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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傷師制徒


  兩位老前輩掉落樹下,神智一清,抬回杖和根,仍想冒險搶救小瑩,悄然鑽出林,便看到飛騰的電光,刈割草木的异象,懾人心魄的風雷厲嘯聲,兩人惊得毛發森立,搶救的勇气全消。
  兩人不敢逗留,向林深處飛竄而走。
  “咱們真被妖術擺布得兩世為人。”掌里乾坤一面走一面前咕:“難怪大多數武林高手,不屑与會妖術的人正面沖突。咱們自以為定力夠,結果……罷了,除非出其不意偷襲,不然毫無胜算。”
  “我那孫女丟定了。”夜游神痛苦地猛拍自己的腦袋:“我真不該放心地讓她獨擋一面的。”
  “你算了吧!你兩人在一起,恐怕栽得更慘。”掌里乾坤歎口气說:“你我兩人在一起,自以為可以翻江倒海,一群雜碎何足道哉,結果如何?”
  “無論如何,今晚一定要用迅雷不及掩耳的行動,把她們的隱身秘窟搗破,把小丫頭……”
  前面大樹后怪影一晃,劈面攔住了。
  “兩位還不死心?”幻現的怪影不具人的形態,站在樹林中几乎与樹相差無几,是九州冥魔,露出的雙目也不像人的眼睛:“請不要再接近石泉寺,妖尼必定布下可怕的制等候你們。”
  “哦!是真的九州冥魔嗎?”掌里乾坤心中一寬:“剛才是你用怪嘯破了妖尼的妖術?”
  “我并不知兩位在該處理仗,只听到尼用怪异的魔音施術,猜想必定有她們的仇家要遭殃,所以用嘯聲破她的妖術。這條路是她們必經的要道,可以直抵石泉寺。兩位既然守在這里,想必已發現她們隱匿在石泉寺了。”
  “是的,她們的隱匿處在石泉寺。”夜游神說:“謝啦!閣下。但我們非去不可,老朽的孫女……”
  “老伯,不能用正常的方法救人。”九州冥魔搶著說:“這些妖孽如果事先嚴加提防,地行仙也奈何不了她們,想接近也不是易事。”
  “可是……”
  “我要用我的手法,和她們玩命。我要用盡一切手段,包括魔道手段,把小瑩姑娘救出,請相信我。你們遠在外圍守候,千万不可貿然接近。”
  “哦!你……”
  “答應嗎?”
  “好,老朽答應了,不貿然接近,只在外圍守候。”夜游神突然爽快地應允。
  “回頭見。”怪影一閃即沒,像是平空幻化了。其實天色漸暗,林內更是視界有限,九州冥魔的怪魔衣,色彩与樹林极為融合,稍遠些就難以分辨形影了。
  “師兄,他的態度改變有异。”掌里乾坤看出蹊蹺。
  “他的稱呼……”
  “他稱你老伯,确是有違常規。”
  “他怎么知道我那孫女叫小瑩?”
  “是呀!”
  “對呀!他能未卜先知?”掌里乾坤也大感詫异。
  “我想起一個人。”
  “誰?”
  “楊明。”夜游神鄭重地說。
  “楊敏?你也知道楊敏?”
  明与敏相差几微,一上聲一去單,倉猝人耳,便無法分辨。
  “師弟,你也知道楊明?”夜游神訝然反問。
  “是呀!在順德府城……”掌里乾坤將在順德所發生的事故,与追蹤楊敏,怀疑楊敏是九州冥魔的事簡要地說了。
  師兄弟倆急于救人,一直就在奔波,無暇細敘近來所發生的事故,僅不時談及多年久違的往事。
  夜游神甚至沒有机會說出,在穎州去搬九州冥魔金銀的經過。
  “你說的這個楊明,不是我所碰上的同一個人。”夜游神靜靜地听完,便將穎州雙頭蛇家中所發生的事故說出。最后說:“我突然想起,這里面有古怪。你知道王屋丹士吧?”
  “知道呀!字內三妖仙排名第二。”
  “那混蛋的制脈術稱七星聯珠鎖脈術,你解得了嗎?”
