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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登門問罪


  安平泰然地喝了兩口茶,從容地笑問道:“老伯對小可登門拜望之舉,是不是感到詫异,會不會感到小可太過冒昧了些?”
  董鶴鳴大方地呵呵一笑,說:“老朽不感到突兀,只是覺得惑然不解而已。夏爺昨晚光顧寒舍,不問情由出的傷人,直鬧至東方發白方行离開,老朽甚感困扰。董家世居大宁村,世代務農為生,家道小康而已。一生中,除了收成時跑跑府城之外,足跡未及百里外,自問与人無怨,与世無爭,只知務農為本,不問外事,但不知因何開罪了夏爺,招致夏爺前來來興師問罪。老朽愚昧,尚請明示以便自檢。”
  董鶴嗚說得一口好官話,只略帶些少土腔,談吐不俗,豈是個沒見過世面的人?說話的風度,足以說明他修養到家,不慍不火,不亢不卑,決不會是逸鳳所說的村夫,而是一個見多識多,經厲過大風浪的人。
  安平淡淡一笑,不再浪費時刻,單刀直人地說:“董老伯,恕小可直言,這些客套不說也罷,小可這次前來拜會,老伯心中明白,真人面前不說假話,小可有為而來。事不偕決不罷手,可否請警幻仙子出堂相見。”
  董鶴鳴臉上出現困惑的神情,訝然問:“咦!誰叫警幻仙子?”
  安平臉色一沉,冷笑道:“那么,小可冒昧,可否請令甥女吳蕙姑娘前來一見?”
  “夏爺,老朽确是迷糊了,舍下并無甥女,更沒有叫吳蕙的姑娘。”
  一口推得干干淨淨,可把安平弄糊涂了,搞不清逸鳳所說的話是真是假。他略一沉吟,心中一動,計上心來。站起說:“老伯既然推得一干二淨,一問三不知,倒令小可作難,只好不客气打扰府上了。”
  董鶴鳴也挺身站起,苦笑道:“夏爺明鑒,寒舍与外界极少往來,不問外事,對夏爺所提的人,确是一無所知,委實……”
  “老伯,小可斗膽,希望讓小可至尊府的五進樓房一走,尚請俯允。”
  董鶴鳴臉色一變,沉下臉說:“四進院以內,是舍下的內院,內不納三尺之童,古有明訓,夏爺要到五進院一走,豈不欺人太什么?”
  安平心中冷笑,暗說:“老狐狸終于露出狐狸尾巴了,沉不住气啦!如果他大方,我怎會失禮入內一走?他上當了。”
  他冷哼一聲,拈起茶杯兩指一合,茶杯應指碎成百十塊,拍拍雙手說:“那么,小可不再打扰了。小可曾經說過,此來事情如不查個水落石出,決不罷手,小可在村外監視著尊府,不久當再來打扰,請注意,除非警幻仙子前來相會,不然,尊府恐怕得防火災,勿謂小可言之不預,告辭。”
  董鶴嗚壽眉一軒,不悅地說:“夏爺,你未免欺人太甚,光天化日之下,你心目中還有王法么?你……”
  安平用一聲冷笑作為回答,拱手舉步便走。
  兩名健仆同時閃出,迎門攔住了。
  安平冷笑一聲,沉聲道:“誰活得不耐煩,盡管阻攔好了。夏某敢登門找人,還怕人阻攔么?讓路,听見沒有?”
  內堂突然傳出女人清越的叫聲:“不必攔他,讓他走。”
  安平轉身叫道:“警幻仙子,咱們村東山坡上的樹林中見,不見不散。假如仙子的芳駕一刻之內不來,休怪夏某無禮要在大宁村放肆了。”
  說完,從容踏出廳門,在主人送客叫聲中,揚長而去,直出村東。
  村東的田野人獸絕跡,雪花飛舞,冷風砭骨,寒气襲人.他大踏步越過田野,走上了山坡。
  “唔!有人出面了。”他暗說。緊了緊腰帶,將寒影到挪至趁手處,風帽拉得齊眉蓋住,放下了護耳。
  山坡全是綿密的松柏林,左右的林隙中,不時可看到向他所走的方向移動的人影,乍隱乍現,難逃他的銳利神目,但卻無法看清是什么人.
  眼看將接近先前隱身的松林,似乎不見逸風,他扭頭回望,下面里外的大宁村董家后方,有几個人影出現了。
  “老狐狸畢竟怕事,果然來了。警幻仙子也沉不住气,出來啦!”
