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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上次在天長堡刑室,祝堡主把千幻夜叉整得好慘,這次他真不敢重施放技。
  自從逃入縣城之后,一直就躲躲藏藏,天黑之后,才出其不意侵入神像店。
  強盜們占据藏匿處的手法,大同小异,少不了控制老弱婦孺做人質,走漏風聲就屠家滅門,受挾制的人怎敢反抗泄底?
  他做夢也沒料到,主人會用信香求救。
  夜間曾經盤問千幻夜叉的口供,姑娘存心必死,不理不睬,挨了不少揍,她咬緊牙關無動于衷,折騰了半夜,父子倆不得不暫且放下好好歇息。
  早膳后不久,父子倆与兩個爪牙,再次煎迫,姑娘又吃了不少苦頭。
  午后有了轉机,始娘總算開了金口,有問有答了,父子倆心中大喜。
  “我明明白白告訴你。”千幻夜叉咬牙道。“我是從毫州過來的,根本不曾和禹秋田在一起,你不信就算了,何必問?”
  她的雙手肩井穴不但被制住,而且被牛筋索反綁在三進廳的沉重交椅內,雙腳也分別捆牢在椅腳,整個人陷入椅中動彈不得。
  “當然不信。”祝堡主不住陰笑:“八表狂生已證實了你在歸德現身,禹小狗已經追來了,你化裝易容在暗中活動,還敢說沒和他在一起。”
  “如果在一起,我決不會暗中活動,我千幻夜叉不是膽小鬼,不會滅禹秋田的威風。如果我知道他也來了,我早就去找他,聯手宰了你兩個豬狗。”
  劈啪兩聲暴響,祝堡主在她紅腫發青,已經變了形的臉頰,狠狠的加了兩掌。
  “嘴硬對你沒好處,小心我用天長堡的手段對付你。”祝堡主凶狠地說:“你真撒野,我一定打得你哭爺叫娘,哼!”
  “我不怕你。”姑娘不怕威嚇:“你日后最好不要落在我手上。你父子倆只能靠詭計使狠,兩次都栽在你的迷藥上,你有臉發狠?有种和我公平生死相決,你敢不敢?懦夫!懦夫……”
  結果,祝龍在她的左右肋搗了四拳。
  她的劍術,比祝堡主差不了多少,暗器則祝堡主是望塵莫及的,輕功更差,祝堡主哪敢和她公平決斗?
  “學乖了吧?”祝堡主看她痛得不住抽搐掙扎,大為快意,巨爪遙擱在她的左乳上方:“你再出口不遜,我要撕掉你的衣衫,抓裂你的乳房,你最好識相些。你那女伴是誰?”
  “我的侍……女……”她余痛綿綿,十分痛苦。
  “她會去找禹秋田嗎?”
  ““也許會。”
  “我希望她找得到。”
  “她會找得到,你要完蛋了。”
  “禹小狗已成了太清宮的霸王,她一定找得到。女人,你想死嗎?”
  “不想,但我不在乎,生有時死有地,半點不由人。我不想死,我要留住性命,日后再宰你,一定。”
  “等日后再說吧!你愿和我談換命的條件嗎?”
  “沒興趣。我的命已捏在你手上,我能談出什么結果來?”
  “禹小狗是你談的价碼。”
  “我怀疑。我和他只是難友的交情,分手各天涯,我怎能用他來做談的价碼?他肯嗎?沒知識。”
  “你不要妄自菲薄,我知道他很重視你。”
  “是嗎?證明給我看。”
  “你答應了我的條件,就可以得到證明了,如果不,你死!”
  “我本來就要死的。”
  “把他搶走我的珍寶,全部歸還。保證從今之后,不許他再找我父子的晦气。兩件事,交換你的性命。他如果不肯,你只好死了。”
  “你何不去找他談?”
  “我在等消息。”
  “等什么消息?”
  “等幽冥教主宰了禹小狗的消息。如果他被殺死了,你……嘿嘿嘿……你將生死兩難,接到好消息的后一剎那,我就會把你剝光。”
  “你等吧!會等得你肚子里生蛆的。”姑娘冷笑:“不管我是死是活,禹秋田都不會饒你,你的珍寶,永遠討不回來,死人怎能討?”