  “開玩笑!我沒听說過。任何獨門制經制穴術,旁人都無法疏解也不敢疏解。”
  “那小子能自解。”
  “不可能。”掌里乾坤脫口叫。
  “他稱我為老伯,小瑩和他很談得來。”夜游神說:“他所受的傷,決不是百日之內可以复原的。三天,他就可以活動自如了。我是老糊涂了,當時應該起疑的,我居然完全忽略了可疑的征候,就這樣丟下他,和小丫頭跟蹤假九州冥魔。當時,并不知那個會主是假貨。”
  “听你這么說,好像不是同一個人。你信任他?”
  “能有其他方法解決救小瑩的困難嗎?”
  “這個……”
  “咱們奈何不了這些妖婦。”夜游神懊喪地長歎。
  “确是如此。”
  “所以,我必須信任他。”
  “那就听天由命吧!以后再說。”掌里乾坤的口气,有万般無奈。
  到達石泉寺,已是暮色四起。
  守寺的老夫婦,已替她們備妥膳食。
  洗漱時,小瑩的手已恢复自由,任督兩脈皆由冷面佛母加禁制,她插翅難飛,稍一活動加劇,便感到渾身疲軟手腳不听指揮,毫無脫逃的能力。
  她蘭心惠質,精明慧黠,江湖經驗丰富,知道該如何面對凶險。
  至少,她知道眼前沒有迫切的危險,妖婦們想收她為門人,她必須逆來順受等候脫身的机會,不能作無益的反抗。
  途中所發生的事故,她看得一清二楚,只是感到詫异,這位發出可令人气血翻騰嘯音的人,會不會是沖她而來的?
  她知道她爺爺曾經救她失敗,以她爺爺的武功修為估計,決不可能發出如此惊人的聲波威力。那么,這人是何來路?當然不會是她爺爺。
  妖婦們行法的威力,更讓她心惊。
  她被安排在廚下進食,看不見在膳堂進食的情景。
  香積廚相當廣闊,本來可供應上百僧侶的飲食,偌大的灶間,只有她一個人進膳,一燈如豆,似乎各處鬼影幢幢。
  她想乘机逃跑,卻又忍住了,經脈被制用不上勁,妖婦們沒派人看牢她,就是不怕她逃走。
  而且從妖婦們緊張警覺的情形猜想,妖婦已有完善准備,設下可怕的禁制,算定今晚將有人前來騷扰,當然會防備她逃走,說不定由某一個女煞,暗中留意她的一舉一動,不但沖不破禁制,恐怕反而丟掉性命。
  妖婦們并不一定真需要她做門人,不至于把她看成世所罕見的活寶,一旦看見她叛逆性強,很可能把她處置掉。
  時机未至,她不能冒險逃走。
  目光掠過尚有余燼的灶口,心中一動,那柄火又!
  出其不意全力一擊,這柄火叉可作為同歸于盡的武器。
  匆匆食畢,將餐具拾攝妥當,廚門傳來腳步聲,老村婦提著食具入室。
  “你的人喚你前往禪房,說是叫你前往伺候她們。”
  老村婦向她說:“要你循路前往,不可亂走以免枉送性命。以免枉送性命,是什么意思呀?”
  “你不懂,我懂。”她暗咬銀牙,順手將火叉藏在身后:“你也不許亂走,是嗎?”
  “是的……”
  “那就對了。”她匆匆走了。
  兩進殿堂仍然相當寬廣,哪能遍設禁制?禁制設在兩列禪房內外,也就是她們住宿的地方。
  師徒四人仔細重新檢查一番,把靜室中臨時架設的香壇,加以有效的調整,燃起三爐信香,添加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小杏黃綢三角旗、法水、木偶、小刀劍……
  正在忙碌,寺門外突然傳出隱約的金鳴聲。那是懸在寺外廣場口大樹下的小金鈴,被絆索牽動時所發出的急劇響聲。
  冷面佛母一打手式,四人搶出室外隱起身形。
  通向寺門的小徑,由于常年沒有人行走,僅有守寺的夫婦倆不時走動,已經荒草漫徑,夜間已難分辨,人在其中行走,略一疏忽就迷失在附近的荒郊野地里。
  楊明肩上扛了一個人,大踏步進入寺前的廣場,右側的樹叢傳出隱約的小鈴聲,他置若罔聞。
  當然他心中雪亮,小徑高度及膝處,設有不易看到的絆繩。這是說,他已進入傳警區。
  “砰”一聲響,他將人摔落在樹下。
  “哎……唷!”被摔落的人狂叫,掙扎難起。
  “現在,咱們來問口供。”
  他折下一根樹枝,抹掉橫枝樹葉,輕輕一拂風聲虎虎:“他娘的混蛋,你們在城南,我躲到城北來,你們居然跑到北面來搜索,欺人太甚。你如果是九州會的人情有可原,振武社的人就不可原諒。誰派你來的?招!”
