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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云孤歷險


  牛頭哈哈大笑,拔出沉重的雁翎刀,笑完說:“飛龍寨主,你來得正好,鄭一飛,你來晚一步,她們已平安過湖從對面走了,叫姓寇的滾出來。”
  馬面也拔出劍刀,往側方一站,招手叫:“寇十五郎,在下宰了你兩個伏路的、知道你已經殺了咱們五個人,你我在此地生死一決,來吧!”
  哪都六鬼的兵刃,全是重家伙,如沒有數百斤神力,休想運用自如,可知他們都是神力惊人,膘悍絕倫的高手。牛頭的雁翎刀長有三尺六,刀鋒寬度足有一尺二分,柄特長,可用雙手使用。
  馬面的劍刀也是狠家伙,背厚八分,刃利如別刀,雙手運勁不要說人頭,馬脖子也可一刀兩段。
  馬面根本不理會對方人多,傲然向寇十五郎叫陣,捧刀屹立威風八面。
  寇十五郎臉上依然保持明朗的笑意,右首的飛龍寨主則怪眼彪圓,厲聲道:“牛頭,你知道你在對誰說話?無禮。”
  牛頭哈哈狂笑,面具因狂笑而不住抖動,笑完說;“鄭一飛,我警告你。俗語說,不看金面看佛面,不要說敝長上的手下弟兄八方風雨与你交情不薄,憑敝長上的威望,你也該買三分帳。沒料到你受了寇十五郎一批不值几文的金珠,竟出動貴寨所有的高手,四出攔截敝長上的人。縱使姓寇的屠殺涂家兄弟,你心目中還有敝長上在?我可以給你保證,要不了几天,你飛龍寨必然成為血海屠場,雞犬不留煙消火滅。”
  這一番話嚇不了飛龍寨主一群人,卻把在百步外潛伏的永旭嚇了一大跳,只感到心向下沉,扭頭問冷魅冷冷一笑,咬牙說:“你居然向我問哪都六鬼的來歷,哼!你認為我這人很容易上當是不是?”
  “周爺我……”
  “哼,你的确是個千面菩薩,扮什么就像什么。對貞女十分神似,扮淫婦也……”
  “你……”冷魅羞惱地說。
  “我知道你的長上是誰了。”永旭說。
  “我……”
  “是不是姬家那位畢夫子?”
  “你少胡說人道。”
  “你該出去幫助鄂都六鬼了,他們勇悍有余,靈巧不足,殺人放火胜任愉快,但要想与飛龍寨主那些武林高手拼斗,卻還差上一分半分。”永旭冷冷地說:“寇十五郎更不是好相与的人物,他那一身神秘莫測的武功,更不是打家動會的土匪流寇所能抗拒得了的。
  你再不出去,他們必將步涂家兄弟的后塵理骨此地。”
  前面,寇十五郎已拉住飛龍寨主,阻止飛龍賽主与牛頭斗口講理,輕搖折扇緩步上前,向捧刀而立的馬面說:“你們既然從伏路的眼線口中知道一切,在下也就不再饒舌了。
  “呵呵!你們僅來了六個人?”
  “六個人就嫌多了。”馬面傲然地說。
  “你要与在下拼骨?”
  “不錯,听說你是宁王府的第二號人物,在下有點不信,要看看你有何惊世奇學唬人。”
  “在下成全你就是。”寇十五郎含笑抄起衣層技在腰帶上:“你們都是六鬼,在人前從不取下面具,天下間見過你們廬山真面目的人,大概沒有几個,所以沒有人知道你們的身份來歷面貌。今天,在下要剝下你們的面具來,讓貴主子順天王明白宁王府有的是英雄好漢,宁王殿下請他离開江西,已經對他夠客气了。呵呵!老兄,你就操刀上吧!別客气”
  原來飛龍寨主現身的方向,狂笑聲震耳欲聾,出現大群男女老少,像潮水般涌到,截住了飛龍寨主的退路。
  第一列共有七個人:九現云龍大魔歐陽春風、二魔香海宮主。
  綠衣仙子路凝香、窮儒富春申、与三個巨人般的獰惡大漢。
  巨人長相十分嚇人,一個披頭散發,臉色冷青,暴眼巨嘴亂虯須;一個臉色蒼白小眼大鼻,大肚皮像個彌勒佛;一個碧眼紅臉勾鼻海口,一看便知是個所謂色國人,特別粗壯結實。
