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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天罡真人


  乾坤手心中一寬。
  老人家對复仇客沒有好感,只是沖舒云与對方的交情而愛屋及鳥,一听复仇客健在,心頭一塊大石落地,已用不著向龍姑娘詢問啦!
  “也好!就請姜大人把她帶回去交給她的親人好了。”乾坤手欣然說。
  “宋老弟到梅谷去了,諸位不前往接應?”另一名中年人問。
  “什么?他到梅谷去了?”乾坤手大惊:“他……他怎么知道梅谷在何處?”
  “有人帶路。”
  “誰?”
  “老伯見面自知。”
  “你知道?”
  “抱歉,不知道!”
  “這……應該怎么走?”
  “在下真的不知道,齊老伯。”
  “這小子真的做事不牢。”乾坤手跌腳叫苦:“公良姑娘,咱們赶快回去找。”
  分為三處的人,就在你尋找找中,好不容易總算聚在一起了,已經是申牌將盡,全部回到東岳老店。
  他們什么都沒辦成。
  舒云未能勸阻大龍卷与飛龍秘隊合作,小綠渾身成了落湯雞而且還迷了路,未能及時赶到大龍峪与舒云會合。
  乾坤手未能救醒龍姑娘。
  但總算從美巡檢那些人的口中,證實了复仇客未遭毒手,而讓姜巡檢把成了白痴的龍姑娘帶走了。
  誰也不知道龍姑娘的底細,更不知道龍姑娘的來龍去脈。
  姜巡檢曾經帶人到天街羅家,尋找姑娘的母親。
  可是,羅家的主客雙方所有的人皆遷走了,不知去向,僅知那位叫金姥姥的老婦,是被仆婦用擔架抬走的,受了傷。
  客院的小客廳中,眾人聚在一起商量。
  最早退店的是舒云,他重新上山尋找,半途方与乾坤手一群人會合,乾坤手則剛接到狼狽找到登山大道的小綠与詩女。
  歸途中,還無暇詳說彼此所遭遇的變故。
  遣走了店伙計,眾人一起品茗,舒云便將經過詳情—一說了。
  “看情形,咱們已經失敗了,人力無法回天。”他最后懊喪地說:飛龍秘隊在半年前,就把火風密諜的天涯三風老三飛鳳葛霓裳,打入大龍卷身側臥底,大龍卷雖然知道這頭火鳳是飛龍秘隊派來的人,僅將她安置在鳳凰山梅塢行館,并未嚴加防范。太過自恃的人,失敗是必然的,我們的一切努力皆屬徒勞。現在我們唯一可做的事,就是明天落日之前,遠遠地离開泰安州。”
  “真他娘的該死!”乾坤手不自禁粗野地咒罵:“這些賊王八几乎把天下間所有害人的惡毒手段,在這短短時日里全部用上了,他們成功不是偶然的。”
  “齊叔,目前不是罵人的時候。”小綠顯得优形于色:“你老人家可不可以給我們出主意應付呀?”
  “出主意?出什么主意?”乾坤手苦笑:“兩股人一聯手,咱們這几個人能經得住几下切割?”
  “是的,他們如果集中全力,用他們慣用的響馬尖刀戰術,突然來一記迅雷不及掩耳的襲擊,我們毫無存活的希望。”舒云鄭重地說:“我們唯一可做的事,是避開他們的鋒芒。”
  “小子,你打算……”
  “明天及早离開為上策,不能做無謂的犧牲。”
  “你打算撒手不管了?”