  這樣問口供,簡直有如儿戲,對方如果机靈些,當然會承認不是振武社的人啦!
  “放我一馬,我……我不是奉命來……來搜尋你的。”那人惊恐地狂叫,盯著他拂得風聲虎虎的樹枝發抖。
  “答非所問,要你好看。”
  “叭叭叭叭”一陣暴響,記記落實。中年人在地上叫號、滾動、用手拼命護住頭面,真有點像被宰的豬。
  “哎……,饒……命……饒……”叫號聲在夜空震蕩,遠傳數里外。
  “愿招了嗎?”他停止抽打。
  “我招,招的是……是實話……”
  “我在听你的實話。”
  “是……是會主派……派在下來……來傳信的,不……不是搜尋你。”
  “傳信?向誰傳信?你撒謊,你一會一社的人都在城南,仍在唐村歌宿,城東城北都沒有你們的人。他娘的!說謊處罰加倍,抽掉你一層皮……”
  “住手……我沒……沒撒謊,确是奉命傳……傳信,撒謊會……會遭天打雷劈。”
  “天打好人,雷劈賢良。好,算你沒說謊,你不會遭天打雷劈。把書信拿出來。”
  “是……是口信……”
  “口信?怎么說?”
  “會主說,請……請佛母明……明早動身,放……放下這里的事,兼程赶……赶赴徐州。”
  “佛母?”他故作不解:“佛母唐賽儿,已經成佛快一百年了,不在靈山就在地獄。你這混蛋胡說人道……”
  “哎……”中年人挨了一樹枝狂叫:“不……不是山東那個唐……唐佛母,是……是四川那一個,叫……叫了因神尼……”
  “沒听說過,她是……”
  身側人影幻現,像是鬼魅幻形。
  “我來告訴你。”悅耳的嗓音,發自兩個分人權、面貌隱約可辨的其中一個女人口中:“但你得先亮名號,看值不值得詳細告訴你。”
  “咦!現身的輕功高明。”他踢了中年人一腳,轉向兩個女人接近:“所有的人中,都知道我是受迫害,有意投奔他們,反而受到酷待,九死一生的楊明;從枉死城中逃回陽世索命的楊明。迫害我的主謀是九州會會主九州冥魔,我會有耐心地等候机會送他去見閻王。哦!你們這兩位小姐,決不可能是什么佛母了因,我敢打賭。”
  “哦!你就是在穎州……”大女煞居然不搶先動手,嗓音甚至甜甜悄悄极有韻味。
  但說了一句話,已接近至伸手可及處,淡淡的幽香流動,走近時面目清晰可辨。
  “在穎州地牢,被那個狗娘養的雙頭蛇整得九死一生,我本來是途經穎州,前此從沒听說過他這號人物,想不到……”
  “你說你是有意投奔他的?”
  “正确的說,是女皇蜂央求我去見他的。我覺得九州會如肯接納我這种小人物,我會考慮向他們投效。豈知那些混蛋實力不怎么樣,不講道義硬逼我立即投效。我不想倉猝決定,他們就用絕子絕孫的詭計坑害我。他娘的!我可不是寬洪大量的人,你欠我半斤,我扣你八兩,此仇不報仇恨難消。我還要問口供,請兩位小姐回避?”他的嗓門大,理直气壯,豪气飛揚,哪像個小人物?粗擴潑野具有強者的良好形象。
  “你見過女皇蜂嗎?”女郎不回避,微笑著追問。
  “見過了,雙頭蛇也見到了。可是,我卻一頭霧水,因此必須找到他們的會主,才能解開謎團。”
  “有何謎團待解?”
  “他兩人都說是被九州冥魔打傷的。他娘的!這是怎么一回事?我想投奔的人,正是九州會主九州冥魔,也是他們的會主呀!世間會有這种不尋常的事?他們的人太多,我一定要找机會和他們的會主談,我不急,我會等到他的,我不信他身邊,永遠有一大群狐群狗党。不分晝夜保護他,哼!”