  “我有信心,他想不饒我也不行。這樣好了,珍寶還給我一半,我送你一些珍寶做嫁妝,公平吧?”祝堡主開始減价,忘了幽們教主殺禹秋田的事。
  “你想得真妙。在聚寶樓取寶的,不止他一個人,你要他還一半,你是不是昏了頭?”
  姑娘居然開始討价還价,似乎忘了自己的處境。
  其實她自己也感到怪异,怎么心情突然平靜起來了?
  “你也分了一些,是不是?”
  “那是一定的。”
  “你要還給我。”祝堡主大叫。
  “還你?怎么還?我飛去提回來給你嗎?好笑?”
  “我會把你押去取,哼!”
  “禹秋田肯嗎?我是指條件談妥之后。”
  “我會要他肯。”
  “你還在做一廂情愿的白日夢。”
  祝堡主怒火又起,再次伸手要抓她的乳房。
  “咦!什么聲息?”在旁戒備的一名大漢倏然而起。
  四人傾听片刻,聲息全無。
  “叫后面睡覺的人,到前面工場看看。”祝龍向另一名大漢命令:“一定是在工場監視前面的人,碰倒了什么木料。告拆他們小心些,前面店堂常有顧客出入,弄出异樣的聲息,万一引起注意,那就麻須了。”
  “屬下到后面叫人……”
  狂風從廳門刮入,人影依稀。
  祝堡主反應最快,俯身一把扣住千幻夜叉的咽喉。
  狂風一掠而起,刮入至后進的走道。
  正要進入定道的大漢首當其沖,飛擲出丈外躍落在壁根下失去知覺。
  廳口還有一個人,倏然幻現,
  祝龍一怔之下,猛地拔劍點向千幻夜叉的胸口。
  “站住!”祝堡主大喝。
  初龍的劍來不及點出,人已急速倒退,后脖子被人抓住向后拖,像是抓鵝,拖了一半路,劍失手掉落,舌頭往外伸,伊伊呀呀拼命掙扎。
  另一大漢口吐鮮血躺在地上抽搐,像斷了喉气還在的老鴨。
  后面囚禁人質的地方,傳出一陣哈哈狂笑。
  “膽敢劫持本教主的弟子,你們罪該万死,打你入九幽血油地獄,你死吧,哈哈哈哈……”
  是幽冥教主的聲音,進去抬救他弟子的家屬。
  “你不要這女人死吧!姓禹的。”祝堡主心腸俱寒,色厲內蒞。
  他的儿子像條虫,被禹秋田踩住腰背壓在地上,手腳狂亂的爬動,作絕望的掙扎。
  禹秋田笑容滿面,人逢喜事精神爽;
  “不要又怎樣?”他沒帶絲毫火气,笑吟吟問。
  “放了我儿子,不然……”
  “好,好,放。”禹秋田一腳將祝龍踢翻,祝龍仍然爬不起來。
  “你把他怎樣了?”
  “你問他呀!”
  “你不要這女人死,我們談條件。”祝堡主神气起來了,儿子的困境說放就放,禹秋田被吃定啦!
  “談條件?好事呀!談什么?”
  “談交換這女人的性命。”
  “哦!原來如此。”
  “閣下……”
  “且慢!”禹秋田搖手:“我這人嫌麻煩,喜歡快人快語,說過了的話不要重复,我忙得很呢!你那什么全部歸還珍寶,不許再找你父子晦气的事,不必重复了,說點新鮮的好啦!”
  祝堡主大駭,像是見了鬼。
  千幻夜叉依然明亮的風目中,也幻現出奇异的光芒。
  “你……你……”祝堡主語不成聲。
  “是這樣,你的嗓門大,我在門外听了老半天,當然是全听見啦!說吧!說些新鮮的。”
  “沒有別的條件了。”
  “很好,很好,條件愈少愈好。”
  “你答應?”
  “我該答應嗎?”
  “不答應,她死。”祝堡主凶狠的說,五指一緊。
  “哦!你威脅我嗎?”
  “而且有效的威脅你。”祝堡主得意极了,居然沒看出危机。
  “別騙人了,你能要她死嗎?”
  “那是一定的,五指一收,立即碎喉。”
  “哈哈!人的喉又不是豆腐做的,你在吹牛,你捏得碎她的咽喉?好笑,你試試看?”