  他轉身向上走,向松林接近。
  第一個出迎的人不是逸風,而是曾有一面之緣的江湖客陳奇,點著鑌鐵打磨的手杖,臉色陰沉地站在林前,鷹目炯炯向安平打量。
  接著,第二個出現了,赫然是在汾河渡口,擊走大慈和尚的黃山煉气士玄清,老邊輕搖著佛塵,緩步相迎。
  第三個人也是老道,生得小眉小眼,臉丑惡,年約五十出頭,抓著一把桃木劍,陰沉沉地迎出。
  這位老道江湖人不陌生,綽號鬼道人,道號反而被人忘了。
  江湖客看清了安平的臉貌,火暴地叫:“好小輩,果然是你。”
  安平呵呵一笑,說:“一別半年,別來無恙。,諸位,咱們又見面啦!”
  半年前在汾河渡口。他第一次和江湖人動手,膽怯心虛,更怕生事,空怀一身絕學,卻無法施展。半年來,出生人死,身經百戰,磨礪成一個經驗丰富的老手,膽气過人,像是脫胎換骨,不僅可以發揮所學,更能從經驗中擷取教訓,進而能參研奇學以致用,面對往昔的對手,他夷然無懼,談笑自若。
  江湖客陰森森地迫上,怒吼道:“好小輩,昨晚咱們不在,讓你鬧了個半更次,今天你可跑不掉了,你這小輩膽大包天……”
  安平用一聲狂笑打斷江湖客的話,說:“老家伙,半年不見,你居然仍是這股子毛躁脾气。奇怪,你怎么能活了一大把年紀而沒短命呢?脾气火暴的人,會短壽的哪!”
  江湖出勃然大怒,急沖而上,手杖倏然抽出,一面吼道:“小王八蛋,先打斷你的狗腿。”
  “陳雄主,不可魯莽。”黃山煉气士急叫,火速沖上相阻。
  可是,巳來不及了,雙方已行接触,而且胜負立判。
  江湖客曾在汾河渡口親見安平施展,親見安平冒險活擒庄芬做人質,更親見警幻仙子用樹枝打穴術制住安乎的玄璣穴。誤認為安平的藝業平平無奇。這半年來。他始終追隨在警幻仙子身旁,忽略了江湖上的變化,近來雖听說安平的神龍名號震撼江湖,卻心中存疑,未予置信,短短半年之中,一個平庸的人,決不可能突然成為惊世高手的,也許是江湖朋友故意渲染其事,以訛傳訛,也許是安平根本沒遇上真正的高手名宿,盛名是靠自我吹虛,或者是檢來的便宜哩!因此,他竟然毫無顧忌地、狂妄地搶攻,大意地擊向安平的雙腿,自討沒趣。
  安平已打定主意,和警幻仙子面對面談判,智珠在握,早有計較。在談判之前,必須先取得談判优勢,取得主動,以便對談判有利。
  對方暴怒發招,他正中下怀,驀地雙足上收,整個身軀從杖上方撞入江湖客的怀中,快逾電閃,雙手齊出。
  江湖客大惊,火速后退,手杖變招上挑,變化奇快。
  可是,仍然慢了一剎那,安平太快了,快得令他難以應付。身軀剛動,手杖甫行上挑,臉上“叭”一聲暴響,只感到眼角有物閃動。右頰便挨了一耳光,打得他臉上發麻,眼中發黑.面前金星亂舞,沉重的打擊力,几乎打碎了他的腮骨,身軀急晃。
  安平早有提防,左腳登住江湖客的右小臂,壓迫對方向上挑的勁道,下盤防守极嚴,同時左手抽耳光,右手一切掌劈在江湖客的左鎖骨上。右腳尖輕輕一點,便制住了江湖客的腹部丹田穴。兩手兩腳齊發,而且全中。
  他的身形尚未落地,左手反手一勾,勾住江湖客的脖子向左后方一帶,喝道:“趴下!老家伙。”
  江湖客渾身脫力,身不由己,“砰”—聲仆倒,滾下山坡去了,直滾出三丈外方行止住。
  一照面間便倒了一個,奇快絕倫,剛奔到的黃山練气士沖勢甚急,人到了江湖客也倒了。即將沖到安平的身前。
  “站住!”安平舌綻春雷般沉喝。
  黃山煉气士吃了一惊,沖勢轉移,向側飄移八尺。
  鬼道人從側方超越,奔向下面的江湖客。接近至丈外,身后同時響起安平和黃山練气士的叫喚聲。
  “轉身,不許動他。”是安平的叱喝。
  “道友,小心身后。”是黃山煉气士的叫喚。
  他不敢再向前模,止步、旋身、拔劍、出招,一气呵成,奇快無比,招出“回風拂柳”,護身兼傷敵,按理,至少也可將追近身后的安平阻在八尺之外,自身可保安全。
  他并未獲得安全,一招走空,身后不見人形,身側卻傳來一聲冷笑,冷冰冰光華如電的寒影劍尖巳神奇地點在他的左耳門下的藏血穴上,安平的冷酷聲音震耳:“丟劍,老道。”
  “頭可斷,劍不心丟。”道人羞憤地叫,不愿丟劍受制。
  安平嘿嘿笑,冷厲地說:“寒影劍是名震天下的凶劍,無堅不摧,你的气功無法相抗,老道,你該不會想做羊吧?”