  “我帶你去找知道內情、可以解謎團的人。”
  “哦!真的?”他的口气充滿怀疑。
  “半點不假。”
  “靠不住。素昧平生,我不知道你的來歷底細,不能信任你。也許,你比女皇蜂更可惡。這個傳信的混蛋身分不低,一定可以問出許多消息。”
  他所說的每一件事都是真的,一會一社的人都知道經過情形。
  “這位信使是找我們的。”大女煞不笑了。
  “咦!你是佛母……”
  “佛母的門人……”
  他想出手攻擊。已經沒有机會了,像是中了定身法,眼睜睜任由大女煞一指頭點在七坎大穴上,雙手抬不起來。
  如在平時。對方不可能從中宮窮人,何況大女煞出手并不快捷,用雙盤子封架輕而易舉,手一抬便可將伸來的手封山空門,更可立加反擊。
  “這……這這……”他的口仍能說話。
  “手到擒來。”大女煞將他扛上肩。
  他的体重超過大女煞一倍,身材也大一倍,但大女煞把他扛上肩,頭垂身后手抱住他的腿彎,蓮步輕移似乎他沒有重量。走動時乳波動臀浪搖,香艷養眼,大有著頭。
  其實他看不到妙處,只能看到渾圓的臀部轉顫款擺,一雙手無力地下垂,想摸一把也無能為力。
  三女煞挽著中年爪牙,半挽半拖跟在后面。
  “你泄露了秘密口信。”二女煞陰森森地說。
  “我……我是不……不得已”
  中年爪牙惊恐地求饒:“饒我……次。其實口……口信不……不是秘密,長上并沒待地交代要……要守秘,所……所有的弟兄都……都知道明早動身的指……指示……”
  “有何請求,你可以向凌社主提出。”二女煞打斷爪牙的請求:“我管不著你們的事,碰你的運气吧!”
  “天哪……”
  任何組合,向敵人把供,供出的事有關机密,后果是极為嚴重的。
  登堂入室,直抵中樞。
  外面有三女煞擔任警戒,人都在設了法壇的靜室,被打得渾身虛脫的爪牙,也坐在屋角倚壁歇息,留下可能為了盤問回信的細節,所以被帶到冷面佛母坐鎮的靜室法壇。
  李小瑩被安置在右鄰的簡陋禪房里,可以清晰地听到靜室的談話。禪房的門厚重結實,她如果想啟門外出,門必定發出支嘎嘎怪響,不知多久沒有人住的房門,門一轉動必定發出刺耳的聲音。
  冷面佛母的裝扮變得奇形怪狀,膽小朋友突然看到,可能嚇破地。
  披散一頭有點干枯的及腰長發,臉上涂了油彩的化裝,白的蒼白,紅的血紅,黑眼圈漆黑,顯得猙獰可怖,那身寬大的青長衫不男不女,用草繩做腰帶,肩挂大號的百寶革囊,背系松紋古定劍,跨間另有一個扁扁的旗袋,盛了各色各樣的小旗幡。
  兩座單柱燭台火光明亮,一盞菜油長明本命燈,香爐中香煙裊裊,一海碗法水反射血紅的光芒。不是人血,可能是雞血。
  法刀、令箭、靈符、拘牌、木人、骨獸……反正亂七八糟,令人眼花鏡亂。
  “搜過了嗎?”冷面佛母問。
  楊明被擱坐在右壁的長凳上,雙手捆在前面,直愣愣地盯著燭火,臉上有白痴的表情。
  “搜遍了,身上連一把小刀都沒有。”大女煞欠身答:“居然不帶兵刃,令人莫測高深。”
  “把他弄醒好好盤問。”
  “遵命。”大女煞的白嫩纖掌,伸至楊明眼前輕晃。
  楊明似乎嫌纖手阻住視線,左右擺頭躲閃擋在眼前的手,目光緊吸住燭火,不想將視線移開。
  大女煞發出低沉的几聲音符,楊明不再擺動頭部,目光放棄燭火,抬頭向大女煞注視。
  接著眨了几次眼,猛地吸了几口長气,直愣愣的神情消失了,虎目中有了光彩,像是大夢初醒。
  “咦!這里有祭壇呢!”他惊呼:“這是什么地方?”