  香海宮主的橋笑十分悅耳動人,嬌滴滴地說:“寇十五郎,你是不是找錯對象了?你帶來王府十余名藝臻化境的把勢,本是專為對付歐陽兄与我們一群黑道群雄而來的,怎么找上了出都六鬼一些不相干的人?你來吧,我們都在等你呢。”
  右方不遠處,鬼想似的出現另一群人,中間那人雖然年約半百,但青袍飄飄英俊廢洒,宛若臨風玉樹。
  身側的中年美婦穿了水湖綠衫裙,明艷照人風華絕代,比那些黃花少女,另有一分成熟高貴的气質流露在外。
  右方是李家駒、家驊、家鳳三兄妹,左方是天罡手、多臂熊、生死判、無情劍、飛天大圣……
  碧落山庄的人赶到了,千幻劍李玉堂,与乃妻散花仙子張碧玉,率領山庄的子弟終于赶來了。
  千幻劍撫三絕長髯,以聲不高但震人心脈的語音說:“司馬宮主,暫且脫身事外,他們都不是什么好東酉,讓他們先行了斷。哪都六鬼与魔劍姬宏是一伙的,正好讓他們把話說清楚”
  躲在溝穴內的冷魅,按住了永旭,一手掩住他的嘴,惡狠狠地說:“你如果出聲叫喚,休怪我心狠手辣。”
  永旭冷冷地盯著冷魅,心中大恨。
  他作夢也沒料到,這鬼女人是姬家派來暗算他的人,先前牛頭說出涂家兄弟的事,他僅猜想冷魅是畢夫子的爪牙,這時可說已完全明白了,心中恨极。
  他總算知道自己處境之險惡了,他證實了香海宮主在九江的謠言攻勢收到了宏效,宁王果然不敢收留順天王,姬家父子不得不离開江西遠走他鄉。
  姬家的人在黃州等候,最后目的地必定是四川,一切盡如所料,順天王將重回四川作死灰复燃的打算。
  他的偵查方向完全正确,可惜他已沒有机會了。
  他當然不想叫喚,以免這鬼女人下毒手,他必須定下心來,等候脫身的机會,反正有的是時間,操之過急反而誤事,目前時机末至,忍耐為上。
  千幻劍十余年未在江湖走動,不僅寇十五郎不認識這位譽滿天下的當代劍圣,連稱霸江湖的飛龍寨主也有眼無珠,其他的人更不必說了。
  香梅宮主客气地欠身應呼,不再多言。
  大魔也遠遠地行禮,恭敬地說:“在下當約束所有的弟兄,暫勿干預。庄主可否派人尋找蹤跡?冷魅那妖婦恐怕真帶了周老弟過湖去了。”
  “湖對岸有金蠱銀魅負責,尚無信號傳出,可知迄今仍未發現妖婦的蹤跡,等會儿向這些人問消息,不怕他們不据實招供。”千幻劍沉靜地說。
  寇十五郎的笑容僵住了,看大魔与香海宮主的恭敬神情,便料到千幻劍決不是等閒人物。心中一動,暫且丟下哪都六鬼,向千幻劍笑問:“閣下的口气真不小,定然是頗有來歷的高人,請問閣下貴姓大名?”
  “在下李玉堂,碧落山庄的庄主。”千幻劍正式亮名號,可知已不打算隱世不問江湖事了。
  寇十五郎大惊,其他的人更是臉色大變。人的名樹的影,李玉堂三個字,把這些自命不凡的人嚇了一大跳。
  “你……你不是回湖廣了嗎?”寇十五郎駭然問。
  “半途折返,回來看看你們這些武林敗類的嘴臉,閣下有何高見?”千幻劍泰然反問,神色安祥,但語气可不太友好。
  寇十五郎的目光,掠過大魔一群黑道群雄,兩批人數量已超過四十大關,而己方僅有對方一半人手,在數量上已是絕對劣勢,想動手拼命不啻以卵擊石,再不設法脫身,恐怕就來不及了。
  心中一動,目光回到牛頭鬼身上,收攏折扇說:“牛頭,你看清目下的情勢嗎?”
  牛頭鬼哼了一聲說:“在下從不計較情勢,在任何情勢下皆盡力而為。你,殺了涂家兄弟、在下就要你償命,不問其他,你上。”
  “你是我的,來。”馬面鬼招手叫,劍刀一晃,寒光森森殺气騰騰。
  寇十五郎卻不在意馬面鬼的狂傲,對牛頭鬼說:“牛頭、說起來貴長上与天師有同門之誼,這次的事乃是宁王殿下的意思,公事公辦也怪不了咱們這些人。這樣吧,在下負責不再追索神龍浪子,咱們目下是利害一致,禍福相共,必須聯手打發這些人走路,尊駕意下如何?目下合則共存,分則同歸于盡。”
  牛頭不是笨虫,當然知道情勢逼人,點頭道:“不錯,閣下的話頗有道理。”
  “閣下答應聯手了?”寇十五郎欣然問。
  “你答應不追索神龍浪子了?”