  “這哪能一試?一試就……”
  “你試試啦!我打賭你根本沒有碎喉的力量。”
  “可惡!原來你真的不顧這女人的死活。”
  “正相反,我可是花了多年歲月,才找到這么一位可愛娘做伴侶,我珍貴得很呢。從現在起,你如果膽敢動她一汗毛,我要把你父子倆剁碎了喂狗,不信你試試看?哼!”
  他發威了,虎目中神光似電,殺气騰騰。
  “你……”祝堡主心中狂跳,大惊失色。
  “你試呀,你手上連一兩力都沒有,絕對保證傷不了她一根汗毛,所以我懶得把你父子剁碎了喂狗。”
  祝堡主本能地五指一收,突然發現五指不听指揮;
  千幻夜叉脖子一挺,祝堡主的手毫無知覺向上彈。她一低頭,一口咬在祝堡主的虎口上。
  祝堡主的手恢复知覺了,狂叫一聲一蹦而起,狂亂地伸手拔劍。
  “你是什么東西!”禹秋田語音入耳,一切反應皆來不及了。
  禹秋田已拾起祝龍的劍,一劍點入祝堡主的丹田穴上,鋒芒貫体兩寸,死不了。
  “呃……”祝堡主的劍僅出稍一半,劍重滑入鞘,身形踉蹌后退,聲如狼嚎:“你……你沒給我揮……揮劍格……格斗的机會,我……我是天……天下七……七大劍……劍客之……一……啊……”
  狂嚎聲中,抱住腹部蜷縮著倒下了。
  “你挾我的伴侶作人質,配和我格斗?不要臉。”禹秋田一面替千幻夜叉解綁一面罵:“在天長堡你就不敢和我格斗拼搏,我看穿你了。”
  千幻夜叉束縛一解,穴道一复,忘形地抱住禹秋田,哭了個天昏地黑。
  上面的人忍不住了,夏小姑娘第一個往下跳。
  八表狂生是最幸運的人,幽冥教主失敗地返回太清官的次日一早,宮內的道侶將他們送出宮外,沒解釋任何理由,他便知有點不妙了。
  他還有七個同伴,帶了人立即遠定高飛。
  當天,他便到了陳州,盤纏已盡,前途茫茫。
  他不是一個肯承認失敗的人,下定決心入陝投奔稅監梁剝皮,只要能踏出潼關,立即放出投效的風聲,就沒有人敢動他了。
  可是,無錢寸步難行。幽冥教主已經榨干了他,他又把情婦折算价款送出去了,八匹馬八個人,沿途需要多少銀子開銷?
  他這种人,是不會為盤纏而擔心的。
  打抽丰,是他最后一步棋。
  十個闖道的江湖人,有七八個是三流混世者。
  混世,處境是相當可怜的,高不成低不就,一事無成,最后只好混進下九流,什么下流行當都干了。
  所以江湖朋友制造出几句所謂行話,故作豪放為自己留活路。
  四海之內,皆兄弟也!多豪爽,多夠胸襟!
  叫兄弟,就該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啦!死了也要拖你一把,誰叫你是兄弟?
  朋友有通財之義,因為四海之內皆朋友。
  既然義可通財,你口袋里的錢也讓我花花啦!
  因此當江湖朋友盤纏用盡時,便想到各地的仁義大爺。這些仁義大爺,十之八九是早年曾在道上混的朋友,現在發達了,能不幫助小兄弟撐過難關嗎?
  江湖朋友如此,讀書人也如此,不過打抽丰的對象,有些不同而已。
  讀書人窮途末路,打抽丰的勸象是州縣太爺、學舍的生員,地方的仕子。送上拜姑,具名是同年、同學、門生……同是讀書人,你能不打發几個嗎?