  “不許問,只許答。”大女煞拍了他一掌,制止他大惊小怪:“你所看到的就是佛母。”
  “佛母?這分明是巫門的祭壇呀!大概是离經叛道,棄佛就巫……”
  “叭”一聲脆響,大女煞一耳光把他的胡說八道打斷了。
  “哎……”他怪叫:“南無阿彌陀佛!你這位小姐……不,兩位小姐,美得像仙女,那么白嫩溫潤的纖手玉掌,打起人來還真痛呢!打是親來……”
  站在另一側的二女煞,扣住了他的咽喉。
  “這廝是個潑賴,女皇蜂怎會找上他的?”大女煞冒火地說:“他怎么可能,把留在唐村的人打得落花流水?奇怪,他根本不像一個高手。”
  “大姐,這叫做情人眼里出西施呀!”二女煞收回手嬌笑:“其實他的人才,并不比四海牛郎差,不故作神圣,流露坦蕩的江湖豪客气質。如果不是四海牛郎發誓要將他零刀碎別,我還真想留下他呢!”
  “不許拿肉麻當有趣。”冷面佛母制止兩女放肆:“你叫楊明?”
  “人人都知道我叫楊明。”
  他回答時并沒向冷面佛母注視,卻轉頭盯著二女煞怪笑,臉上呈現邪惡的垂涎神情:“漂亮小姐,你知道女皇蜂?其實她對我還算有情感,曾經要求雙頭蛇不要酷待我。她很不錯,又浪又狂野。你比她美,但沒有她丰滿,抱在怀里……”
  “揍他!”冷面佛母怒叫。
  “叭叭”兩聲脆響,大女煞伸手又是兩耳光,打得他齜牙咧嘴。
  “下次,一定打掉你滿口狗牙。”大女煞凶狠地又摑了他一掌:“問什么答什么,不要生得賤自討苦吃。”
  “打掉我的牙,我還能招供嗎?”他仍然牙尖嘴利:“我送上門來,你們也應該优待我。我喜歡女人,你們更喜歡男人,正好得其所栽……”
  “你送上門來?”冷面佛母急問,抓住他的語病。
  “對呀!如果跳粉牆找漂亮女人快活,要通過你們的禁制,不累死才怪。所以,你看,我不是在這里,左擁右抱……”
  冷面佛母猛然伸手,急抓壇上擺放的几把小法刀。
  他倏然站起,雙手左右一分,捆腕的牛筋索仍保持圈狀,先一剎那飛出,雙掌分別拍在大二兩女煞的小腹丹田要害上。
  變生倉猝,繩圈的速度太快,几乎難見形影,雖則繩圈体積不小。一聲悶響,重擊在冷面佛母的右太陽穴上,連瞼也打歪了,耳輪破裂,一聲不吭仰面便倒,把法刀掃落了四把。
  “嗯……”兩女煞雙手抱住小腹,晃身前俯。
  “不整得你們這些女強盜賊淫婦成為殘花敗柳,簡直就對不起老天爺。”
  楊明惡狠狠地掃落法壇大部分物品,只留下本命燈和雙燭,把三個女人全擺上壇案:“那位被你們用妖術擒住叫小瑩的小姑娘,囚禁在何處?”
  受傷的爪牙,突然爬起便跑。
  “你敢逃?”楊明沉叱。
  “救……命啊……”爪牙怎能不逃?狂叫著連滾帶爬沖到外面去了。
  “就讓你逃回唐村報信。”楊明無意追赶爪牙,揪住大女煞的鼻尖:“不招,卸掉你一身零碎。不要認為你漂亮,我不忍心辣手摧花,鼻子沒有了,還有人喜歡你嗎?囚在何處?說!”
  他不想冒險搜索,破禁制得浪費不少時間,也沒有必可破禁制的把握,知道在何處,所冒的風險就少多了。
  他冒險讓女煞帶入堂奧中樞,這步棋下對了。
  門外人影堵住出口,气氛一緊。
  是三女熬,挾持著小瑩貼背勒喉,個法刀抵在小瑩的右肋下,挾人要挾的意圖明顯。
  “閣下,你為了救這小女人而來的。”三女煞沉聲說:“你失敗了,現在你得听我的。”
  “是嗎?”他輕拍冷面佛母的臉頰,撫人中:“我不會听你的。不錯,我特為救小瑩姑娘而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有人托我救她,所以我來了。”
  “想救她,你就必須听我的。”
  “辦不到。”他語气堅決:“我們交換,三個換一個,換不換?”