  “寇某一言九鼎。”
  “好,咱們答應你聯手。”
  寇十五郎舉手一揮,向飛龍寨主說:“鄭兄,咱們在湖邊列陣,背水一戰,等待后面的人赶來接應。”
  牛頭雁翎刀高舉,左右一揮,六鬼左右分張,向寇十五郎低聲說:“盡量支撐,一比一拖延時刻。”
  “為何要拖延?”寇十五郎問。
  “咱們兄弟是負責沿途暗中接應徐家兄弟的人,發現他們的船突然靠岸失蹤之后,便已派人飛報黃州,向敝長上稟明意外發生的經過,敝長上必定赶來接應,在下沿途留下信記,敝長上不久當可循蹤赶來的。”
  “好,咱們一個一個上。”寇十五郎說,突然折扇一抖,向后一揮。
  這是早已訂好的信號,十余名精靈鬼几乎同時轉身,一躍兩三丈,兩起落便跳入湖內,在水聲如雷水花四濺中,向對岸游去。
  牛頭發出一聲粗野的咒罵,然后大叫:“我們也走!快!”
  噗通通一陣水響,六鬼全部跳水逃去。
  最先沖到的千幻劍身法最快,但仍然晚了一步。
  “從上游繞過去。”香海宮主急叫,領先便走。
  有不少女性同行,女人對下水毫無興趣,而清水性的人又不敢單獨下水追赶,不得不向上游找地方渡過對岸。
  片刻間,湖岸已不見人蹤。
  這些家伙的水性相差有限,都相當高明。寇十三郎先跳水,所以也先登岸,領著手下匆匆溜走。
  哪都六鬼在三峽橫行,水性當然了得。
  牛頭鬼爬上湖岸,向寇十五郎一群惡棍的背影大聲咒罵:“你們這些貪生怕死出賣朋友的殘狗,太爺要挖出你們的心肝來下酒。”
  “不必理會這些賊王入了,快找冷魅的蹤跡。”馬面鬼說。
  “誰知道他在何處登岸?”
  “沿湖岸找、錯不了。”
  “好,快走。”
  冷魅等眾人走了許久,方將捂住永旭口部的手收回,如釋重負地呼出一口長气。
  永旭冷哼了一聲,冷冷地說:“你不要放心得太早了,哪都六鬼人孤勢單,不要寄望他們能保護你。”
  “你放一百個心,有你在我手中,我是安全的。”冷魅頗具自信地說;“你的人投鼠忌器,無奈我何。寇十五郎那些人怕定了千幻劍,這一走就不會再回來了。”
  “那是你的想法。”永旭向三侍女一指:“你也許可以安全脫身,小英三位姑娘,是否也能平安無事?她們為了活命,會不會對你永遠保持忠誠?”
  “你……”
  “呵呵!這几天你們的舉動,我看得一清二楚,你确是夠机警十分小心,派兩位侍女在前面探道,逐段推進,這樣固然相當安全可靠,但如果碰上有耐心的伏路高手,首先送命的必定是她們,對不對?”
  三位侍女的目光,皆不約而同向冷魅投注,眼中有明顯的懼容,也有怀疑与不信任的神色流露。
  “小英她們也是人,你不想死,她們也有權活下去。”他繼續挑撥:“你雖然是她們的主人,但你無權要她們為你而枉送性命。也許你可以強迫她們為你而死,但离開你目光所及處,她們就不怕你了。”
  小英低下頭,并以不穩定的聲音說:“小姐,不要听他胡說八道,小婢們早將生死置之度外,即使在生死關頭,刀劍加身,對小姐的忠誠依然不渝,死亦無憾。”
  “真不錯,但等到落在對頭手中,生死兩途任你抉擇,這些保證是否經得起考驗,只有天曉得了。”永旭繼續下工夫。
  “你挑撥离間沒有用的。”冷魅鎮靜地說:“小英三人名義上是我的侍女,她們都是貧苦人家的好女儿,從小就來到我家,家父母對她們如同已出,我也以妹相待親如手足……”
  “哈哈哈……”永旭大笑不已。
  “你笑什么?”冷魅不悅地問。
  “我笑你。”永旭說:“相處這几天,我就沒發現你對待她們,像你所說的以妹相待親如手足。你像個專制的女皇,呼來喝去……”
  “住口!你……”小英怒形于色嬌叱。
  “好,一好,住口就住口,反正日子長著呢。”永旭适可而止。
  冷魅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向三女說:“准備走,不要分開過遠,以免照顧不到。他們都過湖去了,沿途可保無虞,赶一程擺脫地們。”
  越過兩座山,前面傳來犬吠聲。
  冷魅向在前面約十余步開道的小英說:“村落必定在湖邊,向北繞過去。”
  “小姐,不偷偷進去找人問路?”小英問。
  “不行,不必問了,向西走錯不了,一問路就暴露了行蹤。”
  冷魅說。
  “小姐,可以滅口……”
  “滅口更糟,傳出去就糟了。走!”