  “你這是什么意思?”鬼道人憤怒地問。
  “在下的意思是,殺牛擊眉心,屠狗打鼻梁,宰羊嘛!該要戮耳腮穴。你如果不丟劍,在下要將你當羊宰。”
  “沖貧道來,接招。”黃山煉气士沖到大叫,拂塵攻到了。
  安平左腳斜挑,“噗”一聲靴尖擊中鬼道人的丹田穴,鬼道人“啊”一聲厲叫,仰面便倒。
  制住了鬼道人,他轉身迎著抽來的拂塵,振出一朵劍花,笑叱道:“老道,這次可不是試招,小心了。”
  老道知道寒影劍利害,招發即收,側躍八尺,搶救鬼道人的妙計落空,一著錯滿盤皆輸,鬼道人已被安平先發制人制住了。
  這瞬間,左右其他的人影紛紛急奔而來。
  安平利用黃山煉气士的側躍的机會,躍至鬼道人身側,以奇快的手法,俯身用截脈疑經制穴術制了鬼道人的右期門穴。接著躍至江湖客身側,依樣葫蘆下手,這一來,不怕有人將人救走了,除非對方會解截脈疑經制穴術。這次他用了五成勁,比在廬山制賽純陽的勁道加重了兩成之多,他很少使用制穴術制人,有些人經脈本身就有毛病,被人制了穴道,即使立即解開,也會終身成為殘廢,豈能亂用?這次他要把握有利的談判地位,用上了利害的截脈疑經制穴術。
  黃山練气士似乎知道他不怀好意,追蹤而至,可是身法沒有他迅捷,來不及阻止,一聲大喝,拂上拍向他的背心,飛扑而上。
  他順手抓起江湖客的腰帶,大旋身以人作兵刃,迎接拍來的拂塵,大笑道:“抽吧!反正是你的同伴,死活与我無關。”
  黃山煉气士怎敢抽下?側退八尺,拂尾掠過江湖客的右胯,衣裂皮傷,險之又險。
  不等老道站穩,安平一聲長笑,抓住江湖客的雙腿,揮舞一匝,脫手向老道砸去。
  老道大惊,本能地伸手接人。上當了。
  安平人如電閃,突然沖到,身軀高不及三尺,掃堂腿已經攻到,“噗”一聲掃中老道的左腳。
  “哎……呀……”黃山煉气士驟不及防,應腿便倒,在惊叫聲中,与江湖客跌成一團,佛塵脫手。
  安平哈哈一笑,奔上再運腳疾攻,“噗”一聲踢中老的右肩胛骨,老道半身發麻,筋骨欲散,向下直滾。
  安子再次跟上,一把將老道抓起,先攻一掌,劈開老道反擊臉門的左手。順勢加了兩掌,“噗噗”兩聲悶響,劈在老道的左右頸根。
  “哎……哎唷……”老道厲叫,抵抗力全失,渾身都軟了。
  安平一不做二不休,用膝蓋頂在老道的丹田穴上,手一松,老道軟癱在地,動彈不得。他叉手而立,笑道:“道爺,這次在下可不是取巧了吧?即使是取巧,胜來也不丟人,道長認為對么?”
  一連串的急襲,說來話長,其實是在极短暫的瞬間完成,凶猛狂急的連綿快速打擊。根本沒有老道回避或還手的余地,真才實學加上机智的運用,得手應心,不由老道不服輸。
  老道痛得渾身抽搐。臉色死灰,喘息著說:“夏施主,冤家宜解不宜結,你何苦做得太絕?”