  “休想,你得听我……”
  “你不要你師父活?不要兩個師姐妹活?”
  “我已經出師,你威脅不了我。”
  “真的呀?”
  “半點不假。”
  “好,我和你賭。”
  他將剛蘇醒的冷面佛母推倒在右面的壁根下,拾起五把小法刀。“我給你師父几刀,看她怎么說,讓她看看你欺師滅祖的嘴臉。然后,再好好擺布你的兩個師姐妹,看你狠還是我狠。我敢保證,你殺了小瑩姑娘,一定把你的命賠上,就算四海牛郎封你做皇后,你絕對沒有命享受皇后的榮耀。第一刀!”
  小法刀翻騰三匝,沒人冷面佛母的右大腿近膝處,貫在肉中。
  第一刀,兩個眼。
  “哎呀……”冷面佛母尖叫。
  “住手!”三女煞駭然急叱。
  “別急,按規矩,必須三刀六眼之后,再談其他。”他舉起第二把小法刀,作勢擲出:“他娘的,你根本沒有和我賭的价碼,居然還想挾制我,蠢极了。你應該見好即收,主動要求和我交換。”
  “你不管這小丫頭的死活……
  “我會為她赴湯蹈火,但不能用命來換她必死的命。一旦我認輸接受你的挾制,我死,她絕對話不了。所以,死一個不能死一雙。同時,我肯定你輸不起。”
  “你……”
  “放了她!”他聲如乍雷。
  三女煞嚇了一跳,將小瑩向他一推。
  他一把抱住沖來的小瑩,將四把法刀丟在冷面佛母身側近手處。
  “你師父白挨了一刀。”他挽了小瑩向前闖:“你如果敢拔劍或擲出法刀,我一定殺死你。”
  三女煞真想把刀擲出再拔劍,打一冷顫讓出去路。
  他背向半躺在地上的冷面佛母,冷面佛母手邊有四把小法刀。
  出了室門,他徐徐轉身。
  冷面佛母手中有一把法刀,但卻不敢擲出。
  躺在壇案上的兩女煞,扭頭用怨毒的眼神狠瞪著他。三女煞与冷面佛母更是咬牙切齒,似要活吞了他。
  他卻漫不在乎,笑容近乎邪惡。
  “你們犯了三大錯誤。其一,知道我与女皇蜂相好,知道我喜歡漂亮女人,應該用美人計引誘我,卻用美人擒我,用錯了手段。我不勾引好女人,你們這种婦人一定可以成功地達到目的。其二,王屋丹士的絕學七星聯珠鎖脈術是死制,我也可以自解,你們的平凡制穴術,怎能制得住我?其三,估計錯誤。你們如果下毒手煎逼小瑩姑娘,就贏了這把賭注;我是一個并不高明的賭徒,輸多贏少。呵呵!后會有期,你們還有机會和我再賭一場,呵呵……”
  小瑩經脈被制的手法,在楊明眼中不算一回事,禁制一解,她高興得跳起來。
  “楊兄,你扮豬吃老虎的妙計其是絕透了。”她在樹下活動手腳:“恢复活力的感覺真好。喂!你怎知我有難?真是未卜先知的神通?”
  小丫頭跟著乃祖在江湖行道,聰明伶俐活潑大方,仍然是一個沒成熟的小姑娘,說話吱吱喳喳百無禁忌。
  這与她行道期間一切順遂有關,沒受過重大挫折,心理生理都不曾承受痛苦的洗煉,所以活潑爽朗令人喜愛,這次的挫折,她也沒受到傷害,冷面佛母師徒要收她做門人,可知連敵人也對她另眼相看。
  “我是跟在那些牛鬼蛇神后面來的,在宿州就知道你和笑孟嘗的女儿往這一帶逃。總算老天爺保佑,幸運地把你們成功地順利救出。你兩個小丫頭都是机伶鬼,怎么卻往絕地逃?這一帶外人甚少光臨,一個陌生人不易藏匿,真笨哦!”
  “都是碧瑤的餿主意啦!”她偎在楊明身側席地排排坐,雙手仍在輕快地伸展活動:“她說這一帶她熟悉,曾經在這里尋覓一個毀滅的楊庄,要和那些人捉迷藏,結果成了被困的小魚,真倒楣。天啊:不知她目下……”
  “我把她赶走了,赶她回徐州,不許她逗留,答應一定可以設法救你,她才万分不情愿走了。如果我也要赶你走,你反對嗎?”