  這一繞,統進北面更荒僻的山野,更不知身在何處了。
  女人爬山越岭,本來就不是愉快的事,再加上一個不能用勁,与平常人一樣的永旭,因此更是不好受。
  她們必須揀容易走的地方行進,林木太深或山坡峻陡皆需避開。小英与小華走在前面,一前一后相距五步左右,沿略為平坦的山腳。穿校撥草急赶。冷魅与小芳挾扶著永旭,跌跌撞撞一腳高一腳低。不時還得回頭戒備,不久便香汗淋漓腳下漸慢。永旭不能用勁,但仍可用普通的腳程赶路,只是他并不想走得太快,他希望千幻劍能找到蹤跡赶來相救。
  因此腳下就顯得不靈光,有時干脆讓兩女挾著走,挽著兩個嬌美的女郎赶路,的确是十分舒服愜意的享受。
  他的注意力,不時放在小芳的包裹上,那里面可能有他的百寶囊。三侍女部帶了包裹,冷魅也帶了一個小包,他的百寶囊极可能在小芳的包裹內,因為三侍女中,小芳比較弱,經常跟在冷鏈身邊。
  沒有絕對把握將包裹弄到手,他決不妄動,以免冷魅有所戒備,毀掉包裹豈不一切都完了?
  半個時辰后,小英向前一指,興奮地說:“前面山腰有條西行的小徑,可以赶兩步了。”
  “小徑不安全,還是走山腳比較妥當。”冷魅慎重地說,有徑就可能有人,目下她們最怕与人遭遇。
  永旭雖然气机受制,但耳目的靈敏度并未因此而減弱,突然止步低聲說:“山腳也不見得安全,前面有人潛伏。”
  空山寂寂,鬼影俱無。
  冷魅向前察看片刻,扭頭端詳著他說:“你在弄什么玄虛?你大概看到鬼了。”
  他淡淡一笑,泰然舉步說:“你不信就算了,就當我沒說好不好?”
  “你……你不是說來嚇我的?”
  “我為何要嚇你?姑娘、論江湖經驗,不客气的說,你差得太遠了。”
  “你是當真的?”
  “看到左前方約五十步那叢灌木嗎?里面決不會躲著野獸,枝消一搖即止,如果是野獸早就分枝踏草竄走了。”他的語气极為肯定:“那正是你們要走的去向,是繞山腳必經的地方,保證有人在等你們伏擊,用暗器先放翻你一兩個侍女,等于是砍掉你的雙手。不信立可分曉。”
  冷魅心中涼城,止步依然問:“也許你猜測得不錯,但為何要告訴我?如果是意在救你的人……”
  “大魔的人与碧落山庄的子弟,皆過湖去了,所以我相信不是來救我的人。”
  冷魅拔劍出鞘,向小芳說:“跟在小華后面,我去前面看看。”
  距灌木叢約十步左右,被小芳扶著走在后面的永旭急叫道:“右方暗器!”