  安平將三個人拖放在一處,向黃山煉气士說:“道長,你說在下做得太絕,不是有欠公允么?”
  “山西道上,警幻仙子攔截施主,固然于理有虧,但施主……”
  話未完,人影一閃。兩個老太婆從林中躍出,急射而來。兩個老太婆都不陌生,是綿西渡口与江湖客同時現身的人,其中之一被李萱稱為姥姥,挾著龍頭拐杖來勢如電。
  安平從容迎上,冷然注視掠來的兩個老太婆。
  挾龍頭拐杖的老太婆來勢洶洶,神色冷厲,快近身了腳下仍不收勢,看清形。可能不想在嘴上打交道,而欲不問情由先下手為強了。
  樹林左面奔來的人也快到了,是兩個五十年紀左右的村夫打扮人物,劍用布卷包住掩人耳目,腳下奇快。
  老太婆沖勢奇急,居高臨下,像是凌空飛降,接近至三丈內,第一名老太婆的龍頭拐握在手中了。第二名老太婆白發如銀,落后八尺左右,手中握了一把似劍非劍的連鞘刺形兵刃。
  安平止步相候,手徐徐落在劍把上,俊目神光似電,冷然目迎扑下的老太婆。
  “李婆婆,不可,小心!”
  黃山練气士急叫,阻止老太婆出手。李婆婆悚然一震,向側一躍。
  而個村夫恰好到達,縱近黃山練气士三人身旁,火速抓起三人躍退。兩個老太婆從旁繞出,掩護救人躍退的兩個村夫,配合得宜,成功地截在兩個的身后,不許安平出手攔截。
  安平屹立如山,不予理睬,笑道:“他們三人之中,有兩人被在不以奇异手法制了右期門穴。你們如果亂用解穴手法,哈哈!他們即使不死,也會落個終生殘廢。如果無法解穴,十三個時辰之內,他們將經脈枯萎而死,無藥可救。如果你我易地而處,最好別動他們,我不會冒險做間接殺他們的凶手,乖乖地將他們留下算了。”
  “小畜生,你的話威脅不了我們。”
  “哈哈!在下還用得著威脅你們?笑話。真要他們死的話,在下早就將他們擊斃了,還等你們來救嗎?在下殺他們不過是舉手之勞,要阻止你們搶救也非難事。你們如果不信,那也是無法勉強的事,在下不想阻止你們殺人,反正被殺的人又不是區區在下。你們既然認為夏某在危言聳听,盡管下手解穴,在下決不干扰你們。”
  安平若無其可地說完,哈哈一笑,背著手轉身,向坡下大宁村方向打量。
  “唔!警幻仙子偕五位門人來了。”他自語。
  他感到奇怪,來了這許久,為何不見逸鳳現身?兩個老太婆從逸鳳的藏身處搶出來的,難道逸鳳已被制住或被殺了不成。
  他轉身向林中看去,相距只有四五丈,松林雖茂密,僅視線足可透視林內十余丈,那有逸鳳的人影?
  “她有白蛟軟甲防身,這几個人不可能將她殺了,決不會有意外,為何不見他現身?怪事!”他心中不住地想。
  他再次轉身向坡下看去。警幻仙子一行十余名男女漸來漸近,已可看清面目了。
  走在最前面的人,赫然是警幻仙子,半年不見,風儀不減,但似乎要比半年前的气色要差些,仙子左面稍后一肩而行的人,是董家的主人董鶴鳴,雖仍是村夫打扮,但帶了劍,腳下如行著流水,從容不迫,毫不費勁地跟隨全力向上急掠的警幻仙子。在行家眼中看來,可看出他的輕功比警幻仙子高明得多。
  “咦!逸鳳說姓董的是殷實村夫,不知他有何根据?我敢說,這位姓董的藝業比警幻仙子更高明些。”
  驀地,他神色一懍,頓腳道:“我上當了,逸鳳乘机溜到村中下手啦!”