  “我當然反對,廢話。”
  “你們這些小丫頭,怎么這樣麻煩?這些牛鬼蛇神愈來愈多,我就只敢打濫仗,你犯得著和這些雜碎玩命?那個九州會主是假的九州冥魔……”
  “嘻嘻!你的消息過時啦!我得找到我爺爺再決定行止,我爺爺來了……”
  “往那邊走,里外有道土堤。”楊明向右一指:“有一排行道樹,小徑通向百步外的石泉寺。你爺爺有一位同伴,在等候机會救你。你一叫,他們就會出來了。他兩人進不了外圍的第一道禁制,可能吃了些小苦頭……”
  “哎呀!我去找……”小瑩一蹦而起,順楊明的指向一躍三丈。
  “是個冒失鬼。”楊明苦笑,從另一方向竄走。
  夜黑如墨,人地生疏,沒問清楚便拔腿就跑,當然是冒失鬼啦!
  其實,小瑩以為他會跟著一起走的。
  小丫頭在江湖歷練了兩年,不會是冒失鬼。
  三更天,在唐樹外圍的一組警哨,發出戒備的信號,引起不小的惊扰。
  一匹健馬繞村外里余飛馳,以村落為中心,先繞了一圈,然后間歇地小馳。
  星光下,看不見騎士的外形,像一匹幽靈之馬,時隱時現飄忽不定。
  兩圈、三圈……有時向村邊沖,然后又轉頭遠路。
  村內的人無法入睡,也不愿冒險出動追逐。
  所有的爪牙皆撤回兩村歇宿,准備明早動身赴宿州,人數百余,受傷的人也准備用車運走。
  如果騷扰一夜,明天哪有精神赶路?因此激怒了一些自命不凡的人,要出村對付這個幽靈騎士。
  幽靈騎士很可能是九州冥魔,這個魔通常夜間出動。
  那些不敢自命不凡的人,可沒有勇气出去和這個魔玩命,除非奉命出動,不然不會有人自告奮勇外出挑戰。
  夜間暗器的威力倍增,獲胜的机會也倍增,一個二流人物的袖箭,很可能把一個超等高手送下地獄。
  因此策馬出村追逐的三位騎士,都是暗器宗師級的名家。
  幽靈騎士發現有人從村后悄然潛出,犬吠聲暴露了三騎士的行藏,從后面包抄反截的計划落空。
  發出一聲震天長嘯,幽靈騎士向東北郊野小馳。
  片刻,三位暗器名家循蹤急追,蹄聲如雷,以快一倍的速度逐漸追及。
  前面出現黑黝黝的樹林形影,田野已盡,人馬一旦隱入樹林,就有如石沉大海啦!
  三匹健馬全力沖刺,要在幽靈騎士入林之前追及。
  幽靈騎士的速度,也開始加快了,掀起滾滾塵埃,影響了追赶者的視線。
  兩里、一里……即將遍及。
  幽靈騎士的馬大概久經奔馳,繞村示威已耗去不少精力,速度比三匹追來的馬差些,追及是正常的事。
  黑夜中策馬飛馳入林,有如自殺。
  幽靈騎士在距樹林不足百步時,轉而繞林飛馳。
  三騎士大喜過望,抄近過急截,走的路線一曲一直,可拉近一半距离。
  一聲馬嘶,馬轟然沖倒,騎士也向前摔落,像倒了一座山。然后,第二匹馬也砰然倒地。
  第三匹馬非常幸運,及時勒住了。
  “你們還好吧?”第三騎士心惊膽跳,下馬高聲呼叫,搶到察著急急救人。
  第二騎士狼狽地爬起,居然還有活動的精力。
  “坐騎完了,地面有玄虛。”第二騎士到了坐騎旁,坐騎無法站起:“那混蛋引我們來,在這里布了网羅。”
  坐騎左前蹄骨折肉綻,几乎折斷了。
  “救我……”第一騎士躺在草中叫:“我的右……右腿股骨碎……碎了……”
  馬折蹄,人也腿骨碎裂,距唐村已在七八里外,在荒野中哪有急救的器材。
  “咱們中計了,這混蛋該死。”第三騎士在附近仔細察看找出問題所在。
  這附近有几座梅花陷馬陣,一座有五個海碗大、兩尺深的陷馬坑,馬蹄踏空向下疾沉,所謂馬前失蹄,馬腳鐵定會折斷,絕無例外。
  夜空寂寂,幽靈騎士早就消失無蹤。