  冷魅一聲嬌叱,扭身后退移位,一劍振出。
  同一瞬間,草叢中兩個青影暴起,劍光如匹練,飛縱而至狂野地扑來,雙劍齊聚行雷霆一擊。
  劍鳴清越,冷魅擊飛了一把飛刀一枚鏢,在指如指虛空連點兩指,冷靜地疾退丈外。
  “砰砰!”兩個青影重重地沖倒,著地再僵硬地向前急滑,像倒了兩段大木頭。
  前面的灌木叢枝葉搖搖,躍出兩個穿青勁裝的中年大漢,同聲怒吼沖來,一個流星錘破空而飛,凶猛地斜砸而至,速度駭人听聞,呼呼破空風聲令人聞之心中發緊。
  另一人用的是單刀,似乎是隨著流星錘而來,刀光似電,聲勢渾雄無比。
  冷魅竟然敢用輕靈的劍接錘,“掙”一聲鋒尖接触錘頭,錘加快地向右急蕩,錘鏈反而把中年大漢帶得隨錘側沖。
  刀光及時切入,近身了,正是拼命單刀發揮威力的最佳時机。
  冷魅的确了不起,但見刀芒斜移,身形似鬼魅幻形,從刀光前斜掠而過,快极,就在雙方相錯而過的剎那間,劍虹回頭反奔,一擊而中。
  “哎……”大漢厲叫,左肩被劍從側后方貫穿,猛地腳下大亂,向前一栽。
  冷魅站在原地徐徐收勢,冷靜得像是石人,收劍人鞘冷冷地說:“再拉脫他的右肩臂,好好問口供。”
  小華奔上擒人。
  永旭鼓掌笑道:“好神奧的一招‘回龍引鳳’,純熟快捷如同電光一閃。這家伙太大意了,可怜。”
  “可怜你自己吧,走!”小芳催他向前走。
  流星錘被震偏的大漢測沖出文外,就在同伴中劍的瞬間,解脫錘鏈不再費神收錘,因為錘已死死地纏住一株大樹的模技,倉卒間不易解脫收回,丟掉錘向前急竄,枝葉搖搖中溜之大吉,顧不了同伴的死活了。
  冷魅不敢遠追,也知道追之不及,反正已有了三個俘虜,走了一個無關宏旨。
  小華將挨了一劍的人拖起,沉聲問;“把你的名號,你們的主子是誰?”
  “在下吳興,飛龍寨的人。”大漢虛脫般招供,痛得冷汗直冒,臉上肌肉扭曲變形。
  “附近還有你們多少人埋伏?”小華再問。
  “數量不少。”
  “前面那座山腳有沒有?”
  “有,四面一帶共有四組。”
  “飛龍寨主目下在何處?”
  “不知道,咱們只負責攔截与傳訊。”
  “信息傳出了?”
  “是的,以銅鏡傳訊,對面山頂有人轉達。”
  冷魅心中大急,說:“滅口,离開再說。”
  永旭一怔,大聲道:“什么?他從實招供,你居然要滅口?你這心狠手辣的女人。”
  “胡說八道。”冷魅焦的地說:“不滅口怎……”
  “信息已經傳出,你滅口有何用處?殺了他們,必將引起對方的公憤,即使你能逃得掉,日后在江湖你將寸步難行,后果你自己去想好了。已經逃走了一個人,你滅口不啻自掘墳墓。”
  冷魅心中一澳,揮手說:“替他止血,打昏。”
  小華匆匆替大漢上藥,撕衣里創,然后將大漢點了昏穴。
  另二名大漢被冷魅的天玄指擊昏,一直不曾蘇醒。
  她們不敢往西走,改向北急急覓路。
  入暮時分,她們進入一座山谷,獸吼四起,林下昏暗,已難辨方向。
  走在前面的小英突然止步,欣然叫:“有一條小徑,還有小溪流,附近一定有山民,今晚不必露宿了。”
  小徑指小溪伸展,看小徑的情景,似乎經常有人行走,決不是僅可概略分辨的樵徑。
  “有路就有人,有人就有危險,不要高興得太早了。”永旭向她們澆冷水。
  “沿路找找看,也許找得到种山的人家。”冷魅不理會他的警告。
  這几天來,可把四個女人累慘了,成了野人啦!風餐露宿一天兩天不要緊,多几天就令人受不了。
  她們都是年輕的少女,天生愛洁,几天來說苦真苦,整天都在流汗,渾身發臭,已不是幽香誘人的女人啦!
  再不找地方好好安頓,怎受得了?
  天黑了,仍然不見有人家。
  冷魅不死心,埋頭急走。
  繞過一處小坡,前面燈光一閃,看來似乎并不遠。
  走了百十步,燈光被樹林擋住了。
  足足走了三里地,燈光就在前面的山坡上。
  永旭目力超人,訝然說;“那是燈籠,像是門燈,怪事!深山之內居然有門燈,罕見得很,恐怕有點不對。”
  “你是說,那是誘人的?”冷魅問,對永旭的經驗評价甚高“要想捉飛蛾,就得用火誘。”永旭說。
  “你是說……”
  “人与飛蛾差不多,一個黑夜中迷途的人,燈火的吸引力极為強烈,你不是被引來了嗎?”