  董家的宅院中,人影惊竄,后樓涌出了濃煙,有人在樓中放火,不久,村人的叫喊起隱隱傳到。
  警幻仙子一群人向上飛奔,看不見身后村中的變故,但与安平對峙的兩個老太婆,卻看很一清二楚。李婆婆臉色大變,向下大叫道:“姑娘,你怎可擅离?不好,中了這惡賊的調虎离山毒計了,有人殺人村中,火起了。”
  警幻仙子已接近至十丈內,与董鶴鳴聞聲轉頭,不由大惊,身形倏止。“恐怕是山海夜叉來了,那魔頭已成了夏安平的死党。董大哥,請立即回村接應。”警幻仙子向董鶴鳴急叫。
  董鶴鳴一咬牙,斷然地說:“不,先擒下夏三東主再說。看煙火的情形,來人是從外將引火物向里投擲的,顯然不敢侵入樓中放火。料亦無妨。村中有老三照顧,不必顧忌。”
  說完,向上急掠,奔向臉現憂容的安平。
  警幻仙子也隨后跟上,她的五位門人,与三名仆婦打扮的中年待女,四名仆人打扮的勁裝大漢,行尾急奔,十七個男婦聲勢浩大,來勢洶洶。
  村中,奔出了一女三男,像在追逐,向這儿飛掠。相距太遠,很難看清相貌,但安平已從衣著上認得走在前面的女人身影,赫然是逸鳳。
  “她出來了,我得等她到來說個明白。”安平喃喃自語。
  李婆婆看到村中出來的四個人了,大叫道:“三爺將人逐出村來了,是個女的。”
  急掠中的警幻仙子百忙中扭頭回望,吃惊地叫:“姥姥,是朱姑娘,請下去將她引走。”
  李婆婆臉色再變,舉手一揮,偕同另一名老太婆,向下坡迎去。
  安平卻不許她們攔逸鳳,一聲長笑,大喝道:“不許走!”
  李婆婆吃了一尺,沒想到安平來得如此快捷,不能再走了,一聲沉叱,旋身就是一杖,急掃安平的腰脅。
  安平技高一籌,人仍向前急沖。老太婆是右旋出杖,所攻的部位自然是右腰脅,他的右手撥出,触杖便向斜下方帶引,先消去一都分勁道再五指疾收,扣住了杖尾挾在腰中,斜身切入,左手反掌拍向老太婆的臉門。
  李婆婆大惊失色,她感到龍頭杖重有千斤,搖不脫撼不動更奪不回,對方已斜身欺近,掌背臨臉,那還了得?火速撤后丟杖,舉手封架,身形急向后移。
  可惜慢了些,剛舉手上架,安平已經改拍為劈,“噗”一聲劈中老太婆的胸正中鎖骨銜接處,力道如山,老太婆怎受得了?安平的腳也同時勾出,勾住了老太婆的右腳鞋根。
  老太婆“嗯”一聲惊叫,重心頓失,仰面便倒。
  這瞬間,另一名老太婆到了,三棱劍如經天長虹,刺向安平的左腰肋。
  同一剎那,董鶴鳴身形快逾電閃,飛射而至,劍發龍吟虎嘯,攻向安平的右脅背。
  警幻仙子落后三尺,身劍合一射來。
  安平一聲長笑,右手將奪來的龍頭拐杖向左后方的董鶴鳴擲去。
  几乎在同一瞬間,他拔出了寒影劍,光華耀目生花,劍嘯起處,搭住了老太婆從右方攻來的三棱劍,喝聲“開”!
  老太婆的三棱劍被絞得向她自己的左方震開,馬步虛浮,身形顛動,還來不及撤招,安平已揉身搶入,左腳起處,靴尖踢中老太婆的右膝。
  “哎唷!”老太婆狂叫,倒沖八尺,腳下一軟,擲劍倒地向下滾。
  董鶴鳴被飛來的拐杖所阻,來不及搶救,劍起處,人向下挫,“錚”一聲暴響,他將拐杖挑得越頂向后飛,劍几乎折斷,危极險极。
  安平擊倒了老太婆,閃電似的旋到,大喝道:“處董的,換好劍來交手。”
  董鶴鳴不換劍,向沖出的警幻仙子喝道:“賢妹快退,愚兄要單人獨劍斗他一斗。”
  警幻仙子不听,向安平喝道:“且慢動手。——
  安平收了勢。泰然地笑道:“好,在下听你的。上次在下被你們用樹枝打穴術所制,深以為憾,這次在下次得好好領教仙子的絕學了,有何話說但請言明,在下洗耳恭听。”一面說,一面收劍人鞘。
  黃山煉气士倚在一位同伴身上,虛脫地叫道:“公良姑娘,不可逞血气之勇。江湖客陳施主及鬼道人徐道友,皆被夏三東主的奇异制穴術制住,生死兩難,無人能解。山西道上的過節小事一件,姑娘不可意气用事,希能善為處理。”
  警幻仙子复姓公良,芳名秀蘅。她的姓很少見,怪里怪气,因此在江湖上,江湖朋友皆稱她的綽號,忘了她的姓名,提起公良秀蘅,反而知者不多。
  安平冷笑一聲,接口道:“道長,你所說的小事,不賺太過輕描淡寫了么?”