  “是你們撒手不管。”舒云一字一吐:“我承認他們很不好惹,但他們也有弱點。”
  “哦!你打算……”
  “我打算留下,隱身在他們身旁,至少可以拖住他們大部分人手。抓住机會逐一蚕食。他們不可能經常聚集在一起,這就是他們的致命弱點。”
  “我反對你的作法。”小綠急了:“我們不會丟下你一個人和他們作殊死斗,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一起留,再讓他們像擊潰江西宁府一樣,集中全力行致命一擊?”舒云搶著說:“小綠,人一多,行動難以守秘,活動容易暴露。
  一個人隨處皆可隱藏,一擊即走,神出鬼沒,才能進退自如,無往而不利。”
  “大哥,你……你怎能……”小綠跳起來叫。
  “小綠,我明白你的意思。”他將小綠按目凳上:“現在咱們還不需早早決定,至少還有一天多時間讓咱們活動,別讓他們過早慶賀。”
  “你的意思是……”
  “咱們不能打算逃避,應該設法挽回頹局。”舒云沉靜地說。
  “你越逃避,對方的打擊越肆無憚忌。目下最重要的關鍵是什么?小綠,想想看。”
  “這……,大龍卷的愛女花梅影。”小綠的思路是相當銳敏的。
  “對,花梅影。如果我們能找出她藏身的地方,也許有希望把她救出魔掌。”
  “這……哥儿,咱們誰也不認識花梅影。”青姨說:“你這條妙計一點也不妙。”
  “我相信飛龍秘隊的重要人物認識她。青姨。”舒云似乎成竹在胸:“這是一線希望,不能輕易放棄,哪怕是千分之一線希望也不要放棄。”
  “對,小子的想法不錯,我們應該采取主動。”乾坤手欣然說:“等著挨打,會被打得慘慘的難熬得很呢!”
  “主動也應該事先策划。現在咱們就來策划。”舒云的口气充滿信心。
  天關的東面是十峰岭,西是九峰山,北是黃机岭。
  一條小徑向東伸,在十峰岭之間盤旋,偶或可以看到三兩座山民的茅舍,外人很難了解,這些山民是靠什么維生的,山上种不出足夠生活的糧食來。
  十峰岭沒有什么名胜,平時本來就罕見有人行走。
  天關是登山大道的終點,再往上走就只有小徑了,登山的坐騎皆需留在天關,所以是一處重要的歇腳站。
  但不會有人走上至十峰岭小徑,那是一處偏僻的,不至于引人注意人跡罕至的荒山野岭。
  再往東一帶崇山峻岭,就是一股泰山賊藏匿的地方,經常十余人結伙,悄悄地出來劫掠游山客和香客。
  他們往來通常在夜間,白天躲在登山大道的隱蔽處,打悶棍背娘舅剝肥羊收買路錢等等怪招,樣樣俱來,香客失蹤的事,在這里平常得很,不足為怪。
  天剛黑,登山道上行人絕跡。
  五名元君廟的道侶腳下匆匆往上走,腳步聲打破了夜空的沉寂。
  他們是下山采辦的道人,必須及早返廟。
  他們不怕強盜,卻怕途中碰上饑虎餓狼。
  最可怕的是,途中碰上七女鬼。
  七女鬼殺人的血案,官府仍在積极追查,但破案的希望渺茫得很,到何處去抓女鬼?鬼是捉不住的。
  沿途的山民,對夜間有道侶上下往來,從不加以注意,司空見慣,沒有注意的必要。
  經過十峰岭的公路口,后面的兩名道侶失了蹤。
  前面三名老道埋頭急走,還不知道后面少了兩個人,即使知道也不在意,可能是走累了跟不上,也許正在歇腳呢!
  兩名老道背上各帶了一只爬山背物的背囊,悄然沿小徑向東走,進入十峰岭幽暗的森林小徑,腳下逐漸加快,最后几乎像是飛奔了。
  后面五六十步,一高一矮兩個黑影緊跟不舍,時進時停、乍現乍德,像兩個可以幻現隱沒的幽靈。
  黑夜中在這种地方跟蹤,有好有坏。
  好處是小徑只有一條,不怕將人追丟,坏處是小徑轉折處太多,不能控制速度計算雙方的距离,也容易中伏。
  兩老道不知身后有人跟蹤,越走越快。
  兩里、三里……已經繞過第三座山岭,可能走了十余里,前面岭脊密林中,突然有燈光一閃,再閃,隨即被樹林擋住了。
  兩老道腳下一慢,開始用腰帕擦汗。
  “天知道到底在忙些什么?”走在前面的老道發出怨聲:“這段日子里,真地娘的忙得暈頭轉向,旦夕奔忙,几乎食寢俱廢,賊王八真不是人干的!”