  “我先走,你們听招呼再接近。”冷……向三侍女說,將包裹卸下交給小芳,急步超前沿小徑向上走。
  距那盞發出股隴幽光的黃色燈籠約十余步,她遲疑止步,像一頭發現危險气息的猛獸,警覺地隨時准備應付突如其來的不意襲擊。
  她的目光,落在分后隱約可以看清的歪斜破匾上,那漆金剝落的四個率突大字猶可分辨:云孤別墅。
  “這不是百余年前,武林中四怪杰之一,黃瘋子黃云孤的居處嗎?”她喃喃自語。
  百余年前,也就是燕王舉兵南下叔侄相爭,奪得皇位后不久,江湖大亂末已,武林中更是風風雨雨。
  武當首先以內家門派君臨江湖,后來是身怀絕技的人紛起仿效,三人一門五人一派,各立門戶各稱雄長,搞得武林騷然江湖大亂。
  其中,有四位游戲風塵的奇人,經常与武當的祖師爺張三丰搗蛋,在張大仙云游天下期間,這四位奇人的确給張大仙添了不少麻煩。
  張大仙在寶雞金台詐死,希望擺脫燕王使者的糾纏,如果不是見机及早脫身,必定被這四個奇人用汞灌入棺內成了真正的尸体升天。
  張大仙已修至地行仙境界,也險些栽在他們的手中。
  四怪杰中,黃瘋子是性情相當怪病的一個,人并不坏,就是那裝瘋扮傻的德行令人不敢領教,要被他看不順眼,那就麻煩大了,不死也得脫層皮,不將人戲弄得半死不活,決不罷手。武林朋友提起黃瘋子,無不大搖其頭。
  据傳說,黃瘋子的家叫做云孤別墅,至于別墅座落在何處,知道的人并不多。
  這种規模似乎不算大的山間大宅,是不是黃瘋子的云孤別墅?
  黃瘋子已死了七八十年,大概云孤別墅該已隨同物化了吧?
  這別墅已是破敗不堪,怎么門口挂了門燈。
  難道還有人在內居住?
  由破敗的情形看來、根本就不适宜居住,這門燈的确有點古怪。
  如果黃瘋子的子孫仍然在內居住,前來投宿恐怕要自找麻煩呢。她一陣遲疑,盯著虛掩著的剝落大門發呆。
  好不容易才發現栖身之處,即使是破屋,也可聊避風雨夜露,總比在樹林內露宿好得多,她終于下定決心,上前叩門。
  不出所料,沒有任何回音,證明屋內無人。
  她小心地先察看屋兩側,從半坍的院牆空隙中,可看到里面雜草叢生的院子黑黝黝地,毫無所見。
  她回到屋前,發現虛掩上的破木門,竟然開了一條半尺寬的門縫,也許是風吹開的,但為何听不到門扇開合的聲音?
  她伸手輕輕推動門扇,門日立即發出刺耳的磨擦聲,剛才這門是怎么開啟的?當然不可能是風。
  她的警覺心更為提高了,運功護体徐徐推開門扇,燈籠的光芒,隨門的被推開而照亮了門內的照壁。
  上面的圖畫已完全脫落,斑斑駁駁長了一些青苔。
  她向后舉手一揮,招呼三侍女前來。
  三侍女帶著永旭到達后,她說;“不像有人居住,掩護我進去看看。”
  她向門內接近,剛要跨過被虫蟻蛀蝕了的門限,永旭說:“冷姑娘,有意引我們前來的人,決不會是朋友,進去恐怕有不測之禍。”
  “你的意思是……”
  “對方已久候多時”他的語气十分肯定。
  “你怎知道?你知道這里……”
  “我們已經到了仙人台山九十九峰,這里是瑞云峰十絕谷云孤別墅。老一輩的人,大概尚可記得兩句流傳在江湖的戲語;瑞云非祥,云孤必絕。”
  “戲語的意思是……”
  “到了瑞云峰的人,必有災禍;進入云孤別墅,必定死于非命。”
  “黃瘋子已死了數十年。”冷魅冷冷地說:“你想嚇唬我?我怕黃云孤從九泉下出來為祟于人?
  永旭呵呵笑,語气飽含嘲弄:“我何必嚇唬你?反正你要將我交与姬家父子,早晚這條老命要保不住,你如果也把命送掉,我有人墊棺材背,豈不死亦瞑目?這期間災禍愈多愈好,我是惟恐天下不亂,愈亂愈妙。”
  “你……”冷魅不悅地叫。
  “我說錯了什么?”他問,怪腔怪調:“我看,你也是一個听不得老實話的人。”
  “要知道,你的處境与我相同,是福是禍你都有一份,休戚相關“呵呵!姑娘,你的話未免太可笑,我是你的俘虜,你死了我慶賀還來不及呢,難与你禍福相共休戚相關?”他毫不客气地頂了回去;“黃云孤的鬼魂如果出來為崇,最光遭殃恐怕就是你。”
  “哼!你放心,人死如燈滅,天下間沒有人見過真的鬼,黃云孤也不會從地獄里出來到陽世祟人。”
  “信不信由你:反正已到了瑞云峰云孤別墅,災禍已經注定,目下想逃避也來不及厂,你害怕了嗎?”