  當然,打抽丰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急難時打抽丰,也不是什么可恥的行徑。
  一到陳州,八表狂生便想到了天王賀維世。
  陳州有三雄,天王賀維世排名不上不下。這位仁兄生得膀闊腰圓,身高八尺,手中一把天王傘,十個人圍攻他也應付裕如。所以也有人叫他雨天王,反而把他的姓名忽略了,也不便叫賀天王。
  四大金剛,拿傘的排名第三。風調雨順,劍、琵琶、雨傘、蛇就是他們的代表。
  雨天王曾經是開封威遠鏢局的名鏢師,曾經獨資開了一家騾車行,曾經跑過單幫撤走私販子。總之,從三流混混,泥至名震中州的名鏢師,他苦過,他哭過,他流過血挨過刀。好不容易度過半百年紀,乖乖回到本鄉本土,開了一家騾車老本行,替客戶拉拉貨,不走遠道長途,倒也安安穩穩過日子。
  當然,名號聲成仍在。
  鷹揚會不但知道這個人,而且有位弟兄,曾是雨天王昔日闖道的朋友。鷹揚會垮台收山門,應該還可以套些少交情。
  當夜落店,不便夜間拜會朋友。
  一早,具了拜帖,闖入平安騾車行的宏大店堂。
  外面車場店伙正在忙碌,店堂內几個伙計也沒閒著,与往往來來的貨主打交道,忽略了這位英偉的豪客。
  沒有人上前招呼,他有點按奈不下啦!想當初他擁眾闖蕩江湖,前呼后擁何等風光?所經之處各方豪霸,誰不巴結逢迎?
  “砰砰砰!”他猛拍長柜面:“來人哪!”
  一個中年店伙,丟下顧客急赴長柜面的這一端。
  “哦!客官有事嗎?”店伙賠笑問,和和气气,生意人和气生財:“小的听候吩咐。”
  他從袖口抽出拜帖,往柜面一丟。
  “替我遞進去。”他不大耐煩,受冷落火還沒降:“快!我在等。”
  店伙一怔,瞥了拜帖一眼。
  “是拜會敝號東主的?”店伙問。
  “是呀!”
  “東主通常不在店上的。”店伙加以解釋:“要進城,府前街南巷第七家,距這里遠得很呢!這里是北門外駐蹕亭大街。”
  “掌柜在客廳招待貨主,抽不開身。”店伙也有點不悅:“再說,掌柜的又不能代表東主。客官找的是東主,不是嗎?”
  “掌柜的自會請東主來……”
  “客官錯了。”店伙不再客气:“掌柜的管生意,他又不是跑腿的小廝。這樣好吧?客官可以在店堂等候,小的派小廝把帖送進城。來回相當遠,客官久等休怪。請至客堂坐,小的派小廝替客官沏壺茶。”
  店堂左右后,都設有小廂式的客堂,以便与不同的主顧洽商,當然也按身份大小安排。
  可是,前面兩句話就不怎么得体。
  八表狂生气往上沖,狂生的狂態畢露。
  巨爪一伸,劈胸揪住店伙的衣領,往外一拖,把店伙拖壓在柜上。
  “你這廝斗膽!”他怒吼:“膽敢對在下說這种气話,豈有此理!”
  “哎……哎……放手……放……”店伙惊叫。
  立即惊動所有的人,搶來一名大漢。
  “放手!你要撒野?”大漢虎目一翻,虯須掀動:“何方神圣,居然鬧上門來了。”
  八表狂生放手,怒火更熾。
  “撒野?”他瞪著大漢:“你說話給我小心一點2”
  “我會小心。”大漢一招店伙:“怎么一回事?”
  店伙委委屈屈,將經過原原本本說了。
  “在下也是闖過道的人。”大漢居然不生气,“可沒見過這樣投帖拜會的。江老兄,敝東主的确很少來店堂走動,車行的事用不著他費神。你即使愿意在這里等,也不見得能等到的,東主有交際應酬,這時一定不在家。如果不愿等,何不進城去投帖?”
  “哼!”
  “要不將帖留下,即派小廝進城,老兄可留下地址,有回音自會派人通知閣下,如何?”
  情至義盡,于禮并無不合,偏偏八表狂生急于就道,怎能等?他的如意算盤是,套過交情得了銀子,回客店就結帳動身,早些遠走高飛,以免被禹秋田追及,去心似箭,心情也就顯得特別煩躁。
  “你還真牙尖嘴利。”他怒形于色,“雨天王用你這人辦事,早晚會爛的。”
  名帖拜帖,通常具名是長輩具字,晚輩具名。八表狂生姓江名偉,字人杰。雨天王是前輩,他是晚輩,應該具江偉。
  但論名气,他比雨天王響亮。江湖無輩,武林無歲,他妄自尊大,具名就寫江人杰,知道他叫江偉的人,真沒几個。
  不論名帖或拜帖,都不能把綽號寫上。如果雨天王具帖,寫下天王賀維世,像話嗎?
  有些人的綽號十分難听,比方說:白日鼠、鼓上蚤、百毒真君、幽冥教主……寫在帖上,豈不存心嚇死人嗎?狂妄的綽號還得進監牢呢!