  “格兄,別抱怨發牢騷了。”后面的老道好意地勸解:“忙過這段時日,我們最少也有十天半月逍遙日子好過,領兩三百銀子,到府城再弄些外快,要什么就有什么。諸兄,任何快活的事,都需要付出代价的,你回家干活,干一年也賺不了一百兩銀子。”
  “要是賺錢容易,誰他娘的還吃這刀口飯?你少說几句廢話,沒有人說你是啞巴。”請兄顯然對同伴的話大為不滿。
  談說間。兩人离開小徑,向右岔入另一條几乎難以分辨的林間小道。
  走在前面的鍺兄,在道右的大樹干上拍了三下。黑夜中,聲音傳播不但及遠,而且清晰。
  跟在后面接近至三十余步內的兩個黑影,伏身路旁的草叢附耳商量片刻,便不再從小道跟蹤,閃入林中一晃即沒,但听輕微的蔥籟草動聲漸漸消失。
  兩老道熟悉路徑,不久便看到燈光。
  “羊!”右面黑間的樹叢下,突然傳出低喝聲。
  購老道立即止步,警覺地閃至一株大樹下。
  “腸!”諸兄低聲回答。
  樹叢下寂然,毫無動靜。
  不遠處的燈光已經消失,可能是方向不對看不到。
  “喂!長上在不在?”格兄低聲問。
  沒有人回答,也沒听到聲息。
  “鍺兄,不對哦!”問伴附耳低聲說:“不像是自己人。長上身邊那几個家伙,應該听得出你的嗓音,怎么不回答你的話?”
  “你的意思……”
  “這地方被那群來路不明的狗東西挑了。”
  “你在說鬼話!長上這里高手沒有三十也有二十……”
  “但今晚大部分已經出動了。”
  “口令是對的……”
  “你敢擔保沒有人招供?”
  “這……”
  “分開走,我先前往察看。”
  “好的,小心了。”
  同伴猛地向前一審,遠出兩丈。
  諸兄則貼樹項身,從道袍內拔出一把狹鋒單刀戒備。
  “站住!”先前發聲處傳出沉喝。
  同伴一怔,向下一伏。
  兩人的鬼鬼祟祟行動,顯然已引起對方的疑心。
  “泰山!”沉喝聲再起。
  “敢當。”諸兄赶忙回答。如答慢了或者答不出來,暗器就會毫不留情地發射了。
  “你兩個鬼鬼祟祟干什么?豈有此理。”沉喝的人罵人了:“你們見了鬼是不是?”
  “你才見了鬼。”請兄頂了回去:“我問你長上在不在,你為何不回答?你到底是哪一位相好的?”
  “我還想問你是哪一位菩薩呢!”草聲簌簌,踱出一個黑影:“要問事,你應該到門口去問警哨,對不對?你他娘的昏了頭,打!”
  “哦!……”格兄剛從樹下閃出,門聲叫著往后倒。三顆飛蝗石全擊中胸腹,打擊力相當沉重。
  黑影飛扑而上,像一頭怒豹。
  那位机警向下伏的那個同伴,發覺變故便知道不妙,剛想竄走,便看到前面不足一丈,站著一個高大的黑影,何時來,如何來?不知道。
  一聲怪叫,同伴飛躍而進,狹鋒刀行雷霆一擊。要將黑影砍倒。
  黑影一閃不見,一刀落空。
  正想乘机竄走,背后的背囊卻被一只強勁的大手抓住了,往后一拉,噗一聲腦門便挨了一擊,立即丟刀昏厥,被人拖死狗似的拖走了。
  茅屋的小廳中一燈如豆,兩個黑影拖了兩個老道八廳,將人往桌下一丟,挑亮了燈。
  壁根下,有兩具死尸。
  “是信使。”挑亮燈的人說:“正好門口供,可能有值得一問的線索。”
  “對,這些家伙為何全部出動,委實令人感到莫測高深。”另一人開始拉脫兩俘虜的雙手關節,一面將人拍醒:“按理,他們該高高興興喜喜歡歡睡大頭覺的,因為他們事實上已經成功了。”
  諸兄是最先清醒的人,臉色發青,渾身在抖索,腹部不住抽搐,大概被飛蝗石擊中的地方痛得不得了。
  “呵呵!你老兄貴姓呀?”挑燈的高身材,相貌堂堂的中年人含笑問:“辛苦辛苦。你其壯如牛,挨三顆小石子算得了什么?別愁眉苦臉當孬种。”
  姓豬的挺身坐起,雙手雖失去活動能力,但腰倒是相當硬朗的,用凶狠的目光,不住打量兩個中年人,閉上薄唇拒絕回答。
  “喝!想充好漢?”另一名中年人手中有一根兩尺長的老山藤,揚了楊山藤發出破風聲示威:“在下不因為你是好漢而尊敬你优待你,先賜你一頓藤條,看你的皮肉是不是能毫發無傷。”
  “不要抽他。”主問的中年人搖手:“問口供不能用這种仁慈手段,他們都是些不怕死的亡命徒,抽藤條又算得了什么?先踏碎他的右掌,然后逐漸卸他。”
  “好的。”負責動刑的中年人,將姓豬的右掌撥開:“一腳就夠了,不怎么痛的,忍著些老兄。”
  “我……我招……”姓錯的扭頭挺著腰干狂叫:“我……我姓鍺。”
  “好,就算你姓鍺。誰派你來送信的?諸老兄。”
  “苟……苟爺”
  “喝!中了大獎啦!八方風雨苟基是不是?雷霆小組的大爺,雙手沾滿血腥的劊子手,他本來的出身,就是河間府的劊子手,鍺老兄,口信怎么說?”