  “你認為如何?”黃山練气士苦笑著問。
  后到的人,在警幻仙子左右列陣,分出几個人去照顧兩個受傷的老太婆。五丫頭吳蕙奔向黃山練气士,鳳目中淚光閃閃,顫聲叫:“費伯伯,費伯伯,你……你你怎么了?你……”
  “我不要緊,孩子,冷靜些。”老道強忍痛楚安慰她說。
  吳蕙只有十六歲,不知天高地厚,不知利害,一聲尖叫,拔出寶光四射的長劍,扭頭向安平奔去。
  警幻仙子大惊,喝道:“蕙丫頭,不可亂來。”
  吳蕙不听,瘋了似的狂沖而上,扑向安平,招出“白虹貫日”,身劍合一射到。
  警幻仙子不得不出手搶救愛徒,一聲嬌叱,冷電四射的寶劍出鞘,飛扑而上,劍出“飛龍點翠”,殺著出手,從安平的左側攻上,比從正面拼命進招的吳蕙要快上一步。
  黃山煉气士大惊,吃力地推開扶著他的人,踉蹌奔出狂叫道:“蕙儿,不……不……”
  安平不理睬先到的警幻仙子,一聲長笑,身形一閃,便脫出警幻仙子的罩來的劍网,迎上了吳蕙,故意伸手去抓吳蕙的寶劍。
  吳蕙急怒攻心,“白虹貫日”急變“流星移位”,猛拂安平伸來的巨爪,要先將安平的手削斷。
  豈知她上當了,招剛變,安平已挫身欺人,反掌拍中她持劍的手腕,右手五指如鉤,扣住了她的左手肘彎,向外扭轉并向上提,前躍八尺。避開了再次沖上出招的警幻仙子凶狠一擊。
  “哎唷……”吳蕙尖叫,劍脫手墜地,人被凌空提起,痛得她渾身發軟。
  安平迎著黃山練气士,將吳惠向老道一推,笑道:“道長,念在那天綿西汾河渡口你很夠風度,在下不傷你這位故友的女儿,還給你,你得好好管教她,警幻仙子調教出來的弟子,大概都有點目中無人,自命不凡,如不好好管教,將來要出大紕漏的。”
  老道已被打得渾身是傷,怎經得起沖撞?和吳蕙跌成一團,痛得冷汗直流。
  安平快捷地拔劍出鞘,指向呆立在丈外的警幻仙子,冷笑道:“在下知道你有點自命不凡,如不是緊要關頭,是不會倚眾圍毆的,也不會情急拼命,這次是例外,但可一不可再。希望你的人自愛些,不然休怪夏某心狠手辣。假使你認為必須倚多為胜,明白地說出來好了,在下不在乎。在玉笥山与儲山渡頭,夏某所遇上的人,比你們多上十數位,他們的藝業,任何一人皆比你們高明,僅一個不老書生,就不是你們任何人所能望其項背。在下出生入死,依然來去自如,豈會怕你們區區一二十個人?在下是專程為談判而來的,不會搶先動手,誰想逞英雄,在下奉陪。你說吧,要不要先分胜負再行談判?”
  警幻仙子向下注視正追逐而來的三個人影,目光再轉回安平的臉上,臉上神色不時在變。片刻,她銀牙一咬,似已下定決心,沉聲問:“夏三東主,你是与逸鳳同來的么?”
  安平點點頭,不假思索地答道:“不錯,在下与朱姑娘來的。”
  “你是為了她的事來找我呢,抑或是為你自己的事而來?”
  “兩者都有。”
  “她与我之間的事,曾經告訴你了?”
  “朱姑娘的事,不可与在下的事混為一淡。”
  “那么,你并不知道我与逸鳳之間的恩怨。“
  “不錯。”他口中這般說,其實心中另有打算。
  “那么,我認為我你的過節,不必等逸鳳前來一并理論了。”
  “也許你有道理,可是,在下認為一并解決比較了當些。”
  “你堅持如此解決?”