  不知就無懼。
  冷魅只听說過一些有關四怪杰的傳聞,久遠年代的老故事,對年輕一代起不了多少作用。連茶余酒后也极少听到人人提起,即使有人提及,听者也當作鄉野傳聞的資料一笑置之。
  她根本不知道瑞云非祥云孤必絕的戲語,傳聞与老故事也所知不多,因此起初尚有些少顧忌,經永旭一激,顧忌便丟在腦后了。
  她用行動作為答复,昂然舉步進入。
  轉過照壁,便看到倒坍的房舍,和雜草叢生的院落,走道告已湮沒,但仍可隱約看到百步外的膝俄房舍形影。
  小華上前排草而進,走在最后的小芳突然叫道:“燈籠熄了,怎么起了風?”
  所有的人皆知道燈籠熄了,也從草梢搖搖中知道山風已起。
  冷魅并未在意,山風吹熄燈籠,平常得很。燈籠本來就無法看到,僅可從附近高大的樹木感覺出先前光的存在,燈熄了并無多少改變。
  她到了屋前,看格局便知是一間兩進的房屋,前進破敗不堪,似可隱約看出屋頂僅右廂尚有一半,廳堂已大半倒坍,怪的是三座門依然完整。
  小華登上門堵,伸手触門。
  中門應手而開,里面黑沉沉,廳堂已長滿荒草,星光下視線仍可看清里面的情景,几根木柱撐著半邊屋頂。大概要不了多少年月,便會倒下朽坏。
  “沒有人住,怎么門架依然未曾朽坍?”小華喃喃自語,盯著尚算完好的大門發征。
  “右廂尚完好,過去看看是否可避風雨。”冷魅說。
  小英上前示意小華跟來,踏草走向東廂。
  東廂尚可聊避風雨,廂門尚算完整,門未上扣,一推便開。就在廂門推開的瞬間,兩個黑影悄然貼地竄去。
  在側方戒備的小華手疾眼快,不假思索的左手疾揚,三枚牛毛針破空而飛。
  小英的反應也十分惊人,門一動疾退兩步問在一旁,護在身前的右掌已挫身吐出自衛。
  兩黑影身形一頓,接著發出兩聲尖鳴,蹦起竄入草叢中,一陣刺鼻的騷臭味令兩女掩鼻閃在一旁。
  是兩頭狐狸,体形相當大,几乎与野犬差不多大小。“見了鬼啦!”小華沮喪地說。
  兩侍女身手不凡,耳目銳利,居然將狐狸當作勁敵來對付,這笑話鬧大了。
  永旭神色一正,說:“你們心中怀有強烈的恐懼,再如此疑神疑鬼,必將心神大亂,以后應付不測,恐怕就不可收抬了。”
  “你……你認為真會有不測?”
  “的确有此可能。”他率直地說。
  “我偏不信。”冷魅固執地說,舉步便走。
  “小姐且慢”小莫伸手急攔:“點火把進去,里面太黑了。”
  小華在附近抬了一些枯枝,捆成一束,用火折子點燃。火光一起,小英探頭入內察看,笑道:“很清洁,還是方磚地面呢,可惜沒有床。”
  這間廂房很像是小花廳,三面有窗,但僅剩下窗框,沒有任何家具,磚牆雖有裂縫,但近期不至于坍倒。
  后面有一座門,僅有門框門失了蹤,火光下,可看到里面凌落散布著一些破桌椅,一堆堆干草殘技發出強烈的霉味和狐騷美,原來是一個狐窩。
  “臭死了,找木板把門堵上。”冷魅掩耳說。
  小華從包裹內取出一枝蜡燭,點燃插在牆縫里,說:‘把廂門拆下堵住就好,好在風是向里吹的。”
  小英放下包裹解下部。動手拆除民間。
  永旭倚壁留察看四周,不安地說:“住在這里的人,為期不足三天。狐性多疑,這兩頭狐狸按理早該遷地為良,為何仍留不走?”