  “這……”
  “不要緊的,這里的主事人銀刀太保楊參,已經帶了所屬的爪牙出動了。我想,你一定是銀刀太保的人,派往八方風雨處負責聯絡的信使,所以你向伏樁問長上在不在,在下沒料錯吧?說啦!要是不說……”
  “苟爺要長上派几個人,到對松山的松崖,請天罡大法師去鳳凰山海塢,把大龍卷留在館中的人囚禁起來。”姓鍺的禿禿大實。
  “哦!天罡真人躲在松崖?”
  “我不知道,我只負責傳信。”
  “太陽七煞躲在何處?”
  “我真的不知道,今晚几乎所有的人都出動了,在何處恐怕只有上面的几位長上知道。”
  “真倒楣!等來的只是你這种所知有限的跑腿腳色……什么人?咦!宋老弟!”
  舒云与小綠并肩站在廳口,正推開虛掩的廳門跨入。
  “哦!兩位認識在下?”舒云頗感惊訝。
  “在下与羅兄。”中年人指向同伴:“替姜巡檢辦案,想弄到一兩個首腦,卻白費工夫毫無所獲,僅弄到三四條小貓小狗。兩位“在下也想渾水摸几條魚。”舒云笑笑:“兩位所問的口供,在下听到了。”
  “佩服佩服,在下竟然不知道兩位大駕在旁呢。”
  “休怪休怪,兩位擒握這兩個信差時,在下与喬姑娘就先到此地來了。”
  “天一黑,兄弟就和羅兄到達,僅宰了兩位留守的警哨,白來了。”
  “兩位繼續問吧!告辭。”
  “宋老弟打算……”
  “去找天罡大法師套套交情。”
  “老弟,去不得,那妖道的五行劍陣……”
  “在下領教過了,不足為害。再見。”
  “兩位知道松崖?”
  “知道,在對松山的東面,古松參天蔽日,晚間也并不難找。再見。”
  密密麻麻的松枝搭了一座棚屋。這是江湖人野宿栖身的隱身老把戲,今仇家難以捉摸動向。
  五老道席地而坐,中間點了一枝燭,對面坐著一男一女,男的是七絕劍客陳耀東,女的徐娘半老倒也有六七分姿色。
  七絕劍客把七枚制錢放在燭旁,讓天罡真人仔細察看。
  “這是七仙姑從死者身上取出的致命暗器飛錢。”七煞劍客鄭重地說:“已經由許姑娘与李姑娘鑒定過,已可證實是宋小狗所用的飛錢。在德平馬家橋,來小狗就曾經施展過飛錢絕技對付飛針。”
  “這么說來,人是被小狗救走了?”天罡真人丑陋的臉部不帶表情。
  “恐怕是的。所以大總領想請大法師跑一趟。”
  “到何處?”
  “東岳老店。”
  “去擒宋小狗?”
  “不,去找人質的藏匿處。小狗与神山門下,今晚全部失了蹤,大總領与總監,正在大舉搜尋他們的下落,大法師正好潛入店中搜尋。万一碰上小狗返回……”
  “他返回豈不甚好?”