  “是的,在下堅持一并解決。”
  警幻仙子無可奈何地長歎一口長气,幽幽地說:“好吧,等她到來時一并解決好了。”
  安平用手向眾人一指,說:“在未解決之前,仙子可否替在下引見過几位前輩?”
  先前搶救黃山煉气士的一名村夫跨前一步說:“不必引見了,咱們自己通名。區區姓褚,名錦成。江湖匪號是追云拿月。”
  “區區掌理乾坤柏永坤。”另一名村夫接口道。
  安平向松林中一指,笑道:“林中的兩位兄台,何不出來見見?”
  原來他早已發現林中藏有人,可是卻一猜錯了。不是兩個,而是三個人。
  林木映掩處,閃出三個頎長的人影,中間那人生得豹頭環眼,滿臉花白虯須根根見肉,穿一身棉白衲衣,肮髒邋遢,挾著打狗棍,背著討米袋,是個老花子。
  左面那人一表人材,粗眉大眼,三撮花白長須隨風飄拂,神光閃閃的虎目不怒而威,懸劍,挂囊。
  右面那人身材高瘦,手臂特長,鷹目、薄唇、山羊胡、下顎凸出,年紀的在花甲左右,懸刀,挂一個特大號的百寶囊。
  三個人并肩出林向下走,中間的老花子笑道:“夏三東主果然了得,早就發現咱們了呢!我老要飯的姓岳,名天長;人稱我西丐,因為我是山西人氏,与夏三東主還是鄉親呢!”
  左面的虯胡老人神色肅穆,接口邊:“老朽裴天地,匪號是追風劍。”
  “我,多臂猿楊彥,善用暗器。”長臂老人冷冷地說。
  安平淡淡一笑,說:“久仰久仰,只是往昔無緣拜識而已。裴、楊、兩位大俠,在下似乎曾在遼壁寨有一面之緣,只足不曾幸會。似乎林中還有位朋友,何不也請現身賜教?”
  林中應聲踱出一個胡眉皆白的老人,臉色紅潤,慈眉善目,笑容常挂,令人感到和藹可親,穿棉直裰,很像村夫。懸了一把古色斑斕的長劍,神志從容。
  “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入云龍金汝誠,自命不凡,以為自己的輕功超凡入胜,動如鬼魅幻形,今天卻被夏老弟看穿了,哈哈!”西丐大笑著代為引見。
  人云龍—面向下走,一面笑道:“老花子,別挖苦人好不?叫你這么一說,我這張著臉往何處去放?真缺德。”
  安平看對方的人愈來愈多,心中油然興起戒意,但神色依還未變,從容地說:“仙子隱居之處,臥虎藏龍,高手如云.人才濟濟,在下幸會了。”
  入云龍站近警幻仙子,親熱地說:“公良姑娘的山庄被人所毀,目下是有家歸不得。我等不才,皆因公良姑娘的父親,乃是我等的師門長輩,公良師叔仙逝之后,我等有保護師妹的責任,因此追隨左右;聊盡心力。夏三東立既然對山西道上的事不釋于怀,我等只好全力与閣下周旋。三東主不用顧忌咱們人多,身為俠義門人,不會群斗群毆。不過,除非你能將咱們這些人—一擊斃.不然,咱們決不容許閣下傷了公良姑娘。”
  “在下想請教金大俠如何還我公道。”安平靜靜地問。
  “山西道上的事,咱們自知理虧,幸而閣下無恙,咱們愿向閣下陪禮。”
  “咱們先說山西道上的事。在下被仙子所制。仙子眼看在下被山海夜叉擄走,袖手旁觀,不予軒理,請教,這是俠義門人的所為么?”
  “事非得已,尚請海涵。”入云龍訕訕地說,臉紅耳赤。
  安平冷笑一聲說:“如果在下不幸而喪命在賊人手中,今天你們便不會說這种話了。”
  “一切尚請閣下包涵。”入云龍囁嚅著說。
  安平臉色一沉,變臉道:“山西道上公良姑娘已經做得太絕,為何再夜入九江敝號,盜取三厂持票兌銀人的名單?你說?”
  警幻仙子脫口叫道:“胡說?你血口噴人么?”