  “你是說這里有人住?”冷魅問。
  “你該看出這里是經過清理打掃過的。”他說。
  “這……好像……”
  “不是好像,而是事實。令人不解的事,不僅是狐狸為何仍留此地,院門外那盞神秘的燈籠,更是不吉之兆,委實令人感到不安。”
  拆門的聲浪,扰亂了听覺。
  小芳將包裹放在屋角,解下食物包說:“天色不早,先進食再說。小婢先到外面看看,小姐請先用膳。”
  左面的窗外,突然傳來一陣刺耳的嘿嘿陰笑,不等小芳沖向窗自,窗口已出現一顆灰發如飛蓬。怪眼炯炯的腦袋,似乎虛懸在窗正中,像是突然幻現的人頭。
  冷魅反應最快,本能地急跨一步,天去指絕學出手,虛空向怪腦袋點去,相距不足八尺,手一伸便拉近了三尺以上。
  正是指力威力最強勁的距离,這一指斷無落空之理,很可能會洞穿怪頭。
  這瞬間,怪頭在指力剛發時突然消失不見。
  冷魅穿窗躍出,站在間外駭然自語:“這……這到底是人是鬼?難道是我眼花了?”
  并非她眼花,三侍女都到了窗口,藝業最佳的小英臉色蒼白,惶然急問:“小姐,人頭呢?”
  “你……你也看到了人頭?”冷魅毛骨悚然反問。
  “是呀,小婢親眼看到的。”
  最左側的小芳突然嗯了一聲,砰一聲摔倒在窗下。
  “三妹!”小華惊叫。
  似乎從門外刮入的山風突然增強了,落葉隨風飄入房中,干的樹葉刮動地面的方磚,發出一陣陣怪響。
  黑暗的前院廢墟中,突然傳來一聲惊心動魄的慘號,倍增恐怖。
  小芳直挺挺地躺在樹根下,人事不省。
  冷魅躍回房中,臉色大變,惊恐地說:“熄燭,快!有人暗算……”
  話未完,小華突然臥在小芳身上,聲息全無。
  永旭靠窗台坐在牆根下,如同老僧人定。
  小英用包裹砸熄了壁縫間的燭火,閃在一側。
  房內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冷魅掠近永旭,拔劍蹲下戒備。
  一道綠芒從左面的窗外射出,穿越右面的窗口而出,銳利物体高速破空飛行的厲嘯聲,令人聞之毛骨悚然。
  如果冷魅慢一剎那离開窗,后果可怕。
  “這是什么暗器?”她悚然自語。
  “那是魔道巨臂追魂吊客弓弘的無常推,死鬼离魂鬼母的老姘頭。”永旭沉靜地低聲說:“李天師的妖道后援到了,姑娘,你毫無机會。”
  “你……”
  “我沒有什么好怕的,反正;落在妖道手中。与落在順天王手中并無多大差別。如果我惜命,當然選擇妖道,他用得著我,跟他幫助宁王打江山并不是太坏的事。”
  “悔不听你的勸告,我得走,也許還來得及。”
  “來不及了,外面恐怕更危險。”
  “如果他們沖進來……這里藏不住人……”
  “他們暫時不會沖進來,你熄燭的處置值得嘉許。”
  “他們為何不會沖進來?”
  “他們來的不止妖道一批人,彼此皆摸不著對方的底細,不解對方的阻扰,不敢貿然進來成為眾矢之的。”
  “你認為他們不止一批人?”
  “不錯,不久前的慘號聲,就是他們互相殘殺的結果,不信且拭目以待、問題是,這局面能保持多久?”
  “必要時,我尚可一拼。”冷魅咬牙說。
  “拼?姑娘,就憑你們主婢四個人?說句不中听的話,你還不配。”你那霸道的天玄指雖也算得武林一絕,但三五指之后真力損耗過短便無以為繼了。三侍女聊可算一流高手,我相信附近的人,一流高手只配巡風放哨奔走供役,三侍女派不上用場。”
  “你……你就會說些泄气話,哼!”冷魅的語气不胜怨恨,离開他閃至對面窗台下,向小英問“她們怎樣了?”
  小英袖口涼气,用不穩定的聲音說:“不知道,好像是被打穴珠一類暗器擊中昏穴,气息尚算穩定,但昏迷不醒。”
  “我來查查看。”冷娃說,開始在兩侍女身上摸索。
  一聲慘叫打破沉寂的夜幕,然后是金鐵交鳴聲傳到,最后是一聲沉叱,四周重新開始沉寂。
  聲源似來自后進院的廢墟,相距并不遠。
  冷魅先前尚不信永旭所說來了好几批人的話,這時不得不信,心中稍安,任何一方皆不愿乘黑沖入,至少目前尚算安全。
  “擊中期門和玉枕,不要緊。”冷魅向小英說:“小心門和窗,如非必要,不可暴露自己与人接斗,我替她們解穴道。”
  兩侍女不久便醒來了,分守門戶嚴加戒備。
  兩個黑影逐漸近了左面的窗口,蛇行鴛伏小心翼翼,藉斷瓦頹垣掩身,聲息毫無。一段半坍的殘壁下,突然升起一個黑影擋住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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