  “這……大總額怕大法師對付不了他,所以要大法師立即撤走“豈有此理!”天罡真人大為光火:“在德平,那小狗在本法師劍下……”
  “大法師請勿誤會。”七絕劍客惶然解釋:“大總領的意思,是請大法師撤出以免打草保蛇,由雷霆小組對付他,以免讓他見机逃脫“你少給我羅咦,你這是越描越黑。大總領分明是小看了我天罡大法師,或者是要雷霆小組与本大法師爭功。你回去上复大總領……”
  “屬下無權參見大總領,也不配面复大總領。”七絕劍客惶然:“屬下是從使者處接受口信的,僅能將大法師的意見向使者稟告請求轉達…”
  天罡真人突然舉手一揮,燭火倏滅。
  松崖地勢高,海風從東面吹來,松崖首當其沖,松濤聲陣陣,扰亂了听覺。可是天罡真人竟然發現警兆,按理說決無可能,但确是如此。
  七個人都是經驗丰富的老江湖,奇快地貼地竄出棚外,利用叢生的巨大松樹隱起身形,极為迅疾,真配稱高手中的高手。
  夜黑如墨,林下更是幽暗。
  這些干年古松由于生得太密,枝干上茂下疏,地面只能生長稀疏的,不太需要陽光的短草,有些地方光滑滑寸草不生,地面所舖的松針深厚有尺余,下面腐爛上層干枯,人在上面行走,必定有聲響發出。
  而且這种松氈滑滑地,小枯枝更是一踏就發出碎裂折斷聲。
  總之,人在上面行走,決難掩人耳目。
  林下太黑,如不走動,決不可能被人發現。
  久久,沒有任何聲息,沒有任何物体移動。
  “師父。”大弟子本清低聲向身有的天罡真人說:“看不見什么呢。”
  “為師的耳力通玄,錯不了,有人。”天罡真人肯定地說。
  “會不會是松鼠?”
  “混蛋!”
  “是,師父。”本清碰了一鼻子灰。
  久久,所有的人都蟄伏不動,緊張的气氛,隨著時光的飛逝而沖淡,因為敵蹤始終不見顯現,心情倒會松弛下來,沒有什么好怕的。
  “大法師可能听覺出了毛病。”七絕劍客忍不住向身旁的中年女人發牢騷。
  天罡真人不肯認輸,突然從樹后現身,手按劍把開始邁步巡走,眼觀四面耳听八方,大膽地以身誘敵,表示自己膽气超人一等。
  夜間在這种地方誘敵,其需要有超人的膽識和勇气,太危險了。
  在方圓十余丈內走了一圈,察看過附近每一株巨松,一無所見。
  “也許貧道真的耳力退化了。”天罡真人自言自語,為自己的疑神疑鬼舉動遮羞,一面說,一面往棚口徐徐邁步。
  走了六七步,突然扭頭飛掠,兩起落遠出五六女外,奇快絕倫,在樹隙中閃動著有如靈蛇。
  毫無動靜,一無所見。
  “可能真有鬼!”天罡真人的聲音提高了一倍:“難道真是本大法師听錯了?”
  眾人紛紛向棚口走,天罡真人先進去,眾人魚貫跟人。七絕劍客地位低,走在四弟子的最后面。
  中年女人更低,乖乖地跟在最后。
  大弟子本清打亮火折子,點燃了燭。
  “咦!尤大嫂怎么不進來?”二弟子本淨訝然說。
  中年女人不在棚內,想必在棚外羅!
  “尤大嫂,快進來。”七絕劍客叫。
  外面聲息俱無,尤大嫂蹤跡不見。
  燭火打閃,突然熄滅。
  “大法師。”七絕劍客在黑暗中不耐地叫喚,忘了自己身份比對方低得多多,冒起火來可不管地位高低:“你再這樣緊張兮兮疑神疑鬼,神鬼沒看到,被你嚇都嚇死了。奇怪!你們這樣風吹草動就跳起來,長夜漫漫,你們是怎么過的?就這樣把蜡燭吹了點,點了吹的?你們也未免太勤快了。”
  “閉上你他娘的臭嘴,混帳!天罡真人粗野地咒罵:“你給我滾出去。”
  “出去就出去!”七絕劍客冷冷地說,受了太大的委屈,武林人的祭騖不馴性格抬頭,不再理會地位高低了,對老道本來就沒有多上好成,杰穹化就不再兼順晰!