  天玉賀維世,肯定會坐牢的,皇帝老爺還不敢稱天王。
  八表狂生以為店伙与虯須大漢,應該知道江人杰是誰,他應該受到尊敬的,受到忽視當然不高興。
  煽偏店伙和虯須大漢,不知道江人杰是老几。
  “閣下出口傷人,會招禍的。”虯須大漢不悅的說:“我不想得罪東主的朋友,你走吧!”
  “諒你也不敢得罪區區在下。”
  “閣下与敝東主是何种朋友?”虯須大漢忍無可忍,沉下臉冷笑著問。
  “慕名拜會,見了面就是朋友。”
  “原來如此,你是吃飽了撐著了,閒來無事前來活現世,呸!滾出去!”虯須大漢真的冒火了。
  “狗養的東西!”八表狂生火冒三千丈,猛地一耳光摑出,有如電光一閃。
  虯須大漢也不弱,疾退兩步從掌尖前逸脫。
  “到外面去。閣下。”虯須大漢向門外一指:“鬧店堂是下王濫的行徑。”
  三步作一步搶出店外,門外的車場正好施展。
  八表狂生气沖沖的跟出,心中恨极。
  “走遍天下,沒有人敢如此侮辱我八表狂生。”他咬牙紉齒的亮名號:“在下要打爛你的狗頭!”
  虯須大漢吃了一惊,這才知道禍闖大了,人的名樹的影,八表狂生的名號,是權威的代表,具有震懾人心的威力,這下子遭了。
  “你……你是……”虯須大漢慌了手腳。
  “八表狂生。”他傲然地說。
  不遠處停了一輛正在上貨的騾車,一個中年貨販打扮的于瘦面孔抽了抽頰肉,緩步走近輕咳了一聲,綠豆眼一眨一眨似乎有眼疾。
  “綽號很有气勢,咳咳咳!”貨販說一句咳了三聲,有意替虯須大漢解圍:“你真有狂疾嗎?咳咳咳!那可是嚴重的疾病呢!咳咳咳,得赶快找狂人院安頓,咳咳咳!不然會傷害無辜的人,咳咳咳!”
  八表狂生拜客不便帶劍,要不然他一定拔劍,把這語中帶刺的病貨販,戮十八個窟窿。
  沒有劍徒手同樣可以殺人,一聲怒叱,他猛扑而上,雙龍戲珠戟指摘取貨販的雙目,以懲戒貨販有眼無珠,輕視他大名鼎鼎的八表狂生,下手十分陰毒。
  貨販大概也看不慣他的狂態,更不齒他的陰毒,嘲弄的神色突然消失,綠豆眼中陰電乍現。
  左掌虛托他的手腕,噗一聲悶響,人影乍分,右手那一記肉眼難辨的拂掌,結結實實拂拍在他的胸口蔽骨上,勁气迸爆聲如隱隱風雷。
  八表狂生飛退丈外,再急退三步才穩下身形,臉色大變,一口气几乎吸不回來。
  蔽骨禁不起打擊,胸肋骨銜接的脆骨极易碎折,穴道部位也是七坎、鳩尾等等大穴,挨一下真有碎骨的嚴重后果,當然力道不足者例外。
  “你再不收斂狂態,日子是很難過的。”貨販冷冷地說,干咳沒有了。
  “你……你是誰?”他駭然問。
  “一個販賣大藍的人。”
  “亮名號。”
  “沒有名號,我叫聶老五。”貨販說完,掉頭搖搖晃晃向貨車走去。
  那是運送染料靛藍的車。本地出產三种藍,蓼藍染綠,大藍染碧,槐藍染青,遠銷四方頗有名气。
  “他是何來路?”他轉向如釋重負的虯須大漢沉聲問。
  “他是商水路家染坊的老師父。”虯須大漢說:“已經做了三十多年,一直在這條路上來來往往,風雨不改。他老人家看著我長大的,我從來沒見過他打人。”
  八表狂生可沒有把聶老五,看成是土生土長的土染師,疑心碰上了隱世的高人,紐頭狂奔而定。所在的客店,就在驛站附近。本朝初,朱皇帝曾經在這里住過一宵。
  健馬立即馳上西行官道,盤纏仍然沒有著落。
  下一步,如果沒有地方打抽丰,那……下一步,他另有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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