  “你否認?”安平厲聲問。
  “拿證据來。”警幻仙子尖叫。
  江湖人行事,大多是獨來獨往,高手們怎會有把柄留給別人抓?要證据事實辦不到。安平冷笑一聲,冷冷地說:“如此說來,咱們不用談了。有人親見一個戴面紗的女人進入敝號,認出是姑娘本人。名單被盜。三厂在九江的外圍走狗接二連三被殺。敬業錢庄興盛昌布庄,因而被連累得家被人亡。姑娘在山西道上已經表明了態度,夜盜名單的人已被認出是你,而你卻一口否認,要在下拿證据來,豈不可笑?未免……”
  “且慢,恕老朽打岔,究竟誰看見是公良姑娘夜入貴號盜取名單的?”西丐急急地問。
  “你要知道嗎?”安平冷冷地問。
  “不知道怎行?”
  “南丐古凡。”
  “他?”
  “你們乾坤五丐不陌生吧?”
  不遠處,逸鳳快到了,兩個追逐她的人,被扔后五六丈,無法追上。
  “夏老弟,可否寬限些少時日,讓老朽去找南丐對證?”西丐問。
  “在下有事在身,恕難答應。”
  “如此各執一詞,意气用事不是解決之道呀!”
  安平冷哼一聲,厲聲道:“假使在下能找到證人證實,又待怎說?”
  警幻仙子气憤地叫道:“本姑娘在大宁村相候,如果真是我所為,我何用推諉?你如果想藉故殺我,何必嫁禍尋釁?不然你就是被逸鳳所唆動,中了她的借刀殺人毒計。或者被她的美色所迷,故意前來找麻煩替她賣命。”
  安平气往上沖,冷笑道:“公良姑娘,你說話可得放干淨些,夏某可不是好色之徒,逸鳳也不會用美色來迷在下。”
  “閣下如何證實?”警幻仙子冷笑著問。
  “事實俱在,你還要如何證明?難道說,你并未在山西道上行凶?你沒在山西邊上叫令徒向在下說威脅性的話?”
  追風劍裴天池大為不耐,大叫道:“這小子不見棺材不掉淚,他既然尋仇而來,有理也無從說起,干脆打發他算了。”
  安平向他招手,笑道:“裴大俠,你來打發夏某試試?”追風劍一聲怒叫,疾沖而上,明知安平拳腳了得,劍上的造詣也不凡,但拳腳非他之長,非用劍不可。他以劍術享譽江湖,也不能舍己之長而用拳腳進攻。人沖到,招出“狂風掠地”搶攻下盤,這一招用得极為恰當,即使落空,也必能將安平迫退,形成表面上的优勢。豈知安平不但沒被迫退,反而迎進一步,“錚”一聲清鳴,劍已被安平以奇快的手法用寒影劍搭出偏門,狠招“狂風掠地”毫無發揮威力的机會,而且身陷危局,中宮大開,上身反而暴露在寒影劍的控制下了。追風劍的劍術,以快速見稱,所以綽號叫追風,卻一招便暴露出弱點。他大吃一惊,反應奇快,赶忙撤招,借力側飄。
  安平卻不許他逃避,一聲低叱,旋劍反絞,令對方無法借力飄退。
  果然不錯,追風尚未飄出,安平已揉身切入,右手的劍訣疾伸,點向追風劍的右肋背章門穴。
  追風劍駭然,猛地手肘一帶,用劍把的云頭急撞安平伸來的兩個指頭。
  他上當了,安平突然五指疾放疾收,一把扣住他握劍的手向外帶,光華一閃,低叱人耳“撒手,有你受的了。”
  寒影劍徹骨奇冷的劍尖,點在他的鳩尾穴上。他提劍的手掌骨疼痛欲裂,大出意料之外,因此沒有人准備搶救,而且想搶救也來不及了。
  安平飛起一腳,挑中追風劍的左膝,臉色如土的追風劍“哎”一聲厲叫,向后便倒。
  安平迅速收劍,搶上將追風劍抓起,先制了期門穴,再“啪啪”給了他二耳光,追風劍只有歷叫的份儿,抵抗力全失。
  這瞬間,入云龍一閃即至,從安平身后欺到,聲息全無,輕功已臻超塵拔俗之境,劍無聲地出鞘。快!快逾電光石火,劍尖點在安平的背心,喝道:“站住!放手!”
  安平暗中發勁,將追風劍向前推擲,他自己也跟著前沖。從外表上看,他像是收不住勢,無法听命站住。
  入云龍手下略一遲疑,不敢立下殺手,也沒有下手的机會,只好跟蹤前移,劍尖仍指向安平的背心,不許安平脫出控制。可是,劍尖事實上已离開了安平的背心三寸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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