  門口,尤大嫂掠到。
  “附近的确有……有鬼。”尤大嫂惶然低聲說:“真的,有什么玩意往我的頸后吹冷气。”
  尤大嫂無恙出現,黑暗中的天罡真人神气起來啦!
  “尤大嫂,你心里才有鬼。”天罡真人向外走:“你們可以走了,本大法師這就前往東岳老店搜查人質。哦!火風出動了沒有?”
  “不知道。”尤大嫂說:“听大總領的信使說,總監怕她們被宋小狗找到,所以不敢讓她們出動,在精會好好休息,那一帶有地道必要時可以脫身。”
  “哦!總監倒是夠情義的。”天罡真人冷冷地說:“你們走吧!沿途小心。”
  “走小路,不會有事的。”
  七絕劍客和尤大嫂一走,天罡真人立即与四位門人准備動身。
  “本清、本淨。”天罡真人一面整衣一面下令。
  “弟子在。”兩位弟子同聲應呼。
  “你兩人去搜東岳老店。”
  “是師父……”
  “為師与你們兩位師弟,到精舍走走,隨后在東岳老店會合。”
  “是的,師父。”
  “記住,不可魯莽妄動。”
  “是的,弟子理會得。”
  “你們先走。”
  “尊命。
  早些天老道所住的那座別墅小樓,就是尤大嫂所說的精會。
  上次如果不是大總領親自赶到彈壓,老道就會因秋素華的事,与總監爭風吃醋,火并打破頭。
  這座梳洗河畔机關密布的小樓,雖然曾經被喬姑娘帶了神山門下,在這里擒走了几人,嚇走了火鳳密諜一群火民,但飛龍秘隊并沒有將此地放棄,目前仍然加以利用。曾經出過事的地方,反而是安全的地方。
  警戒比往昔松多了,因為可用的人手為數有限,能派得上用場的人,都派出去搜尋被劫走的人質,而劫走人質的人,可能是具有飛錢絕技的宋舒云,對付宋舒云可不是容易的事,必須全力以赴。
  樓上的雅室門窗緊閉,點了兩盞油燈,兩位梳洗罷卸去鉛華,僅穿了寢袍的女郎,正在精制的茶案旁品茗清淡。
  兩人是李慧慧和秋素華。
  “二姐,我仍然覺得,我們几頭火風不出動,确是一种浪費。”秋素華似乎覺得閒得無聊:“目下我們的人手本來就不怎么充足,既要防止大龍卷強奪人質,又要防止宋舒云和神山門下,還有那群來歷不明協助官府的人搗蛋。
  我認為我們姐妹三個人聯手,絕對可以胜得了宋舒云,我們真應該出去的,是不是?”
  “你不能出去。”李慧慧斬釘截鐵地說:“人手足与不足,不是你我該擔心的事,大總領与總監自會妥善安排。尤其是你,不能在外面亂跑。”
  “為何?”
  “你已經是大龍卷的人,你真不懂?”李慧慧淡淡一笑:“要是你有了什么三長兩短,那還了得?”
  秋秦華的臉沉下來了。
  “為何不允許我見總監?”她滿怀幽怨:“二姐他是不是也應該來看我?”
  “別傻,素華妹。”李慧慧也幽幽一歎:“你還是那么想不開。”
  “二姐,恕我冒昧問你一件事。”
  “什么事?”
  “你對你第一個男人,真的完全忘怀了?”
  李慧慧瞥了她一眼,接著往椅背上一靠,閉上亮晶晶的明眸,久久不言不動。
  “二姐。”她忍不住輕喚。
  “他死了。”李慧慧費力地說,嗓音變了。
  “怎么死的?”她追問n“別提這些事好不好?別煩人了。”李慧慧沒好气地說,抓住交椅扶手的雙手在用力收緊,手在顫抖。
  “我在向你討教。”她不肯放棄:“這些日子以來,你們教導我很多事理,我很感激,但不懂的事,應該讓我懂,因為我已經面臨求解的重要時刻。”
  “他上了法場,這就是我痛恨官府參加響馬的原因。”李慧慧眼角有淚水流下:“那已經是六年前的事了。那時,天涯三鳳的云風剛在江湖闖出自己的局面。他是一位英俊、体貼、宮正義感的男子漢,開罪了當地一位仕細。仕紳交通官府,買盜栽贓屈打成招,秋后上了法場,就是這么一件平常得不能再平常,天下各地過去、現在、將來,永遠會不斷發生的老故事,偏偏我就碰上了老故事。”
  “二姐,我……”她心酸地說。
  “你還要听嗎?”