  “咱們真的中計了。”第二騎上放棄拖起馬匹的努力,本能地整理身上的兵刃暗器:“恐怕另有埋伏,咱們必須赶快离開險境。”
  “我扶周老兄上馬,他的右腳……真不妙,得先用夾棍捆綁固定……”第三騎上急急搶救第一騎士。
  數步外出現一個黑影,雙手叉腰不言不動像個石人,如不出聲或移動,再近几步也不易看清。
  “我給你們搶救的時間。”黑影說話了。
  兩騎上惊得跳起來。
  第二騎士反應超人,不管三七二十一,身形未穩便左手悄然拂出,暗器行空,立下殺手。
  黑影就在同一瞬間,恰好向右斜跨半步。
  暗器擦黑影的左上肩外側掠過,發出裂帛的輕微摩擦聲,遠飛出四五丈外,擦草聲清晰可聞。
  “真可惜。”黑影冷冷地說:“黑夜中認位射心坎,几乎成功了。我也會暗器,閣下小心了,打!”
  第二騎上暗器落空,有點意外失惊,按理絕無落空的可能,沒料到黑影恰好鬼使神差右跨半步。黑影先發警告后發暗器,應該有充裕的時間間避。
  閃避暗器,向左右閃避理所當然,成功与失敗,机會是一半對一半。
  第二騎土卻不向兩側閃避,身軀上升雙腳上縮,像用“旱地拔蔥”絕技向上急升,居然難能可貴地上升五尺,輕功高明极了。
  “打”字出口,卻沒有暗器發出,后一剎那才抖手向前一拂,暗器破空。
  誘發對方采取躲閃行動,才把握剎那的机會攻擊,黑夜中不可能看到快速的暗器,行動被料中就輸定了。
  一聲怪響,一塊雞卵大的石塊,在這人的嘴巴開花,嘴唇爛裂牙齒折斷,災情慘重。
  第三騎士放棄搶救中的第一騎士,還來不及用暗器攻擊,第二騎士已用破碎的聲音狂叫一聲,跳升至頂點的身軀后仰,砰然向下摔落,恰好摔落在第三騎士身側,把第三騎土發射暗器的念頭打消了。
  三個人被擺平了兩個,剩下的一個所承受的心理壓力十分沉重,勇气迅速沉落,斗志也迅速下降。
  尤其是第二騎士是被暗器擊倒的,暗器宗師級的高手被暗器擊中,這表示對方的暗器更為高明可怕。
  “我反對殺人,但贊成使用暴力。你如果要殺我,我就有殺死你回報的理由。”黑影一字一吐,聲震夜空:“現在,看你的了。”
  “你是什么人?”第三騎士壓下射出左手暗器的沖動,想欺近看清面貌卻又不敢妄動。
  “楊明。”
  “怎……怎么會是你……”
  “不許是我嗎?”
  “我們是對付九州……小輩,咱們不屑對付你,你走吧!”
  “不屑對付我,你的人已經發射暗器了,你必須打發我走,雙方必須有一方擺平在這里。你們追來,決不會是赶來好心叫我走的。你准備好了嗎?”
  “閣下,見好即收,你已經傷了我們不少的弟兄,應該心滿意足了。”第三騎士來軟的。
  “是嗎?”
  “我們不會再對付你……”
  “是嗎”
  “你必須放棄尋仇報复的舉動。”
  “是嗎?”
  “你怎么說?”第三騎士冒火地大叫。
  “要你們傳話給你們的會主。”
  “咱們是振武社的人。”
  “你這混蛋毫無擔當,剛才你就說,我傷了你們不少的弟兄,是我听錯了呢!抑或是你說錯了?”
  “這……”
  “你告訴九州會主,明日午正,我在龍車山石泉旁的石泉亭,等他還我公道。他只能帶兩個人來,過時不候。他如果不來,以后我會盯牢你們,有机會就明槍暗箭齊施,誰死誰倒楣。”
  “閣下……”
  “把話傳到就夠了,休想說服我。后會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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