劍上下了苦功,很好,但還不夠好。”他輕指著長劍沉靜地說:“你攻擊的速度必須快三倍,御劍的內勁也必須強三倍,才能攻人在下的中宮。
  即使如此,你也胜不了區區在下,你們走吧!我不傷害無意傷害我的人,我想,我知道我們的來歷了。”
  手一拂,劍輕靈地飛向另一個站立處。
  “我想,我已證實你不是風云會的人;俠義英雄們將你列為仇敵,也是真的了。”那人收劍苦笑:“風云會的副會主活閻羅,也不可能從容接下我這一招七星聯珠,難怪你在開封一鳴惊人,老弟,你為何兩方面的人都得罪了?”
  “一入江湖,身不由己呀:他們兩方面都毫無理性地找上我,我初出道怎能怕死裝孬种逃避,日后我還用混嗎?他們不能如此苛待我而一笑了之,是嗎?”
  “有道理,需要幫助嗎?”
  “謝啦!兄台,能听得進忠言嗎?”
  “兄弟就教。”那人謙虛地抱拳說。
  “風云會存心脅迫你們會盟,以便壯大聲勢震懾江湖,俠義英雄們心怀鬼胎。你們會盟成功,必定威脅他們的生存和利益,所以蓄意破坏,目下他們雙方都操之過急,出了人命,雙方都被迫走上全力周旋的絕路,也因此而极端重視你們的態度和立場。”
  “那是一定的。”
  “假使你們心怀激忿,志切報复,結果,將無可避免地走上兩面對敵的絕路,要不,就必須与某一方聯手,澈底地消滅另一方,結果是喪失立場聲譽,喪失你們標榜的正義宗旨,成為一個欺世盜名自欺欺人的混世集團。”
  “謝謝老弟的忠告。”
  “這就脫离是非地嗎?”
  “是的,遠离是非。”
  “祝順風。”
  “謝謝,老弟,后會有期。”兩人同時行禮致謝。
  “后會有期。”他抱拳行禮。
  兩人含笑揮手,從亭后的樹林輕快地走了。
         ※        ※         ※
  這是最寬闊的南北大官道,旅客絡繹于途的交通大動脈,人人都可以走,誰也干涉不了誰。
  但鬼鬼祟祟跟在別人身后躡行,卻是犯忌的事。
  走不了兩三里,他便發覺身后有人,像附身的鬼魂一樣緊跟不舍,而且愈來愈逼近。
  猛地扭頭邪笑打算示威,笑容卻僵住了。
  的确有人躡蹤,已經到了他身后不足一丈,腳下無聲無息,甚至涌起的俘塵也不多。
  風迎面吹來,跟蹤的人腳下輕靈,踏在三五寸厚的浮塵上,當然聲音輕微。
  按理他絕難听到身后的聲息,也絕不可能嗅到下風的气味,可是,他居然知道身后有人躡蹤。
  是一位梳了盤龍髻,穿了鵝黃衫裙,雍容華貴的艷麗少婦,也可能是年過二十的婦人。
  美麗而又打扮出色的年輕女人,很難估料真實的年齡,也許二十、三十,甚至四十,反正一瞥之下,絕難分辨到底年齡有多大。
  但盤龍髻,卻明白表示不是閨中少女。
  又不是吊膀子勾引良家婦女,那能扭頭向一位雍容華貴的女人邪笑?難怪他的笑容僵住了。
  總算看清女郎佩了劍,不是普通豪門大戶人家的高貴夫人。
  “你怎么啦?”女郎也頗感惊訝,沉下臉質問。
  他腳下一緊,女郎亦步亦趨。
  “你像個鬼一樣跟在后面,煩不煩呀?”他扭頭大抗議,腳下逐漸加快。
  “你怕鬼?”
  “怕。”
  “原來是個膽小鬼。”
  “所以我跟在那些英雄豪杰們的后面避風頭呀!”
  “你并不想避,不是嗎?”
  “我……”
  “急于追孟家的大閨女?”
  “胡說八道!”
  “你好笨哦!”
  “笨的人有肉吃,聰明人會挨餓。”
  “你為何拒絕正義鋤奸團的幫助?”
  “那不是他們該幫助的事,君子愛人以德,我不希望他們背棄正義的宗旨,這世間還真需要一些主持正義的人,讓那些任所欲為的豪霸們有些顧忌。”
  “休走……”
  一聲長笑,他飛掠而走。
  女郎穿了長裙,那能在大官道上飄揚裙袂飛奔?
  “我怕你,不要追來!”他大叫。
  “你知道我……”女郎竟然敢追,裙袂飄揚,像是佛寺壁畫中的仙女飛天,路人為之張口結舌。
  “那位玩毒的辛宮主,相貌与你相似,你如果不是她的姐姐,就是她的母親,所以我怕你,不要追來,不然我一定大叫女瘋子。”
  “你戲弄我的女儿,我絕不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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