  “我們活得都很苦,二姐。”她熱淚盈眶:“過一天算一天,有現在沒有將來,難怪我發現我們所有的人,都是抓住今天的沖動和欲望。”
  “你所看到的我們是正在進行工作的我們。”李慧慧冷冷一笑:“某一工作階段結束后,不管成功与否,就會有一段時日休息,那才是真正寂寞的時候,那時你如果不用縱情聲色來打發寂寞,你很可能會發瘋。”
  “休息會寂寞?我不懂,二姐。”
  “不久,你就會懂了。”李慧慧坐正身軀,喝了一口茶:“休息的地方,要不是濟南就是濟宁州,也可能到南京的徐州,反正都是富裕的大埠。
  但是,看到了花花世界,看到了無數快樂安詳的家庭,看到了七情六欲在天下眾生中,所造成的愛和恨种种結果卻沒有你的份,你只是一位過客,一個亡命,一個不能參与的旁觀者,一位即將离去的人。
  那時,你將會發現我們的人中,男的拼命吃喝,拼命找女人,除了吃和女人,剩下的只有他的一具臭皮囊。
  女的也可怜,吃一些珍繞,買一些心愛的首飾和衣裙,勾引几個心中有印象的男人,因此剩下的臭皮囊比男人更髒,更……”
  “別說了!”她几乎在尖叫。
  “你還希望總監來看你嗎?你能在他那里得到多少溫情和傳惜?如果你奢望從他那里獲得愛情,你一定是瘋了,至少也快要瘋了。”李慧慧正色說,一點也沒有諷刺她的意思。
  “二姐,我想喝酒。”她投坏而起。
  “听我說,如果你心里苦,或者煩惱,不要在那玩意上找寄托,碰都不要去碰它,那玩意永遠解脫不了你的痛苦和煩惱。”
  “我要喝。”她任性地說。
  “那就叫廚下替你准備吧。”李慧慧淡淡一笑:“我們最大的好處是……永遠有最好的食物供應,永遠有足夠的金銀供我們花。”
  不久,兩位廚婦送來了八道菜,兩壺酒。
  “有很多事你還得學。”李慧慧替她斟酒:“喝酒就是要學的一种。”
  她突然想起天罡真人,那天晚上同一地方。
  “不要像風塵酒國名花一樣喝酒,沾沾唇就夠了……”
  這就是天罡真人教導她的話。
  她抬起杯,一口喝干了杯中酒。
  “我不在乎我是什么女人。”她重重地政下酒杯,說的話有點含含糊糊。
  好苦的酒,像火一樣燒烙她的咽喉,酒气上沖的沖勢很猛,几乎嗆住了她,但她忍住了。
  “想開些。”李慧慧抓住了她執壺欲斟的手:“不管你是否在乎你是什么女人,這种情勢永遠更改不了的,你只有一件事可做:快快樂樂活下去。”
  “是的,我要快快樂樂活下去。正如同酒雖苦,我已經喝下去了。二姐,斟酒。”
  廳門開處,青霜出現在門口。
  “大法師駕到。”青霜木無表情地說。
  一高一矮兩個跟蹤無罡真人師徒前來的黑影,隱身在小樓西端的樹林中。他們是舒云和小綠,希望能找到机會救出大龍卷的女儿花梅影。
  天罡真人是飛龍秘隊地位甚高的人,以為跟蹤妖道可能獲得線索。
  “這地方我來過。”小綠說:“里面机關密布,整座廳堂可以向下沉落數丈,相當可怕,處處不測。不過,大半凶險所在我都摸清了,很可能將人藏在里面,樓下有地底密室和地道,藏一個人是很容易的。”
  “既然來了,非進去不可。”舒云低聲說:“咱們玩老把戲,裝神弄鬼把這里挑了。”
  “天太黑,里面……”
  “不能進去,必須把他們引出來逐一鏟除。”舒云說:“黑夜中与机關埋伏玩命,他們就希望我們做這种愚蠢的事。我們先鏟除外面的人,他們就會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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